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也很给面子,咧着嘴就开始笑,伸着手就要去抓夏昭的手指。
夏昭温婉地笑着,任由小太子抓着自己手,心都快被这个小宝贝可爱得融化了。
逗了会儿小太子,又与皇后聊了些近况,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秦瑜那边说不定都结束了,便起身向皇后请辞。
皇后怜她怀孕后身子重,天又冷,让人备了暖轿送夏昭出宫。
过完了年,秦瑜独自去了边关,夏昭则留在了长安待产。
璟帝七年,四月。
秦瑜早早地写了折子送到了长安,希望能回长安陪长公主生产。左右如今也没有战事,璟帝就允了他三个月的假。
四月半,夏昭在秦府生下了一个女儿,璟帝赐皇姓“夏”,名“慕”,封安乐郡主,食洛河两千户。
孩子百岁宴时,璟帝与皇后一同去了秦府看孩子。两人凑到小郡主的摇篮前看她,而小郡主粉雕玉琢的,也不怕生,正睁着一双乌葡萄般的大眼四处瞅人呢。
璟帝伸手将孩子抱了起来,看着软乎乎的小团子笑得十分温柔。小郡主在他怀里也十分乖巧,不哭不闹的,只用眼睛去瞧他,似是在认人一样。
时间仿佛逆流而上,璟帝抱着她就像当年抱着夏昭一样,这小小的可爱婴孩啊,让他内心深处的裂痕得到了温暖的抚慰。
他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走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小郡主舒服地扭了扭身体,随后张着嘴打了个哈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夏昭见孩子睡着了,伸手就要把孩子接过来,璟帝没给,仍是自己抱着。
百岁宴过后,璟帝跟秦大将军商量了下,让大将军去守边关,把秦瑜调回长安任职。
大将军无异议,隔天就收拾东西,带着夫人月娘一起去了边关。
同年,齐国丞相出使了夏国,带来了许多礼物,表达了齐国愿与夏国交好的意愿。
齐国丞相离开长安前给长公主府也送上了一份礼物,是一匣上品珍珠,说是当今齐帝送的,贺她喜得贵女。
傍晚,秦瑜回到府上,夏昭给他说了这事,并告诉他,自己准备将这珍珠上交给国库,免得以后夏齐两国交恶了,给自己惹祸上身。
秦瑜也赞同她的做法,随后搂着她一起坐在了小榻上,说起了一件往事。
当年他查到了夏昭的乳娘——莫氏的下落,派了暗卫去找她,想从她的嘴里了解一下夏昭在宫里的处境。
然后暗卫就带来了公主被囚的消息,以及一张春和宫密道的地图。莫氏说那地图是不久前一个神秘人给她的,说是可以帮助公主脱困的东西,她如今已远离长安,能力有限,如今将地图给他,希望他能帮到公主。
他也好奇过那个神秘人是哪一方的势力,直到后来齐太子在半道上劫走了夏昭,甚至到最后齐帝也来了,也就猜到了那张地图大概是齐国人找来交给莫氏的。
夏昭靠在秦瑜的肩头,忽略有关齐国的部分,问:“你知道莫妈妈的下落?她还好吗?我很多年没见她了,一直想再见她一面,却又怕打搅了她如今的生活。”
秦瑜说:“她如今就住在离青州不远的鹤县,她照顾了你那么多年,必也是挂念你的,等下次我们去青州时就顺道去看她。”
“好。”夏昭笑意温柔,见状秦瑜低头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夏昭抬起头看他,眼里水光潋滟,自有情意。
正当秦瑜准备将夏昭放倒时,房间里响起了小婴儿的吭叽声。夏昭如梦初醒,赶忙起身,走向婴儿摇篮,嘴里哄着:“慕慕,我的乖宝宝,你睡醒了啊。”
小慕慕刚睡醒,看见了娘亲马上伸着小肉手要抱抱。
夏昭把她抱了起来,心肝宝贝一样地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哄着她,爱得不得了。
秦瑜平复了下刚刚因夏昭激动起来的心跳,笑着走到她们母女身边,伸手将孩子接过来,高高举起来又放下,说:“慕慕,爹爹的乖女儿,小团子,一天没见爹爹了,想不想爹爹啊。”
小夏慕被她爹突然举高高的动作吓到了,抬手就要去抓他的脸,被夏昭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然后她把宝宝接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发现尿布湿了,就唤人进来给宝宝换一下尿布。
--------------------
第72章 大结局·怨憎会
===============================
寒来暑往,年复一年,夏昭的女儿已有五岁了,与夏昭基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性格比夏昭小时候还要活泼些,还爱学些拳脚,常闹着说等她以后学有所成了就要去当大将军。
家里人也都宠她,见她喜欢学武,便也在这方便悉心教导她,家里上过战场领过兵的人,得空了就会给她讲一讲如何排兵布阵。
璟帝也很爱这个孩子,隔三差五地就让人把她带到宫里看看,知道她长大后想当大将军,跟她相处时就会宠溺地称呼她为“小慕将军”。
夏昭虽然还是不喜欢长安,但她的家人都在这里,她也就留下了。
可有一天她毫无征兆地病了,病得很重,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没见好。期间宫里派人来探望她,都被她拒之门外了。
她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了,躺在病床上也一直说着要离开长安,秦瑜见不得她受苦,便毫不犹豫地辞了官,陪着她一起离开了。
远离了长安就是远离了权力的中心,很多人私下笑他为了美人抛却了前途,可他自己知道,在他的人生中,夏昭最重要。
秦家本对他寄予厚望,如今这般,劝也无从劝起,也只能叹息一声。
女儿夏慕虽然很喜欢长安的一切,可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父母,也想跟着一起离开,但璟帝把她留了下来,哄着她,让她在宫里跟着小太子一起读书。
但夏慕还小,在宫里时常想娘亲想得哭,璟帝打心里疼这个孩子,便每年送她去青州与父母团聚两个月。
而璟帝可能也觉得秦瑜作为秦大将军的独子,好好一个男儿闲赋在家有些不好看,恰巧青州通判要调任了,就让他顶上了。
就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夏昭除了过年回长安看看秦家长辈,别的时候她都住在青州。每次夏慕想让她进宫去看看舅舅时,她也都拒绝了。她似乎恨透了那里,一步都不愿意再踏进那里。
小夏慕早就感觉到了母亲与舅舅关系不好了,可至于为什么不好,没人告诉过她。
在青州的第三年,夏昭生了她的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秦瑜给他取名为秦毅。为了公平起见,他们把这个孩子带到了三岁后就把他送回长安秦府养着了,让他在那里陪着夏慕,也给秦老爷子和老夫人解解闷。
多个重孙子陪在身边秦家两位老人自然高兴,可偶尔孩子想父母了,夜里藏在被子里哭的时候,他们也会忍不住叹气,说夏昭这个做母亲的多少还是有些心硬了。就算她心里有什么心结,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能放下吗?
弟弟回长安后,夏慕白天在宫里学习,晚上就回秦府跟弟弟玩。弟弟性格文静,又很懂事,有时候她问他想不想娘亲,他也会点头,说想。
可当她问要不要把他送回母亲那边,他又会摇头,说他答应了父亲母亲,要留在长安陪着姐姐,保护姐姐的,他是男子汉,要说话算话。
有时候宫里的小太子提前做完了功课,也会跟着夏慕一起去秦府玩。这几年,宫妃们也陆续生了两个公主和一个皇子,但他还是只喜欢跟夏慕在一起玩。
璟帝二十年,冬。
璟帝病了,病得太重了,人都病糊涂了,说要见夏昭。
恰巧夏昭那时也回了长安,皇后便派人传了陛下口谕,去请夏昭入宫。
如今情况特殊,夏昭拒绝不得,等她赶到皇宫时,皇后早就站在殿外等着她了。
皇后脸上已没有了往日和善的笑意,她面色严肃,那种上位者的威仪却比以往更盛。
“昭昭。”皇后拉住了她的手,嘱托道:“你皇兄现在病得糊涂,你就当看在我的面上,去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兄妹之间可别再赌气了。”
夏昭默然点头,走进殿内,她看到除了一群御医侍女外,夏慕和小太子也都正趴在龙榻前守着璟帝。
“娘亲。”夏慕看见自己的母亲来了,小嘴一瘪,眼泪花子就冒了出来。
小太子还算冷静,见她来了就站起了身,恭顺地叫了一声,“姑姑。”
夏慕起身跑到夏昭身边,抱着夏昭的腰,再也控制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说:“舅舅……舅舅病了……”
夏昭摸了摸女儿的头,看向了龙榻。这么多年过去了,璟帝的鬓角已花白,多年操劳加之如今病重,躺在那里已是形销骨立,命不久矣之相。
夏慕忍着哭声,弯腰去拉璟帝的手,说:“舅舅,母亲来了。舅舅,醒醒啊,舅舅,我母亲来看你了。”
床上的璟帝费力地睁开了眼,看到了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夏慕,不禁虚弱地笑了笑,抬手去擦夏慕的眼泪,说:“昭昭来了啊……”
“舅舅。”夏慕时不时抽噎一声,没有听清楚璟帝在说什么。
“昭昭啊,我怎么感觉你一下子长大了很多呢?”璟帝还在继续说着。
夏慕这次听清楚了,摇了摇头,眼泪都还挂在脸上,说:“舅舅,我不是昭昭,我是慕慕啊。”
“我母亲在这呢。”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母亲。
而夏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
璟帝看了眼冷漠的夏昭,又看了看小夏慕,困惑地说:“昭昭,你母亲怎么也来了啊,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慕急了,说:“舅舅,我是慕慕,昭昭是我母亲,你刚刚不是还说想见我母亲吗?”
璟帝看了看夏慕的脸,又看了看她带着的平安锁,这怎么不是昭昭呢?这就是昭昭啊,她还戴着他前些天送给她的平安锁呢。
于是他笑着说:“平安锁,我送给昭昭的,昭昭喜欢吗?”
夏慕低头看向自己的平安锁,这是个旧物件了,是她母亲小时候戴过的,后来母亲给了她,她很喜欢,舅舅也夸她戴这个平安锁好看,所有她也就一直戴着了,没想到这居然是舅舅送给母亲的。
夏慕抬头看了看母亲,见她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又看了看如今病重的舅舅,犹豫了下后,看着璟帝开口说:“昭昭喜欢这个平安锁。”
璟帝头晕目眩,已看不清眼前的景物了,他闭上了眼睛,一颗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缓了缓神,又睁开了眼睛,看着妹妹模糊的身影,温柔地笑着说:“昭昭喜欢就好。”
“昭昭。”他开口叫她。
夏慕哀求地看向冷眼旁观的母亲,希望她能能主动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此刻神智不清的舅舅。
夏昭不为所动。
“昭昭!”璟帝挣扎着起身,抬手想去抓住些什么。
“陛下!”皇后扑到了榻前,抓住了璟帝的手,随后抬头看向夏昭,厉声说:“昭仁长公主,这可是你的兄长啊!”
璟帝拉着皇后的手在低声说着什么,无人听得清。
夏昭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语气平缓地说:“皇嫂,你也累了,把孩子们带下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在这守着皇兄。”
“好。”皇后压了压眼角的泪意,松开了璟帝的手,起身带着孩子们走了。剩下的御医和侍女们也都默契地往外退了些,以免离得太近,听到些不该听到的。
夏昭跪坐在榻前,当璟帝再次叫着她的名字时,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皇兄,我在这。”
璟帝挣扎着挪动身体,摸索着抓住了夏昭的手,喃喃道:“昭昭,昭昭,对不起……”
他低声重复着这句他在清醒时绝对不会说的话,他有他的尊严,他不允许自己在夏昭面前卑微。
可他如今病了,病糊涂了。
被他触碰的夏昭只感觉背脊生寒,但她忍着没有把手抽回来,冷然地说:“皇兄,你不要道歉,永远都不要。”
“因为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吗?”璟帝有些绝望。
夏昭看着他因病痛而混浊的眼睛,似有些好奇,问:“皇兄,我的恨如今让你痛苦吗?”
璟帝似承受不住她此刻的冷漠,松开了她的手,颓然地卧在床上,身体的不适和心里的痛楚让他犹如刀割。
他喘着粗气,颤声问:“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那么恨我?明明慕慕出生后你就已经不再那么恨我了,可为什么后来你又突然开始恨我了?恨到八年都不肯进一次宫,不愿意见我?”
夏昭看着他狼狈又痛苦的样子,平静地说:“我以前也总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而你也总是不回答。”
璟帝想起了过去,夏昭流泪而倔强的脸,以及那一声声绝望的哭诉。
为什么以前可以享受她的痛苦,现在却不行了呢?
璟帝的心开始隐隐作痛,因为他也知道她是无辜的,只是不向她发难,谁又能陪他一起痛苦?一起堕落呢?
夏昭心里恨意喧嚣,最后她抱着被帝王赐死的危险,俯身凑近他耳边,声如鬼魅一般地说:“皇兄,午夜梦回,你有没有梦见过我们的父皇呢?”
父皇……
他惊惧地看着夏昭,灵魂战栗,良久,他怀着一丝侥幸心理,问:“你……什么意思?”
夏昭不说话,只冰冷地看着他,任由他去猜测。
她知道了吧,一定是的,她一定是知道了,不然她不会那么恨他。
恨到宁愿骨肉分离,也要远离长安,远离他。
璟帝似哭非笑,说:“看来你知道了啊。”
他有着无法洗去的罪孽,他……为了母亲向父亲复仇,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因为这弑父之罪,他早就活在地狱了。
可他一个人在地狱太孤独了,他需要有人来陪着。
如今夏昭也在地狱里了。
她本可以复仇,她行善多年的名声,秦家的人脉和兵权,甚至齐国的帮扶,这些都是她的筹码,可她不愿意国家因她的仇恨而陷入混乱,也没有勇气真得杀死自己的手足。
于是她选择远离长安,不与仇人见面。
璟帝癫狂地笑了,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夏昭站起身,神色木然地流着眼泪,决绝地说:“皇兄,愿我们死生不再相见。”
说罢,她转身走了出去,没有再看璟帝一眼。
璟帝看着头顶的床帐,脸上在笑,但目光空洞,仿佛三魂七魄已去了大半,最后他蠕动干裂的双唇,说:“昭昭,保重。”
相逢即是怨憎会,不如相忘于江湖。
--------------------
终于写完了。
感谢看文的各位,祝大家一切顺利。
下次有缘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