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看到了,我是如何想你的,那你呢?”
“这不算。”
“那怎么才算?”陆道莲耐着性子问。
宝嫣和他撒娇:“你正经些。”他除了这种事,难道就没有在别处想着她?
宝嫣是少女情思,心中期望不言而喻,自然是想他多说说情话。当然调-情也是算的,可是总是让人觉得不正经。
陆道莲眼神玩味,直到盯得宝嫣不自然地躲避他的视线,他才有所收敛:“好吧。我听说了你姨娘的事……”
宝嫣陡然愣怔。
提起月氏,就像提起一个过客,也许对陆道莲来说,过客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与他的妇人有过纠葛的死人。
在他眼中,是一粒沙,一粒灰。
“我虽不在你身边,但你身边发生的一切,只要我想知道,都瞒不过我的耳目。”
“我一直都在默默看着你,苏氏女。”
落到宝嫣娇艳的脸上,陆道莲眼神克制,称得上温柔,“你做得没错,我是说你给她喂药。若是有人伤你害你,我也会让他们偿命的。偿命不够,即使入土,孤也要鞭尸。”
她呆住的神情过分惹人怜爱,陆道莲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宝嫣有一丝怀疑,道:“知道么?在我心中,我只认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你没有错,你哪怕错了,我也会让所有人闭上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爱是盲目的,容易叫人失去理智。
但若是不能给心上人这份与所有人为敌的信心,那这份爱岂不是太薄弱了。
陆道莲能给的,只要是苏宝嫣这个人,他都给了,没有一丝保留。
“你别怕他人如何想你,我是你夫君,苏氏女,天底下谁都会欺负你,但我陆道莲不会。”
如今因为她给月氏喂了毒药,阿耶对她虽没说什么,但宝嫣还是能感觉得出,生父与自己产生了一丝隔阂。
苏石清倒不是怨她,而是有一种自责在里头,他自以为在妻妾关系上拿捏得很清楚。
除了兰姬的亲事,他从不叫月氏僭越罗氏半分,月氏冒犯罗氏,该罚的就罚。
但实际上,还是日益养大了月氏的贪欲。
说来说去,他并不无辜,他若是在妾室的明争暗斗中费点心思,彻底断了月氏的念想,或是将她打发送人,也许罗氏就不会出事。
事情也闹不到如今这种地步。
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宝嫣为了生母,能对他的妾室下手,就好像看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自己。
是他,导致兰姬和宝嫣姐妹相残,与其说难以面对宝嫣,还不说是苏石清难以面对自身。
不过他逃避的态度,还是叫宝嫣颇为受伤,以为是自己的做法伤了阿耶的心,她也意识到自己变了。
在看到月氏口出恶言,没有一丝歉疚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她要替阿母报仇。
可事后,她会想自己杀了一个人,残害了一条命,她也会心中不安。
本以为没有人知道,却被陆道莲察觉出来,给予她肯定,说她没有做错,让她不必忏悔,他永远站在她这边。
宝嫣情不自禁湿了眼眶,内心不安被感动覆灭,在陆道莲的怀中越发显得乖巧温顺。
她总是在做了一个从未实践过的决定后,后悔怀疑自己,好在,陆道莲愿意做她的引路人,只要他牵着她,不放手,他们就能长久地走下去。
“你是不是,在我身边留了人?”不然怎会一点风吹草动,陆道莲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轻抚着她的背,专心地应道:“庆峰随我在宫中任了职,不方便留在苏家,但你孤身一人,我又不放心,身边总得有人护着。”
当初跟着他的死士,自然分出一部分,被安排在苏家的大大小小的角落。
不算宝嫣屋子周围,只要她在的地方,都有他的人手和眼线留意她的动静。
宝嫣被暖了心窝,一想到今夜过后,二人又该分别,陆道莲将会回宫去,难舍之情逐渐浓烈。
尤其陆道莲忽然将她松开,下榻拾起他们落下的一地衣裳,看见这一幕,宝嫣心绪低落,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出她的娇气难过,“你是不是要走了?”
陆道莲微微讶异地回眸,他把他俩的衣裳捡起来,免得弄脏了。
当然,早在他们抱着急不可耐地钻入房内时,这些衣物就落在地毯上,还被踩了几脚,但拍拍灰尘,还是能穿的。
不想宝嫣误以为他只是来睡一觉,楚楚动人地坐在榻上,委屈地问他是不是要走,那一瞬间,陆道莲的心坎都被软化了。
他哪里舍得这么快走,要不是担心伤了她在苏家人的颜面,他能留到天亮以后。
他恨不得把她揣上带回宫,又恼怒普诗弥教他诵经习武,却不教他一些真法术。
不然他怎么就不会把眼前的人变小,这样去哪都能把这小娇妇揣着,他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
陆道莲再一次忍无可忍地皱起眉,或许他不该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与那些被视作阻碍的人没完没了地周旋。
捡了衣裳回去,陆道莲人高力大,轻易就将宝嫣抱回腿上坐着。
她身上可不见长多少肉,四肢还是那么纤细,背脊单薄,许是因为瘦,她肚子并没有大得吓人,一切似乎刚刚好。
陆道莲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一阵,腹中的胎儿白胖不白胖不要紧,在母体小小的反而更好,这样出生时也不会太艰难,让宝嫣受罪。
“我还没走,你想我多陪你一阵对不对?”
多奇妙,苏氏女自个儿也不大,却怀着他的骨肉,她坐在他怀里,就好像他自个儿也凭白多了个要轻言细哄的娇儿。
可是他不会对旁人产生贪恋之类的遐思,他所有耐心都交付给了宝嫣,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值得他如此。
宝嫣点头,她是许久没见到陆道莲,才会对他如此依赖。
吃喝都需他喂,穿衣也得他伺候,脚不沾地,受尽宠爱,要是有一天他不在,这个世上就再无这么掏心掏肺对她好的人了。
宝嫣光是想想,仿佛都能心碎到死去。
心甘情愿被喂养的鸟儿,若是没了挚爱的另一半,可不是也不想活了。
陆道莲不仅没走,还给她穿衣,等收拾好了宝嫣,才去套他自个儿的衣物。
宝嫣不好意思,偷偷欣赏着陆道莲挺括的背脊,上面是她温存时感到刺激难忍,不小心划过的指甲痕。
往下是一把绝对有力的好腰,以及能压得她动弹不得的长腿。
宝嫣越看越大胆,这些可都是她的,只属于她一个。
似是发现了她的凝视,陆道莲倒不像她那般害羞,动作不满,速度也不变,大方地让宝嫣观赏。
直到都穿好了,他眼神不偏不倚和宝嫣对视,流露出一丝调侃戏谑。
宝嫣欲盖弥彰地转开脸,结结巴巴问:“我们去哪?这么晚了,上京城里难道还有逛的不成?”
“白日有市集,夜里有晚市。”
陆道莲:“哪怕没逛的,什么都不做,与你单独待着,也是好事。”
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光他们在一刻间,对视就超过了十次,宝嫣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但她通过陆道莲看她的眼神发现,她应是与他没什么不同的。
目光中含有不自觉透露出的情意,要么就别对视,要么视线相触碰了,总觉着看不够一样,仿佛有一条红线把两人牵着,谁都挪不开眼。
任这街上忙忙碌碌,半夜了还未归家,混迹于晚市中的闲人见了,都能明白他们的关系。
“明晚岁除,这些人还不与家里人团聚么。”
“为了营生吧,能多挣些便多挣些。”
陆道莲与宝嫣没有特意乔装打扮,为妨有人不长眼前来冒犯,前后两旁都跟着侍卫。
路口处多了一家挂着馄饨招牌的露天食肆,由一对年老的夫妻经营。
锅里冒出徐徐白雾,老丈熬汤,老妇包馅,陆道莲一眼便察觉到了宝嫣想法,“饿了?”
妇人有孕,总是忍不住吃喝,在长乐宫时,夜里宝嫣也会突然饿醒。
不过那时她闷不吭声,没把陆道莲唤醒,默默忍着,直到被陆道莲发现,于是第二日的夜里,只要在宝嫣看得见的地方,都会准备上吃食。
被陆道莲牵着,送到食肆的椅子上坐下,宝嫣为自己解释道:“不是我要吃,是肚里那个,他想了。”
她希望陆道莲别以为她这么大人了,还贪嘴呢,说出去都不好意思。
食肆里来了一看就身份非凡的富贵人物,老夫妇颇有些诚惶诚恐。
却听身形伟岸,生得琼枝玉树的郎君朝他们客气吩咐,“劳烦婆婆,为我夫人煮四碗馄饨。”
宝嫣呆住:“哪里要这么多?”
陆道莲理所当然道:“你肚里还有一张嘴。”他怀疑宝嫣怀着身孕还这么瘦,是因为她肚子里的种,将她吃下去的东西都抢走了。
这下他多投喂些,肚里的胎儿也有份,就不会再抢他阿母的吃食了。
宝嫣听他解释,面上羞愤,“一派胡言,我,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他又才多大,能吃几个?”
“你想把我撑晕过去不成。”发觉食肆里的老妇人眉开眼笑地朝自己看来,宝嫣脸颊发烫地低头,手指轻挠陆道莲的掌心,突然改了主意,道:“罢,罢了,四碗就四碗吧,我慢慢吃……”
天冷地寒,烧着火盆,在外做生意不容易。
陆道莲瞬间明白了宝嫣为什么会同意,他方才说四碗,那也是逗她的。
她迟到天亮都不一定能解决掉,陆道莲回握她的手指,反客为主,也用尾指轻轻在宝嫣掌心勾挠回去,“能吃几个就几个,剩下的夫君帮你吃。”
宝嫣就知道他是在闹她玩,可她不讨厌,甚至总不自觉冲他撒娇。
她坐下后,陆道莲也坐下来,本是挨得不够近,她不过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盯的时间长了一会。
一只手便揽上了她的腰,陆道莲问:“冷不冷?”
宝嫣摇头,他将寒气挡去大半,还有火盆在旁边暖着,宝嫣白玉般的小脸嫣然如春,她怎会冷,有他在,她现在觉得茫茫霜夜,都不过如此。
第85章
“今年岁除我没办法陪你了。”
在宝嫣填饱了肚子后,陆道莲摸了摸她的耳朵,他替宝嫣将吃不完的馄饨都吃光了,半点没嫌弃是她吃剩下的。
陆道莲:“再走一走,我送你回去?”外边冷,不适合宝嫣久待,陪她在外散散心,陆道莲就要带她回宅子了。
室内总比在室外舒服,她烤着火,也不怕冻手冻脚,陆道莲打算把人哄睡了再离开。
宝嫣知道,岁除陆道莲得陪汉幽帝出席家宴,她虽然失落,却不勉强。
只是相处的时间太短,她很不舍就这样跟他分开。
陆道莲问她话时,她还闹了小脾气,不肯应声。他说什么,她都不答应。
留恋的情绪十分明显。
没见过这般缠人的宝嫣。
让她放下戒备,将一颗春心放在他身上,原来是这种滋味。
特别的娇怜,叫他整个人仿佛都被她捏在手里,攥紧了,每一丝心神都有她的痕迹。
陆道莲:“真是要了我的命。”
宝嫣走到一半不走了,眼珠如星,幽怨又明亮地凝视着他,贪心地道:“我还要你陪我。”
陆道莲被她环住腰,轻声问:“怎么这么黏人。”
宝嫣把脸埋在他胸膛,不施脂粉,蹭着他身前衣襟,软绵地叫他,“夫君……”
一声声的,要甜断肠了。
“不要走。”
“不许你走。”
陆道莲很轻巧地把人抱起来,宝嫣还闹腾他,小腿挣扎,捶打陆道莲的肩膀胸膛,娇声怪罪他,“你不要我了,你把我送回去,不要我了。”
“小没良心。”
谁说他不要她,陆道莲倒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可她心思总是善变的,宫里待久了,她要是遇到几个不长眼的,叫她几声良娣,她肯定受气。
到时候想回苏家,还不是要跟他闹,他若是一直待在苏家,苏巍山等人肯定先坐不住,要请他回宫。
到时候哪怕不来请他,也会试着去找宝嫣,劝她别太缠着太子。
到他这个身份,其实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是最后讨不着好的只会是宝嫣。
陆道莲也是为她着想,在极力克制自己,她怎么敢说,他不要她。
“回去。”
陆道莲垂眸直视别扭的宝嫣,在她头顶上方道:“你说胡话,我得回去教训你两下。”
他示意地拍了拍她的臀,宝嫣一下就明白了,又羞又恼地瞪他,“你坏。”
“你太坏了,你还要打我。”她挠他的脖颈,指甲刮着那明显凸起的喉结,一边娇滴滴地倾诉,一边埋怨使坏,“你打我,把我打坏了怎么办?”
陆道莲被她弄得不大舒服,喉结那比较敏感,被人挠了是很痒的,结果宝嫣还特意刮他,那意味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