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柬——试玉白环【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5 14:42:22

  那少年眉目稚嫩,踏马奔驰,眉眼似他六分俊朗,剩下四分则温润柔和。那少年给段良松的感觉是,他不属于王都。
  “小子,你年少成名,何苦要受制于王都?”段良松道:“以你的本事,足以开拓另一方天地。”
  “辛州侯,你是在诱反我吗?”赢诀不吃这套。
  “老夫自是实话实说。”
  “带下去吧。”赢诀真怕这老头胡言乱语,把自己给拉下水了。
  他可不能死,他死了母亲怎么办?胤州怎么办?赢试和赢记怎么办?
  “侯爷,那姑娘我们已经平安送出城了。”亲卫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赢诀点点头,“平安离开就好。”
  夜晚,大军进驻辛州城,王军与胤州军接替了整座辛州城。月光照着沙土,转瞬间黄沙如白雪,赢诀守着城头的篝火,眺望远处。
  “侯爷,看什么呢?”亲卫大着胆子问。
  赢诀伸手指着那个方向,“王都。”
  “侯爷想念弟弟了吧。”
  “还有妹妹。”他补充道。
  “也是,侯爷就这么一个妹妹,侯府就这么一个女儿。”
  赢诀收了视线,侧头看着自己的亲卫。
  “阿锺,你说,赢试应该长多大了?”
  阿锺其实也不记得赢试的模样了,他小时候就跟在赢诀身边,在侯府里很少见到赢试。唯一一次在后院撞见赢试,还是他偷摸着推哥哥赢谦出来。
  他只记得赢试和赢谦长的很像,两人只差了一岁,模样却如双生子一般。虽然最后被赢母发现,赢试被狠狠打了一顿。但阿锺记得赢试胆小,怕生。
  阿锺说不出来,赢诀自顾自道:“马上就是他十八岁生辰了。”
  “正好侯爷那时在王都。”
  “对,到时我便请求大王送赢试回州,实在不行,我就在王都多停留几日。”赢诀又想了想: “阿锺,你去吩咐。后日启程时,令大军分道回胤州。咱们几百将士入都便可。”
  “啊?侯爷,这可以吗?”阿锺没去过王都。自然不知道王都外不可携带大量军队游荡,更不可带兵入都。这几万军队要去王都自然少不了奔波,就算到了王都脚下,也进不去。还不如让他们早早回去。
  赢诀被他一个又一个问题问的快没耐心了,他挤出笑容按住阿锺肩膀上,“行了,别问了。你照做就是。”
  阿锺傻乎乎的点头。
  侯爷吩咐的准没错就是了。
  “对了,侯爷。”阿锺再次转身问。
  “又怎么了?”赢诀假笑问。
  “侯爷,你让我找的人,兄弟们没找到,但是兄弟们只找到了一把剑。”
  他不提,赢诀还真不记得了。赢试向他传书交代的事,他既攻打辛州,担心白敬还困在辛州城内的赢试连夜传信,再由赢记传到他手中。
  在攻打辛州的中途寻找白敬的消息。
  但是阿锺及一众兄弟将辛州城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丝痕迹。倒是有将士在河畔附近找到一副配剑,上面的刻字是“并州白敬,王军从。”
  “侯爷,段良松说,从来没察觉到辛州城内有探子。”
  赢诀派去问话的人也回来禀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他思索道:“阿锺,你把剑拿过来,我看看。”
  有白敬的配剑,却没有他的踪迹?这一点有蹊跷。
  “好。”
  王宫内。
  姜环看着身边的子辛,他竟真的单刀赴会。
  两人躲在狭小的宫道上,这里隐蔽有私密。他解开黑袍,那张如玉的脸上挂满忧伤。
  似是不知该用何种方式面对姜环。
  “子辛你怎么了?”姜环见他脸色难看,不忍问到。
  他没有说话。
  姜环继续问:“你还记得秋月吗?我曾送出宫的那个秋月。”
  她有些急迫,但子辛依旧没有说话。看她的眼神充满难堪与不忍。
  察觉到这一点的姜环突然后退,“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一种不知名的危险充斥着阴冷的小道。
  子辛突然开口问:“殿下,约我来是想问秋月的事吗?”
  那种感知危险的本能令姜环不安,她全身忍不住颤抖,凉气刺痛肺腑。
  肺如刀割般,凉气灌喉而下。不知怎得,她突然咳嗽起来,先是一两声,继而剧烈不停。姜环觉得她的喉咙都要咳破,她不得不弓下身子,整个摇摇欲坠般。
  姜环伸出手去扶什么,却抓住了子辛的外袍。
  她伸出手,月光下手掌上是被她咳出的一口血。她身前的子辛表情埋没在阴影里。
  姜环抬起脸,因用力咳嗽的眼角微红,她问:“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
  她揪着子辛的衣袍。
  子辛的眉头却皱了,他摆开姜环的手,使她因无力支撑而跪倒在自己面前。
  见他退怯了,姜环知道绝不能放弃这次机会。她潜入祭天阁,好不容易把子辛约出来。一定要把当年的事问清楚,曾经的姜姬到底怎么了?
  “子辛……”姜环试图伸出手去抓他的衣袍,猛然间又是一口血涌出,血腥味在指尖弥漫。
  姜环咳血咳的想哭,她不知道姜姬的身体怎么这样。
  先前还好好的身体,一提到秋月就开始咳血。
  “子辛,告诉我……”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目光投向子辛。
  “殿下……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子辛叹气。
  姜环从未见过他动容,从她来到这里都没见过。
  “你不像……人……你倒是……像个神。”
  从不会为他人动容,仿佛褪去了七情六欲。无欲无求,又让人难以忘却。
  子辛用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语气低哑道:“殿下,不要再查当年的事了。”
  姜环咳完血后,觉得胸腔都松爽了。她摇摇晃晃起身,抹去嘴角的血。“你这么说,当年的事就一定不简单。”
  “殿下,我无可奉告。”
  “好,既然如此,我自己查。无论什么后果,我都自己担着。”她决绝道。
  宫道狭隘,又阴气逼人。姜环离开的时候浑浑噩噩,她双眼迷离,嘴角还有残余的血迹。王宫内错综复杂,姜环主道没记清,这小路近道倒是让她发现不少。
  南宫外,一人手持火把,立在寒风中不动。
  听到脚步声,赢试才回头。
  “是赢试啊。”姜环又去抹了抹嘴角,她总觉得一股血腥味充斥着鼻腔。
  “阿环。”
  姜环靠近火把,赢试才发现她衣服上的血迹。她的脖子,锁骨处都有少量血迹。
  “你受伤了?”
  “没有,就算咳了几口瘀血。”
  赢试将她从寒风中拉离,“痛不痛。”
  姜环轻笑摇头,“要是痛,我早就哭了。”
  “可我见你眼角红了。”赢试擦着她的嘴角,“所以还是痛,对不对。”
  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姜环抓住他要离开的手,捧在脸颊上,垂眉忍泪:“赢试。”
  “你受委屈了?”见她什么也不说,赢试心里也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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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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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下,赢试拧干帕子。他熟练的拉起姜环的手。擦拭着她手心的血,素白的帕子染了血。
  他眉头紧皱,似是有些生气。
  姜环没问,姜姬的这些事实在是烦琐,她调查不清楚,也不想牵连到赢试。
  他继续拧帕子,伸手去擦她嘴角的血,接着是下巴和脖子。
  最后是她沾了几滴血的锁骨。
  赢试没问,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数。他答应了姜环,要早些离开这里,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即使自己离不开,也要送姜环离开。
  哪里都行,带她去胤州,送她回越州都行。
  只要不在这折磨人的王都。只要她的安危不再受人胁迫就好。
  “阿环,你想去胤州吗?”
  他吐息问。
  胤州?姜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王都她是一定要离开的,整日待在祁雍眼皮子底下,如头上悬了把刀。
  但她从未想到离开王都后去哪里。
  赢试继续道:“胤州钟灵毓秀,很适合你待。”
  他嘴笨,确实不知道如何劝姜环和他去胤州。他不想姜环迁就自己,但也不忍心让姜环离他而去。
  总归是自私的,心里一但有了一个人,就不想她离开自己。
  一来二去,只能把胤州说的如此好,姜环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
  “赢试,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离开王都吗?”
  赢试茫然摇头,脸色不安。
  她靠着榻,逆着光。嘴唇一张一动,就轻而易举的说出了那个结局。
  “我梦见大夏亡了。有一个人马踏王都,灭了大夏,八州氏族无敌手。”
  那个人做到了所有侯爵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而他本人却因为相关史料的缺失而被人们几近遗忘。
  他在后世只有一个称呼“灵王”。
  这个人会在灭了大夏后,横扫八大氏族,到时所有氏族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包括胤州赢氏。
  “你是在担心我吗?”赢试总是能敏锐捕捉到她话中的深意。
  “我很认真的。”姜环戳着他的胸膛。
  反被他握住手。“我也很认真。”
  “什么?”
  “送你离开。”他说。
  “你想送我去胤州?”姜环直接问。
  两人都不再拐弯抹角,直白把话说开。姜环觉得自己要态度严厉一点,把话说强硬一点。
  她揪着赢试的领子,直白道:“我就是怕你死,我不怕大夏亡了,但我怕你死在王都。你死了,我怎么办?我在王都只相信你,所以你不能死,你懂吗?为了我你也不能死。”
  她跪起来揪着赢试的领子,使劲摇他。
  直到把他摇的头晕眼花,才肯罢手。
  “我懂。”赢试听她一番说辞后,勉强稳住自己。他扶着姜环的腰,让她安稳坐下。
  “我懂。阿环,你能看懂我。”他问。
  这不是废话,她当然能看懂。
  “我能。”姜环点头。“知道吗,我在邙山下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温良的人。”
  这是姜环第一次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人。她都能明白,或者说感同身受。
  “赢试,你从小来到王都,无论愿意与否,都改变不了你那么小就背井离乡的事实。我同宣阳侯夫人交谈过,也从中得知你幼时的事。”
  你不喜欢这里,但你依旧顽强的在这里扎根。这里与你的本性相违背,但你还是在这里开拓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像。”
  赢试幼年丧父离乡,少年上阵杀敌。与故土一别十一年,失父失兄失友。
  如果换做是姜环,她不能保证自己能如他般,还在王都里恪尽职守。
  姜环拉着他的手,“如果,我不是这里的人,你还会待我如初吗?”
  其实这个问题她憋在心里很久了。
  从她来到这里,用的是姜姬的名字,所有人都只知道她是王姬,是越州侯的女儿。从来没有人知道她是姜环。
  如果穿进了这本书里,她平安度过这一生就是离开的条件,那么她想以自己的身份度过这一生。
  如果她没记错,那本书只开了前三章就扑街了。而她穿进来度过的这些日子已经超过了书里的内容。她大胆猜测,她接下来所度过的日子都会化作书本里的后续内容。
  补救那扑街的前三章。
  如果真是这样,她平安度过一生便是这本书的初衷。
  她将以自己的身份,在这本书里存活下去。
  不再让人冠以她一个姜姬的称呼。
  撇开那些雄心壮志,空谈美梦。她一介平凡大学生,没有任何金手指,更无任何外挂辅助。什么做女帝,乱世争霸,青史留名都是空谈。
  人啊,还是要现实一点。
  用自己仅仅知道一点信息救自己于危难中,如果能再多带一个人平安,姜环觉得自己还是挺厉害的。
  “你不是这里的人?”赢试挑眉,又道:“可你还是姜环不是吗?”
  “只要是你,就好。”
  “所以,你活着行不行。”好歹让我抱抱你的大腿啊。
  王军与胤州军连夜启程,南下向王都奔波。六千王军先行离去,留胤州军收拾辛州城内的一片狼藉。
  赢诀在启程时得知,段良松已经被卞梁接手,提前押入了王军,此刻已经在路上奔波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大军分批行动。剩余几百精锐跟随他向王都出发。
  与阿锺临别前,他特意接过了白敬的佩剑,将它亲自带在身边。
  几路大军洋洋洒洒分批向东行军,在夜幕的掩护下,剩下的几百精锐疾驰的干枯的天都河道上,路边不知名的白骨被马提踏碎。
  胤州精锐一路奔波,跟随在王军后方。
  王军中。
  卞梁吩咐身边的侍卫,那侍卫听到后快速离开。
  姚子靖驾马与他并肩而行,“卞梁,老头怎么处理?”
  卞梁收起王都来的密信,笑道: “辛州侯段良松畏罪咬舌自尽,已经死了的人,还用我们处理?”
  “赢诀已经找到了白敬的剑,要处理吗?”姚子靖往后撇了一眼。
  “不用,当初杀他的时候就是故意留下剑。提前让他发现了,让他到王都给赢试带个消息。”
  他怀里还装着那副面具,卞梁拍了拍胸脯。“你说,我再扮成赢试,赢诀能认出来吗?”
  “赢氏兄弟一别十多年不曾见面。”姚子靖想了想:“赢诀也不一定能认出。”
  “哈哈哈。”卞梁突然笑道:“真是不明白,赢试那个废物是怎么进入六洲骑的。”
  “卞兄,你也不看看他亲大哥是谁?”姚子靖耻笑:“威风凛凛的胤州侯,铁甲黑军。大王统领王军时,便对胤州侯忌惮三分。眼下派咱们率王军支援,不过是想要探探胤州兵力如何。”
  卞梁接话:“不过胤州军果然名不虚传,坐拥人杰地灵之地。先前以为只是赢诀徒有虚名,这胤州军竟也是说一不二。”
  “到底还是边军。大王已经不满他们拥兵自重。这次王都赴宴,便看胤州侯如何应对了。”姚子靖嘴角一扯,笑问卞梁:“听说,大王许了你胤州之爵。”
  “什么胤州之爵,我沙州爵位尚且无人承袭。”卞梁毫不在乎的说。
  “沙州荒芜,兵不成兵,将不成将。如何与胤州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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