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姐，我知道您不信任我，但是请您一定要相信, 我是没有半分恶意的。我之所以现在才来提醒您, 就是因为……”
她压低了声音, 好像怕身边有什么人偷听似的。
“就是因为，我刚从孙奇的葬礼上回来，他死了！”
孙奇，汤校校记得这个名字, 是当时得到文物的人之一, 他得到的是青龙卧虎盖鼎, 后来因为更喜欢万飞扬手里的铜坐龙，两个人就交换了。
如今他竟然是死了吗？
那与他交换文物的万飞扬呢？
面对汤校校的问题，卜宁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过了一会儿，电话对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汤小姐，我是万飞扬。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们的话，但是我们有非常足够的把握可以证明孙奇死于那个吸血的文物。沈家对我们做出这种事，这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希望你可以站出来和我们一起控诉沈家。”
万飞扬的态度远没有卜宁客气，言语间隐约透漏出来的是久居高位的命令态度。
“抱歉，万先生。我想您误会了，我并不打算出面帮您进行所谓的控诉，您如果无法坦诚，那么我自然也不会做您手里的枪。”
汤校校的态度两人明显没有想到，沉寂了一会后，对面传出卜宁的惊叫声和什么东西砸在地面的声音，随后卜宁似乎还想和汤校校说什么，但是被万飞扬抢先一步放了狠话。
“汤小姐，你在死之前都可以联系我们，如果我们来得及救你的话。”
说完，他就结束了通话。
这两人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尤其是万飞扬，他的精神状态似乎都出了什么问题，有一种隐晦的疯癫。
汤校校点进前些日子搜到的孙奇的星网账号去查看，在星际，每个人死后，与其关联的所有的星网账号与私人信息都会第一时间变成灰色，永久不得再亮起。
孙奇的账号已经完全变灰了，里面的最后一条内容还停留在三天前，是一则他参加一个古文化展览的点评。
点评里面批评占了绝大多数的内容，少有的夸奖居然是点评招待人员的身材不错，言辞下流恶臭，整个点评内容都和从前的点评风格截然不同，像是出自两个人。
下面的评论也十分尴尬，不少他的粉丝都在质疑他是否疯了，实时的内容则都是在怀念他，说他最后留下来这则点评是“临死前的真言”。
大多数人都会在他人死后在记忆中无限美化那个人，为那个人生前所作的任何事都找到理由，只是大多数人的通病。
不过这事远没有结束，就在昨天，星网上的部分古文化盲目狂热爱好者去冲了那个古文化展览的账号，连带着那里工作的招待人员的账号也被人扒了出来，遭到恶意的谩骂和攻击。
有一些人去了线下的展览会，直接破坏了展览会的进行，甚至将拍的照片发到孙奇的那条点评下面，美其名曰是“完成了孙先生的遗愿”。
孙奇的死亡已成现实，汤校校将整个事情在头脑里推了一遍。
她和孙奇其实就见过一面，就是在沈家，当时见的时候，他并不像有什么疾病的样子，反而隔着看起来面色红润十分健康。
究竟能有什么样的突发疾病让他在短短时间内死去，死前还发了疯呢？
卜宁说，是因为让那文物沾了血，可是汤校校的手也被划伤过，要是真是这个原因，她现在不说命不久矣，也应该发疯吧？
“你们觉得，我精神状态如何？”
情况特殊，虽然汤校校确定自己精神完全正常，但是精神出问题的人也觉得自己精神正常，为了避免万一，她询问起身边的那群文物。
这事不能问君尧，君尧现在简直就是“汤校校吹”，汤校校什么都是好的，对汤校校的盲目崇拜连汤校校自己都看不过去。
“嗯……我觉得不大行。”
金缕玉衣犹豫一下，就在汤校校把心提起来的时候，她又接着说：“正好可以演我新剧本里面被打入冷宫的疯妃子，但是你别嫌这个角色不好啊，这个角色以后可是要当皇后的！”
行吧，很明显，金缕玉衣的精神才是不太正常的那个。
这种时候还是青铜面具和贾湖骨笛这种的靠谱，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汤校校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你很正常，和平常没有两样。”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贾湖骨笛温声询问，汤校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它们。
对于这些文物来说，文物吸血什么的，简直太过离奇，比汤校校真的是冷宫里的疯妃子这件事更要离谱的多。
“是谁污蔑我们的名声！”
圆圆蹦蹦哒哒的生气，这简直就是在败坏它们的名声！
其余文物也觉得又惊奇又生气，但一直沉默的花盆突然出声。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在瞎说什么你个矮墩墩！”
铜奔马本来就为自己迟迟找不到对象而生气，现在还来了这么个传言败坏他的名声，这样一来，就算它如此英俊健美，找对象都是难上加难，花盆还又突然说出这种话！
“不是不是，你别急。”
花盆也急着出声，怕铜奔马误会它，赶紧所出来它听过的一桩故事。
“说是在皇宫里，一直有一个秘法，就是为了长寿，去用别人的血来浸泡身体，就能美容养颜健康长寿。但是皇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有数的，死的太多就会遭人怀疑。就有人想出了一个损阴德的法子。”
“她命人去制作一些摆件，外表与正常的无异，但是有些地方会故意命工匠留出锋利的地方。再将这些摆件或赏赐或命令人去搬，一旦被这些摆件锋利的地方划破流血，就会遭到这些摆件上故意留下的药，很快就会虚弱下去。这样，那些本就生病的人不治身亡，也就不会惹人怀疑，更不会有人注意到那些尸体究竟是不是被人抽干了血。”
这个故事的真实度有待考量，花盆也是长久浸泡在皇宫里听人提起过这个故事，当时还担心了好久自己会不会被人当作害人命的筏子。
“这个一听就是假的，怎么可能……”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青铜马刚松口气就听到人说这句话，气直得晃悠，但看见说这话的是汤校校，就硬生生的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毕竟它还要靠着汤校校找对象。
“如果说吸血是为了延长寿命，这个猜测看起来离谱也许是真的呢？”
汤校校回忆起那天在沈家庄园里的细节，将还记得的一切中寻找线索满满拼合。
初见沈老爷子的时候，他的身体实在硬朗，那根拐棍就是个摆设，身体健壮的不行；但是在地下室待了一会儿再离开的时候，就需要别人搀扶才能走了；再见面的时候他坐在椅子上，看不出身体状况究竟如何，因为他离众人实在是太远了，几乎要坐到大厅外面去……
还有沈老爷子当时说的那句话，他给所有人解释说，得到这五个文物的年轻人都是有缘分的，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缘分”上，而“年轻人”被所有人忽视了。
沈涵意在为他们介绍庄园的时候，戚裕元问过沈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沈涵意的回答是非常好，还调皮的说了一句“说不定会比我活得时间还长呢”。
当时汤校校只觉得这女孩说话有意思，连带着戚裕元也跟着笑起来。
现在将这些串联起来，如果沈涵意说得那句话并不是俏皮话，而是实话呢？
汤校校几乎是想到这里的时候立马背后一凉，她无意识的捏着自己的手指，被划伤的地方早就好了，现在捏着似乎又隐隐发疼。
但是那个悖论依旧存在，她实在是想不到沈老爷子也将文物给戚裕元的动机。
如果真的要吸取年轻人的血来延长寿命，场上出了戚裕元也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了啊！
第39章
发疯的猪
金凤凰被汤校校从盒子里拿出来, 这是它时隔半个月再次重见天日，跟它一起被放出来的还有终于学会安静的清铜小香炉。
汤校校把金凤凰放在清铜小香炉旁边的时候，它自然是感应到了的, 原本以为也是被抓来或者不听话的文物, 所以也被关起来，于是抱着同病相怜的心跟着金凤凰说了好久的话，多半是它自己在吐苦水。
等到它说完了才发现, 那金凤凰半个字也没回过它，任凭它怎么叫骂哀求, 都换不来一点点的回应。
这可给它吓坏了，还以为是汤校校研究出了怎么弄死文物的手段，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瞅你胆小的样子！”
金缕玉衣当初也是因为误会才学会乖的, 当然第一时间明白过来清铜小香炉的想法，但是这也不耽误它嘲笑它。
汤校校手上带着层层厚重的手套将金凤凰拿起到眼前仔细观察，上面的金丝金片确实无比锋利, 上次她修复它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还记得自己的手是在那个棱角上划破的，现在它金光闪闪，自己的手也恢复如初，早就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汤校校拿出一小袋猪血, 拿棉签轻轻蘸取了一点后抹在金凤凰棱角处一点。
这是她从常春家里拿的, 极寒时期一过去他俩就去了荒区狩猎, 因着出来觅食的动物又饿又累，轻而易举就捕获了一窝棕刺猪，从爹妈到小猪崽，一网打尽。
她没告诉常春和常四季发生什么, 好不容易编了一套说辞糊弄过去, 如果这事让他俩知道, 他们俩的安全汤校校不敢保证。
猪血抹在金凤凰身痛在汤校校心，这对于文物实在是大不敬，但是为了检验真相，适当的牺牲是有必要的。
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
血还是在金凤凰的身体上，此刻已经干涸，呈现出黑红色的样子，在通体金色的金凤凰身上格外刺眼。
这也就证明不存在什么文物吸血的事情了。
汤校校松口气，她打从心里是不希望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急促敲响，君尧乖巧的去开门。
刚一开门，常春牛一样闯进来，汤校校甚至都来不及收起桌面上摆着的东西，整个人就被常春原地旋转打量。
“诶哟，吓死我了，幸好你没事。你是不知道，刚刚给你放血顺手杀那猪，原本都要咽气死了，突然又把绳子挣开了！跟疯了一样，把我哥刚弄好的猪圈整个撞翻，还踩死了自己的崽子！结果我哥刚把它给制服，它就自己又倒下咽气了，身上像被放了气一样，干瘪的不像话！”
常春真的被吓到了，她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什么大大小小危险的猎物没见过，就连当初她差点死在巨蟒嘴里也没有今天这么害怕。
什么东西都比不上疯子来得吓人！
别说人，疯猪也可怕！
“你还没把那猪血弄成什么血糕吧？这猪有疯病，可不能随便乱吃啊！你要是想吃什么新鲜东西，你就跟我哥说，他也就这点能耐了。校校，校校，你听见我说话没有？”
常春晃晃略显呆愣的汤校校，这猪血也还在旁边啊，还没吃怎么人就傻了？
“我、我没事……”
好一会儿，汤校校找回自己的声音和思绪，她现在无比震惊，万分疑惑笼罩心头，随之而来的便是害怕。
害怕自己也许因为半月前的受伤也会疯会死，害怕文物都会变成害人的工具，害怕自己发现秘密后保护布料自己的身边人和这些文物……
她其实一直都不敢承认，她真的胆子很小，她害怕许多事情，所以干脆以一种隐藏的逃避的姿态来伪装自己。
无论是想去了解真相，装作很积极的样子去揭示背后谜题，都是她的伪装的一种，她去看去找，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害怕自己不知道这些就会在无意识中被卷入危险。
但是现在，所有的掩盖事情的布都被一举揭下，她甚至不需要太费力的去猜测真相，就能将全部的一切从头到尾关联起来。
这个组织究竟为什么而存在，为的是一些人能更长久的活着，他们要活，所以有些人就得去死。
她没发觉自己的受过伤那只手在微微颤抖，她还是不明白，以沈老爷子对戚裕元的态度，为什么戚裕元也是人选之一。
“诶，校校你干什么去！”
常春看着汤校校直冲宠朝外面跑去，一句话也没留给她就出了门，像是什么大事要发生。
汤校校胸口一口气不断萦绕，她闷着头往前冲，直奔戚裕元的小院子而去。
院子门是合着的，但是被汤校校随手一推就推开，院门口躺着一堆废铜烂铁，看外观还能看出来是戚裕元常放在身边的那个机器人。
她心猛然一跳，发热的头脑登时清醒过来，进院门的脚步一顿，可是已经晚了，身后的远门传来上锁的“咔哒”声。
院子里安静一片，汤校校清晰的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跳动着，怎么心脏的跳动会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她又试着拽了拽院门，意料之中的没拽开。
今天院子上空不再是蓝色的罩子，而是混合的极其浅淡的彩虹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令人晕眩的光彩。
汤校校平稳的一步步朝着戚裕元做生意的那间屋子走去，门虚敞着，从门口看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声响。
她安静的走进去，里面的确没有人，但是桌子上和地面上都有明显的一层已经干涸许久的乌黑的血迹，看流血量想必当初是极其惨烈的。
镶嵌绿松石青铜神兽，也就是当初戚裕元带回来的那个文物被扔在地上，神兽的头部沾满的血迹，原本应该是令人瞻仰的神兽变得凶神恶煞，极其可怖。
汤校校手上的手套原本就不曾摘下来，此刻倒是方便了查看。
她走上前去拿起那个青铜神兽，只一眼，便看出了为何会出如此多的血。
青铜神兽上镶嵌绿松石的地方开了一圈口子，原本应该圆润或只是有一点棱角的绿松石的边缘被打磨的异常锋利，只要有人将神兽拿在手里把玩，摸索到最引人注意的绿松石的时候，几乎只要轻轻一下，手就能把划出一个口子来。
按照猪疯的速度，戚裕元应该也是在手划破之后十分钟之内情绪就不对劲了，且他一定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否则按照它身边机器人的殷勤程度，他的手会被第一时间包扎，出血量不至于这么多。
她将自己代入戚裕元的思考与做事模式中，他原本是在把玩着与自己交好的长辈赠与他的文物，但是手突然被划破，与此同时察觉到自己身体和精神出了问题。
于是拒绝了机器人要为他包扎伤口的动作，指挥它去关好院子的门，却在机器人在门口的时候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发疯将机器人拆毁。
但是他没出去，结合孙奇那篇点评也大概能推测出，并不一定会完全失去控制，也许还会保持一定清醒去做某件事情。
那如果她是戚裕元，在察觉到自己发疯了的情况下，他会去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