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认真地思索祭祀典礼结束后发生的桩桩件件,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顿了会儿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那只鱼。”
听见对方矢口否认,许祁情绪略微有些激动。
她尝试过寻找鱼形生物的踪迹,可和夏清清几人把林薮子闹得鸡飞狗跳也没有寻着对方存在的痕迹。
仔细回想起来。
和鱼形生物还称得上有关联的人,就只有周禹京了。
那晚和对方见面没多久,那只鱼形生物就现身了,而后她更是遇见了难以解释的超自然现象。
周禹京是她最后的突破口。
她迫切地需要从对方口中得到蛛丝马迹,哪怕只有一丁点儿。
只有知晓鱼形生物真的存在,这才能证明她没疯。
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不然的话……
可此时,对方却对她的问题茫然,这让许祁脑袋“嗡”地一下懵了。
“周禹京,祭祀典礼的那晚,你在树林子里匆匆离开后,我跟着那只鱼去寻你,只看见周遭的树草全部干枯,所有的生物都像是失去生命迹象……”
许祁急得手脚并用:“我听见你在念着什么符咒似的,再然后……我就好像被拉扯进入什么陌生的空间,身体像是没有重力般轻盈,我还看见了……「水下古城」。”
一连串的话语,像是从子弹般从许祁的嘴里射击出来。
她眼中满是挣扎和迷茫。
她拼命地用仅有不多的记忆回述先前的遭遇。
所发生的一切,虽然每一处都听上去那么离奇,但分明就是她的真实感受。
“许祁同学……”
周禹京听着许祁的话,出言想打断她。
“对了,你看,”许祁瞧见对方不相信,伸出手将衣袖挽起来,将手掌摊开竖在他眼前,“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后,我掌心多了这颗痣,它像是活的一样,周围的波纹在慢慢长大。”
“许祁同学……”
越说越起劲的许祁像是没听见周禹京的唤声般继续说:“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身处一团泥泞,最近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我想不明白。我尝试着使了很多种法子,想证明鱼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它……”
“许祁同学!”
周禹京喝声将情绪激动的许祁唤了回来,迎面有些微凉的风拂面让她意识清醒不少。
她看向周禹京,只见对方脸上仍然是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许祁喘了几口气,回过神来后觉得自己或许是真是脑子出现了问题,竟然会和周禹京说这些。
她只是迫切地想要将压抑在心中的话宣泄出来。
也许,在对方眼里,自己此时就像个精神病人般可笑吧。
她自嘲般地说:“我……是不是疯了?”
“你没疯。”
周禹京缓了口气,慢慢说:“但我真的不认识你所说的小鱼。”
没等许祁说话,周禹京继续说:“许祁同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找了它好久都找不到它的存在,那或许是因为它本就不可能会被你找到。”
许祁凝视月光下的对方。
周禹京是当真相信了她先前说得天马行空的话?是在认真地帮她分析鱼形生物出现的原因?
周禹京继续说:“它既然选择跟着你,但却没有其他任何动作,那跟着你便不是目的,而是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许祁哑言。
周禹京摇了摇头,他又怎么会知道。
“既然你无法找到它,那就别再去管它了。许祁同学,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不要再去追查下去了。”
“梦……吗?”
许祁莫名回想起那陌生空间里,身形遮天的鲸鲲。
这种生物,恐怕也只有在梦中才会存在吧。
许祁离开灯塔时,守在外面的野猫早就寻觅其他“猎物”去了。
木门上还刻着它的几道抓痕,彰显着它的不甘心。
回到家时,灯还亮着。
刚走进家门就瞧见爷爷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等着她。
“爷爷。”
许祁小跑过去,将对方搀扶着:“您怎么还没睡?”
她回来得晚了些,自知有些理亏,说话声稍微有些不足气。
爷爷听见她的唤声,睁开眼皮瞄了一眼。
“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责怪,反而是心平气和地说:“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许祁低着头说:“在夏清清家多玩了会儿游戏,忘了时间。”
她不敢说在灯塔和男生待在一起。
以爷爷古板的性格,说不准明儿就提着拐杖去砸了周禹京家的篱笆。
“对不起爷爷,我下次一定注意。”
不等对方说话,许祁率先承认着错误。
许祁从小就这样,做错了事承认错误比谁都快,但就是不见长记性。
活脱脱一副“对不起,我下次还敢”的猴像。
“哎,”爷爷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敲了下她脑袋,起身前方卧室,“和你妈一个样。”
许祁吐舌头做了下鬼脸,溜回了房间。
坐在床上,她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给周禹京发了则讯息。
【今天……谢谢你。】
谢谢他相信自己,听了她的胡言乱语后没有把她当作胡言乱语的精神病人对待。
没过半分钟,手机屏幕上亮起对方的回讯。
【不客气,晚安。】
-
第二天是周末,因为昨天睡太晚的缘故,许祁眯着眼瞧见天亮又拉上被子准备睡个回笼觉。
可刚将头埋进被子里,就听见楼下传来小蛮蛮清亮的哭声。
哭声惨烈地把喉咙都喊哑了。
就算许祁睡得再好,也禁不住这此起彼伏的嘶吼声。
她收拾好下楼。
“蛮蛮怎么了,哭这么厉害?”
刚下楼就瞧见小蛮蛮趴在院子里,眼泪哗哗的谁哄都不见好。
泪眼蒙眬的小蛮蛮瞧见许祁的身影,蹬着小脚丫就跑过来一把抱在许祁的小腿上。
“许祁姐姐~呜呜呜~”
“到底怎么了?”许祁只好蹲下身子,帮对方擦拭着眼泪,“谁又欺负你了不成,姐姐帮你教训他去。”
小蛮蛮摇了摇头,只是转身朝着院子里的一处指了指。
许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小蛮蛮指向的地方正是她宝贝得不行的盆栽。
里面种着她心心念念的番茄。
许祁记得,前两天小蛮蛮还向她炫耀来着。
说小番茄挂果了,绿油油的别提多可爱了。
此时许祁看过去,只见番茄苗上的果实不见了踪影。
许祁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想来是被哪里来的鸟雀或松鼠给偷食了。
“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就没了,”小蛮蛮泣不成声道:“我昨晚明明都把小番茄抱进屋子里了。”
“没事啊,”许祁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安慰对方,“番茄果果还会再长出来的,以后保准你吃都吃不完。”
“真的?”小蛮蛮抬起头。
“真的,许祁姐姐向你保证。”
小孩子虽然哭起来惊心动魄,但只要找准“哭因”后对症下药,很快就能让对方再次高兴起来。
许祁提着水壶去给丢了果实的番茄苗浇水。
走近了才发现番茄苗的果实并没有被小动物偷食,而是像“坍缩”了般,萎缩成黑乎乎的一小颗躲在叶子后方。
仿佛一夜之间便失去了生命力。
或许是昨晚小芒果屋子里空调吹狠了。
许祁并没有多想,将已经完全失去生命力的茎秆撇下,留下嫩芽。
以镇子里的气候,要不了十天半个月便又能重新长出繁忙的枝叶。
已经被小芒果的哭声唤醒,再想回去睡回笼觉是不可能了。
许祁索性朝着海边走去,醒醒神。
她双手揣兜,低着头慢慢走着。
脑子里不由自主回想起昨晚周禹京的话。
如果鱼形生物跟着她并不只是为了吓唬她,那它的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从周禹京的话语中听起来,他像是知道些什么,可又叫她不要再追查下去了。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许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仔细琢磨着周禹京所说的每一句话,她穷尽办法都找不到那只鱼,是因为对方根本就不可能被她找到?
也就是说,除了对方主动现身外,她别无他法?
许祁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点醒般抬起了头。
上一次鱼形生物叫她的名字,是为了引着她前往枯萎中心。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鱼形生物跟着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她传达讯息?
让她前往坍缩附近。
许祁拐进一处暗巷,打量了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她背着身子,朝着身后空无一人的方向开口。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寂静的暗巷并没有任何回应。
安静得一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一秒、两秒……
手表上的秒针走动的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许祁低着头,吁了口气。
就在她准备再次抬脚离开时,后方传来水滴落的声音。
一滴又一滴,越来越密集。
她心跳加速,手指颤动。
终于……还是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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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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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祁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水滴,用一种难以言表的扭曲形态汇集在一起,并且以完全不合理的方式和速度组合起来。
不过是眨眼之间,水滴就汇聚成一只鱼的形状。
它摇摆着尾鳍,像是还在熟悉身体般晃动着身子。
直到感受到许祁灼热的目光才停止了摆动,迎着她的视线瞪大着双目看了过来。
它的身体不是由血肉和鳞片组成,而是纯粹由流动的、清澈透明的水凝结而成。它通体透明,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绚丽。
“你……”许祁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有些抖动,她不动声色地掐了掐手背,用疼痛来缓解紧张。
喉咙紧得有些说不出话。
她咳嗽了声才继续说:“你……到底是谁?”
就算许祁已经在心里做过无数次思想建设,但当真正看见这超自然一幕出现在她眼前时,仍然心里有些发怵。
小腿不由自主地战栗。
小鱼像是没有听懂她口中的这句话般,歪着脑袋看着她,不为所动。
好像听不懂人话,也更不会说话。
它晃动着小脑袋,鼓着腮帮子眨了下眼睛,就像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动物般人畜无害。
如若不是它此时“游”在半空的话,如果不是许祁从它的口中听见过对方唤自己的名字的话,差点就让人信服了。
“说话啊!我知道你会说话,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
许祁攥紧拳头做防御状,再次询问。
受到她的情绪影响,小鱼终于开口了。
它的声音有些像小孩子的呓语,童音听上去甚至伪装得几分可怜巴巴。
“因为……”小鱼理所当然地说:“许祁,是祈女啊。”
小鱼惜字如金,只说了几个字。
可是这个回答仍然是让许祁面露震惊。
她听出了想要的答案。
果然和她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小鱼的出现,与她祈女的身份有着莫大的关联。
她开始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畏惧。
不是来自于面前的鱼形生物,而是来自于仲艾镇这个养育了她十六年的镇子。
藏在镇子背后的到底是什么?
流传数百年的祈女习俗,背后蕴藏着什么样的怪异缘由。
她从未想要当过祈女。
从未想涉身处于超自然现象之中。
她只想平平凡凡做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已。
可他们、它……
为何频频找上自己。
鱼形生物的跟着她的目的是什么?是好是坏?总不能是来夺她性命的吧?
该死。
直到此时,许祁莫名想到了她母亲许炤灵女士。
许炤灵作为上一任祈女,肯定知道些什么事情。
不然也不会毅然决然选择离开这个镇子。
可她什么都没说。
如果她要是还在的话,许祁也不会满脑子都是“未知”了。
祈女这个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分明会遇见这么让人头疼的事情,为什么没有附带《祈女操作指南》之类的教下她啊。
小鱼的声音除了几分童真外,听不出其他的情绪。
许祁只好又问它:“你跟着我……呃,跟着祈女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小鱼依葫芦画瓢学着她发出这两个字的音节,像是并不能完全听懂音节的意思。
完全就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孩童。
好在许祁对付小朋友有一套。
她耐着性子又问:“我的意思是,你……”
她指了指对方。
“我……”
她又指了指自己。
“为什么?”
她摊开手做询问状。
小鱼看着她比划出滑稽模样发出嘻嘻的笑声,像是被她给逗笑了。
笑完又重复了一遍:“因为你是祈女啊。”
许祁无奈。
感觉这小鱼根本不具备任何与人沟通的能力。
它到底是谁?或者说……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祁目光迥然地看向对方。
小鱼歪着头颅、甩着尾巴在半空中晃荡的样子,如果不是被先入为主打上了“跟踪犯”的烙印的话,别说还挺萌。
可惜生得好好的一只鱼,做的却不是人事。
许祁继续尝试着手舞足蹈与其交流,张开手刚想比划。
只见小鱼骤然浑身紧绷般朝着西北某个方向瞰去,全身的鱼鳍都好似倒立般竖起。
“许祁。”
它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嗖的一声就朝着西北方向“游”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他视野里。
“诶,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