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木蓉:……
一旁看热闹的裴海棠险些要笑死了,皇舅母这招“指桑骂槐”简直绝了!
跋扈霸道,破坏别人秋千,也敢标榜清河崔氏守礼?
哪来的脸指责旁人?
瞧,转头就被当朝国母狠狠打脸了吧!
裴海棠简直爱死皇舅母了。
其实,这一幕上辈子也爆发过的,可惜当时的裴海棠深陷“太子护不住她秋千”的巨大失落里,哪有闲心去品味快乐?
这辈子显然不同了。
裴海棠忍俊不禁,差点没崩住笑出声来,她拼命用帕子按压红唇才勉强憋住了。
在场的贵妇观摩至此算是全瞧明白了,别看裴海棠已成孤女,有帝后撑腰,谁也甭想越过她去。
瞧,高皇后出手打压崔木蓉气焰时,还不忘顺手高捧裴海棠一把。
朱清砚正愁寻不着机会向裴海棠赔罪呢,见母后提起这茬,顺势道:“棠棠,是孤的错,过几日孤再补偿你一架新的,可好?”
还给她扎一架?
崔木蓉咬牙。
裴海棠先瞥眼崔木蓉面上的精彩表情,再朝朱清砚笑盈盈地摆手拒绝:“多谢太子哥哥,只是棠棠已嫁做人妇,早非曾经的小丫头了,还荡什么秋千呀?不如……先欠下,日后待我女儿出生了,太子舅舅再给她扎一架小的?”
朱清砚:……
高皇后意外地看向裴海棠,显然没料到才另嫁四个月,裴海棠已看开至此。
倒是她的太子,死死惦念着不放,让她头疼。
朱清砚道歉后,标榜守礼的真正罪魁祸首崔木蓉不仅高昂头颅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窥察到太子被拒后的黯然眼神,她心头还蹭的一下又冒出一股邪火!
高皇后赐座,这次裴海棠没再逗留凤座,见太子和崔木蓉往右边的空座坐去,她则避嫌地坐到了左边。
宫婢适时地端上几碟精致小巧的雕花糕点。
裴海棠心情好,挑中一块红彤彤透着喜庆的红梅糕,小口小口地抿,她最爱吃皇舅母宫里的雕花糕点了,香糯可口,卖相也好看。
“红衣裳就够俗气了,再来一块大红的糕点,有些人的品味……真真是俗不可耐。”
崔木蓉坐在太子身边,瘪嘴嘲讽。
好似这样能拉低某人在太子心中的份量。
朱清砚捏起百合糕的手指一顿,随后默默搁回,再从另一个小碟子里拣出一块大红的红梅糕往嘴里塞,嚼几口咽下,再道一句:“真香。”
崔木蓉:……
而裴海棠呢,先头听见崔木蓉那样挖苦的话,她鼓鼓的腮帮子微微一顿,瞥眼崔木蓉身上的月白衣裙以及指间的纯白百合糕,再好心情地继续吃,直到啃完了最后一点,再用帕子轻轻擦去手上的碎屑。
小手弄干净了,裴海棠开始挑眉秋后算账了:“某些人说话真是好笑,我家里又没有王八蛋哥哥葬身野狼肚子,吃穿那么素净作甚?守丧给谁看?”
今日正好是铁霸王死后的三七。
“你!”伤疤被揭,崔木蓉恼得手指尖都在发颤,指间的百合糕瞬间挤压变了形。
裴海棠就不是受气的性子,可没打算就此放过崔木蓉,起身就朝凤座上的高皇后娇滴滴告状:“皇舅母,崔小姐说您身上的大红凤袍俗不可耐,远不及她身上的素净衣裙有品味。”
高皇后:……
在座的贵妇们:……
崔木蓉急忙起身为自己辩解:“不、不是这样的,臣女是说她俗,没、没说皇后娘娘……”
裴海棠娇娇地告完状,小脑袋软绵绵地蹭了蹭高皇后肩头,便撒娇说屋里闷要去外头逛逛,就这样留下烂摊子给崔木蓉独自收拾,她开开心心溜出了大殿。
大殿门口有人询问她去哪玩。
裴海棠信口胡诌:“去紫宸殿找皇舅舅告状去!”
于是乎,大殿里很快传出高皇后的训诫声。
“……皇后娘娘,臣女并非存心以下犯上……”
“……是裴海棠坑臣女……”
走下石阶,还能隐隐听到崔木蓉焦急的辩白声,裴海棠小嘴一瘪:“呵,就凭你,也敢屡次蹬鼻子上脸?”
出身清河崔氏,很了不起吗?
照样搓圆了揉扁了。
在皇舅舅身体硬朗时,有特权不用是傻子,显然,重生归来的裴海棠再不是上辈子那个清高的傻子!
~
一出大殿,带着雪气的寒凉空气瞬间将裴海棠包围,深呼吸几口清新空气,远比待在大殿里头让她来得欢喜。
“棠棠,跟我们去看冰嬉吧!”
裴海棠放眼望去,栖凤殿的宫门外有几个昔日要好的姐妹招呼自己。
“好呀!”
观赏冰嬉是裴海棠的一大爱好。
五六个少女欢笑着前往冰嬉场,冰嬉场设在一片结冰的湖面上,用竹栅栏围了一圈,圈里滑冰嬉的大多是专业的表演人员,像冰嬉这种超高难度的运动,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贵女们哪怕穿上了冰鞋,也滑不出优美的姿态。
譬如裴海棠,跃跃欲试穿上了冰鞋,结果却是一次次摔跤。
幸好裴海棠生得美,随随便便摔上一跤,或仰或趴或侧摔,也能摔出惊心动魄的美来,而她身上飞舞的红狐皮斗篷,瞬间让她化成场上最独特、最靓丽的一只展翅红蝴蝶,勾得圈外的男子眼神都直了。
“哎呀,这么多男人追着你看,你夫君会不会介意啊?”一个好闺蜜问。
又摔成一只趴地蝶的裴海棠:……
朱少虞不能介意吧?
但下一刻,记起抹个药,又生生用湿巾子反复擦洗掉的朱少虞,裴海棠有些不确定了。
他好像……不、不大方?
糟糕,裴海棠突然想起什么来,御花园分开时,不大方的朱少虞好像说过“等会去栖凤殿寻她”。
裴海棠连忙问:“咱们玩冰嬉大概多久了?”
一个闺蜜道:“怕是一个时辰有多了。”
裴海棠:???
竟过去这么久了吗?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遗忘了件重要的事儿,你们继续玩,我先去瞅瞅。”
裴海棠丢下闺蜜们,三两下脱掉冰鞋,换上自己的雪地靴,就火急火燎地抄近路从小树林里一路向栖凤殿快速奔去。
不想,快穿出林子时,远远望见一道被白狐皮斗篷笼罩的高大身影,裴海棠心下欢喜,一眼认出那是朱少虞。
裴海棠特意放慢脚步,悄悄挪近,想给他个惊喜。
岂料,惊喜没有,反倒是给自己招来个惊吓!
只见冰雪覆盖的林子深处,朱少虞并非独自一人,他身前还静静伫立着一个窈窕少女,裴珍珠。
夕阳金色的余晖里,朱少虞一身白光闪闪的白狐皮斗篷,裴珍珠一身绿莹莹闪闪发亮的雀金裘,两人近近地站在一株粗壮的古树下,风吹树枝上的白雪扑簌簌飘下,唯美得像一幅画。
霎时刺痛了裴海棠双眸。
心跳急剧超速,脸上的滚烫转瞬冷却。
若裴海棠手持一柄剑,她都想立即捅死眼前偷偷幽会的他和她!
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裴海棠竭尽所能地控制住自己想掐人的愤怒,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接近。
“四表哥,可以吗?”
“请注意措辞,本皇子与你似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表哥二字慎用。”
裴海棠:……
什么情况?
裴海棠霎时恢复了活力,像只机灵的小兔子悄摸摸再挪近一点点,窃听得更清晰些。
裴珍珠咬唇改口:“四皇子,可以吗?”
朱少虞冷声拒绝:“可不可以,你得询问郡主,她的东西本皇子不方便做主。”
说罢,朱少虞掉头离开。
裴珍珠微微抿唇,小手一动。
“啊,我的帕子。”
朱少虞脚步一顿,低头,只见一条少女使用的粉色帕子恰好落在他墨色靴子上。
裴海棠藏身大树后窥到这一幕,心头暗骂,裴珍珠真是个不要脸的心机女!
帕子覆盖在男人鞋上,论收回方案却只有两种,要么她弯腰去他脚上捡,要么他拾起交还给她。
无论朱少虞选择哪一种,都隐隐透着股无形的暧昧!
裴海棠忍不了,抬脚就要从藏身的树后往外冒……
正在这时,朱少虞居然轻轻松松给出了第三种解决方案。
只见他后退一大步,靴子倏然一下从帕子里挣脱出来,亦或说是靴子踢飞了帕子。
粉色帕子短暂地起飞一瞬,然后孤零零坠落在积雪里。
才刚要蹲去男人脚边捡的裴珍珠,身形就像被人施了法术定住了似的,僵在下蹲的途中。
朱少虞一刻也不多逗留,绕开僵硬下蹲的裴珍珠,沿着她身后的林间小径大步跨出了小树林。
转眼,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不见,积雪上只残留他踩下的硕大脚印。
裴珍珠自嘲一笑,猫腰走两步捡起帕子,轻轻抖去上头的积雪,再起身时她脸上的尴尬竟已神奇般抹去,仿佛方才尴尬的少女不是她。
这情绪修复能力是超级快啊,简直在眨眼间完成。
待裴珍珠若无其事地拐出林子后,裴海棠突然感叹:“若裴珍珠是崔木蓉就好了,脑子一根筋,简单好对付。”
可惜,注定不是。
上一世的裴珍珠可是能笑着活到最后的人,脑子能简单?
“讨厌鬼!”裴海棠咬唇,毋庸置疑,裴珍珠是个难缠的“情敌”!
阴魂不散,又诡计频出那类!
譬如方才这事儿,就透着几分诡异,好端端的,朱少虞怎会被裴珍珠勾到林子里来私下见面呢?
“臭四皇子,除夕除夕呢,你给我整这一出,纯心不让我安生过年是不是?”
“臭四皇子!”
“臭四皇子!”
嘴上发泄般地说着“臭”,裴海棠脚下却好玩似的踩进朱少虞残留在雪地上的一长溜大脚印,一个挨一个地踩着往前走。
“哇,臭四皇子,你脚好大哦!”
裴海棠的小脚往大船似的脚印里一放,简直只有他的一半大嘛。
“嗯,我脚大,你脚小,我早就发现了。”
“是么?”裴海棠下意识地回应,回应完才发觉不对,谁在跟她说话?
一抬头,却见五步外的古树下耸立个男人,双手抱胸斜倚在树干上,身上的白狐皮斗篷闪闪反着光。
正是四皇子朱少虞。
“四皇子。”裴海棠咧嘴一笑,甜甜唤他。
朱少虞大跨步朝她靠近:“我不叫四皇子。”
裴海棠有点懵:“那叫什么?”
朱少虞停在她跟前,低头,一本正经地注视她:“臭四皇子。”
“臭”字说得格外重。
显然方才被他偷听去了。
裴海棠:……
这人,还挺记仇。
第17章
朱少虞堵在她身前,高大挺拔如山岳。
身高的差距,让裴海棠的小脸蛋微微仰起才能对上他英气逼人的面庞。
男人气场强大,随随便便调侃一句“臭四皇子”,竟让裴海棠一阵心虚。
好在她反应超快,撅起小嘴就反哼:“你还不臭?都偷偷摸摸藏到林子里跟裴珍珠私会了!”
“哦。”
裴海棠:……
就哦?
他不、不该解释点什么吗?
裴海棠微仰着小脸瞪他。
朱少虞压低脸庞,凑近她绷着的红润美人面轻轻一嗅:“好酸啊。”
裴海棠:……
捶他胸口一拳,就生气地跑了。
朱少虞个高腿长,几个大跨步就赶上她,但识趣地维持落后半步的距离。
“宫宴即将开场,你堂姐展现才艺的三国古琴却断了琴弦,那架古琴是你娘亲相赠的吧,价值连城稀世罕见,适配的琴弦一时半会难以买到,便求到我面前想借你琴弦一用,我转告她,这种事儿应去求你,我做不了主。”
这份解释与她之前偷窥到的吻合。
裴海棠不吭声,心头的疑惑仍在不断冒出,借琴弦而已,大路上借不得?偏偷跑进林子里?
朱少虞视线落在她微嘟的红唇上,补充道:“当时我刚迈进林子,你堂姐应该是远远瞥见了,就追进了林子。”
哦,这样啊。
裴海棠心头舒坦了,好奇地扭头看眼落后半步的他:“那你进林子是要作甚?”
朱少虞:“在栖凤殿久寻你不见,听闻你在冰嬉场大出风头,就抄近路去找。”
裴海棠:……
大出风头?
这词用的,裴海棠瞥他一眼:“真酸!”
朱少虞大跨一步,与她肩并肩:“彼此彼此。”
说话间迈出林子,遇上宫婢在御花园喊话“宫宴即将开始,请诸位宾客入座”,两人便往集英殿行去。
国宴分好几个级别,似今夜齐集在京皇室成员及四品以上高官的属于一级国宴,按律在宽敞明亮的集英殿举行,夕阳金色的余晖尚未彻底散去,各处已提前点亮琉璃灯,硕大的宫殿亮如白昼。
正殿、偏殿和院子里皆摆上一桌桌席面,按照宾客身份地位排座。
裴海棠身份高贵,坐席自然在正殿。
当裴海棠与朱少虞并肩跨入正殿,里头的人齐齐转头望过来。
惊见裴海棠一如既往的娇艳逼人,而她身边跟着的四皇子却形象大变。
众人皆知昔日四皇子衣着寒酸,而眼前现身的他却衣着光鲜,华贵逼人。
里头的貂皮大氅和脚下的熊皮靴就不提了,光是外头那条白狐皮斗篷,白晶晶一片毫无杂色,亮得晃人眼,这样的稀世皮毛有市无价,多少豪门贵族削尖脑袋都抢不来半件……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四皇子如此一装扮,气质大变,从街头的穷酸秀才直接变身翩翩佳公子,放眼望去,犹如谪仙腾云驾雾款款而来。
有人瞧出来了:“四皇子和昭阳郡主身上的斗篷是同款同材质的,哇,两人站一块好配啊。”
金童玉女。
一对璧人。
众人夸赞四皇子,自然不单单因为衣着改变,更因为四皇子高大形象的树立,短短一月里他一连干下两桩震惊朝野的大案,一件是铁霸王,一件是神策军霸街,人格魅力瞬间光芒万丈。
成了名噪京城的大人物。
锦上添花的赞美之词,自然纷至沓来。
夸耀的话源源不断地钻入裴海棠耳里,她骄傲地探出小手指勾住朱少虞的,朱少虞默契地任她勾着,两人并肩朝摆设在正殿头部的席面落座。
太子朱清砚坐在席面后,视线直直盯住他俩彼此交缠的小手指,邻座的崔木蓉倾身朝他耳语了什么,完全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