“嗯,晚安。”岑檐的声线不再急促,终而平缓下来。
祝诀切换app,点开聊天软件。
——哟,手机在线啊。
刚上线,徐稔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嗯,新买的,这样我们联系也更方便。
——今天怎么突然上线?最近不应该很忙吗?
祝诀看着徐稔的回复,内心是说不出的纠结。
不仅是忙,她更希望徐稔能和高一的自己多联系,所以逐渐降低和她隔空联系的频率。
高一的遗憾,能少一些是一些。
——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你说。
——你是不是因为运动会受伤了?
——......是啊,不过根本不严重,所以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
——一个月后,你的伤会好。
——是吗?那挺好的,现在行动不太方便,出国的事还没弄完,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但是,一个月后,你去上游泳班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热身。
——啊?
——没有好好热身,所以又复发了。
对面很久没有回复,祝诀焦急地反复按亮手机。
——祝诀,如果你是觉得,提前告诉我就能阻止这一切的话,没用的。
——什么?
徐稔的文字如一盆冷水,浇在祝诀头上,她恍惚几秒,也明白徐稔的意思。
——你现在能获取的信息,都是已经发生的。你没发现吗?这是无法改变的。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加注意。
——嗯。是我哥告诉你的吗?
——是的,他刚刚打电话来,他说,你旧伤复发后一个人偷偷擦药,被徐阿姨撞见后,也只是让她不要告诉岑檐。
——不告诉我哥?
徐稔皱起眉头。
——岑檐打电话,希望我能问问你,究竟是什么原因?
——这......我也不知道,毕竟是还没发生的事。
——所以,未来这段时间里,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一旦有什么,一定要跟我说。
——嗯,我知道的。
祝诀瘫在椅子上,第一次月考的压力很大,她已经极力地缩短睡眠和休息时间,还是不够用。
想起刚刚电话里,岑檐罕见扭捏地提起徐阿姨为了接他苦练电动车而受伤的事,不由得会心一笑。
接受项链的妹妹,主动来接放学的妈妈。
家的实感有如久悬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猜得没错,项链带来回忆的意义,直至此刻,才算结束。
看着房间里徐稔留下的那箱习题,祝诀犹豫着,还是没有打开。
第一次月考和冬天一起结束。年级大榜放榜的那天中午,离第一节 课开始还有二十分钟,祝诀一个冲刺到后黑板。
“这次怎么这么着急?”严冀问道。
“之前害怕结果,心里逃避很久,结果也还是不会改变。与其自己纠结自己,不如早点知道。”
“不错了,排名在四字打头,没掉下去就好。”
考试如同爬山,在山脚不累,接近山顶也不累,最累的是爬到一半的时候。
祝诀认为最难跨越的部分,便是名次在年级中等这里。
“谢谢安慰。”祝诀的脸贴在课桌上,伸手进桌肚找水杯。
怎么也摸不到水杯,祝诀正疑惑着,一丝温热落到脸上,仅作短暂停留。
岑檐用祝诀的水杯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脸,然后放到桌上。
反应过来后,祝诀瞬间坐直。
“中午我没回家吃饭,看你杯子在桌子上,顺便帮你打了。”岑檐笑着解释。
“哦,好,谢谢。”祝诀握住水杯,热水的温度渗入掌心。
岑檐没作停留,离开教室去数学老师办公室拿试卷。
“喂。”后桌女生轻轻拍了拍祝诀的背。
“怎么了?”祝诀转过身去。
“你和岑檐这么熟?”后桌的声音很小。
“啊?你说这个?”祝诀晃了晃手中的水杯,“顺手帮个忙,我之前不也顺手帮你打过水吗?”
“我不是说这个。”后桌涨红了脸,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是说......”
见后桌支支吾吾的,祝诀也倍觉好奇:“什么?没事你说吧。”
“我是说,你和岑檐一起住酒店?”
后桌的声音越说越小,“酒店”两个字差点听不见。
祝诀顿时愣住,她重复:“什么?”
“哎呀!”后桌有些着急,“你别怪我,我也是听别的班同学说的,我们班应该还没多少人知道。别的班有同学说看见你和岑檐,一起从酒店出来......”
祝诀大脑一片空白,几秒后,她闭上眼深呼吸,慢慢吐气。
“对啊,是有这么一回事。”
“啊!真的啊,我还以为是他们瞎说的。”
祝诀感到好笑,她还以为多大的事。
说好的常青班学生只学习不八卦的呢?
“我在岑檐家借住,那阵子他家里有些私事,我和他妈妈,还有他,需要去酒店暂住几天。”祝诀平静地解释着。
“这样的吗?外面传得可不太好听,你要不找个什么机会解释一下?”
祝诀摇摇头,她根本没时间在这种事情上费心思,对她来说纯属荒诞至极,任何辩白都只是徒增话题。
更何况,还涉及到岑檐外婆逝世这种私事。
“谁主张谁举证,不然凭空堵住别人的嘴,反而是在给他们变本加厉的机会。”
“可是......”后桌犹豫着,“真的很难听。”
祝诀笑笑,示意后桌宽心:“高三刚开始到现在,我被人嚼的舌根还少吗?他们爱聊这个,无非是觉得我会生气,或者羞愧,或者紧张,所以最好的回应,便是没有回应。”
周日,祝诀的补习班正式开课。机构虽新,老师却并不新,讲起题来干净利落,直击要害。
一上午,祝诀手里的笔就没停过,课间也是,惹得老师都特地在下课后过来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没有没有。”祝诀匆忙抬头。
“同学,看你挺认真的。说实话,这学期还来上补习班的大多是应付家里,会的早就会了,不会的也早就放弃了。可你不一样,让老师看看。”机构老师随便抽了一本练习册翻开,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思路和详细过程。
“啊?”祝诀抬头。
基础题也要这样记录?机构老师挠了挠头:“同学你的做法很不错,挺重视基础的,你是八......啊?三中?”
老师翻回第一页,看见祝诀的学校班级姓名。
还是常青班的?
祝诀尴尬地笑着。
怎么回事,林晓筝不是说这个新机构的老师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不会过问吗......
祝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知道她还看了你别的习题册呀。”午饭时间,林晓筝大喊冤枉,“她可能比较热心?”
“我随便扯了几句搪塞过去了。”
“没事,这课也没几个月,你先别想这么多。”
“嗯,至少她教课的质量真的挺不错的,很多在学校里没听懂的点,她一讲,我豁然开朗。”祝诀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找出英语书,一边备课一边等林晓筝吃完。
“在准备下午的家教吗?岑檐怎么没来跟你一起吃饭?”
“明天就是物理竞赛了,他时间紧张吧,今天下午的家教还托我向陈阿姨请假。”
“是哦,这学期我没报学科竞赛,都没意识到明天就考试了。”林晓筝点的牛肉面很辣,她又抽了张纸,“怪不得,今天快餐店,严冀和方修时都没来,怪冷清的。”
“啊?那今天上午就你一个人在快餐店?”
“没,我坐了半小时,写完这周的作业后收到他们发来的消息,就先回去了。”林晓筝终于把面吃完,“你今晚还要上课吧?”
“嗯,晚课我也报了,不过真如机构老师所说,现在还报班的都是应付家里人的,白天还好,晚课根本没几个人报。”
二人收拾好东西,林晓筝下午去艺考机构上课,为最后几个学校做努力。祝诀背着书包,坐上去往来来家的公交车。
很冷清的一天,来来寒假没复习,新学期期初考试考得不太理想,做作业时异常安静,不像平时那么活泼。
祝诀给他买了糖和巧克力,安慰他下一次一定可以考好。
来来眨巴着眼睛:“姐姐,今年夏天过完,你是不是就不会来我家了?”
“可能吧。”祝诀心里暗自叹息,她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重新占据身体的高三的自己,会不会选择复读。
“我希望你还能当我的老师,可是妈妈说,你和岑檐哥哥过了今年夏天,都不会来了。”
祝诀摸摸来来的小脑袋瓜:“姐姐和哥哥会回来找你玩的,别担心。”
从来来家出来,天色已晚。祝诀随便对付对付晚饭,今天的晚课要上到九点。
机构里没几个人,甚至有几个同学只上了第一节 课,便离开了。
“同学们回家的路上小心哦,最近这附近有小流氓出没,注意安全。”说完,学生比较少,老师的兴致也不高,收好东西便先离开了。
祝诀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几栋楼只有零星几点亮光。她抱着书包,握紧手机,慢慢往外走。
第66章 我也是这个答案
祝诀也听说附近发生过抢劫案件,只是犯罪者大多是八中的学生,收点“保护费”,多半是十块二十。
由于是未成年,派出所也不太好从重管理。
祝诀走出机构大楼,周围没什么路灯,她的心跳得有点快。
只要走到马路对面,坐上公交车就好。祝诀一边想一边加快脚步,终于快要接近园区大门。
祝诀停了下来。
园区大门站着几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样子,只是一团黑影,大概有三四个人。
祝诀犹豫着还要不要往前走,她打开手机,想着要不要让爸爸来接自己。
打开信箱,才发现爸爸两个小时前给自己发过短信,他和妈妈出去谈生意,冰箱里有菜。
祝诀调到拨号界面,输入报警电话,先不打出去,握着手机深吸一口气,朝大门口走。
越走越近,祝诀逐渐觉得有些眼熟。
“你放学啦!”林晓筝跑过来,搂住还在发懵的祝诀。
岑檐、严冀和方修时站在门口,朝祝诀点头示意。
“是你们啊。”祝诀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
“白天没见到面,我们晚上又在快餐店简单碰了头,交流了竞赛和最近的作业。”林晓筝解释着,“想到你也快放学了,所以我们来接你。”
祝诀被林晓筝拉着走,三个男生随意地走在她们身后。
林晓筝唠叨不停,讲起最近补习机构常常出没的小流氓,又讲起八中老师有多么头疼。
“所以,你们是担心我遇上小流氓吗?”
“主要是我收到……”林晓筝还没说完,岑檐咳了两声,又装作紧了紧棉服。
“什么?”祝诀回头看了一眼岑檐,示意林晓筝继续说。
“哦哦,主要是我想来接你,但我毕竟也是女生,如果遇上事儿了不一定能摆平。他们正好在快餐店,就叫了他们一起。”
“嗯,谢谢你,我今天一个人出来,真的有点害怕。”
“别担心,警察已经在想办法了,过一两个星期就好。”
祝诀点点头,晃晃手中的手机:“你们也不用来接我啦,有事我可以打电话给我爸。”
“没事,我顺便回家,反正我家就在附近。”岑檐停下脚步,朝“大部队”挥挥手。
“那你们不用送了。”送走岑檐,祝诀连忙对剩下三人说。
“别,我倒是想在外面多待会儿,回家看见有些人很烦。”方修时双手插兜,眉头一皱。
“那你……”祝诀转向严冀。
“我也不,你知道的,我得给汪婆婆机会在我家多坐会儿,她要是看我早早回来,担心我要送她回去,又要早早先离开了。”严冀朝祝诀眨眨眼。
“诶,你也不用问我了。”林晓筝搂紧祝诀,“也不差我一个了。”
祝诀低头沉默,憋了很久才将眼泪憋回眼眶。
大家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几句话,却给了祝诀巨大的安心。
“谢谢你们,真的。”祝诀轻轻地说。
穿越到这个时空后,迷茫、焦虑、不安过,可朋友们的存在,像在看不见尽头的宇宙里,遇上一艘点满光亮的飞船。
陌生,却迅速温暖起来。
学科竞赛那天到来,高三下学期时间紧迫,不设初赛,直接根据往年竞赛成绩决定决赛人选。学校照常安排大巴,送学生们参加决赛,为期一周。
祝诀想起上学期,岑檐参加决赛时水土不服,发了两天的烧,特地在竞赛前一天给他准备了发烧药和降温贴。
“加油。”祝诀将装着药的小箱子放进岑檐手里。
“别担心,虽然每次去都会莫名其妙发烧,不过……”岑檐的笑意绽放,“我都习惯啦。”
习惯了,从小时候起,就习惯了。
“还是要多注意,放轻松,别硬撑。”
“嗯,我知道。”二人慢慢地走在学校广场上,“对了,你还不打算做那箱题吗?”
“有点犹豫。”祝诀实话实说,“突然有点舍不得。”
祝诀想起自己上补习班,大家特地来门口接自己的那个夜晚,所有不安与迷茫都被抛之脑后的那个夜晚。
“我还以为,你很想回去。”岑檐笑着,“看你那么积极地找日记本的秘密和意义。”
“我只是……想找到徐稔出事的真正原因。原本以为找出日记本的秘密就可以知道,可现在还没找到日记本和她出事之间的关联。”
“那你先试试那箱题吧,万一这件事过后你并没有穿越回去,我们也有时间再研究研究。”
“嗯,明天吧,明天你们参加竞赛,我先练手。”
走近校门口,徐阿姨仍然在之前的位置等待。这次她没有打盹,刚看见岑檐便急切地朝他招手。
“小祝也在啊,前几天都没看见你。“
“阿姨好,前几天我和晓筝一起回家的。”
“周末要不要来家里玩?这周末小檐和小翼都出去比赛,没什么人。”徐阿姨这么邀请着。
“好啊,我的课是双周一次,岑檐参加比赛,家教那里也给我放了一次假。我再叫上晓筝吧,到时候提前给您发消息。”祝诀回应道,“汪婆婆也会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