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刀插回刀鞘,握着刀朝停在路口的驴车走去。
和玉站在驴车旁朝这边张望,见她走过来,看向她手里的刀:“少爷,你买好了?”
“买好了。”谢亦云笑道,“江护卫借来的刀可以还给人家了。”
“少爷,改日我们过过招,试一下这刀如何。”
江护卫是个武痴,看到新的刀剑就忍不住手痒,这会儿眼睛发亮,兴致勃勃地提议。
谢亦云扬起眉:“别了吧,我怕你后悔。”
她怕江护卫的剑,碰上自己这把系统出品的宝刀,一下就被折断了,可不把江护卫这个爱剑如命的人心疼死。
就是要交手,也不能用这把刀。
江护卫不知晓谢亦云的一番好意,国字脸上一片茫然。
少爷什么意思?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
难不成少爷练了几天武,就有这样的自信,能打得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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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云进入车厢,拉着和玉坐在裴言对面。
三人从坐同一辆车起,每次都是裴言最后上车,然后坐在谢亦云旁边。
裴言性子孤僻,难得想和她亲近,既然坐下了,她也不好赶他走,让他坐到另一边去,因此这还是第一次三个人分成两边坐。
暗暗吸口气,谢亦云只觉空气都通畅了几分。
大热天的,这才是舒适的坐法啊。
对面的少年肩背挺直,面朝她唤道:“大哥,你在练刀?”
“嗯,每天早起和睡前练一会儿。”
裴言身子稍稍倾向前,声音中含着期待:“大哥,你练刀的时候我能去看吗?”
“呃……”谢亦云微微一顿,“三脚猫的功夫,难登大雅之堂,在言弟这等高手面前怎敢献丑?”
和玉抿着嘴笑,眼尾的红痣在日色里鲜艳欲滴。
少爷练刀与别人不同。
人家都是练习招式,少爷却只练习抽刀、劈、砍,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少爷说,她是在训练速度,以及肌肉记忆,要等基本功练好之后,再学习招式,这才是最科学的训练方法。
说这些话时,少爷一脸自信笃定,连江护卫都辩她不过。
如今在绝顶高手面前,少爷终于露了一丝怯。
虽然不知道三脚猫是什么意思,不过猜也猜得到。
和玉揶揄道:“少爷,你武功虽是……三脚猫的,但你的训练方法是最科学的,可以给裴公子说一说。”
谢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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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江护卫吆喝一声,驴车启动。
裴言起身离座,向对面走过来。
他个子高,在车子里不得不弓着腰,像一柄弯折着的剑,不掩锋锐。
车子一个颠簸,和玉没坐稳,身子歪斜,谢亦云连忙拉住她,再抬头看向裴言。
少年脚步轻盈,好似一片羽毛落在地上,轻轻巧巧,却又丝毫没被车子的颠簸影响。
两步来到谢亦云这边,挨着她坐下。
谢亦云:“……”
所以,最后还是三个人坐在了一边?
“大哥,我想看你练刀。”
少年坐得离她极近,声音响在耳边,低沉而又干净,是她喜欢的。
和玉侧目。
这位裴公子对着少爷就像变了一个人,对别人的冷漠、寡言通通不见踪影,这会儿依着少爷说话,竟有一点儿撒娇的意思。
她知道少爷把裴公子当弟弟看,可到底不是真的亲姐弟。
过后还是要提醒一下少爷,要和这位裴公子保持一点距离。
谢亦云却没想这么多。
少年虽然靠她近,但和地铁上人挤人相比,这真的算不了什么。
何况她早已习惯了少年的亲近,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边也只是因为怕热。
此刻少年挨着她,却没有她想象中的热哄哄的气流传过来,或许和他所练的功法有关。
“大哥,我来看你练刀,好不好?”
裴言再次开口求道。
眼角瞥见谢亦云一手垂下,衣袖落在坐凳上。
他悄悄伸出手指按上去。
触到了,柔软缠绵,像裹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手更加靠近,让两人的衣袖叠在一起。
谢亦云没发现他的这番小动作,听他几次相求,于是答应:“好好好,下次我练刀你来看。”
她的武功确实不能入大家之眼,但她上辈子进行训练,所用的方法都是经过严格验证的,既能激发人的潜能,又不会伤害身体,对此她有信心,不怕丢脸。
这套训练方法,她还准备改进之后用到军队里,裴言要来看,正好问问他这个武功大家的意见。
几人说着话,驴车行到了平长县的县衙,容知县在门口相迎。
第30章
容知县面有疲色, 精神头却很足,接着谢亦云一行人,脸上满是笑容, 把他们往里面请。
容知县走在谢亦云旁边,和她寒暄着:“谢大人临门,蓬荜生辉。”
又道, “司空县尉今天不能到场, 让我向你告罪。”
司空县尉去了哪里, 为什么今天不能来, 两人心知肚明, 不过这事暂时要保密,县衙门口时常有人经过, 于是容知县装模作样地向谢亦云说明。
谢亦云跟着他走进县衙大门:“容大人太客气, 你们现在正是忙的时候, 何必还非要特意为我设宴?我们是什么关系, 还用得着讲究这个?”
容知县听着这话,十分感动。
他已经把谢知县当成了非常亲近的人, 而在谢知县心中, 他们的关系, 也是非比一般。
谢亦云往他面上瞧一眼, 关心道:“这几日累坏了吧?”
容知县摆手:“不累,不累。”
其实是累的。
这几天他调配人员挖井, 许多事都要他来决断处理,几日几夜都没睡个好觉,又怎能不累?
可是这身体上的一点劳累, 比起前些日子心里的煎熬,实在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 他感激地看向谢亦云:“这次多亏谢大人,现今谢大人要回去平阳县,怎么都要略备薄席,聊表谢意。”
说着走到了县衙前院,只见人来人往,个个行色匆匆,有些抱着文书,有些拿着纸张,看穿着,明显都是县衙的官吏。
想不到在县衙里看到这样一番兵荒马乱的情景,谢亦云不由得盯着多看了几眼。
容知县解释:“他们是在安排挖井的事务。”接着感叹,“时间紧急,事情千头万绪,要办好确实不容易。”
看谢亦云一眼,笑道:“谢大人此前想必深有体会。”
谢亦云:“……”
这个,她还真是没有什么体会。
她把事情交给俞县丞,根本没怎么过问,事情就都办好了。
有一个得力的下属实在是省力啊。
不过扫一眼县衙里手忙脚乱的人们,她决定不必说实话,免得扎着容知县的心。
“是啊,确实不容易。”谢亦云点头,一脸赞同。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后院,后面跟着和玉、江护卫和裴言。
谢亦云垂下眼眸,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很好。
容知县把她直接带入后院,宴席也设在这里,明显是以通家之好的礼节来待她。
不过要想把容知县绑上她的船,光靠感情维系是不够的,她也不能完全放心。
不是她多疑,只是前途波涛汹涌,一不注意就会翻船,性命不能保全。
在这过程中,要想活命,就容不得丝毫差错。
而人心又最是擅变,不易掌控,稍一疏忽就有可能酿出大祸。
她不想考验人心,不准备给容知县背叛的机会。
最可靠的做法就是在感情亲近的基础上,再把利益捆绑在一起。
如何把两个县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她早已有所考虑。
等宴席过后,她就和容知县谈谈,保证他从此稳稳地待在她的船上,再也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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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后院,一座房屋那头传来“刷刷”尖锐风声,分明是兵器快速挥动发出的声音。
房屋挡着,看不到人,但从其动静判断,是个绝对的高手。
江护卫神情一凛,手按着腰间的剑,紧赶几步,走到了谢亦云的旁边。
和玉下意识侧头,看一眼和她一样落在后头的裴言,却见他似乎根本没听见那刺耳的风声,只专心致志地跟在谢亦云身后,低着头,一步一步踩在前面人的影子上。
这是艺高人胆大,丝毫没把那头的人放在心上?
和玉心下一定。
裴公子武功深不可测,有他和江护卫两人护在少爷身边,没什么好担心的。
容知县拍着额头,面露无奈,告诉谢亦云:“那是司空县尉的夫人,姓云,出身将门,枪法绝妙,连司空县尉都不是她的对手。”
又道,“她脾气直率,等会儿说话有不当之处,几位千万宽宥一二。”
他还要交代几句,已经转过屋子,和在屋前的人碰了面,只得咽回了到喉咙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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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云抬眼看去,屋前三个人,一大两小。
一个身着红色劲装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杆长枪,“嚯嚯”挥舞,速度极快,几乎只能看见枪头的一片残影。
速度快,力道也大,激起一片风声。
枪头与柄连接处有一圈红色的缨带,随着长枪的舞动飘荡,像是急欲吸血的触丝,张牙舞爪,含着凌厉杀机。
谢亦云不觉看呆了去,眼中流露出惊艳。
这是怎样的神仙姐姐!
女子一个旋身,收枪停下,面朝众人。
谢亦云视线落到她脸上。
女子大约二十六七岁,一双圆眼,灵活闪亮,脸色不是很白,透着健康的红色。
几滴汗珠从脸旁流下来,让人看到就觉得鲜活,充满蓬勃生机。
她的头发束起,用红色发带系住,盘在脑后。
头上除了这根发带,再无其它,身上也是简简单单一身劲装,没有什么配饰。
可是即使穿着打扮如此简陋,她站在那里,也是那样耀眼,使人不自觉地注目。
红衣裳、红发带、红缨枪,如松竹般挺立,脸上笑意明朗。
英姿飒爽。
谢亦云觉得,只有这个词配得上她,她就是对这个词的最好注释。
心中飘过一缕疑惑。
书中云夫人出场过一次,毫无特色,就是一个平常的小家之女,在宴席之上,被其他夫人讥讽欺辱也不知道反击,只会默默忍受。
对着眼前让她惊艳的女子,她不能想象书中十二年后的云夫人。
“县太爷。”女子和容知县打过招呼,目光转向谢亦云,笑道,“这位就是谢大人了?听说你今天来这里,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这话说的。
一个女子,明目张胆地说,特意来看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
容知县咳了一声。
裴言用斗笠遮住脸,看不清表情,和玉和江护卫都惊奇地张大眼,打量着女子。
谢亦云拱手施礼:“云夫人。”
容知县连忙上前来,给两边介绍。
几人互相见过,容知县唤来一直站在一旁的两个小孩,指着男孩对谢亦云道:“这是小儿容山。”又指着女孩,“这是司空县尉的女儿。”
谢亦云看向两个孩子。
他们就是这本书的男女主,这里的整个世界都是为他们而存在。
故事从司空如上京城开始,当时是建永四年,容山二十岁,司空如十八岁,推算过来,此时男主八岁,女主六岁。
两个孩子一起向谢亦云行礼。
容山虽然年纪小,却很是沉稳,行礼的动作规范标准,谢亦云已经可以想见他日后六元及第的风姿。
司空如和云夫人长得很像,一双眼忽闪忽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谢亦云和两个小孩温言说了几句话,众人继续往前走,去到厅房用饭。
一路走着,谢亦云心中疑虑重重。
之前她就疑惑过,书中男女主的父亲只是普通百姓,可实际上,现在他们一个是知县,一个是县尉。
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们丢了官职?
总不可能是两个人都辞官了吧?
如今见到云夫人,她心中的疑惑更加深重。
书中云夫人的形象,和她亲眼见到的云夫人一点都不符。
想来想去,想不通其中的关节,谢亦云干脆抛到一边。
她目前最紧要的任务,还是发展实力。
至于其他,不管中间有什么隐情,或是阴谋诡计,只要她足够强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可以解决。
而此时,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到了云夫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