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雨湖亭两字,阮文言心猛然一怔,却是固自镇定道:“好,殿下可知那女子姓甚名谁?若是有名,找来倒也不大费事儿。”
徐元白似笑非笑答道:“只匆匆一瞥,不知她姓名,不过.....”
他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殿下尽可说与微臣听,才好仔细寻找才是。”阮文言忙追问道。
“我见她腰间系了枚皇家御赐的玉挂腰牌,想来家中是有人在朝为官才是。”
阮言文心中一紧:“殿下可看清上头的的字了?”
徐元白笑看了他一眼,而后叹了口气道:“孤那日也没太注意,这线索也就够了,你且去查查吧,这牌子父皇统共也就赏赐过那几个功勋的世家。”
不记得便好,那便好糊弄过去,阮言文神色复杂的低下了头,领命便要退去。
“对了,清宴,孤记着你府上是不是也被赐过什么的牌子?”这询问似寒冰一般,直砸的阮言文顿下脚步,他嘴角微微扯起道:“圣上却赏赐过一枚牌子。”
“我记着,你是不是也有个妹妹?”
阮言文答:“是有一个,只是她初到京城,还未怎么出过门,微臣也没听她说起有着一段事儿,只可惜她配我父南下去了,不若倒是能问问清楚。”他目光坦坦的看向徐元白道:“应当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既如此,那只得再等等了,还需你去查查清楚才是。”他眼神颇有几分深意道:“万一真的那么巧呢。”
徐元白看着阮言文离去的背影,轻轻“啧”了一声,若不是利一截了阮家父子的书信,他也不会做此试探,目下看,他们当早就知道自己有意阮瑶清了,那日雨亭湖,阮言文分明陪着她一起,如今却是装起失忆来了。
此番谈话,一为试探,二为警醒,他已然说清了他中意阮瑶清了,即便阮家父子不愿意,他们也不得做什么阻拦,除非他们当真有胆子得罪未来天子。
这点徐元白倒是不担心,前世他二人既能成婚,其中未生波澜,便知他们父子最终还是妥协于他这未来天子,尤其这回他已经提前提了醒,想也知道,阮瑶清必会安稳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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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如莫瑶瑶所言,这捶丸赛极其热闹,阮瑶清只粗粗扫了眼观台上落座的人家,便知今日的赛局,估摸着整个榆阳稍微显贵些的人家都来了,莫瑶瑶早先便打点了人站了处不错的位置。
为了助兴,莫家几个男子皆要上场参赛,便与女眷分了道,阮瑶清刚坐下,便听莫瑶瑶指了指最高的观台处:“其实那处观赏最佳,让你坐在这处也是委屈你了。”
阮瑶清看去,那位置四处有浣纱遮风,又属最中间的最高台,确是个观赏好位置。
莫瑶瑶话没说完,阮瑶清也知道其中缘由,这莫家虽财大气粗,但到底只是商贾人家,与一般的世家到底还算是低人一筹。
“无碍,这处位置也极佳。”阮瑶清笑着道。
莫瑶瑶见她眼神真诚,心下极为感动,她正要说话,却被一娇俏声音打断。
“我当是谁,原来是莫大小姐,你说吧,这实在是不巧,这位置我早已经站了,还请你们挪步其他吧。”
莫瑶瑶的脾气本就是呛人的辣椒,如此哪里能忍,她叉腰迎身就要回她,却被一旁的乔伊拉住,乔伊冲那位女子温婉福了福身道:“白二姑娘应当是弄错了,这位置是我早先让小厮就占下来的,来时这里并无人在此,既然霍二姑娘说这观台是你的,可有凭证?若有,我莫家人自当让出。”
莫瑶瑶忙在一旁添道:“就是,总不能因你是知府千金,便能红口白牙的胡沁!”
白抚芜闻言面色一白,本也是个羸弱美人,那帕捂面迎风就要倒的样子:“莫大姑娘这是何意,我不过是好生过来与你商量,怎张口就讥讽,我虽是知府之女,却从来克己复礼从未想过给家父丢脸,用官微压人?你这一顶好大的帽子压下来,实在是让抚芜忐忑。”
阮瑶清在一旁看着眉头直皱,这话术,这姿态,连那副羸弱劲,简直就与唐羽亭一般无二,一时间那骨子里的厌恶感油然而生。
她声音委屈楚楚,很快便引来四周人的目光,这“知府千金”名头,本就让很多人趋之若鹜,如今见她被人“欺负”,一心巴结的人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便听到四周有书生气男子仗义执言道:“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眼高于顶,颠倒黑白了?莫大姑娘,还请三思而后行,莫要空口白牙让人受了委屈。”
“就是,这白二姑娘是出了名的谦逊有礼,倒是莫大姑娘你,何至于这般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她要赶我们出观台,怎么成了我们欺负人了?”莫瑶瑶一双眼睛被气得红通通的,对着众人辩驳道。
而那白抚芜擦了下眼泪,泪眼莹莹的点了点头冲着众人道:“确是我的问题了,还望众位莫要责怪莫大姑娘了,扫了各位看赛的兴致了,抚芜实在歉疚难当....”
“你!”莫瑶瑶的脾气向来是一点就炸,之前不知栽在这白抚芜手上几回了,乔伊就是知道她的脾气秉性,才会挺身说话,却没想到,到底是让着白抚芜钻到了孔子,她有心辩驳,奈何此刻白抚芜正站在上风,说的越多便更似是她们理亏的缘故。
“白二姑娘,这凭证你可拿得出来?我们还等着呢。”阮瑶清忽然出声,众人寻声看去,才在莫家人身后看到这样一位“生人”。
她头戴帷帽,默然出声,却语出惊人,轻飘飘一句话,却是似泉中投入巨石一般,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既说这观台是你先定下的,那可,拿住凭证来,若有,我等必麻利的走出这观台,且为着方才的不快呈歉,你说如何?”她声音似曼曼琴弦一般,声虽轻,却尤为清明,不可忽视。
方才还说话的人,本也就弄不清来龙去脉,不过是趁此机会谄媚罢了,如今听阮瑶清一言两语弄说清楚了事情原委,各个皆呆在原地哑口无言了。
她这话说的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莫瑶瑶瞪大了眼睛看向阮瑶清,她这才惊觉方才又掉进了这白莲蛮缠的陷阱里。
她挺直了腰板,难得在这躲白莲面前扳回一局,又正了正声色道:“对,你若如我表姐所言,能那处这凭证来,那便是我错了,敬茶认错我都愿意。”
众人皆将实现转向了白抚芜这边,等着她拿出凭证来。
方才仗义执言的书生,直到现在还觉得这白抚芜就是无辜,见她面有难色,便贴心道:“白大姑娘,这凭证你可还有?若是离的远些,或是有些麻烦,我可代为跑上一趟。”
凭着?能有什么凭证?白抚芜一双眼睛闪烁,看了眼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一时间有些无措。
“抚芜,你怎再在这处?你这丫头也太粗心了,是不是又认错了观台?”人群中忽走出来一温润男子,他面若冠玉,儒雅之意溢于言表,一双眼睛透亮,状似无意的扫了眼阮瑶清,这才走到了白抚芜身侧。
第26章 道歉
因一些原因, 女主更名阮瑶清,很抱歉哈,特此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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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谦逊有加, 冲着莫家人道:“实在抱歉,这丫头粗心大意,定是又认错了地方, 还望各位莫要责怪才是。”
“真认错才怪....”莫瑶瑶小声道。
只是这说话声音极小, 旁人也想给个台阶让白家下, 在场人便皆装作什么都未听见。
“不碍事, 只是还需得白二小姐以后仔细些, 莫在犯这种乌龙了。”乔伊拉着莫瑶瑶安抚了下,才打圆场道。
“自然, 那我等则不打扰各位看赛了, 估摸着还有一刻钟便要开始了。”白抚商说完便要带人离去。
白抚芜破天荒的在莫家人面前吃了瘪, 虽自家兄长打了圆场, 但总觉得四周人瞧着她的目光带着讥讽,低垂下脑袋恨不能插翅飞离这是非之地。
既两家已经说和, 四周人笑着也都欲要散场, 丝毫无拉了偏架的愧疚感。
“慢着。”阮瑶清这突然一声, 又叫众人停下了脚步, 纷纷看向了她。
这位莫家的表小姐又要作甚?
“白二小姐还未认错,这是就要离去了?”阮瑶清拉着莫瑶瑶上前迈了一步。
“你方才错冤枉了我瑶妹, 你兄长不痛不痒的一句认错了就这么翻篇过去了?还是知府的千金嘴贵,连错的认不得了。”
阮瑶清太清楚莫瑶瑶的委屈了,这样的委屈她前世里不知受了多少回, 她回回都是忍气吞声,只为少生是非不惹那男人的厌弃, 可最终,还是得了结果如何?
阮瑶清现在最悔的事,就是没让人狠狠甩她耳刮子,斥她个以下犯上的不尊之罪,以往她忍的,但如今,她却是一丝一毫的忍不得。
她这一声,在场人皆是吃了一惊,任谁都没想到,竟会有人胆大道让知府千金认错。
“真是失心疯了,竟敢让知府千金认错。”
“这位估摸着不知是莫家哪里的穷酸亲戚,小地方人哪里知道这榆阳知府的威名。”
“啧,莫家人竟也不拦拦.....”
阮瑶清无视一旁的窃窃私语,只是挺直了腰板看着白家兄妹。
“你!”白抚芜一双眼睛睁的浑圆,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让我跟她致歉?”
“自然!”她眉眼一勾,人虽在帷帽之下未露半张面孔,却能叫人感到她的嘲讽之意:“白二姑娘是没习过书学过理?这观台位置能认错便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一旁的莫瑶瑶看着阮瑶清,嘴巴张的浑圆,眼里头满是敬佩之色,不禁由衷感叹,她这位表姐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本以为柔弱可祈欺,没想到却彪悍如斯。
一旁的乔伊见情况不大妙,忙命人去寻莫那几位来。
“你大胆!来....”白抚芜刚要命人将她拿下,就听白抚商震慑的看了眼她一眼斥道:“你给我闭嘴!”
白抚芜红唇微张,瞳孔微颤不可思议,往日里白抚商待她从来都是温声细语,对她这个唯一的亲妹体贴入微,连一句重话都未说过,遑论此刻的疾言厉色了。
却见他转头对着阮瑶清一行人行施一礼道:“这位是?”
“这是我莫家的表小姐,阮瑶清!”莫瑶瑶嘴极其的快,即便乔伊拉都未拉住。
“姓阮啊。”白抚商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一勾,看着阮瑶清。
那声“阮”字,叫他念的及其绵长,无端让阮瑶清汗毛竖起,眉头微皱。
“白大公子,此番事确是令妹的错,倒不如让她认错,各自便散了如何?”乔伊站在阮瑶清身前,挡下了白抚商探究的目光。
阮义舟此番入榆阳,知晓的人不多,众人只知榆阳来了位贵人,至于旁的消息,皆是被阮义舟打点的滴水不漏不楼一丝风声,他身有皇命,行踪本就是个秘密,乔伊自知道其中重要性,只是她没想到莫瑶瑶嘴这样的快,竟是张嘴便将她的姓名和盘托出。
白抚商笑了笑道:“莫夫人说的极在理,不过自是舍妹的错,想必莫大姑娘与这位阮姑娘是受了极大地委屈,当不是一声致歉能了的。”
他挪了下脚步,眼睛边焦在了阮瑶清的身上:“明日我府上设宴,还望各位能赏光,好让我白府上下致歉,不若如此,我等当真心有不安。”
“大哥!你怎么.....”话还没说完,便见白抚商一道狠厉的眼神扫了过去,让白抚芜闭了嘴。
“不必了,我这妹子后日便要出城了,明日需得操劳些旁的事,实脱不开空前去。”乔伊断然拒绝道。
她一贯不大喜欢这位白大少爷,他虽总面上含着笑,待人也温和,但总让人觉着,他那副孱弱的骨子下,不是那么简单,尤其是那双眼睛,每每盯着人时,都似被毒蛇盯着一般让人汗毛直立。
岂料对面却是似没听明白其中的拒绝之意,他又道:“那岂不正好,明日我白家设宴便算是为阮姑娘践行,还望阮姑娘莫要嫌弃才是,请帖我会命人送去府上,还要莫老也赏脸才是。”
明眼人一瞧便知,这送那里是请柬,这明晃晃的简直就是威胁。
直到他们离去,莫瑶瑶才惊觉方才自己做错了事儿,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乔伊瞪了她一眼道:“你说说你,这快刀似的嘴什么时候能改改?”
莫瑶瑶也有些委屈,撅了撅嘴道:“我哪里知道,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转头又对着阮瑶清道:“清姐姐,你自不想去,咱便不去,他家是知府又如何了?还真当我莫家怕他了?”
乔伊点了点头:“我总觉着这白抚商在算计着什么,你明日便不去,有我们呢!”
“去哪?这着急忙慌的寻我们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莫氏三兄弟脚步匆忙的走进了观台,还未落座便忙问道。
莫瑶瑶睨了他们一眼,气道:“你们怎才来!我们可是叫白家那对兄妹还一顿欺负!”
“怎么回事?”莫安只看了眼莫瑶瑶,而是转头问向乔伊。
乔伊怨怪的看了眼莫瑶瑶,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来。
莫贺之自入了观台,眼睛便落在阮瑶清身上,自上而下细细看了她数眼,见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挪步到她身侧小声问她;“你可安好?”
这轻轻一声,却是叫阮瑶清心下一暖,帷帽之下,她摇了摇头,轻轻的回了声:“我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