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游逢雪惴惴不安地看着穆霖漪，语气带了几分愧疚，“我本来想和你说一声再出门的，可是你不在房间，我不知道你们去哪了，就想着顺便出门找找你们。”
穆霖漪觉得这确实是她的疏忽，孟离归本就状态不好，若是醒来后发现同伴都不见了怎么会不紧张呢。
“别自责，这不怪你，”穆霖漪本就没端平的秤彻底倾向游逢雪，“出门难免会遇到意外，结伴之人应当时刻团结一心，怎可为了一点矛盾就起内讧不顾大局。天色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回去。”
游逢雪跟在穆霖漪身后，上楼之前特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楚芳群，火上浇油道:“楚师兄也早些休息，别气坏了身子。”
楚芳群青筋暴起，确认穆霖漪已经上楼后，才紧握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发出的动静把站在桌旁的余璇蘅吓了一跳，茶杯没站稳倒在桌子上里面的水洒到了她的裙子上。
封宁曦走过来把余璇蘅护在身后。
“动作轻点，别把东西给碰坏了，还得赔钱。”
“大师姐，你难道不觉得孟离归那小子不对劲吗？大晚上的玩失踪，说是去散步，谁信啊！穆长老一定是被他蒙蔽了。”
封宁曦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拉住余璇蘅的手就要回房间，余璇蘅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劝道:“楚师兄，孟师弟毕竟是我们的同门，他人挺好的，你别总是对他有偏见。”
楚芳群看着二人的背影，不甘心地喃喃自语:“连你们也被他蒙骗了，我一定会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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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荧荧流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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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穆霖漪一行人带着收集到的狐芯草回到清隐宗，却发现清隐宗内一片狼藉。
“穆长老，您可算回来了。”一个守在妙医堂外的弟子看到穆霖漪回来，立即迎上来。
“这是怎么了？”她透过门缝往里面望，依稀看见满地被打翻的药罐和医书。
“闻姑娘自中毒以后便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清醒时会像这般发作，除了闻阁主，谁都不能靠近她。司徒师尊给她用过定神丹，但那妖毒实在太厉害了，不到一个时辰闻姑娘的疯病便会重新发作。如今定神丹用完了，闻阁主也先回泠音阁了，说是有事要处理。现在闻姑娘醒了又开始发狂，我们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穆霖漪先一步打开房门进去，看到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闻琅华，正对着几个持剑围着她的弟子露出凶恶的表情，看着已经不像个人，而是被饿了很久的野兽。
闻琅华即使被绑着也不安分，额间青筋暴起，脖子被麻绳磨出了红色勒痕。
其实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她以为她变成了一只狐狸，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般沉重，皮肤变得滚烫仿佛下一刻就要燃烧起来，喉咙干渴得很，她急需血液的滋润才能缓解痛苦不那么难受。
面前有很多坏人拿剑指着她，她想狠狠咬断这些人的脖子，吸干他们身体内的血液。
直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她想不起来女子是谁，只记得那天她将自己温柔地抱在怀里，也没有拿剑指着她。
妙医堂的人发现闻琅华忽然安静下来了，她的视线集中在穆霖漪身上，仿佛在向她求救。
穆霖漪将伸出两根手指点在闻琅华额间，闻琅华因痛苦而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随即脑袋一歪重新陷入沉睡，眼睫上还挂着莹莹泪珠。
余璇蘅在穆霖漪身后，看到闻琅华的模样十分同情:“闻姑娘这个样子看着太可怜了，这游逢雪还真是害人不浅，自己中了诅咒就要害别人，简直就是一个小人。”
在一旁的游逢雪无辜躺枪，经过这几天的思考他已经回过味来，有人试图挑起清隐宗与他的矛盾。九尾狐原本是个极其庞大的族类，自从始祖有苏氏身中诅咒，九尾狐族便被各界赶尽杀绝，到如今天下只剩下他一只九尾狐。因此弟子大会上待选弟子身中妖毒，清隐宗自然会怀疑是他做的。
究竟是谁借他的名义做文章诬陷他？而且这一世他的诅咒还未发作，能使人身中九尾妖毒的血又是哪里来的？
游逢雪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他曾经最信任的副手——桑怀佑。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皆因被桑怀佑背叛流落幽林秘境。前世他修养了两个月便回到妖界铲除背叛者，却没想到桑怀佑早已给他下毒，导致游逢雪的诅咒发作，因此他才攻入清隐宗欲夺法宝抑制魔化。
能做出这些事抹黑他的人，游逢雪除了桑怀佑再想不出第二个。
游逢雪正想着事情出神，没注意到落在旁人眼里成了他关心闻琅华的身体状况，看着闻琅华的方向发呆。
穆霖漪忽然叫他:“孟离归，你与闻姑娘在弟子大会上是队友，想必很担心她的安危。”
游逢雪刚想开口说自己没有，被穆霖漪打断了:“没关系的，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你正好留在妙医堂帮忙照看闻姑娘吧。对了，司徒师姐在哪？我把狐芯草给她送过去。”
“师尊正在丹房炼药。”
穆霖漪来到后院，敲了敲门便进了丹房。丹房是司徒晚的专属领地，其他人不得允许不能随意进入，穆霖漪是为数不多的被司徒晚允许可以随意进出的人，连田红玉都不行，司徒晚嫌田红玉笨手笨脚会打翻她的药炉，为此两人还拌了不少次嘴。
司徒晚正忙着煎药，见到穆霖漪便放下手中的炼药法器朝穆霖漪这边走来。
“东西带回来了？快给我吧，只差这一味药引解药就炼成了。”
司徒晚将狐芯草丢入药炉中煎制，解药需要煎上两个时辰再萃取研制成粉，最后再加入其它药材制成药丸。
这空余的时间司徒晚终于想起来问问穆霖漪这一行的遭遇。
“这一趟顺利吗，有没有受伤？若是哪里不舒服让我给你看看。”
穆霖漪摇了摇头，这一趟她毫发无损，倒是另外四个弟子被折腾得够呛。
“做你的徒弟可真是不容易，孟离归才刚入门，连自己的剑还未拥有，便跟着你深入险境。想想我刚入门的时候，可没有他那个胆子。”
司徒晚提醒穆霖漪了，新弟子入门第二天要由师尊亲自赠剑。事出突然，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穆霖漪这才想起来这茬。
她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是孟离归的生辰，那天她在幽林秘境看孟离归的手串时，看到了上面刻着的他的生辰。
孟离归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讨生活，虽没得到过长辈的疼爱，却仍旧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在话本中，孟离归与闻琅华于试炼幻境中一见钟情，两人一同组队携手攻克难关在比试中拔得头筹。
闻琅华得知孟离归生辰，花重金为他锻造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好剑，两人感情再度升温。
可如今闻琅华还在昏迷之中尚且神志不清，不可能出现话本中的剧情了。
穆霖漪不忍心让孟离归孤零零地度过这个生辰，或许她可以借送剑之名为孟离归庆生，如此也能稍微慰藉他一下。
第一次给徒弟过生辰，不能太过敷衍，她要找一把能配得上孟离归的剑才行。
她想起那把被她搁置在仓库的沧海遗珠，送给孟离归正合适。
穆霖漪提着剑来到妙医堂，看见游逢雪搬了张椅子坐在闻琅华床头，活像个门神。
“师尊，你来了。”他看到穆霖漪便起身迎上去。
“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可不重视。剑对于每一个剑修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东西，我将这把流羽剑赠予你，作为你的生辰礼物，愿你今后于剑道一途所向披靡，斩尽一切黑暗。”
游逢雪没料到这一出，惊讶地看了一眼穆霖漪手中的剑，犹豫着接过:“我的生辰？”
穆霖漪以为他糊涂了忘记了自己的生辰:“你难道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那日在幽林秘境捡到你的时候我看见你的手串上写着你的生辰，就是今日。”
游逢雪抬起手腕，看见上面一颗珠子上刻的名字和日期。
他幼时父母双亡，连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更没有人为他过生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他生辰贺礼。
成为万妖之主后，他想要什么东西自会有人为他双手奉上，什么样的奇珍异宝他没有见过？他从前并未在意过生辰，认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在乎生辰贺礼这种东西。不过有人真情实感地替他庆生，这种滋味令人感到新奇。
游逢雪看向穆霖漪，半真半假道:“多谢师尊，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生辰贺礼。”
“这把剑叫‘流羽’就是因为它通身剔透，可以根据剑主人的行动发出荧荧幽光，状若流羽。我曾经很喜欢这把剑，但因为一些原因一直放在我的仓库里没有用武之地，现在你来了，它也有用武之地了。你喜欢吗？”
他将剑拔出剑鞘，剑身如玉般晶莹剔透，他的手指从剑柄抚至剑尖，一道流光跟随着他的触碰在剑中流淌，荧荧幽光照亮他眼中隐秘的喜悦。
他刚要回答，却被赶来的田红玉打断。
“小师妹，司徒晚已将解药制成给中毒的弟子们服下了，说是晚上就会醒过来。宗主师兄让我叫你过去，他有事要和你商议。”
穆霖漪听到解药制成的消息终于松了口气，九尾妖毒总算告一段落。弟子大会只开了一半，后续的烂摊子还等着他们去处理，师兄找她应当也是商量后面的事情。她对田红玉说了一声“师姐辛苦了”，便丢下二人去找袁成枫了。
田红玉注意到游逢雪手中的流羽剑，惊讶道:“流羽剑，小师妹竟舍得把它送给你？”
游逢雪心里漫上一丝得意:“这是师尊送我的生辰贺礼，她说剑对于剑修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不可马虎。”
“小师妹对你可真不错，这把剑本是她八岁那年寻来要送给宗主师兄作生辰贺礼的。那时她还小，入门没多久，喜欢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选东西更注重外观。剑虽是好剑，不过在那之前师尊送了宗主师兄一把剑，因此这把剑没能送出去，被她搁置在仓库里了。”
田红玉说完这番话，没发现游逢雪的笑容有一丝僵硬。
“师尊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日后我定会勤学苦练，不负师尊对我的期望。”
田红玉走后，游逢雪看着流羽剑冷笑一声，他就知道，原来是别人不要的才给他。穆霖漪嘴上说的好听，说是要重视他的生辰，却只是随便拿一把别人不要的破剑来敷衍他？
原本心底的那一丝喜悦荡然无存，游逢雪面无表情地将绥灵剑收回剑鞘，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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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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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我不走！我好不容易通过了试炼，为什么要回去？你们放开我。”
闻琅华刚从床上醒来，又被问讯赶来的闻泠音带人将她围住，她不肯和闻泠音一起下山便被几个护卫架住身体抬出房间。
眼见着快要到山门外了，闻琅华说什么也不愿走，紧紧抱住一棵树不放。护卫不敢动她，只是围在她身侧没有下一步动作。
闻泠音不耐烦地吩咐护卫:“看够了没有，还不快给我把她的嘴堵上，今天就算抬也要把她给我抬回泠音阁阁。”
旁边没几步就是冷月轩，闻泠音他们闹的动静太大，把穆霖漪和游逢雪都惊醒了，他们纷纷出来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穆霖漪看到被好几个护卫左拉右拽的闻琅华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经过九尾妖毒一事，一部分人决定退出不再参与清隐宗弟子选拔，还有一部分修仙世家的弟子与父母协商后被带回家里。
都说泠音阁阁主脾气大不好相与，经此一事想必对清隐宗的印象差了几分，不愿唯一的女儿在清隐宗受罪了。把人带回去是小事，就怕泠音阁与清隐宗产生嫌隙。
“穆长老，穆长老救我！我不想回去！”
穆霖漪想要劝解闻泠音，便道:“闻阁主，既然闻姑娘想要留在清隐宗，何不尊重她的意见呢？”
闻泠音叹了一口气，为难道:“我也不是非要逼她，我这个女儿被我从小惯的，主意大得很，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认定了的事情便一定要去做，我这个娘说的话都不管用。她一直想学剑，成天在我耳朵边嚷嚷要拜剑道之首为师。可惜她资质平平，穆长老看不上我这个女儿，留在清隐宗也只是给我丢人，还不如带她回去，你说是不是？”
“母亲，我……”
闻琅华还想说什么，被闻泠音一记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忽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母亲是想为她争一争，从穆长老那多要一个徒弟名额。她乖顺地站在一边不再说话，一边觉得母亲这样说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边面含期待地等待穆霖漪的反应。
穆霖漪也懂了闻泠音的意思，闻泠音想全了女儿的心愿，让她能够如愿以偿。穆霖漪本就因闻琅华两次舍己救人的事迹对她有不错的印象，再多收一个徒弟也没什么不好的。
“闻姑娘资质天分绝佳，是练剑的好苗子，若闻阁主放心我，不如把她交给我，我必定尽心教导。”
闻琅华眼里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她兴高采烈地看向母亲，被闻泠音一把冷水泼回去了。
“既然穆霖漪都发话了，那暂时就不逼你下山了。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章氏家宴上你若能给我争口气，我便允你继续留在清隐宗，否则就乖乖回去继承我的家业。”
修仙世家章家世代研究奇门遁甲，已经衍生出各种各样的流派，许多知名修仙大能都出自章家，闻泠音虽不姓章，却也是半个章家人。
她的祖父属于章家一支没落的旁系，最初这一支因修音而发扬光大，只可惜到她祖父这一辈已经很久没出过厉害的音修了，她的父母更是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因此没落在章家一族中没什么话语权。
章家核心权力斗争极其激烈，原本闻泠音和她的家人远离纷争安心地过好自己的平静生活，偶尔家族宴会上才会回章家露个面。
没想到闻泠音在一次家宴上被章家继承人之一、她的远方表哥章珩韫看上了，想要娶她为妻。被闻泠音拒绝后，章珩韫恼羞成怒强娶她为妻。
婚后闻泠音被章家处处虐待，过得不尽如人意。章家人谁也没想到，看似柔弱逆来顺受的闻泠音，竟在三年之后的某一天晚上，将又一次试图对她施暴的章珩韫杀死，随后逃出章家创立了泠音阁。
现任章家家主是堂弟章珩垣，他与章珩韫关系不好，可以说如果不是闻泠音，他没那么快当上章家家主，因此他与闻泠音关系不错。即使章珩韫一系的人对闻泠音恨之入骨，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邀请闻泠音参加每年一度的章家家宴。
章家家宴并不是一家人吃顿饭那么简单，名为家宴实则是章家各派系明争暗斗的比武场。闻泠音给闻琅华出了这么一个难题，也不知是在为难她还是对她抱有期许。
闻泠音带着浩荡人群下山了。
闻琅华眼中的喜悦消失殆尽，霎时一脸哀愁，穆霖漪笑着看了她一眼:“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拜我为师你不愿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