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柬——试玉白环【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5 14:42:22

  “阿姜,你陪我好不好?”他已经神智不清,错将骊姬认作姜环,向她字字吐露真心。
  “为何现在不愿意陪着孤?孤不想一个人待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宫里。”
  “阿姜,你为什么从来不看孤一眼?”
  他着魔了般宣泄压抑多年的情感,这么多年了,终于在最后一刻通通爆发。
  可他眼前的人不是姜环。
  祁禹不知分得清眼前的人是谁吗?
  他揪着骊姬的衣领,笑呵呵的开口:“阿姜,一起死吧。”
  生前做兄妹,死后做夫妻。
  祁禹笑的阴沉,他猛然将骊姬推下榻,临终前他提出交易。
  “骊姬,让她陪我,我就此让你自由。”
  了却我最后的心愿,让本该殉葬的她来,让你回到你的生活中。
  原来他分得清。
  骊姬垂下的眉眼没动,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她弓腰跪拜。“谢陛下。”
  用王姬换她的自由,她本就是王姬的替身,替王姬陪伴在陛下身边。受制于祁雍,服侍于祁禹。孤身女子如浮萍无依无靠。
  姜环被困王宫之中,她亦是如此。
  人人都以为她锦衣玉食,却不知她孤身一人被祁雍送入王宫,和傀儡无二。靠着一张与她人相似的皮囊享受着祁禹的宠爱。
  刚入宫时,她显然并不知情自己是替身。可祁禹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转身离开了,她本以为自己会就此被冷落,可祁禹晚上还是来了。
  他把重阳殿赐于她,没有多说什么。自然而然的留宿,两人日夜相处。相较起送她入宫的祁雍,祁禹倒是生性平和。她也知道了那日祁禹为何离开,他见到骊姬的第一眼就离开后,他找到祁雍两人大吵一架。
  祁雍毫不留情的拆穿他,既然喜爱的只是她的脸,为什么不找一个相似的?一个顺从自己,只属于自己的?
  祁禹那时鬼迷心窍,像是被他说中了。
  他喜欢骊姬的乖巧,因为他知道骊姬心里对他是有几分喜爱的,而阿姜没有。
  骊姬没有在宫中遇到任何人的刁难,也没有遇到任何人的冷嘲热讽。她不受制于任何人,除了那个疯子祁雍。
  祁禹对她没有任何要求,他只喜欢靠在骊姬的肩头让她多陪陪自己。
  骊姬总是不解,她笑着问:“陛下总像小孩子一样。”
  “如果可以,孤不想做王,孤也想如稚子般无忧无虑。”
  “为什么啊?陛下。”
  “为什么呢?”祁禹也问自己,最后他说出了一段和这个问题不搭边的话。
  “孤小的时候,和祁雍被绑架过。那时孤很担心弟弟,因为孤的母后总是疏忽祁雍。被绑架的时候母后也没有关心过弟弟的死活。孤那时候还觉自己很勇敢,舍身救了弟弟。”说到这里,祁禹停了停。
  那时他不明白,自己救了弟弟本应是高兴的事。他一向知道母后偏爱自己,导致祁雍与他的关系僵硬。想和弟弟缓和关系,却不想他救了弟弟之后。
  母后不知为何与自己开始渐行渐远,她看自己的眼神变成了闪躲。年幼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无异于在反抗母后对祁雍的冷落。
  冥冥之中,他站在了母后的对立面。他的举动戳穿了一个母亲冷落自己孩子的事实,而关心这个孩子生死的人只有她被偏爱的兄长。
  就连他的母亲都不在乎。
  “后来母后就开始冷落孤,到最后对孤与祁雍闭门不见,到死都不愿见到我们兄弟二人。孤不明白,为什么?”
  原本宠爱自己母亲为什么突然变了。
  “然后姑姑从越州回来,不久越州发生叛乱。她与姜伯言和离留在王都,也是从那时起姑姑开始照顾我和祁雍。”
  失去了母后的关爱,好歹还有姑姑。没过多久,大王姬在越州的女儿被姜伯言差人千里迢迢送到了王都。王太后念她不易,先王破例将她封为王姬。
  “孤很喜欢阿姜,可是阿姜似乎不太喜欢孤。几年前,一天夜里她突然来找孤。那时候孤很傻还以为阿姜心里终于有了孤。却不知那都是她的缓兵之计,她一直想出宫,也一直在想方设法回越州。”
  “孤同意了她的请求,让她的婢女出宫待嫁。却不知那婢女带着她的私信想要去越州。”
  姜姬让婢女带着自己的贴身信物急匆匆出宫,却在郊外被祁雍拦下。至于祁雍是如何处理的,他一概不问。姜姬也不知自己派出去的婢女已经被发现。
  过了几年,依旧音信全无。越州侯没有来信,那个婢女也没有回来。姜姬开始变得郁郁寡言,不再对出宫抱有任何希望。
  她把自己锁在南宫里,逐步不出。
  说到这里,骊姬拉着他的手还不理解,王宫里这么好,王姬殿下为什么想要离开呢?
  祁禹却说他也想离开。
  骊姬问:“那陛下为什么不离开呢?
  祁禹摇头叹息,“孤小时候在王宫外待过一段日子,如今回想,那段日子虽没有锦衣玉食,却是孤过的最平静无忧的日子。”
  “陛下真是可怜。”她直白的说。
  祁禹也苦笑。“孤好像病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是因为陛下操心的事太多了。”
  “你如果想出宫,孤送你离开。”
  这次换骊姬摇头。“臣妾在宫中锦衣玉食,还有那么多宫人伺候,犯了错还有陛下包庇,臣妾才不想出宫。”
  “你啊,也就孤会容你说这般话。”
  “也因为是陛下,臣妾才敢说。”骊姬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却没看见祁禹淡下去的笑容。
  直到三四个月前姜姬大病一场,醒来后她不再把自己封在南宫。偶尔会在宫中游荡,只是从来不会去找他。
  祁禹得知她愿意出来后,喜上眉梢。可她看自己的眼神如陌生人,这让祁禹很难受。是骊姬一直陪伴他,他告诉骊姬自己好像病的越来越严重。
  骊姬劝他不要想太多,他却问:“孤是不是病入膏肓了?”
  骊姬摇头否认。
  但事实是他开始变得易喜易怒。
  最后他在祭天阁里鬼使神差的提出想要姜姬陪他殉葬
  被大祭司劝阻了。然后他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朝自己发疯,想要自己为他殉葬。
  骊姬也害怕,她是喜欢祁禹的。可那么点的喜欢,不足以支撑她去殉葬。
  死亡是需要勇气的,她承认自己懦弱。
  她明白祁禹想要的是什么,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一直陪着自己的人而已。
  很显然姜姬不是,骊姬也不是。
  他彻底失望了。
  从母后到姑姑,从姜姬到骊姬。他想要一个可以一直陪着自己在这寂寞王宫里的人。
  如今一切都破灭了,他为自己编造的幻境破碎。看清真相后的祁禹在得知自己很快就会死后,选择了破罐子破摔。
  他不再顾忌他人的感受,在床榻前执意要姜环陪他。
  骊姬知道他又疯魔了。
  所以她跪着接下了他最后的遗言,沉默着开口道:“陛下,臣妾都不认识您了。”
  您变得都不再是您了。
  “我已……不再……是……我……”他嘴唇一张一动,轻飘飘吐出几个字。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清明的眼神变得空洞。
  抬起的手猛然滑落,整个人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骊姬眼角滑过一滴泪,她无声擦去。弯下腰缓缓伏地一拜。
  然后高呼:“陛下……薨了!”
  呼声落下后,她的脸不知为何已经泪流满面。
  不久,丧钟鸣响在王宫内外。
  重阳殿外的宫人纷纷跪下,传讯的下人来回奔走在各宫之间,传到祭天阁时已过小半柱香的时间。
  她在祁禹的遗体前整理好衣裙,擦干脸上的泪水。
  最后开口朝着祁禹说:“陛下真傻,下辈子还是做个孩子吧。”
  心里却在说:祁禹,你这一辈子就像个孩子一样。
  虽然什么都得到了,你却独独缺了最不可少的那一部分。
  你渴望的不过是陪伴罢了。
  你给予了祁雍足够的关爱,却无人给予你。
  到头来你还是那个傻子,傻到舍去性命去救一个讨厌自己的弟弟。虽然换来了与弟弟的重归于好,却失去了关爱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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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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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雍立在祁禹的遗体旁没有动,跪在一旁的骊姬擦干眼泪正要起身。
  被他反手压着肩膀再度跪下。
  “王兄临行前说了什么?”
  骊姬嘴角一咧,果然是亲兄弟。
  她继续掩泪,子辛一行人还在殿外等候召唤。她偏过头就看到了跪在其中的姜环。
  王姬殿下啊,咱们都是女子,我可不愿刁难你。
  “陛下临终前告诫妾身,说他走后,愿殿下能担任大统,安定大夏。”
  祁雍像听了一连串废话,他咬紧牙关,手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
  但在祁禹的遗体前,他还是压住了心里的火气。那股愤怒最终都转化为满腔的无奈。骊姬弓腰退出寝殿,关上殿门不久,她便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倒地的声音。
  祁禹死后,空悬的王位成了王都内各方势力最关心的问题。祁绕殿下还未及冠,且是庶出毫无即位可能。祁雍将祁禹的棺椁停放在大殿内,亲自守灵。
  棺椁停放七日后,祭天阁传来祁禹的遗命。
  着夏威王之嫡次子,夏后君之胞弟公子雍即位。
  得到祭天阁传旨的祁雍于灵前即位,并亲自操持祁禹的后事。
  如姜环所料,祁雍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他就是那位夏末君。
  大夏果然要亡了。
  史书上记载他在位的第三年,灵王起兵。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大夏就亡国了。
  祁雍即位的第三日,一封密报于辛州传回。传信的人死在城门前,在最后一刻把怀中的密报送到守门侍卫手中。
  侍卫将密报交与巡查的赢试,他立刻赶向王宫。
  这封从辛州传来的密报中搜罗了辛州侯驱逐流民,暗地里屯兵买马勾结北上胡族预意谋反的罪证。
  至于这个探子,除祁雍外,众人不知姓名。
  密报中数罪并举,辛州段氏早已在祁禹驾崩的第二天关闭了辛州城门,阻断了与王都的来往。
  第二日,立政殿内。
  “不仅如此,辛州侯段良松已经派人南下去天都河边,有意截拦天都河水以切断王都的水脉。”魏括跪坐在殿内。
  宣阳侯祁绕与他并肩,他拱手:“陛下还是早日出兵,讨伐辛州。若是让段良松拦断天都河水,王都内就将民不聊生。”
  坐在上方的祁雍换上了一身白凤赤锦袍,案上摊着那封密报。“若是讨伐辛州?众卿以为,应当派遣谁去?”
  “陛下,臣弟愿率军讨伐。”
  祁绕起身,跪下请命。
  众人目光纷纷聚在他身上,祁雍没有动。祁绕年幼,从未离开过王都。可他一心征战沙场,此次更是急于抓住机会表现自己。
  倒是跪在一旁始终不语赢试开口:“陛下,宣阳侯年幼,此次率兵讨伐辛州须谨慎。段良松乃是三朝老将,镇守辛州二十载,不是可轻敌之辈。”
  他话一出,祁雍似是觉得妥当。“祁绕,段良松用兵老练,况且你对辛州地形不熟,就率领侍卫留守王宫。”
  “王兄!”祁绕见祁雍驳了他的请求,脸色僵硬。
  “那众卿以为,谁适合出战?”
  抱着玩味的神情,祁雍半臂撑着额间,慵懒的嗓音响起。
  段良松乃是三朝老将,用兵熟练。且辛州军盘踞辛州多年,北上的霜州自身难保,南下的皇州灾旱连连。越州苦守边塞,王军南征还未休养生息,眼下可讨伐辛州的只有西部的沙州,以及东部三州。
  西部的沙州若要出兵还须翻过朝天阙几重大山,方可到达辛州。
  北西南三部皆不是最适合出兵的地方。东部三州中的丰京离辛州太远,并州是抵御外敌入侵的东部防线,不可轻易调动军队。
  眼下最适合出兵且最有能力的便是胤州。
  胤州侯赢诀年幼袭爵,少时掌兵。统领胤州军数十年,也是侯爵里最年轻的一位。
  同时他也是大夏最出名的将军,他与祁雍年岁相近,两人少时便被誉为“大夏双将。”
  虽然二人从未教交过手,但同样是年少成名。彼此都有所耳闻,直到今日,赢诀的名字再次被提在殿上。
  提出他的名字时,堂上寂静无声。
  祁雍扫视众人的脸色,轻笑出声:“看来胤州侯骁勇善战,已是大夏境内人人皆知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便由胤州率兵讨伐辛州。待此战得胜后,孤在王都举办庆功宴。诏胤州侯入都受封行赏。”
  “陛下圣明。”众人不敢忤逆祁雍,纷纷附和。
  只有祁绕与赢试面色不悦,赢试不知为何会落到自己兄长头上,又发现好像只能落到自己兄长头上。
  胤州富硕,又是人杰地灵之地。出兵辛州只需跃过锦州,便可避过山脉的阻拦,直扑辛州易攻难守的东面。
  这道诏令很快由王都出发,连夜送往胤州。
  宣阳侯府内。
  “辛州地势西高东低,西面的朝天山脉乃是天然屏障,南部有天都河,隔开了与王都的距离。送往霜州的粮食的必经之路也是辛州,辛州占据了重要的地势。”赢试说。
  赢文得知了大王受命胤州出兵的事后,心头也是左右翻滚。征战沙场不是儿戏,更何况讨伐的对象是辛州侯段良松。
  她收了担忧的情绪,去握赢试的手,安慰道:“不要太担心,要相信大哥。况且胜了,大哥就入都与我们相见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大哥吗?”
  话虽如此,可赢试还在责怪自己。“我是不是应该拦下。”
  “绕儿年轻气盛,毕竟没打过仗。”赢文摇头,“你担心绕儿,为他拦下了诏令,可若是再去为大哥拦下诏令,大王该对你失望了。”
  “我只怕我默不作声,让大哥临危授命,也怕他在战场上受伤,况且母亲还在家中。”
  “家中不是还有赢记吗?大哥若是抽不开身,可上书王都请求由他人带兵。”
  赢试抬起头问:“大哥会吗?”
  “不会。”赢文摇摇头,“他只会高兴,有一个可以见到弟弟的机会。”
  一句话就把赢试从自责中拉出,他也笑了,赢文安慰他。国有祸乱,男儿当持剑斩之,岂有退而求其次之理?
  “阿试,你同王姬殿下……”
  被问到的赢试嘴角带笑,耳朵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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