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她突然奇想……
当朱少虞晨练归来,刚跨入月洞门,意外地发现裴海棠站在廊檐下。
她身穿翠绿色襦裙,外罩一件浅绿色绣竹叶纹的薄纱褙子,夏风吹过,绿色裙摆翩跹,如翠竹林里飞来的一位绿衣小仙女,美得不可方物。
尤其靠近了,还看到他削的那根竹簪子,斜插在她精致的发髻上。
朱少虞笑了。
半个时辰后,队伍该出发了,绿衣小仙女裴海棠与朱少虞手牵手前往行宫门口乘坐马车。
一路上,偶遇的贵妇们无需用言语夸赞,光是瞥见她们惊艳的眼神,裴海棠便知这身装束有多清雅别致。
突然,众人的目光转移了。
“太子哥哥,你等等我。”
一条幽静的石板小路上,朱清砚大步走在前,崔木蓉小跑跟上后,直接双手挽住太子胳膊。
太子居然没避开,任由崔木蓉挽着。
虽然太子眉眼间依然淡淡的,对待崔木蓉的态度却也明显有了大变化。
路上的行人全都为之一怔。
发生了什么,两人关系不破不立?
裴海棠倒是只远远一瞥,触及朱清砚目光后匆匆撇开。
眼前这一幕,与上辈子如出一辙,只是时间提前了,从大婚后几个月提前到了大婚前。
上辈子的裴海棠很受伤,哭着找朱清砚闹过,最后却被高皇后喊去她马车上抱着给予安慰:“棠棠,你和太子分别成亲了,彼此放过,好不好?算皇舅母求你……”
这辈子,裴海棠心无波澜。
她抬手轻轻触摸一下头上的竹簪子,甜甜蜜蜜地与朱少虞继续前行。
朱清砚目光触及裴海棠的一刹那,他面有愧色,但瞧见裴海棠与四皇子十指相扣的手,他眼底的那抹愧色又逐渐淡去。
很快,行至马车前。
崔木蓉不肯前往自家的马车,轻轻晃着朱清砚的胳膊:“太子哥哥,你马车豪华舒适,我跟你同乘一辆马车,好不好?”
大召国风气开放,未婚夫妻同坐算不得什么事儿。
未等朱清砚表态,崔木蓉直接踩着马凳,提裙爬上了太子的豪华大马车。
朱清砚顿了顿,随后也钻了进去。
不多时,车队开拔,马车缓缓行驶。
“太子哥哥,久坐有些硌得慌,我能换个软点的地方坐吗?”一个时辰后,崔木蓉拍着座位,略微嫌弃道。
朱清砚看向铺着冰丝软垫的座位,疑惑道:“你若嫌弃它硬,车里怕是寻不出更软的来。”
也不知她家的马车铺的什么垫子,难道比东宫的舒坦很多?
朱清砚正疑惑时,腿上突然一重。
却是崔木蓉坐到了他大腿上,纤细双臂像菟丝花吊上他脖颈,轻轻笑道:“这样就不硌了。”
朱清砚身子一僵。
下一刻,朱清砚本能地要让她下去,崔木蓉却再次凑上柔软的红唇,像上回坠马那般主动索吻。
朱清砚掰住她双肩试图推开她,挣扎间,她衣襟松开。
朱清砚僵得再不敢乱动。
第33章
话说, 裴海棠和朱少虞来到马车前,恰好偶遇状元郎顾宴母子与吏部侍郎一家子寒暄。
此时六月底,距离四月春闱放榜没两月,吏部侍郎对顾宴这个新鲜出炉的状元郎热情得很, 吏部侍郎夫人也对其母顾夫人礼遇有加, 言辞间皆是恭维。
顾夫人眉飞色舞,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一偏头, 瞥见裴海棠一行人, 顾夫人满脸的笑意瞬间凝固。
她再记恨, 也不敢公然给圣宠在身的裴海棠和狩猎期间冒尖的四皇子甩脸子,顾夫人挤出个假笑,与吏部侍郎一家子一同向裴海棠夫妇行礼。
“四皇子好,郡主好。”
裴海棠笑着虚扶吏部侍郎夫人一把,然后微微侧身,视线特意落在顾夫人面庞上, 那张在毒蛇事件里挨了打、被抓花、尚未痊愈的面庞。
顾夫人脸上的抓痕就又疼了起来。
裴海棠笑道:“顾夫人脸上的伤还未消下去呢, 我这儿有御赐的金疮药, 疗效特好, 等会儿让丫鬟给你送来。”
顾夫人眼角一抽。
除却裴海棠,满行宫的贵妇都默契地不提此茬, 当面提及, 无异于当面揭短。
顾夫人心头有气, 却不得不强装恭顺:“郡主客气了, 臣妇家里有,就不叨扰郡主了。”
裴海棠继续笑:“顾夫人也太跟我客气了, 咱们是亲家,互相照应应该的。”
顾夫人眼角狠狠一抽。
谁稀罕当这亲家?!
裴海棠假意未见, 笑着与朱少虞来到自家马车前,她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握住朱少虞手掌,踩上马凳预备登车时,余光瞥见了突然现身宫门的裴珍珠……
疑,裴珍珠不是居住在裴海棠的东厢房么?
怎的不同时出发?
原来,自从毒蛇事件爆发后,裴海棠心生畏惧,一从半人高的草丛里恩爱归来,便随意捏了个理由,打发裴珍珠兄妹搬去相隔甚远的另一座宫苑居住。
所以,出行时间不一致。
这时,裴珍珠兄妹恰好踏出行宫宫门,她一眼瞧见四皇子搀扶裴海棠上马车的情景。
四皇子宽大有力的手掌,稳稳地托住裴海棠玉白的小手,往上送。
裴海棠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脚滑,一个趔趄险些摔下,亏得身手矫健的四皇子眼疾手快把她抱了个满怀。
“好丢人哦。”
裴海棠娇娇地窝在朱少虞怀里,面颊酡红。
余光扫见裴珍珠,朱少虞看着怀里的小女人,蓦地笑了,然后他压低脑袋贴上裴海棠耳畔:“有夫君托底,不丢人。”
话毕,朱少虞突然弯腰,将一身绿裙的裴海棠打横抱起,她的两只浅绿绣鞋随着男人矫健有力登上马车的动作而晃动,悬在空中像极了两只可爱的绿蜻蜓,让这暧昧的一幕更显生动。
很快,两人暧昧的身影隐去在竹帘后。
裴珍珠眼睛发酸,几乎掐着掌心看完全程。
“不要脸,越来越不要脸。”
裴珍珠刚腹诽完,一转身瞥见不远处的状元郎母子,目光触及顾夫人时匆匆避开。
那个老妪,多看一眼都犯恶心!
“哥,咱们绕开。”
裴珍珠拽了裴珏,从两辆马车中间的缝隙穿到对面去。
刚穿出,就被裴海棠身边的翠玉堵住了,
翠玉微微弯腰行个礼,神情倨傲:“大姑娘,咱们郡主请您过去,有事交代。”
裴珍珠猜测没好事,却不得不来到马车前。
车窗竹帘半卷,裴海棠一张白莹莹的小脸出现在窗口,她笑道:“姐姐,方才瞧见你未来婆母脸上伤痕颇有些严重,我翻出一瓶御赐金疮药,劳驾姐姐跑一趟了。”
裴珍珠眼角狠狠一抽。
裴海棠默默欣赏着她的隐忍,想绕开,想逃避顾夫人,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儿!
掌心托着一个白玉瓶,递过去。
裴海棠用命令的口吻:“姐姐,趁着顾夫人还未上车,赶紧送去,在车里她老人家还能及时抹上。”
裴珍珠哪敢违逆郡主,只能应下,双手接过。
她告退转身之际,余光瞥见四皇子探头那边窗外正与一位金吾卫低语着什么,一眼都没看她,裴珍珠暗暗咬了咬内唇。
明明梦境里,她是贵妃,每次出场都排场极大、气派无比的贵妃啊!
怎么现实里,如此受虐?!
掌心掐出月牙印!
掐完,还得硬着头皮去寻顾夫人。
“不怕,哥哥陪你去。”裴珏挺身而出。
圣旨赐婚,纵使顾家再不情愿,也得成亲,婚前就怕了婆家,日后还了得?
裴珏作为娘家大哥,非得给妹妹把腰膀挺起来。
心里这般想着,裴珏步伐矫健地带着妹妹来到顾夫人母子跟前。
“顾夫人好,状元郎好。”
裴珏高昂头颅,带着笑意。
顾夫人瞥眼裴珏,不客气地问:“你是?”
裴珏自报家门:“亲家母,我是裴珍珠的大哥,武安侯。”
顾夫人嗤笑一声,倨傲道:“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在灵堂里死皮赖脸,靠着过继给亡人才抢到侯爵爵位的武安侯?”
裴珏:……
这话从她嘴里吐出来,未免太难听了。
顾夫人又道:“既是过继了,伦理关系上便是裴珍珠的堂哥。堂哥便是堂哥,瞎称什么大哥,搞得好像没分家似的。”
裴珏:……
有知情的贵妇噗嗤一声笑出来,神补刀:“可不是没分家,连同父母、兄妹,一家子人全搬进武安侯府入住了。”
“若非如此,昭阳郡主也不能待他如此冷淡。”
可不是冷淡么,毒蛇事件一出,昭阳郡主直接将裴珏和裴珍珠一起赶出去,两人一同搬去偏远的宫苑居住。
谁和谁才是“亲兄妹”,一目了然。
人家昭阳郡主泾渭分明,压根就没认可裴珏这个族谱“亲大哥”呢!
这些事儿,顾夫人早就打探清楚了,此时假装才知情,瘪嘴奚落他:“真真是个没规矩的人家,我儿命苦啊,摊上个恶毒媳妇便算了,还摊上个无赖亲家!真真是晦气!”
裴珏气得双眼通红。
奈何,这些长舌妇你一言我一语吐露的全是实情,随便去哪说理,都是他理亏!
实在扛不住了,裴珏面容一沉,拂袖而去。
他走了,裴珍珠境遇只能更糟。
一群人嘲讽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裴珍珠。
裴珍珠硬着头皮奉上药膏:“顾夫人,这是郡主的一点心意。”
顾夫人一瞥见药膏,脸上的伤疤肿起来似的疼,声音也更尖锐,狠狠数落道:“给长辈送东西如此随意,登门拜访的规矩都不懂吗?真不愧是穷县令之女,没点教养!”
接过药膏,一甩广袖,登车而去。
“啪”的一声脆响,广袖边缘扇到了裴珍珠面颊,裴珍珠面上始终挂着温婉可人的笑意,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险些将帕子戳出个洞!
屈辱。
太屈辱了。
状元郎顾宴瞥了她一眼,一声不吭翻身上马,显然对这位声名狼藉的未婚妻颇为不喜。
~
夏季,不够透气的马车里异常闷热。
看眼裴海棠热得潮红的脸蛋,朱少虞起身将两边窗口的竹帘再次高高卷起,让风透进来。
此时车队已离开行宫两个多时辰,距离进城还有两刻钟的车程,这段路的两旁全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放眼望去,行人寥寥无几。
完全不用担心被百姓窥去了隐私。
裴海棠干过小坏事后,用帕子捂嘴偷乐了会,便懒懒地额头抵住车角。
惬意地闭目养神补个觉。
一补就是两个多时辰。
昨夜在小竹屋只折腾了一回,算不上太累,可也架不住天未亮就起床赶路,委实没睡饱。
朱少虞背靠马车壁也小憩了一会,醒来后,视线落在裴海棠恬静的睡容上,马车突然颠簸一下,她衣襟一荡,让他视线不由自主下移。
裴海棠被颠簸醒了。
她迷迷糊糊揉着眼,察觉有点不对劲,睁开眼瞥去,就见朱少虞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
一团火窜上脸颊,裴海棠拿起团扇就挡住。
被抓现行的朱少虞丝毫没收敛,反倒窜至她跟前,大掌探到了遮挡的团扇下,用力一罩。
裴海棠:……
紧接着,眼前一黑,唇上一重。
夏日阳光明媚,大喇喇从窗口涌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两三声村姑的喊话,以及半大小子的回应声。
裴海棠害怕有胆大的孩子爬到树上偷窥,瞧见车内的糜乱,不由得挣扎起来。
朱少虞扣着挣扎的她又亲了一小会,才起身把卷上去不久的竹帘“唰唰”放下来,把阳光拒之窗外,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昏暗中,朱少虞越发无所顾忌。
直到窗外传来守城官兵的三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少虞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柔软的唇,紧攥她手腕的双手也放开。
此时的裴海棠躺在木榻上,白皙的美人面变得潮红不已,竹簪子搁在一旁,她一头乌发在挣扎中变得凌乱,红樱桃似的唇瓣润泽饱满透着水光,衣襟松松垮垮,露出红痕点点的锁骨,让本就暧昧的一幕显得越发销魂。
“进城了?”
裴海棠惊得赶紧推开男人,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乱了的衣裙和散落的发髻。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进城后,陆陆续续会有官员的车马离队回府,当她的马车离开时,需要下车向帝后和太子辞别。
两刻钟后,终于拾掇齐整,马车也缓缓停了下来。
朱少虞抱她下车,两人并肩来到第一辆黄冠朱轮大马车前,向帝后行礼告辞。
透过窗口,宣德帝看到小两口。
兴许是近日看四皇子顺眼很多,宣德帝头一次觉得小两口从容貌到气质,非常登对。
宣德帝笑着点头。
高皇后目光慈爱地扫过小两口,也笑道:“棠棠,一路车马劳累,早些回府休息,有空多进宫来玩,皇舅舅和皇舅母都盼着你来呢!”
裴海棠甜甜笑道:“是。”
告退后,夫妻俩来到太子马车下。
裴海棠大大方方行礼告辞:“太子哥哥,我和四皇子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