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当陆道莲真正动手时,宝嫣猝不及防整个身子往前冲了一下,要不是有防护,她能立马撞墙上。
宝嫣很久没遭遇这种如稚儿时期般被教训的待遇了。
陆道莲严厉得比她阿耶阿兄还厉害。
她以为他使的是什么狠毒法子,就像在贤宁那受苦一样,实际上真正挨了两下,她羞愤自尽的心思都有了。
明明火辣辣的不是脸,她却跟着脸红透了。还有种特别的滋味儿。
“你,你要罚就好好地罚……”
宝嫣受教的,可他总不能另辟蹊径,他还当她是年幼的孩子吗?
然而秉持着今夜就是要欺负她的念头,陆道莲除了不再说她比猫会叫,还提起别的:“听说你月信来了。”
宝嫣月信就是这几日在贤宁那受苦期间来的,昨日刚走干净,不知道陆道莲怎会这么清楚。
可这也代表她上回和他厮混后,还是没怀上身孕。
没怀上她就坐不稳晏家少夫人的位子,家中还等着她的好信儿,两人那天不欢而散,若是陆道莲一直不来找她,宝嫣就得主动上门去请。
现在他来了,正好免了她去请的尴尬。
但是宝嫣白日里累得半死不活,陆道莲也瞧见了,她才歇下没一会,应该知道她经不住折腾。
她也趁机道:“今夜不行,我受伤了。疼。”
她说疼的时候,娇气得跟在家里没什么两样,眸光如星星点点,面庞秀丽粉-白,透着些许遭受不公对待奢望得道怜惜的味道。
宝嫣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能让陆道莲起恻隐之心,好放过她的。
他们刚刚小小温存了一番,他尝到甜头,应该没那么生气了吧?
虽说宝嫣年轻,可是做女娘的应付这些恨不得将她们吃入腹的儿郎,应该得心应手才对。
她在陆道莲戏弄了她以后,如何没反应过来,初始他故作凶恶的态度是故意吓唬她的。
宝嫣胆子也稍稍大了些,“你若因着我说过的话,心里还不舒服,那就给你再打几下。”
他打也是皮外伤,可比动真格轻松多了。
宝嫣宁愿忍着难为情,让他出出气。
然而在陆道莲那,她提的这买卖可真一点也不划算,想用这种方式就扯平了?他还没打到她更过分的地儿呢。
宝嫣亲眼所见,陆道莲因她的话眼神变得更危险了。
这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陆道莲没给个准话,但是另有了一个主意:“先给我看看你的伤。”
居然这般有人性,宝嫣微微惊讶,都不敢相信陆道莲竟这么好心,他还关心自己。
宝嫣回来梳洗后就上过药,看着陆道莲拉开她裤管的手,莫名情怯地缩了缩腿,“别,别看了,伤口丑陋,好难看。”
青紫色痕迹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就如一道丑陋的疤,更像一团变了色的墨。
宝嫣自己都不忍再瞧,没想到陆道莲不仅盯了小会,还上手轻碰。
宝嫣疼得嘶气,刚要阻止他再继续,就被陆道莲俯身朝她膝盖嗅去的姿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闻出她抹了什么药的陆道莲,抬起无暇的俊脸,黑瞋瞋的眼珠露出一丝不悦:“伤成这样,还不用我给你的药?”
药?什么时候?
宝嫣被他问得神色茫然,一派无辜天真样。
陆道莲面无表情地转开脸,避开了和不清楚情况的宝嫣对视,她肯定是不记得的。
都那么久了,她去找晏子渊祈请他搬回新房住的那天。
她咬破了自个儿的嘴皮,他派庆峰送来宫廷医师花费许多珍贵药材做的丹丸。
她用过一次之后就没机会再用了,想不起来也是应该的。
看着陆道莲脸色瞬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宝嫣就是感觉到他应是又不开心了。
他松开她下了榻,宝嫣怔怔地在榻上等他,只见没来过几次的陆道莲,竟然不过三两下就找到了放药的位置。
丹丸被他轻轻松松就化开了,恭祝号图颜社团撒在茶杯里,再端过来让宝嫣卸了衣物给她上药。
宝嫣早已反应过来,陆道莲说的药就是这丹丸了。
她心里好奇,他那时怎么知道她嘴皮伤着了,还给她送这个,看着陆道莲不苟言笑的冷脸,她好没眼色地问:“这是你送我的?”
似还在生她的气,陆道莲连应都没应。
宝嫣莫名胆大起来,还在撩火的追问确认:“当真是你送我的?”
药水敷在宝嫣受伤的地方,宝嫣屈起双膝,却不想那些药缓缓往下淌。
她想去擦,却被人用力捉住了。
被质疑了两次,丹丸是不是他送的陆道莲,一双黑眸中如有闪动的星火,冷淡狠声道:“真是没完没了,这是你自找的,苏氏女。”
她总是有办法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陆道莲不再怜惜她,他把最后一点药都倒在一个地方,宝嫣就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这里头的不好抹,我用其他的帮你吧。”
就和上回一样,宝嫣视野被放大,她手指绷紧,哪怕有过一回,还是差点一口气没呼上来。
她后悔了,后悔她怎会那般傻,去惹一个阴晴不定,强她十倍百倍的成年郎君呢。
这就是撩虎须的下场,陆道莲呼吸换了好几遍,再抬头时,宝嫣已经跟吃醉酒一样,面若芙蓉,神思涣散。
为了唤醒失神的她,他拍了她两下,两下就足够叫宝嫣恢复迟钝的神智。
陆道莲收回手,指腹按着她嫣红的唇,就是这张嘴爱闯祸,他暗示道:“倘若少夫人下回再故意戏弄冒犯贫僧,贫僧就要对它施加惩-戒了。”
什么戒从陆道莲口中说出,自然是危险不好的。
宝嫣即便反应过来,也没敢仔细思索,只能无助地点头答应。
“好师父,饶了我,不敢再犯了。”
她心有余悸道,这人的手和嘴能叫人死上好几回,她当真怕了,可是夜还很长,远不到离开的时候。
她既愉快又累得不行,陆道莲还要和她算比账,数落她的不对:“我那师侄说得不错,你果然是个捧高踩低的妇人。”
“我送你药,你不放在心上。”
“换做你身份高贵的夫婿,不过陪你去一趟婆母的院子,你就感恩戴德地送他点心。”
他逼她睁开眼,看着他是怎么像浣衣那般抽她的,还冷声挖苦:“可他怎么还不能替你免去,你在婆母那遭受的折磨和苦难?”
这问题宝嫣也有想过,她大抵归类为两个字“孝顺”。
晏子渊肯定是不会为了她,而顶撞生母的,而贤宁用的法子又很规矩讲究,不是无缘无故为难她。
满满的为她好的意味在里头,晏子渊就是想帮她,也只能劝解贤宁不要太为难她,可是没有办法直接让贤宁打消练宫廷礼仪的念头。
为了反驳陆道莲,宝嫣断断续续地往外吐字:“他,也是,尽力了……”
“孝顺……没,法子……”
她在这样的状态下,竟还在为她那夫婿开脱,真是感天动地,动人肺腑。
“怎么,你不怨他将你让给我了?”
这冷冷的嗓音中,宝嫣不懂他为什么火气越来越重,她其实还是怨的,可是宝嫣还是喜欢朝前看。
她已经过了最自怨自艾的时刻,如今只想尽快怀上子嗣,好摆脱这样受制于人的困境,于是含糊不清地道了句:“他到底,是明媒正娶我的夫君。”
好一个明媒正娶。
他不过是一介姘夫,如何比得上名正言顺的夫婿。
宝嫣感受到他用在她这的力气越来越重了,她只能随波逐流,在稍微能缓口气的时候,宝嫣还真心为陆道莲打算起来。
她犯了菩萨心肠,说他:“你,你既然出了家,就好好修行,等以后我肚子有了音讯,你便不要再碰我了。”
“这样于你不好,出家人……就该六根清净,慈悲为怀,你犯了戒律,我怕,我怕你会遭天罚。”
“孩子出生,你我就断了这孽缘。可好啊,不眴?”
陆道莲不发一语。
宝嫣想从他这得个准信,喊他:“不眴兄长?兄长,好阿兄。”
陆道莲终于回应她,他冷峻的眉头没有分毫触动地挑起,宛若黑白山水的双眼略带嘲弄地睥睨她,“你在多情什么?以为我会缠着你不放?”
宝嫣心思被猜中,不免羞涩。
她解释:“只是以防万一……”
陆道莲:“没有万一,苏氏女,你太高看自己了。”
宝嫣被训得闭上嘴,她颜面也很薄,刚才那样说已经用完了全身勇气,现下只能听陆道莲怎么反斥她一厢情愿的。
可是对方只说了那一句让给宝嫣感到汗颜的话,就不再施舍她半个字了。
有的只剩二人之间拉锯般的占有。
宝嫣因为多情了些,此时已经不好意思再表现出更多反应,她努力压制自己的小动作被陆道莲给发现了。
她越压抑自身,他便越是想看她崩溃。
倏地,他眼神瞥到一物,竟是他送给宝嫣的佛珠,被她半点不珍惜地丢弃在床角。
陆道莲趁宝嫣分神长手一驱便薅了过来。
他不知那是宝嫣昨夜刚从宝箱里翻出来,为了念经暂时用的,只以为她并不那么看重:“瞧不起一个僧人,不如你夫婿身份高贵,所赠的礼吗?”
他语气忽轻忽重,透出一丝渗人诡谲。
宝嫣没来得及发现其中古怪,刚张开嘴,就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
她浑身一僵,在意识到陆道莲把什么东西塞了过来后,再也无法直视她曾经握在手里的虔诚诵经之物。
“你还摔过它,你知道它有多贵重么?”
她摔的时候不是有意的,那时也正生他们的气。
宝嫣有心解释,可是感觉太冰凉了,她震撼到只能撑着陆道莲的肩膀,眼神祈求。
可怎么都阻拦不了对方的一意孤行和嘲讽:“身份低位的我,不过一介寺僧,已经把很珍贵的东西给你了。苏氏女,你不谢谢我么?”
第41章
陆道莲有意将自己身份贬低,如此就衬得宝嫣好像那等贪图富贵,虚荣的世家女。
宝嫣敢发誓,她当真从未因一个人身份低微而瞧不起他。
她那天说的也是气话,明显陆道莲是上心了。
若是他现下好好同她讲,宝嫣还觉得自己该惭愧和他认个错,如今被他这么一乱来,宝嫣深感冒犯。
她就是一张白纸,所有经历过的事,都是陆道莲带她体验的。
宝嫣何曾自己挖掘过,他想让她活,她便活。
想她死,她便死得透透的。
可是这般作弄她,哪里有珍贵的味道?
他说的话,不过是哄她的,拿她当玩意,专门明嘲暗讽骗她的谎言。
宝嫣认清了,也被他整得委屈害怕地哭了。
她不再阻拦他,确实红着双眼难过地看着陆道莲,柔软的唇瓣缓慢而虚弱地控诉道:“你好坏。”
“你对我一点也不好。”
“你欺我,就是看我小,看我是弱女子,打不过你。”
“我就因为那一次,说了不好听的话让你听见,你便这般大力折磨我。”
“还说得这么珍重,要不是那就是一串平平无奇的佛珠,我还以为,你给我的是你的命。”
“你凭甚么?”
“凭甚么坏成这样?”
她伤心埋怨他,因着情绪上过于羞愤,控制不住地挥起软绵的拳头在陆道莲的胸膛上捶打。
像那些与自个儿没用的丈夫发生口角的市井泼妇,还动用上了修剪的十分干净的指甲掐他、抓他、挠他。
陆道莲本是抱着教训她的心思,才没有手下留情,可是娇艳的新妇的反应,却是叫他心思狰狞如春夜里的公猫。
他最爱看的竟不止是她斯文秀气,端庄做作的样子。
还有此刻没了仪态,活像还在闺中闹脾气的模样。
那一刻他根本不想做人,只想用猛禽之间的方式,解决这只撒野的母猫儿。
他不解释佛珠的不平凡。
如同和宝嫣怄着一口气,谁说真话,谁就得输了。
陆道莲怎会输,他说自己身份低微,那都是故意糗她的,他真正的身份说出来反倒会吓她一大跳。
可他又为何要宝嫣知道。
就让她这么以为,强占她的是比她夫婿要卑微不受喜爱的兄长。
更当他是因为晏子渊,在报仇。
在掐下去,他身上脖颈处也没有几块好看的肉了,抓住那只细白柔嫩的手,陆道莲攥得紧紧的,狠声玩味地问:“想要我的命?”
她哪里说过这种话,宝嫣当真受不了他的倒打一耙。
“我不要,我哪里说要你的命?”她秀眉紧蹙,手腕被拽得生疼。
陆道莲跟犯了病似的,宝嫣觉得就很像她在金麟见过的药堂里的失心疯的病人,他还追着她问:“若我偏要你要呢?”
宝嫣傻了,连佛珠都忽略了。
哪有强迫别人要他命的,疯了不成?她一脸嫌弃,哪怕那张脸再俊秀绝伦,她都想将它打到一边儿去。“走开。”
“我才不要你们儿郎的命,我可不想作孽。”宝嫣还想为自己这入了魔的后半辈子,积点福,多攒些福运,去见阿母和阿兄。
万一作了孽,带去坏运气可怎么办?
她嫌弃的眼神像看一条臭虫,可她面前的人这么半天了,他还衣衫整齐的模样,反观她叫饱读圣贤书的大贤者们来了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