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不舒服哦,只是有点热,赵老头是谁?什么下药?”
君莫笑被她炙热眼神盯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硬着头皮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靥娘听罢眨眨眼,缠绵悠长地哦了声,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人心尖。
“原来是春/药啊……这个要怎么弄?”
没人知道,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最有学问的白泽琰举手:“大约、大约要纾解?”
于是几个人一起看他:“怎么纾解?”
白泽琰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两只手摇出虚影。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女子该如何!”
“我见话本子里写过。”李窈儿插言,“写的不是很清楚,大概就跟皇帝宠幸妃子差不多吧。”
靥娘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自己找了壶凉茶灌进去,这才稍微舒服了些。
“皇帝宠幸妃子?那要怎么做?”
“嗯――应当是先要看歌舞,然后翻牌子,然后……”
“唔,懂了懂了。”靥娘思绪已经乱了,话听一半胡乱点点头,潮红浮上脸颊,连原本白皙的手指都成了嫩粉色,朝三个男子挨个点过去。
“你们三个,快跳舞给我看!”
见三人不动,她恼火地拍桌子,灵力化成长鞭凌空舞的虎虎生风:“快跳!”
在绝对武力面前,纵使男子汉也要屈服,六只含泪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李窈儿,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声控诉。
窈儿耸耸肩把头扭向一边,她也只是提个建议,这几个人打不过靥娘姐姐,瞪自己有什么用?
靥娘看了一阵,只觉并没有得到纾解,反而体内的燥热越来越严重,烈火一样灼烧着她某些地方,疼又非疼,痒又非痒,这种难受的感觉刺激的她生出双瞳,一望之下更是恼火,愤怒间灵力爆发,直接掀翻了屋顶。
“这什么群魔乱舞?!我要玉面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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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小郎君就是在这个时候送上门的。
神官大人穿过靥娘设的结界走进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看着在废墟里不停跳舞的三人惊悚道:“你们这是在作甚?”
自家饭馆被炸的李窈儿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气若游丝地简单讲了讲经过,捂着心口欲哭无泪。
“神官大人,救命啊!”
丹景:……
他示意几个人出去,接住了靥娘挥过来的鞭子,又好气又好笑:“下次饿了去重明司找我,我带你吃好吃的。”
靥娘正在气头上,见长鞭被抓,根本不看来人是谁,直接一道天雷劈下:“我要玉面小郎君!”
丹景闪身躲过,贴近她身边,小心翼翼抓住她,有力且克制:“靥娘,是我。”
靥娘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极柔和的力量抓住了,清凉的风围绕着她,徐徐送来熟悉又好闻的味道。
她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有如墨的眉眼,清冷的容颜,望过来的眼神温温柔柔,如破溪春水,带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暖意。
“玉面小郎君?”她疑惑地踮起脚凑到他脸前,本就灿若星辰的眸子被□□烧的更亮,呼出的灼热气息尽数扑到他脖颈,“哦,是小道长啊。”
“你是来纾解我的吗?”
“那几个都是骗人的,说什么跳舞能纾解,根本不顶用,我开了重瞳一看,什么妖魔鬼怪啊。”
靥娘只觉得小道士气息清凉,能缓解自己的燥热,忍不住把额头抵住他胸前,掰着指头抱怨。
“一棵干巴巴的桃树,一只黑乎乎的乌鸦,另一个倒是像个人,可身后拖了八条猫尾巴!”
“一个好看的也没有,全都丑死啦!”
躲在角落里丑死了的几个人身躯一凛,备受打击。
“小道长啊。”靥娘又一阵难受,揪住他衣领没章法地闷头乱蹭,“你是来纾解我的吗?我好难受。”
她小猫一样蹭个没完,神官大人压住心头狂跳,刚要拥她入怀,猫样的靥娘娇娇又来一句。
“但是你不行,还是送我去鹤鸣馆吧,听说那里的小倌温柔小意的紧,你给我叫两个――不,三个,三个应该可以了。”
骨节分明的手在半空顿了顿,无奈地垂了下来:“靥娘,为什么我不行?”
靥娘抬眸,觉得这人很奇怪:“你当然不行啊,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丹景被呛得不轻,想问问为什么君莫笑他们都不是窝边草而偏偏只有自己才是,但话到嘴边又觉得问出来也没什么意思,气得深呼吸几下,以指为笔,抬手在半空写了个“云”字。
他是带了三分火气,气她不开窍,气自己没出息。
招来的流云却是极温柔的,浮沉萦回间聚在一起,落下一场凝着天光的细雨。
以半个小馆为范围,藤蔓肆意滋生,缠绕成开满蔷薇花的墙,在花墙隔绝出的一方天地里,靥娘渐渐湿了衣裳。
那雨水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落在身上并不冷,却能她体内的燥热渐渐消失,五感重又变得灵敏。
近在咫尺的男子身上淡淡松香传来,让人安心。
他长大了,个子比她高,肩膀比她宽,可以随时招来一场雨,将她从难捱的欲望中拯救出来。
他不再是只跟在她身后靥娘长靥娘短的小道士,他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官,强大到可以与她比肩。
雨停风来,微风裹着蔷薇香,吹干两人湿漉漉的衣裙跟头发,靥娘高兴地转了个圈,小梨涡明艳又调皮。
“多谢神官大人纾解!”
***
因着一块点心,四时小馆被炸掉一半,尤其神官大人还在里面下了场雨,种了阵子蔷薇,就更显得破败不堪,靥娘连着几日赶来帮忙,努力收拾自己摆下的烂摊子。
“明日便是七夕了,靥娘姐姐想好怎么过没有?”李窈儿头上包了条头巾,手脚麻利地擦着新买的桌椅板凳。
幸好厨房没炸,眼下正是夏天,支个棚子露天吃饭倒是别有一番情趣,反正天气太热,工匠干活也容易中暑,不若拖一拖,拖到秋天时候再重建也不迟。
靥娘握着笤帚想了会儿,摇头:“往年七夕我都在抓鬼呢,没怎么过过,再之前就更记不清了,大约在落花溪放过几回河灯?”
“说来也奇怪,今年怎的如此安静,各县里都不闹鬼了?”
“不是不闹鬼,是都被重明司抓完了。”
窈儿啧啧赞叹,“要说还是神官大人雷厉风行,带着整个重明司不眠不休,要赶在中元节前把各县的鬼都抓干净。”
“对了靥娘姐姐。”她攥着抹布凑过来,小声再小声,“这会儿也没别人,你悄悄告诉我,那日神官大人究竟是怎么帮你纾解的?”
“就是很简单啊,花墙围起来之后他下了一场雨,我湿了,又干了,就好了。”
李窈儿听得脸通红,靥娘姐姐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湿了干了,全是虎狼之词。
“窈儿,你脸怎么红了?别不是中暑了吧?”
靥娘说着就要伸手试她额头,忽的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名字,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见她回头,妇人赶紧上前一步道:“请问是靥娘子吗?”
靥娘点头:“您是?”
“靥娘子救命。”妇人求救似的双手抓住她胳膊,颤声道,“我儿子他、他被鬼缠上了。”
第44章
妇人两只手死死抓着靥娘,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靥娘子,求您救救我儿子,他才十四岁啊!”
靥娘被抓的有点疼,另一只手拍拍她让她放松,温声安慰道:“莫急莫急,我瞧你三阳平满,隐隐卧蚕,是个儿孙满堂的好福相,令郎不会有事的。”
李窈儿倒了两杯茶,摆到已经擦干净的桌子上,又将凳子重新抹了抹,招呼两人过去坐,自己则拿着笤帚去了另一边。
妇人听了靥娘的话,情绪稍稳,但回想起儿子当初说的那些,仍觉得脊背发凉,喝了口热茶轻声道:
“我是城中姚记绸缎庄姚掌柜的妻子,娘家姓余,靥娘子唤我余氏就好。”
“我还是喊你姚夫人。”靥娘见她惊魂未定,悄悄将一缕安神之潘腿胨眉心,“你方才说令郎被鬼缠住了?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这事要从半月前说起。”余氏得安神之虐哺В再开口时便镇定许多,将半月前发生过的事情一一道来。
余氏的儿子叫做姚承安,今年十四岁,在城南学堂读书,半月前的某天书童生病没有陪读,他便一个人放课回家,行至离家不远的巷子时,遇到了鬼。
当时天已经黑了,巷子两侧稀稀拉拉挂起了灯笼,风吹着灯火忽明忽暗,显得整条巷子也幽深起来。
姚承安看到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子。
红衣女子头发一大半散下来,发髻上还插了根银簪,行走快速且无声,他只当是哪家新妇天晚了急着回家,并没有过多留意。
可就在擦肩而过后,身后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声音:“范郎,是您吗?”
姚承安愣了一下,莫名觉得这声音幽远阴冷,不由汗毛都竖起来,但良好的修养还是让他决定回复这个女子,于是他转身作揖,礼貌道:“这位娘子您认错人了,我不姓范。”
下一瞬,他就尖叫着跌坐在地上。
面前女子清秀苍白,纤细的脖子上有道深深的血痕,见他跌倒,女子惊慌低头赔礼:“抱歉,是奴家看错了。”
她这一低头,脑袋直接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到姚承安手边,幽幽道:“那么小郎君可曾见过我的夫君吗?他姓范,家住齐州张霞村,他叫范玉树。”
“安儿当时惊吓过度,直接晕了过去,还是我们出门去寻才找到的,他醒来之后很惊慌,便跟我讲了这件事。”
余氏又抱起杯子喝了几口茶,缓缓心神继续道。
“之后那个女鬼就夜夜入安儿梦里来,问他自己夫君去哪儿了,可怜我的安儿白日读书,夜里被这女子盘问,时间长了精神涣散,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瘦了一大圈,再后来这女鬼变本加厉,就算是安儿白天睡觉也会出现,不停追问她那姓范的夫君哪里去了。”
余氏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不由得落下泪来:“她夫君哪里去了我们如何知道?我儿已经好几天不敢合眼了,每日在院子里不停走路,疯疯癫癫念叨着不知道不知道,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我请了大仙来看,他们只说这女子死得冤,把尸骨挖出来超度就好了,可找来找去,实在找不到她的尸骨在哪儿啊!”
“昨日家里帮佣的女使跟我说靥娘子神通广大,让我来找您,说您一定能救我的安儿,靥娘子我求求您,您可一定要救他!”
余氏说话间就要下跪,靥娘赶忙拦住:“既然姚夫人来找我,规矩应当知道吧?”
“知道知道!一盒荷花酥!”余氏拭了拭泪,朝外面招招手,有两个丫鬟抱了几个精致食盒进来。
“这一盒是荷花酥,另外两盒是我们家厨娘自己做的雪花酥,我知靥娘子不收银钱,但这雪花酥酥脆香甜,吃过的人都说好吃,您务必收下!”
“既然是好吃的点心,那我就收下了。”靥娘看看时辰,从绣囊里拿出两张咒符,注了些灵气进去。
“今日时间不够,明天一早我会登门,这是安神符,贴到令郎额头一张,床头一张,保他一夜安睡,百鬼不侵。”
“真的?”余氏激动地双手接过咒符,连连道谢,“多谢靥娘子,多谢靥娘子!”
***
翌日,正是七月初七乞巧节。
依着习俗,姑娘家在七夕前几日就要开始着手准备“壳板”,就是小木板上敷一层土,播下粟米的种子,让它生出绿油油的嫩苗,然后放置一些小茅屋、花木在上面,做成田舍人家小村落的模样,又或者将绿豆、小豆、小麦等浸于瓷碗中,等它长出敷寸的芽,再以红、蓝丝绳扎成一束,称为“种生”,又叫“五生盆”或“生花盆”。①
取其生根发芽之意,祈求得子得福。
“人家是用来祈祷生娃娃的,你怎的也弄了一个?难道也想生娃娃?”君莫笑吃过早饭,闲闲靠在门廊下看靥娘认真摆弄那些壳板上的小房子,甚至还捏了几个小泥人。
靥娘将小泥人一一摆好,有种地的,有做饭的,还有两个小娃娃在屋门口玩耍,她退后一步看看,只觉得越看越可爱,眉眼弯弯地笑着回他。
“我能来癸水,为啥不能生娃娃?”
“不、不是吧,你还真想要孩子?”君莫笑吃惊地张大嘴,“不不不,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想跟谁生娃娃?”
“我又没说现在生,说不准哪天就遇见喜欢的小郎君,结婚生子,过过普通人的生活。”
靥娘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哎呀呀,怎么就动了凡心了呢,我得找小道长纾解去!”
君莫笑无语:“你前面演这么多就为了最后这一句是吧?”
“要你管呢。”靥娘做个鬼脸,又威胁道,“这是秘密,不许告诉别人!”
“你说清楚哪个是秘密?是你偷偷做壳板还是喜欢找小道士纾解?”君莫笑斜着一双桃花眼看过来,挑眉,“嗯?”
靥娘被他问愣了,想了一瞬,决定用拳头告诉他。
“两个都是,你敢说出去我就揍你!”
“你已经揍了啊大姐。”
君莫笑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那个兴奋飞奔的窈窕背影,满腹疑惑,“赵老头的药后劲这么大?都过去多久了还纾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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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门外,丹景换下繁复华丽的神官服,穿上与之前一样的粗布道袍,挽了简单的发髻,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与如墨的剑眉一色,更显他气质清冷,i丽出尘。
今日七夕,他要陪靥娘一起过。
大门打开,女子美丽身影闯入眼帘,伴着兴奋的呼喊:“小道长小道长小道长!”
今日不做神官的小道长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就被扯住衣服拉进了无人小巷。
“靥娘?”丹景无措地低头看着在自己胸前乱蹭的她,耳朵热了起来。
“你怎么了?”
靥娘蹭够了,将他衣领褶皱抚平,又使劲拍拍:“无事,就是刚刚动了点小念头,需得纾解纾解!”
丹景:……
“现在好了,我们走吧。”她朝傻站着不动的他打个响指,“去姚记绸缎庄!”
“你说的人我查到了,张霞村的范玉树是前朝三甲及第的状元,后来做了驸马,再后来前朝覆灭,他就不知所踪了。”
丹景原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勉强消化了下,抬脚跟上她,“但这件事距今已经一百多年了,范玉树肯定早就不在了。”
“这么久了啊,一百多年还念念不忘找夫君,是个痴情鬼。”靥娘想了想问道,“那这个女子就是郡主了?”
“不,她应该是范玉树的发妻,范玉树中状元后,她在村里家中被山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