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栀藏于盛夏——喵声细语【完结】
时间:2024-03-25 23:12:22

  或许是真的激到了她,她隔天就去了那个别墅闹,而徐放这才踩点了具体的位置。
  但他仍旧拖了很久,不敢直接从别墅下手,直到那天,陆悦之终于找到证据,要与秦笙对峙。
  徐放一路尾随,听着她与秦笙谈判结束……又跟她走了很多个街区,发现她是想回工作室,他终于在一个死角逮到机会,将她掳走。
  他将她扔在了秦家那个快要烂尾的废弃工厂房里,那里环境闭塞,少有人来,到了晚上连灯也没有,陆悦之的嘴被堵上,手脚被绑上,只能睁眼瞎,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
  他说:“我不杀你,我就想要钱,等你亲爸给了钱,我就放你回去。”
  陆悦之气管本就不好,这下子她孤立无援,没有人来也没有缓冲药剂……只能默默承受这份痛苦煎熬。
  她知道陆遇一定会心急如焚,但此刻却十分后悔,提前去陆宅将那些东西放了回去。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不告而别的?
  哥,我没有离开你。
  我还想好好陪着你,哪怕只有两年的时间。
  可是,我好像坚持不了了。
  这里的灰压得我要窒息了,这里好黑,我好害怕。
  我没办法呼吸了。
  哥,对不起,这次没让你找到我。
  我怕黑,但这次,我可能要永远藏在这里了。
  ——
  “我没想到她会死,我只是……我只是拿她当人质,谁知道她这么经不起折腾……”
  审讯室里,昏暗的灯光下,徐放手腕上的镣铐仿佛在嘲笑他的蠢而不自知。
  “我拿着她被绑架的照片去威胁黄总,但黄总一直没动静,后来…后来我想着不行拍她裸照来勒索,但……等我昨天晚上去的时候,发现她人已经死了……但我没杀她!她是自己死的,我除了绑她,什么都没做!黄总也没搭理我,我甚至都不能算勒索!”
  陆遇从单向玻璃里窥视着徐放这慌乱又狡猾的嘴脸,他再也听不下去这混蛋荒谬的陈词,直接摔门而入!
  一把将他扣在地面上,使劲给了他两拳!
  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有反应,包括徐放本人,直到他的鼻孔渗出血液,他无比震惊地望着来人……
  陆遇居高临下的身影,仿若地狱阎罗,咆哮声似乎能震碎这审讯室——
  “你怎么敢?!你明知道她怕黑!你明知她气管不好你还把她绑在那种地方!你到底安得什么心!?姓黄的根本就他妈不认识陆悦之!你怎么会想从他那勒索?!”
  他从地上揪起徐放的衣领,恨不得连带着他本人一起撕扯成碎片,近乎癫狂的泪水止不住滴落——
  “徐放你怎么这么蠢?!你为什么不来勒索我?你想要钱为什么不来找我要?!为了悦悦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可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个混蛋为什么要折磨她……”
  警员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陆遇从徐放身边拖起来。
  徐放仿佛已经被刚刚这一顿操作整傻了,眼神涣散,五官颤抖……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陆遇才是那个拿钱最快的途径。
  但谁知道呢?人有时候犯蠢也是一瞬间的事。
  当然,前提是这人本身不蠢。
  这下子,人和钱他都没捞着,罪与罚,却悉数到手了。
  陆遇不记得那天是自己怎么挣扎着,被人从那个蠢货身上拖开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在笔录确认书上签的字,甚至忘了在殡仪馆里领到陆悦之骨灰时,具体是什么情形……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他觉得自己该醒了。
  他希望陆悦之能把他叫醒——“哥,再不起床,你上班该迟到啦!”
  可他怎么听不见呢?
  但他清楚地记得,那天之后,秦家彻底不再给他找麻烦了,那个姓黄的人几次来见他却欲言又止,徐放也因勒索绑架、蓄意伤人致死,而彻底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日子好似平静了下来。
  可这代价对他来说,未免太痛了。
第22章 落幕
  又是一年盛夏来临。
  陆遇三十岁生日那天,接到了一则消息。
  “陆总,之前您交代给陆小姐画作授权的事,有后续了,临市的一位夏老板看了《暗栀》和《盛夏》这两部画作,说很感兴趣,不知能否当面聊一下版权售卖的事?”
  听到这,陆遇正紧绷的思绪微微跳跃一下,顿了会儿才答:
  “你安排吧,这周的时间还可以。”
  大约半年前,他终于回了趟当年与陆悦之一同生活的别墅,想要彻底整理一下她当年的遗物。也正是由着这个契机,他才将陆悦之生前唯二的两幅油画作品取了回来。
  两年前她忽然离世,他一度近乎抑郁成疾,根本看不得任何陆悦之生前用过的东西,索性什么都没整理,直接搬回了陆宅。
  起初那几天,他每天翻阅着陆悦之藏在画室里,那本就为数不多的手信……
  边看边流泪,想着,原本可以更多的,原本可以有更多的回忆,原本可以有更多关于两个人的回忆……
  看着她留在陆宅里,生前的东西,画具,画笔,她的手书,插画,速写,还有她爱看的小说和漫画……
  甚至还找到了她过去的日记,从小学到高中,字字句句都是关于他们的回忆。
  也是那时候他才彻底明白,自己这么些年到底错过了她多少情绪。
  他总以为他对她是无微不至的,总以为他是够了解她的,但却在她离去后才明白,原来他懂的只是她的冰山一角,只恨不得一夜白头,时光终结。
  六岁时的她——
  今天我又被妈妈关了黑屋,又是小遇哥哥救了我,他好像一束光啊!我决定了我要永远对他好!
  十岁时的她——
  今天又被我妈骂了,不就是把她过去的一只项链弄坏了吗?至于把我骂那么凶?反正我没心没肺,不理她,但是小遇哥哥还以为我往心里去了,不停地维护我还来安慰我,嘻嘻,他这样子真让人喜欢!
  十五岁时——
  我好想我哥啊,同在一个地球上时间怎么会差别这么大?我本来想偷偷攒钱飞去美国找他,但顾晓七却笑话我,说我连签证都没飞不起来!气死我了!她现在谈恋爱了,每天都跟男朋友腻歪……我要是也能和我哥腻歪就好了,看我不腻死她!
  十八岁时——
  我也要出国了,但我去不了美国,而且我知道,即使我去了美国,我哥也不会喜欢我……但我真的好想他,我知道我不该这样,但我就是忍不住,我就是喜欢他,不管他是不是我哥我都喜欢他,我就是喜欢陆遇!陆遇!陆遇!陆遇!……
  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她反复撰写在纸面上,仿佛连纸张都在替她鸣着心中的不平。
  看着她这些反复横跳的感情和跳脱的事迹,他被她俏皮的笔触逗笑,却也意识到,她再也不会那样站在自己面前,朝他嗔怪、卖萌秀存在感了。
  他眼眶又湿透了,但又不敢让泪落下,他怕会破坏她的笔迹——那是再也不可修改和再得的笔迹。
  悦悦,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也是我生命里的第一束光。
  在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将来会喜欢上你,不管该不该。
  但一切都太晚了。
  她走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又黑又闷的环境,明明是她最惧怕的东西。
  被儿时的噩梦深深魇住,只是这次,她再也等不到她的小遇哥哥了……她一定很失望吧?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忙,不能抽出时间陪她好好去治疗身体?
  为什么不早点解决秦家的事?还要让她特意去扛下那该死的压力?
  为什么?陆遇,你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却没有付出行动过……
  你活该失去了她。
  活该错过了她这么多年。
  明明是你欠她的,为什么还要让她来偿还?
  陆遇将脸深深地埋在手肘间,自责、愧疚、后悔、别离、失去、噩耗……
  他不知道该将哪个情绪放在前面,望着那些旧颜料板,或许自己早已像这些胡乱杂糅的颜色,浑浊不堪。
  毫无生命力。
  陆鸣铮本已经搬去了疗养院,听说了陆遇的近况,硬是让护工拖着病体带自己回了趟陆宅。
  到家的时候,陆遇正颓坐在三楼陆悦之的画室里。
  窗帘没拉,光线昏暗,空气里满是灰尘。
  但他像是毫无知觉般,或许他也应该如尘埃,飘在这里吧。
  “小遇,下楼吃顿饭吧?你这几天不吃不喝的,身体扛不住的。”
  陆遇似是没听到,不作答复。
  可陆鸣铮却顿感鼻子一酸。
  倘若放在过去,看着儿子这般模样,他恨不得来给他骂醒,说什么神经兮兮不像个人样,但经历了这段时间家庭成员的“生离死别”,他竟是再也吼不出任何一句这样的话了。
  他走去儿子身边,跟着他席地而坐,缓缓开口:
  “儿子,爸知道你心里难受,也很后悔……悦悦的事确实太突然了,爸这几天……也不好受。”
  陆遇依旧不语,仿佛真的已经灵魂出窍。
  “你母亲没的早,我当年为了工作也没什么时间管你,我跟林玉如结婚,除了当年爸确实喜欢她,也是想着能有个人照顾你,一心想着把你培养好,对悦悦这个女儿我一直也没花心思了解过,现在想想,不止是悦悦,即使是你这个亲儿子,我也没花心思了解过……
  这些事,我也是最近才反思到的,那件事之后,我一度后悔当年与林玉如结婚,后面又听说你和悦悦好上了,我气急败坏,每次你来都不给你好脸色……
  自从那天悦悦来看我,跟我说了好多事,关于你们小时候的,还有你这些年的付出和无奈……那天起,我真的觉得自己作为父亲,对你们实在是亏欠太多。我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公司,一心希望你能本分听话,却忘了考虑,除了工作和责任,你也有自己的情绪需要宣泄。
  悦悦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值得托付的孩子,在我作为父亲失职的那些岁月里,多亏了她在,你那些被忽视的情绪才能被看到……”
  听到这,陆遇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跳动,可话却像是一道程序般,脱口而出:
  “但我也让她失望了,这都是我的报应。”
  陆鸣铮也哽咽了片刻,“小遇,你不能这么想,这一遭你们是事与愿违,但悦悦的病状早有征兆……虽然这一天来得突然,但就像你舍不得她离开一样,她也一定不想看到…你为了她自暴自弃……”
  一下子说太多话,陆鸣铮开始忍不住咳起来,陆遇几乎是下意识地起身,想要扶起父亲。
  “对不起小遇,不论是对你还是悦悦,我都欠你们一句对不住。”
  陆遇扶着他的手臂轻轻颤抖了一下,“爸……”
  “孩子,不管你有多自责难过,但事已至此,人这一生,总是要经历些‘经历不得’的事的。可你总要生活下去,哪怕是为了让悦悦开心呢?毕竟你们都那么在乎彼此,不是吗?”
  他重重地拍了拍陆遇的手背。
  在那一刻,陆遇突然想到了陆悦之生前说的——“哥,我希望你永远开心。”
  而她在手信里,也同样在知道了自己身体情况后写道——哪怕这个永远没有我陪你,但我也会永远爱你。
  他落了一滴泪。
  站在原地缓了好久,陆鸣铮就这么陪着他。
  而后不知沉默了多久,他牵起父亲,默默道,“爸,我陪你下楼吃饭吧。”
  ***
  助理将他与夏老板的会面定在了一家画廊,这画廊是陆氏集团赞助的。
  集团这两年发展良好,他不再只拘泥于房地产,近几年开始尝试投资一些其他项目。
  而艺术传媒这一块,自然是他爱屋及乌的考虑,除了出于拓业的考量,更多还是想替陆悦之生前的作品,找些靠谱的渠道宣传展示——他始终记得她写在随笔里的那句话:“虽然我也不算画家”。
  但在陆遇心目中,从她拿起画笔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一个画家了。
  今天正好是这家画廊的闭馆日,所以进行洽谈刚好合适。
  他到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把那两幅画拆开来,立在墙边。
  那位夏老板就蹲在那里,观望着画作的眼里,满是欣赏,不时重重点头,他看上去比陆遇要年轻上几岁,没有半点老板架子……
  “让夏老板久等了。”陆遇主动招呼。
  听陆遇到了,他立刻站起身伸出手来,气质卓绝,嗓音轻快——
  “你好陆总,久仰大名,我叫夏明彻!”
  听到这个名字,陆遇似是回忆了一下,客套着回复:
  “倒是我久仰大名,您的作品,我曾有幸在东城您开的个人画展上欣赏过。”
  “那确实有两年了,东城这地方风景宜人,气候温和,不比我老家,一副规整华丽的工业派头,没啥人情味。”
  寒暄几句后,两人自然就进入正题了。
  夏明彻本职也是个油画画家,毕业后与合伙人开画廊,自己也是股东,这两年在拓展分店,想要多引进些个性鲜明的作品,起初以油画为主,现在更加不局限。
  由于他曾在东城开过场个人画展,所以对这边的一些资源也有所倾向。
  《暗栀》和《盛夏》这两部作品,他都很喜欢。
  从画作技巧到材料选择,甚至到一些极为细枝末节的颜色调和上,夏明彻全都一一拆解看透,真不愧是行家。
  “但这两部作品最吸引我的点,是关于命名和意象方面的,名为《盛夏》的作品是由‘冰雪’来表意的,而名为《暗栀》的又是由‘阳光’‘雨露’来表现的……”
  陆遇听他这跃跃欲试的话柄,自然顺水推舟——
  “那夏老板有解读吗?”
  他顺口接着:“既然它们出自一人之手,那么画作背后的一些情感映射手法应该也是相通的,当然,这也和画家本人作画时的心境有关。
  我揣测,《盛夏》的冰雪里暗藏着的是一些晶莹透明,却无奈只能被冻结的心绪,所以它们与真正的盛夏永无相见之日,而《暗栀》里的花叶上有露水,花苞却无花,但这幅画的感情色彩无疑是正向的,因为……画者的‘暗栀’是盛开在骄阳之下的。”
  听完这通近乎完美的解读,陆遇的眼眸不自觉地放在了画作上,望着那些意像,他不禁沉默许久,甚至忘了接上夏明彻的话。
  “我认为这种处理很有趣,一明一暗的反向衬托,看似温暖的主题表达的却是冰冷,看似深藏的情绪表达的却是奔放,真的很绝,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来看看,不知道陆总方不方便,帮我引荐一下画家本人?”
  这话一落,连旁边的助理都愣在那了,不安地看了眼陆遇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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