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自己现在和宁六长得太像了，不得不小心行事。
“兰情，去小厨房取两份小鱼干送去正殿, 一份给尚书大人尝尝, 一份等本宫过去了自己用。”宁初灵光一闪, 眼眸奇异地亮了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是，娘娘。”兰情躬身退下，兰意则继续留在里间服侍宁初起身洗漱穿戴。
自己爱吃小鱼干这件事，宫里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不过，她真正的习惯可能只有曾经同朝夕相伴的司离才会清楚了……
疏不如堵，躲躲藏藏的看上去反而有问题。她就是坐实了这个喜好又如何，自己照样有信心，能在司离那里蒙混过去。
宁初在兰意熟练的服侍下，很快就梳妆好了。她的发髻上簪着几枝看上去娇艳欲滴的缠花，衣裙如水波般轻柔飘逸，腕间玉镯随着动作轻轻叮当作响。
“娘娘今日可真好看。”兰意一边替宁初理好衣摆，一边赞叹不已，语气惊叹。
宁初却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兰意的手上：“走吧，我们这就去正殿，见见那位礼部的尚书大人。”
对今天的她来说，好看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一场硬仗。
两人穿过长廊，朝阳洒在铺满青石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树影。宁初无意间抬眼朝上看去，却只能望见皇宫深处层层叠叠的琉璃瓦顶。
到达正殿时，司离仍身姿挺拔如松地端坐在殿内等候着。已经在此候了许久的他，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不见任何不耐。
这还是宁初重生成莫楚楚以来，第一次不作任何躲闪、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观察成年后的司离。
他眉目疏淡，一身清冷的气息中和了天生桃花眼带来的媚。身着一袭官服、衣摆如流云的他比起五年前，更添了许多成熟与疏离之感。
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如今这副模样，看上去未免有些太冷了吧。比自己当初作为宁六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更拒人于千里之外。
宁初一边默默思索着，一边和兰意一同迈步进殿。
“微臣参见娘娘。”司离始终注意着殿外的动静，他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宁初进殿，立刻站起身来，朝她行了一礼。
乐妃娘娘她，早间竟也起得这般迟吗？
在大夏朝，众人皆以早起为荣。如六妹妹那般晚起的，还真没有几个。
这乐妃原也这般贪睡吗？
他想告诉自己，是他想得太多了。可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相似点在他面前出现，自己又怎么能忽视，又怎么能无动于衷？
乐妃娘娘啊，你到底为何同六妹妹这般相像……
司离在心中默念着这几个字，满嘴苦涩不知何处诉。
“尚书大人快快免礼，是本宫来晚了，还请尚书大人恕罪。”宁初没再继续靠近，而是刻意远远地站在司离的数步之外，轻轻回了个礼。
“无事，娘娘来的不晚，”司离微垂眼眸，并不看向宁初，“微臣也刚到不久，只是稍稍候了片刻而已。”
二人一同落座后，宁初方才秀眉轻拧，开口询问道：“尚书大人今日前来我长乐宫，可是为了本宫的生辰宴一事？”
宁初语气虽十分温和，却故意和司离一直保持着端庄距离感。
司离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份精致长卷，指节分明的手将之轻轻举起：“这是微臣按照皇上的吩咐，为娘娘生辰宴所拟定的章程，请娘娘先行过目。”
兰意从司离手中接过卷轴，这才来到宁初跟前，将卷轴展开于桌前供宁初查阅。
“如果有何需要修改之处，都请娘娘直言无忌。”司离朝宁初拱手，温声说道。
表演时间到！
司离对不起了啊，她也没办法啊，只能演你了。
“谢谢尚书大人费心。”
宁初一边看着卷上苍劲有力的字，一边状若无意识地朝身侧伸手，取了一个小鱼干。
这时，始终垂眸的司离也终于将眼神投向宁初，目光灼灼、满怀希望地看着她的动作。
兰情先前把送小鱼干进来时，司离就已经注意上了。他一直在等，等这乐妃娘娘享用这看上去只是寻常的小鱼干。
如果这也一样……
宁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却很快掩饰住。她直接将一整个小鱼干丢到了嘴里，然后细细咀嚼。
不对，这不对……六妹妹从不吃鱼头和鱼尾的。
此时的司离已经顾不上什么尊卑了，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宁初的脸上，像是想从中看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可是，没有。
宁初流露在外的神色间，皆是吃到喜爱之物的愉悦之色，真真看不出半分虚假。
司离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眼中乍起的微光在这一瞬间黯淡，直至完全湮灭。
六妹妹她不会这样的……
她一向都是从中间掰开小鱼干，然后分别从两半的断裂处开始吃，吃到最后再把鱼头和尾巴丢弃。
她这个习惯，四年来从未变过。
明天蠢作者要考四级了，祈祷ing（但更新还是会有的！）
第33章 无人是赢家
“没有什么问题……”宁初始终低垂着审视章程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她望向司离笑着肯定他，“尚书大人的安排都十分周全。”
“不过，本宫不喜那等辛辣之物。尚书大人, 能否把本宫生辰宴上那些太过辛辣刺激的菜色换掉？清淡些更合本宫和皇上的口味。”
司离, 我都这样了, 你还会有所怀疑吗？
没错，她狠心利用了他对她的了解。
她想，他就算再有疑心，现在也该打消了吧。
更何况, 正常人应该也不会想到什么借尸还魂之事吧。
宁初再次漫不经心地伸手取了一个小鱼干, 一整个丢进口中，等待着司离的回答。
一个苦心隐藏、百般筹谋, 一个小心试探、万般彷徨。
这场局, 无论结局作何, 都没有人是赢家。
六妹妹最喜那些辛辣刺激之物。
她身体不好、天生不足, 大夫吩咐过不能多食辣椒，她却还总是偷吃。非要自己日日盯着看着，她才会乖乖谨遵医嘱。
他突然觉得, 这样小心试探的自己实在太过可笑。
“是，娘娘。”司离躬身行礼, 死死垂着自己的头，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隐藏在其下的眸光中丝丝缕缕满是悲楚。
自己果然是有些疯魔了，他分明从不信什么鬼神之说……
如今，却会抱有这样荒诞的期望。
可他失去她实在太久了, 久到他每日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等着她回来。
他到底在期盼些什么？他怎么会觉得那乐妃与六妹妹是……
他错了, 错过头了。
他的六妹妹是最好的，独一无二的，他怎能将六妹妹同别人相提并论。
司离，你这般昏头，对得起六妹妹吗？
“尚书大人还有其他事情吗？若是没有，便退下吧，本宫还有其他事要办。”
宁初于高处望向下首一动不动的司离，心下竟不由得生出几分不忍。
她指尖轻颤，像是想说些什么别的话，却还是维持住了自己疏离的微笑，朝司离下了逐客令。
“是，微臣告退……”司离一向沉稳平静的声音此时竟都带着些许轻微的颤抖，眼神都有些涣散。
“兰意，你送尚书大人出去吧。”闻言，宁初也不再多言，转过头朝身侧的兰意使了个眼色吩咐道。
“是，娘娘。”兰意会意，向宁初点了点头。
她将长卷收起，走到了司离的跟前。
“尚书大人，跟奴婢来吧。”兰意行了一礼，把手中的长卷交还给司离，然后走到了司离前方准备带路。
司离接过卷轴，不再抬头。他那般清润冷静之人，仓皇走出长乐宫正殿时，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兰意领着司离穿过长乐宫的回廊，两旁树影斑驳，阳光透过叶缝洒落下来，点点如金。
她一边带路，一边和司离轻声道歉：“尚书大人，今日娘娘起晚了些，让您久等了，娘娘吩咐奴婢同您说声抱歉。”
司离却已经并不在意这些事情了，心底波涛汹涌的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无事。”
“娘娘平日里都起得很早的，只是昨夜皇上去了沈嫔那里……”兰意小心翼翼地对司离解释着，“娘娘太在意皇上了，实在忧心过度，一直到半夜才安眠。故今日才起得迟了些，没想到尚书大人今日来了。”
今晨，兰情去准备小鱼干，兰意独自服侍宁初洗漱时，宁初便同她交代了这样一个任务：让她在送尚书大人离宫时，向司离解释自己晚起的原因。
这原因自然是：她，正得圣宠的满心爱慕着皇帝的乐妃，因为皇帝顾奕宠幸了别的妃子而辗转难眠。
兰意虽不解自家娘娘为何要如此安排，但她还是一五一十地按照宁初的吩咐同司离解释。
竟是这样的吗？
听见兰意的解释，司离明显一怔，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浑身冰冷手脚麻木。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是自己太过捕风捉影了吗？
他怎么会那般荒谬至极？竟自欺欺人地将乐妃娘娘与六妹妹联系在一起？
“尚书大人？你还好吗，尚书大人？”兰意察觉到司离停步呆在原地，不由得转过身去关切地问道。
“无事。”司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喉咙发干，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不用继续送了，你回去吧。”
“是，尚书大人。”兰意自认已经完成自家主子交代的任务，便依言退下了。
走出长乐宫门时，秋风带着几分寒意吹拂而过。司离抬头望向苍穹，天空湛蓝而辽阔。他孤身一人站在宫门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
她在他生命中划过最灿烂的弧线后，便消失不见。他总是想象着如果真有重逢之日该多好——可现实残酷无情，生死之隔，无法逾越。
他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上，脚步声在此时显得异常清晰。
宫门外广阔无边， 司离却感觉整个世界变得狭窄压抑， 仿佛连呼吸也成了负担。步履踯躅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好像要跟随风声远去。
理智告诉他应该割断所有牵挂与期待，那些日夜思念却总是会不经意间钻进心头。
旁人皆说，时间能冲淡一切感情和记忆。
可只有身为局中之人的他方知，时间只会让他的记忆和感情更加深刻，更加挥之不去。
…………
司离离开后，宁初才扶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庭院中的秋叶飘舞，轻轻地在空中慢慢旋转，最后悄然地落在地面上。
兰意踏过落叶，在宁初耳边交代了自己任务的完成情况。宁初确认兰意确确实实解释清楚后，便把正殿里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
我保证快掉马了，快了快了！大家相信我！
祝所有考四六级的宝宝都过过过！
第34章 血月当空
宁初的眼中这才流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 她手心微湿，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揪紧了布料。
她刻意安排的这三个点，司离你都看清楚、听清楚了吗？
她现在是, 也只能是满心爱着皇上, 愿为皇上付出自己生命的乐妃。
还是让宁六小姐就这样留在司离的记忆里吧, 她终究是要离开的人。
她不怕演戏，也不怕死，她只怕自己回不去……
对，无论如何, 她是一定会离开这里, 回到现代的。
这是她从始至终的目的，从未改变过, 也绝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改变。
…………
十二月初九, 长乐宫内宫灯如昼, 锦绣满堂。
经过礼部两个月紧锣密鼓的筹备, 宁初的生辰宴终于顺利开始了。
长乐宫正殿内，琉璃瓦下的红檀木桌上摆满了各色器皿，珍馐美味铺陈其间, 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司离独身一人着一袭青衫立于殿角，目光则如鹰隼般, 锐利地盯着这正殿里的太监宫女来回忙碌。
顾奕前几日特意同司离吩咐过，宁初生辰宴当天要辛苦他亲自在旁仔细盯着, 以防宴席出现什么意外。
“这是楚楚入宫以来过的第一个生辰，朕可不希望在这一天出现什么意外，就有劳爱卿在旁督查了。”
这是顾奕对他说的原话。
不过, 可能连司离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那双淡漠深沉的眸子总是不自觉地在入口处徘徊。
“皇上驾到, 乐妃娘娘驾到。”
太监的通报声在入口处响起，众人的目光纷纷都转向了声音来源——今日打扮得格外明艳动人的宁初与顾奕携手，缓缓走进殿中。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乐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二人走近，众命妇女眷皆下跪行礼。众人无论心中有多好奇那正当盛宠的乐妃究竟长什么样，此时也只是死死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都起来吧。”顾奕牵着宁初的手同她一起坐上主位后，方才扬声命众人起身。
重又落座的众人这时才敢小心地抬起头来，偷看正端坐于上首的宁初。
只见，肤如凝脂、云鬓华服的宁初身穿一袭绛红色长裙，裙身由金线与彩线交错织成，裙摆则垂至地面，流动着婉转的优雅。
姿容绝艳，倾国倾城。
“当真是天仙也！”有命妇不禁同身侧之人低语道，“乐妃娘娘生得这幅模样，也难怪盛宠不断……”
高台之上，顾奕正对着宁初温声细语地说些什么，众目共睹下更显得情深意浓。而宁初则回以含羞一笑，依赖的眼神中仿佛充满了对顾奕的无限情意。
“要知道，这乐妃娘娘所得的恩宠可是非同小可啊。”另一位女眷也没忍住接过话头，啧啧感叹着，“听说，皇上还命工部专门建了一座畅乐楼，只为博那美人一笑。”
司离在殿角听到这些窃窃私语，神情并未有所变化。他只是微微抬头望向高悬于殿顶之上般琥珀灯盏，心头不由得掠过一丝难言的复杂。
已然落座的宁初却并不知道，司离今日会在这宴席之上。
她轻轻仰头望向顾奕，只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她那柔和的眉眼就这样落在顾奕的眼中。
顾奕只觉得宁初眼中仿佛有着春日暖阳般的无尽温情，令他陶醉。
他微微俯身，手指轻勾起宁初额角一缕垂落的青丝，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爱怜：“楚楚，今日是你的生辰。朕唯愿你年年喜乐，岁岁平安。”
“多谢皇上。”宁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小心翼翼地将头倚靠在顾奕的肩膀上，“楚楚能得皇上如此厚爱，当真是三生有幸。”
顾奕如往常一般拉过宁初的柔荑把玩着，两人相视而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