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意接下这位置,但他们谁也不服我。”
“紫衫龙王为了韩千叶出走,金毛狮王也没了联系,白眉鹰王回到江南自立门户,青翼蝠王一身寒疾自身难保。”
“如今我虽坐镇光明顶,但四法王、六散人纷纷出走,只一个范遥还在我身侧,明教已然分崩离析,他们都道我狼子野心。”
说这些时杨逍脸上少见地没有笑意,唇边的弧度甚是讥讽。
但方艳青却能听出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下的沉痛和不甘,她也理解他为何如此,她握住了他膝上的手按他最喜欢的那样十指相扣。
“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不是觊觎教主之位,满足一己私心。你只是不想明教在阳教主离开后走向衰落,只是觉得没有人有资格坐上他的位置。”
所以与其由那些他看不上的人瞎折腾明教,不如自己先占着,至少杨逍信任自己的能力决不会让明教越来越差。
他们相识三载,相恋两载,对彼此再相知相爱不过,方艳青怎么会不明白他对明教深厚的感情和他清高孤傲的性情。
她清淡柔和的嗓音在怀中轻轻响起,仿佛伴随着倚靠在一起的胸膛深深传导到了其下跃动的心脏改变了原本井然有序的规律。
杨逍什么话也没有再说。
对此的回应只是更加搂紧了她在怀里,低头靠在她浓密的乌发间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清冷淡雅的香气仿佛从中汲取了力量。
……
晚间的饭菜是杨逍和范遥准备的。
胡青牛在忙着诊治病人,方艳青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入世数年倒也曾想向胡青羊学习厨艺,可惜在这上面一窍不通。
但现下总不能指望着胡青羊一个小姑娘为他们一群人忙活。
于是不忍妹妹辛苦的方艳青倒是很忍心使唤杨逍,他们两人曾一起结伴游历风餐露宿过那么多日子,对他的厨艺再清楚不过。
杨逍倒是没什么异议,顺便拉来了不情不愿的范遥打下手。
最后做出来的一桌饭菜自然不令人失望,色香味俱全,倒是让胡青牛和胡青羊兄妹暗暗大吃一惊。
方艳青则是私下对杨逍玩笑道,“杨郎果真很有祖师遗风。”
桃花岛岛主东邪黄药师就是个号称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的奇人,他的女儿丐帮帮主黄蓉据说就做的一手好菜。
方艳青这般虽是夸赞杨逍,实则也是调侃他少年时恐怕很以东邪为榜样所以才用心钻研厨艺,毕竟按读书人的说法君子远庖厨。
杨逍自然听出来了,但他脸皮厚地很并不以为意。
反倒是对她的称呼很感兴趣地挑眉。
青妹对其他年长的男子都会礼貌地称呼一句大哥,但对他从来都是直呼其名,杨逍从前还会醋习惯了倒觉得这也是种特殊。
但她脸皮薄,这还是第一次听她用这般亲昵地称呼唤他……
杨郎……
唔,果然很好听,看来以后要哄青妹多喊几次。
杨逍面上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下这般打定主意想道。
晚上鲜于通自然是和他们这群人一起同桌用餐,胡青牛主动作为中间人向他们双方作了介绍,只说了姓名没说身份。
但明教逍遥二仙的名号在江湖中何其响亮,鲜于通又早知胡青牛这位蝶谷医仙是明教中人,怎么会猜不出他们俩的身份。
但他面上倒并无敌意或是防备,反而落落大方友善笑道,“在下华山派掌门弟子鲜于通,能与几位相识一场便是缘分。”
和他相比,杨逍和范遥的反应就冷淡多了。
范遥自顾自喝酒,杨逍漫不经心地支着头给坐在身侧的方艳青碗里夹她喜欢的菜,两个人脸上的神情显而易见地兴致缺缺。
可谓非常不捧场,鲜于通倒不觉讪讪反而很宽容地一笑。
这样的反应至少看起来可比他们两个礼貌讨喜地多,至少胡青牛就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而方艳青虽没说什么但也没有恶感。
见此范遥暗暗冷笑了一声。
“华山派啊……”
他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回忆的语气很是随意地道,“和他们好像是有几笔仇怨的,往常我遇到一个华山弟子就要杀一个。”
鲜于通握筷子的手一顿。
而范遥的话还在继续,他根本没看鲜于通的反应,而是捅了捅身旁的杨逍问道,“我记得你和华山派好像也有仇?”
杨逍看出他的意思,饶有兴致地道,“是啊。”
“还记得我们杀的那几个华山派弟子吗?”
杨逍又很捧场地接话,“记得,怎么了?”
范遥喝了一口酒,脸上含着笑意用回味的语气轻飘飘道,“好像一个是大卸八块,还有一个被我们扔到鬣狗群里活活分食了。”
杨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同样笑着说道,“是啊,大卸八块的最后是喂给了附近沼泽里的鳄鱼,啃地骨头都不剩。”
范遥和他对视一眼仿佛意有所指,“这不就是绝佳的毁尸灭迹,所以到现在也没被人发现,说来蝴蝶谷里不知有没有鬣狗……”
他们两个谈笑风生,轻描淡写。
但对面的鲜于通却不复原来的镇定自若,原本就面带病色的脸上更加苍白,额间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颇有如坐针毡之感。
胡青牛不知道鲜于通是哪里得罪了今天刚来的两尊大佛,但对方好歹是他义结金兰的兄弟,只能尽量在一旁打圆场笑道,
“他们两位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鲜于兄弟别当真。”
方艳青一直神情淡淡地看着他们两人这出戏,颇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在鲜于通是华山派弟子的面子上还是看了一眼杨逍让他到此为止。
于是接下来这顿饭总算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如果不提异常安静的鲜于通的话。
饭后的晚间方艳青和杨逍又单独到附近散步,直到这时她才有空问起方才饭桌上的事,“鲜于通是有什么问题?”
见她首先是质问鲜于通,杨逍颇觉满意地笑笑,随即又调侃道,“怎么?我记得你祖上不是应该也和华山派有仇吗?”
华山派的开山祖师郝大通是当初全真七子之一,全真教和古墓派因为两派祖师王重阳和林朝英的缘故的确是有宿怨。
甚至曾经古墓派的入门仪式弟子都需要向王重阳的画像吐口水,不过后来到她外祖父母这代自然将这规矩给改了。
方艳青无奈看他一眼,“这些都是陈年旧事,我不信你不知。不过你和范遥应该不是真的和华山派有仇?”
正常人杀人就杀人,谁有这个闲心又是大卸八块又是丢给鬣狗,更何况哪里来的好地方既有沼泽鳄鱼又有鬣狗成群。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其实几乎是肯定。
杨逍撇撇嘴,“好吧,就是吓吓他这个伪君子罢了。”
他没说今日在她来之前听到的鲜于通的一番暗藏玄机的话,青妹性情纯粹直率,这种弯弯绕绕的话术她是听不出什么问题的。
方艳青今日并没特意关注鲜于通,但也没觉他有异,因此对于杨逍的评价只在心底留了影子倒未立刻就全然相信。
并非她不信任杨逍,而是她一向喜欢以亲身体会看人。
江湖上不知所云甚至离奇古怪的传闻还少吗?他人口中的话总是有失偏颇的,若听一个信一个只怕千人都有千面。
月上中天,不知不觉就到了要回去休息的时候。
蝶屋这里因为时常要安置病人,倒是有好几间空房,杨逍范遥兄弟俩住一间,方艳青自然是和胡青羊同住。
临进屋前杨逍拉住方艳青的手不放。
方艳青带着些疑惑和温柔的纵容回眸看他,“怎么了?”
杨逍用扇子轻点唇边,笑而不语。
方艳青垂眸无奈一笑,浓密的霜睫在月光下打下一片淡淡阴影,紧接着纤长凝白的脖颈微微仰起一段优美的弧度主动在他唇边轻吻了一下。
但杨逍可不满足这样的浅尝辄止。
于是在她即将退开时,两只大手分别握上她后颈和那盈盈一握的婉转纤腰强势不容拒绝地将她紧紧揉进了怀中。
舌尖在甘之如饴的春水里缠绵悱恻,你追我逐,原本颜色微淡的双唇在细密的啃噬与啄咬下逐渐染上靡丽的水色。
待分开时,方艳青已是朱唇微肿,呼吸略急。
她有些恼怒地想把一亲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杨逍给用力推开,但杨逍的手臂仍然如铁桶般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声音暗哑低沉。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方艳青立刻就不敢动了,她如今在男女情爱上已非当初懵懂无知,自然知道他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
两人就这样在屋外的月色下相拥了许久。
等到好一会儿杨逍终于肯放开她,方艳青立刻头也不回,理也不理地匆匆低着头回屋了,进去的时候却看到站在门边的范遥。
也不知是何时站在那儿的,又看见了多少。
但见着她如今粉面含春,眼波潋滟的模样也该知道了,而范遥对此的反应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起来很不屑地转开了目光。
她路过时还故意抖了抖身体,语气很嫌恶地嘟囔了一句。
“嘁~肉麻死了……”
方艳青不理他,倒是屋内的胡青羊不知前情见他对她这般态度很是不满地鼓起勇气偷偷瞪了他一眼,就像幼猫挥着小爪子。
方艳青看地好笑,拉着她往卧室里走,低声劝道,“别理他,他这是喜欢的女子另嫁他人受了情伤,我们体谅下可怜人。”
她说的是黛绮丝的事,但范遥听在耳中却心下一跳,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底最隐秘自己也不敢揭穿的事实般心虚又心慌。
……并且他清晰地知道这并非与黛绮丝有关。
已经进屋的方艳青和胡青羊没有见着范遥骤然僵直在原地的模样,但杨逍却看地一清二楚,并且恐怕比他自己还明白原因。
路过他时还十分记仇地报之以嗤笑,但要指望他点醒他……
那是不可能的。
第21章
道貌岸然21
秋日的夜里,蛙声渐消,蝉鸣也失了踪迹。
只余圆月下更深露重的霜寒,房间里烛火已熄灭,一片黑暗。
方艳青和胡青羊睡在一张床上,只有一旁的墙上半开的窗户里投射出一片清冷的月光恰好照在两人的身上。
或许是她们初遇时就因意外同寝,因此素来不适与人过于亲密的方艳青倒是不排斥与胡青羊同床共枕的距离。
不如说对她而言,这种闺中密友同床夜话的经历还是很新奇特别的。
“……姐姐,我不喜欢他。”
就在两人都已躺下即将闭眼入睡时,安静的夜色里胡青羊突然这般轻轻开口说道,方艳青睁开眼侧首往身旁娇小的少女看去。
“谁?鲜于通?”
杨逍和范遥与胡青羊的兄长同是明教中人,他们早就相识虽不熟络但也谈不上突然厌恶,因此方艳青下意识就锁定了鲜于通。
果然,黑暗中胡青羊点了点头。
“哥哥很看好他,救了他之后与他义结金兰,还有意将我嫁给他,可是……我不想。”
胡青羊如今已有十五岁,即将及笄的年纪是到了该相看亲事的时候,父母早逝的情况下自然只有兄长胡青羊为她操心此事。
尤其经历过当初拐卖之事,胡青羊对男子多有畏惧。
鲜于通是胡青牛看好的人选,他自然不会害自己疼爱的亲妹子,必是觉得他是良婿,方艳青问胡青羊为何不喜她也说不出原因。
不免让人觉得她是否因当年阴影才抗拒。
想必胡青牛也是如此想法,所以自家妹妹明显不配合仍然不放弃撮合,毕竟女子嫁人天经地义,有些阴影终究要克服。
但方艳青前不久才从杨逍那里听到他对鲜于通的不喜,因此再听胡青羊所言尽管还没察觉出问题到底还是对此留下了疑影。
当下只温声安抚道,“放心,你若果真不喜无法接受,与胡大哥明言他总不会逼你成亲,他是你兄长自是以你想法为先。”
胡青羊轻轻应了声,又靠近了些挨着方艳青手臂才安心睡下。
……
第二日。
因昨夜的想法方艳青便不动声色对鲜于通更多了几分注意。
见他相貌清秀,举止大方潇洒,谈吐文雅,面上又总含着几分笑看起来的确是个令人见之生喜的青年俊杰。
倒也难怪胡青牛这般看好他。
而且他身上的气质莫名给方艳青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
“青羊妹妹,我来帮你吧。”
药房内胡青羊一如既往站在药柜前挑选着需要用的药材,鲜于通不知为何站在她身后帮她拿取放在位置较高的药柜里的药材。
一伸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尽管没有真切地接触,但两人距离不足一指宽,男子的气息仿佛铺天盖地完全将她包围。
胡青羊顿时动也不敢动。
一瞬间回想起三年前无能为力地被男人粗暴地捂住口鼻抱走的感觉,脸色都不禁变地微微惨白起来。
“是这个吗?”
鲜于通取了药材又低头看向胡青羊含笑问道,仿佛没有看到她难看的脸色靠地更近,暧昧温热的吐息全然喷洒在她嫩白的脖颈。
胡青羊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更加不敢动弹。
被拐卖的过程自然不会是好受的,她们这些商品虽然要保持完整才好买个高价,但中间男人抚摸的大手和肮脏黏腻的触碰也少不了。
恶心,好恶心……
胡青羊紧紧咬着唇,用力地几乎要咬出鲜血,牙关和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开始细微地颤抖,眼神空洞,渗出冷汗的面上惨白恍惚。
“青羊妹妹,你怎么了?”
鲜于通的脸上含着轻佻又虚伪的温柔关怀,身体靠地更加近了,就在他的掌心即将靠近胡青羊腰间时一道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在做什么?”
方艳青雪白的丽影赫然就亭亭站在门口,眸光冷然地注视着他,鲜于通的手一顿,胡青羊则是像乍然惊醒般用力推开他向门边跑去。
直到将全身都躲在了方艳青身后,手紧紧抓住她衣袖才算安心,就像那时一样在她无处可逃的绝望之时总是姐姐出现……
而转身面对着方艳青的鲜于通面上并无半点心虚慌张,微微错愕过后便是歉意困惑的神情,“方,方姑娘你误会了……”
他略焦急地解释道,“我只是见青羊妹妹似乎有些不舒服,一时情急想问问她情况,这才,这才……”
鲜于通神情语气实在真诚,方艳青定定看他一会儿还是收回了目光,她也只是刚好撞上那一幕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什么。
但看青羊害怕地面色发白的模样也不忍心现在问她什么,便将信将疑地先带着她离开回了卧房里才开始温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