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它的小毛爪抓紧了鱼鱼，大声问道。
这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命定伴侣，他要和她一起走！
“圆圆，我走不了了。”虎鲸的声音平淡得好像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一般。
不是今朝，也是明朝，支洋的生命，早已到了尽头。
小汤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努力抬起圆脑袋也只能看到虎鲸白色的眼袋，他短小的毛鳍固执地抱着失而复得的虎鲸，安慰地蹭了蹭在灾难中吓破了胆的伴侣，眼角含泪地打气道，“洋洋，不要自暴自弃。我会救你出去的，你待会跟紧我，我们一起离开风暴去冰岛！”
豹豹O下半身狗尾鳍抖得像个筛子，上半身却挺起了小胸脯，一副“有豹豹霸王在，小小风暴不在话下”的模样，试图给自己的伴侣一点勇气。
虎鲸：……
豹豹霸王二话不多说，拉着虎鲸的鱼鳍就往下游。
但支洋却纹丝不动。
身后的虎鲸宛如千斤重，小汤圆用尽了一生的力气都无法撼动半分，他以为心爱的鱼鱼是被吓软了动弹不得，换了姿势将她的鱼鳍扛在背上，老黄牛拉车一般拼了命转动自己的螺旋桨狗尾鳍。
同时还不忘言语鼓励支洋，咬牙道，“洋洋，加把劲！我们一起努力，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淡漠的alpha并没有在意小肥豹的鼓励，她的视线落在了小肥豹的尾鳍、或者说，后肢上，眼神微暗。
那里……不疼吗？
小肥豹落入他怀中的时候尾鳍已经骨折了。
他明明娇生惯养、弱不禁风，饿一下肚子都要嗷嗷讨吃的，如今却无视满身伤痕想要拖着她离开。
支洋想让何圆不要再拉了。
但她想了想，还是把话吞下去了——等棉花糖发现拉不动鱼时，自然会选择让她送他走吧。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一双紫灰色的眼眸暗流涌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时间的进行，哼哧哼哧的小黄牛身体越来越软，动作也越来越无力，最终他绝望地放弃了。
白软的汤圆团子回过头，黑曜石一般晶莹的眼眸中盈满了泪水，愧疚和自责占满了他的心房，他自暴自弃地打击豹腹，嚎啕大哭，“呜呜呜，洋洋对不起，我好没用，我救不了你。”
小汤圆哭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眼泪不要钱一般地往外掉。
虎鲸沉默了。
何至于此呢？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alpha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鱼鳍轻轻抹去小肥豹的眼泪。
虽然在海洋中，眼泪不需要擦拭，但是这是支洋最后的温柔了——为了小海豹奋不顾身也要来救命不久矣的她。
“没事，你会活下来的。”
言下之意是——她会死。
“你胡说，我不准你这么诅咒自己！”小肥豹一点都不讲理，他自己可以说没救，但却不允许支洋说。
支洋并不想争辩这些事情，她看着不远处毁天灭地的二重风暴，眼里闪过一丝凝重——一旦两者交汇，摧枯拉朽的力量会毁尽风暴中的一切，小汤圆只有死路一条。
“何圆，时间不多了，我送你走。”虎鲸严肃道。
但是小汤圆死死抓住虎鲸的鱼鳍，一点都不放松。
“洋洋我绝不会抛下你的。命定伴侣生同穴死同裘，我们死后还做命定伴侣，黄泉路上不寂寞！”小汤圆也看到了那处风暴，眼眸惊恐都要溢出来，寒毛直立，瑟瑟发抖，却倔强地要和虎鲸共赴黄泉。
她曾经……抛弃过落单无助的小汤圆。
但如今，小汤圆却说要和她生同穴，死同裘。
虎鲸听到了豹豹o的宣誓，第一想法竟然是自己死后都还得和这只海豹纠缠不清吗？
第二想法是命定伴侣这事到底能不能过去了，都死到临头了，怎么还在掰扯。
最后一个想法是——
究极恋爱脑……到底还有没有救。
事实证明，恋爱脑不仅没有救，还病入膏肓，誓要跟她比命短了——原本在远处的风暴眼被这边的风暴吸引，以超出预估范围的速度迅速到达，两者已经开始撕扯碰撞和融合了。
别说何圆，就连支洋，也无法逃离——这是支洋为自己选择的埋葬地之一，毁天灭地，寸鱼不生。
水流开始急剧变化，如果之前的水流像厚而重的钝刀，如今的水流就是薄而利的细刃，刀刀剜肉，痛不欲生。
小肥豹还没来得及直面如此血腥的酷刑，就被alpha护在了厚实的前鳍下，严丝合缝，一点缝隙都没有。
“唔唔唔，唔唔唔。”何圆在虎鲸的怀里担忧地嗷嗷叫。
——洋洋，怎么了？我闻到了好重的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
冷情的alpha对此充耳不闻。
她说过，小汤圆会在风暴中活下来——那他就得活。
她轻轻仰头望向天空。
风暴在乌云中怒吼，雷电交织成恐怖的光影，灭世的强烈压迫感尽数倾往海洋。
恢弘而又震撼的自然景象——这是她为自己选择的谢幕。
如今，谢幕已然就位，但是参演的主角——
却要斩断这谢幕了！
第19章 海豹O和虎鲸A
“何圆，紧闭双眼。”支洋音色低沉，语气冷然，短短几个字就透露着睥睨天下的强大气势，让小肥豹下意识就跟着做了。
支洋紫灰色的眼眸逐渐变得犀利。
下一瞬，白雾缭绕，将虎鲸和海豹都包裹在了里面，在模糊的影子中，巨鲸的身影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修长凌然的影子，凌乱的长发在风雨中飘动，每一个发丝都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洋洋，你怎么了？！”原本搂着自己的厚实鱼鳍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细长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小肥豹的腰。
何圆被这变动一惊，就要睁开眼睛——
“闭眼。”支洋不容置疑的命令从头上传来。
此刻她的音色比起虎鲸时期多了几分慵懒、磁性和戾气。从来没有和杀伐果断的人相处过的小肥豹对此很陌生，因此本能的恐惧身体本能地打了一下颤，毛发掀起了一股棉花浪。
支洋此刻并不关心怀中的海豹在想什么，精神撕裂的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每一寸肌肉，每一寸神经、每一寸骨头都在不停地经历着拉扯、撕裂和毁灭，变得支离破碎。
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生死间的徘徊。
但支洋紫灰色的眼眸中毫无波澜，仿佛这一切痛苦丝毫不入她的眼。
她微微抬头看向风暴交汇处，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气息逐渐内敛，不停地收敛收敛再收敛，最终从锋芒毕露的宝剑彻底转化成了一柄朴实无华的剑鞘，返璞归真。
她左手环紧因为恐惧不停往她怀里钻的瑟瑟发抖的小肥豹，右手轻轻抬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一柄黑白完美交融的剑逐渐在她的手中凝聚。
黑如极夜，白如明月，泛着寒芒的剑熠熠生辉似乎成了风暴中的君主——霜夜之下，皆为蝼蚁！
支洋握紧剑柄，轻轻劈下。
这一剑，举重若轻，大道至简。
只一下，一条深渊般的裂痕将浩瀚无边的海洋和天空分隔成了两片苍茫的海域，无边无际，不停蔓延，最终在水天交接之处汇聚。
一缕缕明媚的阳光穿越云层的隙缝，哗啦啦落下的水滴不停落下，折射出了绚烂美丽的彩虹。
风暴的残余还在分隔的海域上疯狂肆虐，而支洋这边却岁月静好、风恬浪静。一动一静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支洋的身形一晃，抱紧怀里因为害怕而小声抽泣的小肥豹，往下方坠去。
听着小肥豹的哭声，支洋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感慨——
原来豹豹霸王，其实也会怕啊。
分隔的海水开始逐渐合并，风暴也重新卷土重来——只是这一次肆虐的程度，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也不是娇气弱小的汤圆可以承受的。
坠落的途中，抱着汤圆Omega的修长Alpha落入了一层乌云，跃出云层时，却是一只优雅流畅的黑白色巨鲸，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将被抛在空中的白色小海豹一口闷入嘴里，随后便坠入了肆虐的风暴中。
……
寒风吹拂，茫茫大雪悠悠飘落，歇息于无边的冰川。
雪花无声地落下，一层叠一层，逐渐掩盖住了皑皑白雪中一条血肉模糊几无气息的巨鲸。
天地呼啸，此处却一片死寂。
突然，死气沉沉的鲸鱼的吻部传来了些微动静。
很快，一只可爱的白色小毛翅探了出来，在虚空中到处摸索，摸到冰面后似乎松了一口气，随后小毛翅使用了吃奶的劲，终于把微微撬动了巨鲸的吻部，趁着撑出的缝隙快速滑了出来。
白软小肥豹毛色和白雪一致，要不是他黑乎乎的蛋蛋嘴和无数细碎斑驳的伤口，整只豹豹都要隐于雪中完全找不到了。
小汤圆在里面差点窒息，喘着气和心爱的鱼鱼撒娇地抱怨道，“呼呼呼，累死圆圆了。洋洋，我在里面怎么喊你你都没回，里面还特别大，我差点找不到出口了。”
鱼鱼的嘴里好奇怪，和第一次不一样，豹豹感觉这次自己好像去了一个孤岛，一个什么都没有、虚无的孤岛。
他差点找不到出来的路。
然而等了很久，意想当中的安慰都没有出现。
天地间，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声音。
撒娇的小肥豹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
洋洋——为什么不回答他？
他心脏一紧，蛋蛋嘴微微颤抖，一时之间不敢看向心爱的鱼鱼。
时间仿佛无限拉长，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缓缓抬起眼，视线掠过了鱼鱼的惨状，黑曜石一般的瞳孔顿时一缩。
洋洋……怎么会这样？
此刻，他放在心上、连打猎都不舍得让她动手的鱼鱼，正躺在冰面上，鲜血淋漓，白骨外翻，浑身没有一块好肉。
虎鲸的惨状，让何圆想起了绞肉机，把一个活生生的动物，残忍地一块一块搅碎。
但那是他的鱼鱼啊。
他的鱼鱼会痛的啊。
是那场风暴。
泪水在小肥豹眼中打转。
她的洋洋明明那么柔弱，却还是豁出了性命保护他。
他浑身颤抖地爬向毫无声息的虎鲸，两只小毛翅难以置信地触碰爱鱼，葡萄般晶莹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泪水，声音发抖，
“洋洋，洋洋，你怎么了？你醒醒。你不要吓我。洋洋你是不是很痛？我帮你吹吹好不好？爸爸……呜呜……爸爸说，吹吹就不会痛了。”
“……就不会痛了……”
纵使他再不谙世事，再不通常识，也能明白，支洋此刻受的伤有多严重——纵使大罗神仙再世，也难逃一死。
一滴又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了雪地中，于寒风中逐渐凝结成了冰晶。
“洋洋，你醒醒回答我好不好？我害怕。”他原本娇嫩的嗓音此刻变得沙哑无比，哽咽地恳求道。
但不管他如何祈求，心爱的虎鲸都死了一般毫无反应。
小汤圆终于意识到——
他的鱼鱼，好像要死了。
他的命定alpha、他的爱鱼，这一次，是真的要离他而去了——以死亡这种惨烈的方式。
小肥豹触碰着虎鲸的小短翅好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不停发抖，一寸都不敢向前确认。
“洋洋，你……要死了吗？”小肥豹抖着嘴唇道，一时之间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残酷事实。
足足愣了一会后，他才开始慌乱无措，猛地抱住爱鱼，想要将她带起来，但无论他怎么张开自己的小短爪，都无法将受伤的爱鱼抬起来。
他墩在地上绝望地大哭，“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洋洋。爸爸，我的洋洋要没了，要没了，救命。”
曾经，小汤圆是被全族捧在手心上的小王子，轻轻皱皱鼻子就有无数出色的海豹蜂拥而至为他排忧解难。
但这一次，无论他如何哭喊、哀鸣、悲泣，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因为唯一能够回应他的鱼——
再也听不到了。
第20章 海豹O和虎鲸A
小汤圆在雪地中无措地哭泣了许久。
随着时间流逝，他逐渐感到恐慌和窒息——虎鲸几近于无的气息就像是一根拴住小汤圆脖子的索命绳子，每微弱一分，就收紧一分。
几乎要将他悬吊起来了。
他是此刻天地间，洋洋濒死时唯一的依靠——洋洋的生死，都系在了他的身上。
他每哭一下，心爱的鱼鱼就朝死门关又迈进了一分。
这种认知让圆滚滚的豹豹o感到恐惧——他就像被扼住命运的喉咙，因为恐惧，所以不敢再哭泣。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么下去，他就是害死洋洋的凶手。
豹豹霸王绝对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洋洋死亡，他要救洋洋！
小汤圆咬紧牙关，狠狠地将毛绒绒的脸埋进雪地中，摩擦冷敷红肿的眼睛，将无用的眼泪抹干净。
等再抬起圆乎乎的脑袋时，他就重新变成了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豹豹霸王！
他伸长了脖子左右张望了一下。
茫茫一片冰川，无边无际。
大海，在遥远的未知处。
小汤圆挪动笨重的身体找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下海口。
棉花糖的眼睛又湿润了。
这意味着，他心爱的alpha不是被大海冲上岸，而是从天空中重重坠落的。
他的鱼鱼，该有多痛啊。
他努力仰起圆滚滚的脑袋，不让脆弱打到自己。
找不到入海口，他就自己造！
他回到了爱鱼的身边，短小的毛翅紧紧握了握虎鲸肥厚的前鳍尖尖，仿佛是让alpha给予自己无上的勇气，沙哑的声音都是固执，“洋洋，你再坚持一下，我一定会救你的！”
话音刚落，棉花糖就决绝地趴在冰面上，抿着嘴用柔嫩的小毛爪用力刮着宛如钢铁般坚硬的冰面。
豹豹omega的爪子退化成毛鳍，早就没有了锋利坚硬的爪子，他只能用脆弱的鳍骨挖冰，每挖一下，刺骨的疼意就从爪尖传递到四肢百骸，小海豹很娇气，哗啦啦掉眼泪，还不停地喊疼。
“洋洋，我好疼啊。洋洋……”
即使如此，他却一刻都没有停歇。
一下又一下，坚硬冰面上被划出了一道道痕迹。
“咔擦咔擦”——尖锐的声音伴随着骨裂的清响，冰面上逐渐刨出了一个圆形的浅坑，里面混杂着猩红刺眼的血液，糜烂的皮肉，和细碎染血的碎骨。
白骨与鲜血，在寒冰中，形成了极致的对比。
小汤圆疼得浑身颤抖，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