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两清欢——辞别欢【完结】
时间:2024-03-26 14:33:27

  方许宁仔细想想平日里睡的软榻,再看看那张瞧着便十分坚硬的木椅,还当真有这个可能。
  “殿下不必在意,”看她整个人都愣住了,沈牧池不得不提醒道,“你我已成婚,就算同塌而眠也不会有问题。”
  这话他说得不错。
  可是方许宁不愿与心里想着旁人的人同塌而眠。
  这才是顶顶重要的事。
  想到这里,方许宁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她起身准备下榻,简直一刻也不想和沈牧池待在一处。
  “让开。”她微微鼓起腮帮子,她这时才发现自己是睡在里侧的。
  就算是自己迷糊了要上榻,也只可能睡在外侧,怎么可能越过外边的沈牧池进来?如此就只可能是被人抱上来的。
  方许宁想通这一点,却更加不明白沈牧池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打破他们刚成婚是定好的约法三章么?
  还是说他打算忘掉心上人,好和自己做一对恩爱夫妻?
  想到这里,方许宁背后汗毛耸立,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沈牧池料到早起时方许宁的情绪不会太好,乖乖起身,让人下去。
  “昨日殿下上了我的榻,可要对人家负责啊。”他有心逗逗她。
  方许宁刚穿好鞋,听到这句,差些又将鞋从脚面上扯下来砸人。
  “沈牧池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教养良好的公主没忍住爆了粗口。
  沈牧池浑不在意,他无所谓道:“要脸有何用,又讨不着媳妇。”
  看他这副模样,方许宁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哪哪儿都不得劲儿,只好赌气的坐在圆凳上,背对那个讨厌的登徒子。
  沈牧池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收敛,眼中浮起一层莫名的情绪,有些酸楚,更多的却是悔恨。
  悔恨自己早些时候因为在意脸面与她产生了诸多误会,以至于现在方许宁失忆都只记得自己与她的不对付和争锋相对,其中酸楚太过折磨人,他有些招架不住。
  只有他晓得,方许宁每每看向他时,眼中的冷漠与逃避快要将他压倒了。
  他回不到过去,无法补偿过去的方许宁,可是现下他面对的也是两年前的方许宁,从现在可是,他放下脸面,事事都与她讲开,终有一天会解开误会的。
  “叩叩——”敲门声唤回沈牧池的思绪。
  是容铃进来伺候洗漱。
  容铃面色有些不太好,方许宁一眼便看出来了,问道:“你这是如何了?昨日太过劳累了么?”
  “昨晚下楼倒水,被吓着了,水沾湿了衣裙,许是有些着凉。”容铃解释。
  方许宁皱眉,昨晚容铃下楼已不算早,为何还有孩童在外面?
  不是她多虑,只是结合皖城现在的情况,怎么会有人放孩子在晚上还放出来?
  “那孩童穿着如何?”方许宁问道。
  容铃记不太清了,昨日那孩童那样没礼貌,实在没法将注意放在他的穿着上,但方许宁太过严肃,她只好努力回忆。
  “天很暗,有些瞧不真切,可我记得那孩童衣领上绣着一个元宝,瞧着有些眼熟。”
  “元宝……”方许宁喃喃道,若是没记错的话,昨日带他们来客栈的张掌柜衣领上也绣着一个元宝。
  “是张掌柜的孩子。”沈牧池蓦然开口,“他可有说了什么?”
  方许宁回头对上沈牧池的眼神,几乎是对视的瞬间,她便确定,沈牧池与她想到一处了。
  “他让咱们快走,不让咱们住在这里。”既然问到这个,容铃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这家客栈又不是他开的,咱们凭什么要走?”
  “这家客栈的确是他的。”方许宁道。
  “为何这样说?”容铃不解。
  沈牧池道:“你说他的领口上绣着一个元宝,昨日张掌柜的领子上也绣着一个元宝。虽然无法确定这两个元宝是不是一样的,可他既然在宵禁时候还在客栈,可见他与张掌柜关系不匪,昨日又听他讲到自己的妻儿,是以那个孩子可能是张掌柜的儿子。”
  “不错,”方许宁难得肯定沈牧池,“他或许也不是要赶我们出客栈,而是要我们出城。”
  “啊?”容铃不解,怎么就从一句话里面分析出这样多消息了?
  “可是,他为何要赶我们出城……”
  这也正是方许宁疑惑的,直觉告诉她,皖城并非像城门守卫说的那样是要防止走水,一定有什么不好告知天下的事在皖城发生,而城正也无法解决这件事,以至于想要封城企图瞒天过海。
  “咱们要赶紧出城,”沈牧池显然也想到了,“快去通知其他人,一刻也不要耽误,尽早出城。”
  容铃没怎么想明白,只是在讲这句话时,沈牧池的神情太过骇人,她下意识便去做了。
  “皖城出事,等回朝歌城了还请殿下向陛下说明。”沈牧池注视着方许宁的眼睛郑重道。
  “……”
  方许宁沉默。
  她虽没开口,可浑身都散发着不赞同的气息。
  沈牧池太了解她了,她是皇帝唯一的公主,自小和一众皇子念书,读得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学得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自然不下这一城的百姓被昏官磋磨,可若是要插手,定然就将自己暴露出来,这里只有从靖安侯府带来的寥寥数人,万一城正看他们势单力薄一网打尽就真的走不掉了。
  “咱们换个说法,”她抗拒的态度太过明显,沈牧池不得不换个策略,“待会儿咱们先瞧瞧城内状况,若是还能有所回转,咱们就留下,若是凭咱们无法解决,便立刻启程,如何?”
  这是沈牧池能做的最大的让步,好在方许宁也并非不明事理,她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有容铃通传,众人很快便收拾好下楼准备启程,在辰时多一刻钟时便已经离开福来客栈准备出城。
  此时还算早,却也不至于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在近些的小县城里,这个时候已陆陆续续有商贩开始准备摊子了,这冷清的街道完全看不出这是一座繁华的城。
  方许宁时刻注意外边,想弄清城正到底在做什么,可知道要出城的时候,都没见到一个人。
  眼见着离城门越来越近,方许宁心中的不安便越强烈。
  城门大门紧闭,四周也看不见守卫,一时间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正当沈牧池要靠蛮力破掉上面的锁时,不少官兵从四面围过来,将靖安侯府的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位好好留在这里不好么?本官让人将你们好吃好喝地供着为何还想这样早离开?”在城墙上喊话的正是皖城的城正徐厚卿。
  靖安侯率先下马车,对上他的视线,开口道:“城正大人,咱们就是普通的商队,得赶着去北边行商,实在无暇留下来游玩,不若咱们留下些好处,大人行行好放咱们出城罢。”
  徐厚卿在官兵的簇拥下走下城墙,道:“你们中有一人赶上了疫病,一个也不能走。”
  “疫病”这个词太过敏感,在众人的认知里,疫病是无药可救的,只要染上,那么只能等死了。
  “城正口下留德,”靖安侯不满,“咱们一路过来可从未遇上疫病。”
  “不是,”徐厚卿面露难色,几次张口,都没讲出话来,最后心一横道,“实不相瞒,是咱们城里的人染上疫病传给你们了……”
  方许宁目光一凝,看向身边的容铃,据她所知,容铃是接触过外人的。
  还不等她细看,车帘便被拉开,有人抓住方许宁将她从马车里抱出来,一落地便被护在身后。
  “沈牧池你做什么……”方许宁其实知道沈牧池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她不愿相信染上疫病的人是容铃。
  沈牧池不确定他讲得是谁,只是容铃的确接触过外人,为了方许宁,他不得不这样做。
  容铃看着沈牧池身后的方许宁,眼神懵懂。
  她早些时候已经察觉出身体不适了,只是她没往疫病这方面想,她以为自己只是受惊着凉……
  她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你莫要血口喷人!”方许宁对上徐厚卿,他都没见到人,如何确定他们是否真的染上了疫病。
  “是不是血口喷人,小姐听我描述便知晓了,”徐厚卿竟出奇的好脾气,“初染疫病者,浑身乏力,面无血色,手心发汗。”
  徐厚卿越是讲下去,容铃的面色就越苍白,她望向方许宁,无助又彷徨。
  “容铃……”方许宁舍不下她,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说得可有对上?”
  回应她的是容铃不断掉下来的泪珠。
  一瞬间方许宁的心如坠冰窟。
  容铃拉上车帘,将自己与外界隔开,她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闷闷的:“小姐将我留下罢,容铃就留在这里,不能再陪着小姐了……”
  可方许宁如何能狠下心将容铃真的留在这里,她当即道:“我怎么会留下你,咱们必须一起回去……”
  沈牧池凝眉,要是容铃不和方许宁分开,两个人都会感染。
  “众位一个也走掉,你们知晓了皖城的事,为了防止众位将这件事散播出去,同时也为了城外人的安全,都必须留在这里。”
第22章
  “你们知道城内有人感染疫病,为何一开始又放人进来!”靖安侯人不知质问道,“医药是一开始便与我们明说,又何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徐厚卿冷笑一声:“要是不阻拦你们进城,你们和旁的人了说怎么办?到时候只要有一个人起疑,便会有成千上万个人起疑,届时皖城就完了。”
  “你们现在已经完了。”方许宁冷声打断。
  “你这妮子好生放肆!”徐厚卿不满,“你们要是识相些都调转方向回福来客栈去,若是想硬闯出城,本官也有强硬手段。”
  说着他眼神扫过周围数量不少的官兵,显然是有恃无恐。
  方许宁子小便没人讲过她放肆,向来都是她给旁人说,徐厚卿讲出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城正大人,”方许宁突然开口,心里有了打算,“可否与小女子单独谈谈?”
  徐厚卿心中好笑,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想和他攀关系了。
  “本官缘何要与你谈?”
  “不可!”沈牧池察觉到她的意图,企图制止。
  方许宁只当没听见沈牧池的话,继续道:“城正大人若是错过了这次谈话,我敢保证,不消两三日,你瞒了许久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徐厚卿这回倒是没跟着接话,无人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握住,有些日子没打理的指甲也嵌进手心,压出深刻的印记。
  他讲话虽强硬,可城中还能用的官兵已经全在场上了,若是对方一定要出城,他未必有信心拦下他们。
  “考虑的如何城正大人。”方许宁适时打断他的思绪,逼人赶紧做决策。
  “可以。”徐厚卿这两个字一出,面色微微苍白了些。
  方许宁也松了口气,她将目光转向平危,眼神示意他跟上自己。
  “宁儿!”
  手腕突然被抓住,方许宁看过去,正好对上沈牧池的视线,她回以不解的神色。
  沈牧池轻轻叹了口气,轻到方许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心些。”
  不知为何,方许宁面对沈牧池的关心,竟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徐厚卿不放心方许宁,也带了一个算作心腹的人与他一起进入街边的隐蔽小巷。
  “你想说什么?”徐厚卿将人带到巷子里后便急切的让人直接谈。
  “不知城正是否记得往年这个时候靖安侯府都会路过这里?”方许宁并未直接挑明,而是让徐厚卿先自己猜。
  靖安侯,这个他知道一些,据说每年靖安侯都会带着家人去踏青,六月初返程会在皖城歇一歇脚,今年没接到消息靖安侯府的人来还有些意外,心中庆幸没赶上来让人抓住把柄。
  “我们便是靖安侯府的人。”方许宁一句话犹如扔进平静湖水的石子,惊起波澜。
  这话一出,徐厚卿已不知道自己是谁在何处了,可他又抱着一丝侥幸,万一面前的人是诈自己呢?
  “你不会以为就这几句话就能威慑到本官罢。”徐厚卿表面正经道。
  他已经心虚,方许宁看出来,却不敢放松,她接着道:“不晓得城正大人可知道,前些时候,靖安侯府尚了公主。”
  “这是自然,乐安公主是圣上独女,公主大婚,定然昭告天下。”徐厚卿想要巴结陛下,自然没少打听皇室间的事。
  既然知晓,那便好办了。
  方许宁将手平摊递给跟在身后的平危:“把东西给我罢。”
  平危顺应地递上一块牌子,而后被方许宁捏着结扣给徐厚卿看。
  朴实无华的铜牌上刻着一个庸字,下边有几个小字,徐厚卿瞧不真切,可光是那个“庸”字已经能让他认清面前这人的身份。
  他曾在二皇子身上见到过一块差不多的,不过是下面的小字有些微差别。不论他面前站着的是乐安公主本人亦或是公主的侍女,他今日做的事都够他脑袋掉几回了。
  方许宁将他的神情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而后“扑通”一下跪在方许宁面前。
  “叩见乐安公主,下官罪该万死,竟不知殿下大驾光临,犯下滔天罪孽。”
  见他叩首,方许宁终于松了口气,她就怕见了牌子为了灭口直接将她留在这里了,到时候父皇派人来都找不到尸首。
  方许宁扶起徐厚卿,道:“今日我们的人染上疫病,我们大部分人都留下来,为皖城尽一份绵薄之力,但我们必须派一人去朝歌城面见圣上,让陛下派太医过来查看病症……”
  一讲到要派人过来,徐厚卿就紧张,道:“殿下,下官……”
  “徐城正不必忧心,只要此次疫病控制得当,能撑到陛下的人到,届时本宫会为城正美言几句。虽无法再做皖城的城正,好歹留有命在。”
  徐厚卿也没法说不,靖安侯府这样多人一同踏青出游,却迟迟不见回去,任谁都会起疑,何况里边还有个公主在里面,到时皇帝直接派人来查莫说小命了,九族安在都未可知。
  “多谢殿下。”徐厚卿再叩首。
  巷子外以沈牧池为首带着几个家丁守住巷子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只要方许宁出声,他们就冲进去救人。
  见着人出来,沈牧池收剑回鞘三步并作两步走至方许宁身边,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没见人伤着才安心。
  “护送殿下回客栈。”徐厚卿与进去时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场的人除了靖安侯府的人,都不由一惊,将视线聚集在方许宁身上。
  众所周知,陛下只有一个公主,那么站在他们面前便是乐安公主,先前围住众人的官兵立即将兵器收起来,心中慌作一团。
  要知道,大庸律法是禁止将兵器指向皇室的。眼下虽被疫病包围,可能不能染上还不一定,但向公主举剑却是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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