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想得美！周末我和大林都起的晚。有时候吃两顿饭，有时候就吃一顿饭，这不刚吃完饭在厨房洗碗呢。你如果早来一点，就能赶上我们饭点了！”
“呀！没赶上，我可吃大亏了！”
“切！我还不知道你？叶清水你呀，这么多年了，还是跟我们见外着呢。你肯定是在家里掐准了时间，估摸着我俩都吃完了，才过来的！”
“哪能呢？我真是想过来蹭饭的，你快找找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拿出来！”
“还真有，大林刚炒了一锅花生米，还剩着呢，要不要来点儿？”展萍一刻等不及，这就拿了花生米从窗口递出来。
“大姐，你就让我在院子里吃啊？让我先进去啊！”
展萍大大咧咧的，日常习惯了从窗户口跟过路的邻居阿姨们唠上几句家常，这会儿在窗户里抓住小水就说开了，也忘了小水是第一次来，还等着她开楼栋大门呢。小水也不按门铃，早已经听见展萍趿拉着拖鞋往大门跑的声音了，等着就是了。
“嘿唷，快进来，快进来！”
“清水来啦？吃过饭了没？”大林刚从洗手间出来，碰到展萍正拽着小水进屋来。
“吃过了，不过还想吃点大林牌花生米！”
“哈哈哈，第一次炒，都炒糊了，你别嫌弃啊！”大林去厨房把一碟花生米端出来，搁在茶几上，让她们俩边聊边吃。
小水环顾了一下房子，大概80平方左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是很简单的北城居民楼格局，被展萍布置的整洁又温暖。大林准备出门，想把空间留给两个女人，便进卧室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走出来。
“你这是要干嘛去？”展萍嘴里嚼着花生米，撇了一眼大林，问道。
“我出去扔个垃圾啊，明天咱俩都出门了，这些还搁在家里，就要生虫子了。”大林说着就要去门口穿鞋。
“大林，你先等一下出门。上次多亏了你推荐的那位汇峰医院的郑主任，帮我们省了好大的麻烦。我小哥一直让我记住，要找机会替他好好谢谢你们...”小水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一个方形礼品盒。
“你又见外了，是不是？！你再这样，我们可生气了！”展萍气呼呼的拦住小水。
“哎呀，这又不是给你哒。是我小哥他们感谢人家大林的。喏，不信你看，是条男士皮带，是给大林的呀！”小水早料到展萍会拦着，便直接打开盒子亮出来里面的东西给她看。
“那也用不着，你回去跟小哥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展萍看也不看，啪一下把盒盖又重新盖回去，随手塞进了小水的包里。
“你这...我都拿过来了。”小水自觉有些窘迫。
“再拿回去！”展萍丝毫不给机会。
“清水，真不用给我准备这些，其实那件事也不是我帮的忙。”大林看着两个差点撕扯起来的女人，小声的，终于插进话来。
大林看了看展萍的眼色，展萍叹了一口气，意思是她也不管了，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大林得了眼神批准，鞋也不穿了，就近坐在展萍旁边的沙发扶手背上。
“清水，我哪认识什么医生、什么主任的？我和展萍都是外地人，这边又没有亲戚。”
“不是说，你的一个叔叔推荐的吗？”小水有些困惑，记得展萍当时电话里说，是大林一个叔叔也有心脏问题，正是郑主任治疗的。
“呃...倒是有那么个叔叔...”大林皱着眉头，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展萍瞅了一眼磕磕巴巴的大林，赌气掐了一下大林的小腿：“你怎么连个话都说不明白！”
“清水，他这张笨嘴说不到重点上。你该感谢的人，是杨柳！他说的那个叔叔，是杨柳的爸爸。”
“杨柳的爸爸？杨柳有爸爸？”小水惊愕。
“怎么你也听不明白话了？！没有爸爸，哪来的杨柳啊？”展萍也故意瞅了一眼小水。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杨柳以前从来没跟我提过他爸爸。我只知道他爸妈是在他很小时候就离婚了，他以前一直跟着他妈妈生活。”小水看展萍一脸愠色，赶紧解释道。
大林接过话来：“对，他爸爸一直都在北城。考大学的时候，也是他爸叫他一定要考到北城来，所以他才来北城的。”
展萍在旁边应和着点点头，欣慰大林终于能把话说囫囵了，自己又惬意吃起花生米来。
大林继续讲：“清水，你知道杨柳一直身体不好的，但他没跟你说过他得的什么病吧？他也是心脏的问题，是遗传他爸的，好像叫什么肥厚心肌病。好在阿姨从小把他照顾的好，他也没什么大碍。但是他爸爸在杨柳念大三的时候，生意上遇到了难关，可能受了不小的打击，病倒了，做了个大手术，好像最近几年都还要定期复查...你那天打电话来问这事，我就想起来了，就问了下杨柳。杨柳让我不要告诉你是他帮的忙，毕竟挂号什么的都还要你自己来，他觉得这也算不上帮忙。我觉得他说的对，就没告诉你，谁知道你倒当成了一件大事，还特意准备了礼物，唉！”
小水震惊在原地，杨柳有病，她早就知道，也早有心理准备，她小时候甚至猜测过，他得的是比这更严重的病，她都不怕。杨柳的爸爸在北城，也不是重点，他早就告诉过她在北城有亲戚。重点是杨柳的爸爸是在他们大三那一年做手术的，大三！杨柳说再也不能接她，再也不能陪她一起回老家，之后就突然断了联系的那一年。她一直没有问原因，她自以为人家若愿意解释就自然会解释，人家若不愿意解释又何必死皮赖脸缠着人家的那一年。
“清水，这些事，你都不知道吗？”展萍瞧出小水的神色有些吃惊，放下花生米，有些怀疑的问道。
“清水不知道的，杨柳一直瞒着她。”大林替小水回答道。
“什么？”展萍也跟着吃惊起来。
“他们好像从大三开始就没联系了，对吧，清水？”大林也起身抓了一小把花生米嚼起来，好像说累了似的。
“不对啊，大四咱们去海州旅游的时候，杨柳不还去车站送我们了吗？不是他让我们去找清水帮忙的吗？”展萍却把大林手里的花生米一巴掌拍回碟子了，好奇心上来，等不及了。
“嗨，说是那么说，他俩其实没联系。你就没想过，我为啥一定要你住她宿舍里啊？谁热恋期间还两口子分开住啊？那还不是因为杨柳交代我的！他是想咱俩顺路过去看看清水的情况，就是因为他俩不联系了啊。”
“啊？！我说你怎么出门玩一趟，还要跟我分开住呢！我当时还偷偷高兴自己找了个正人君子，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哼...”展萍笑着揶揄道。
转而琢磨出什么来，向小水身边挤了挤，又笑着对小水说道：“清水，你还记得那时，咱俩在你宿舍聊到过他们几个人吧？我当时就跟你说，别看杨柳瘦不拉几，又是个闷葫芦，其实他才是这三个男人里面的主心骨！我们家大林看着沉稳，实际却是个没主意的。那吕少峰看起来咋咋唬唬的，实际也是个软葫芦！他们俩什么事都是听杨柳的。我和大林能成，其实也是靠杨柳撮合的。哎呀，我展萍自认看人还是很准的，竟然没发现杨柳的心思藏得这么深啊...看来他的心思啊，都用在你身上了，可偏偏又什么都不让你知道！你们俩这是谈的什么虐恋啊？！”
“要我说，他们俩就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把我们夹在中间，可太难受了！杨柳什么都不让我往外说，我都快受不了他了！”大林听到虐恋两个字，正中下怀，跟着追了这一句。
“就是，他俩也不小了，你们这群人里，就剩他俩还是光棍！干脆说开了，在一起多好！”展萍也来了兴致。
小水此刻是茫然的，她明明是大林和展萍嘴里的当事人，但却又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看客、听客。这跟她想象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杨柳用在她身上的心思，怎能从未让她察觉过一丝一毫！难道一直都是自己蠢？！
第42章
“清水，怎么样？”展萍看小水有点走神，怼了怼她的膝盖。
“什么？”
“你俩都单身，凑一对呗？”展萍又问了一遍。
“开什么玩笑？他都是要结婚的人了。”
“谁？杨柳？杨柳跟谁结婚？！”大林和展萍齐刷刷盯向小水。
“你们干嘛这样盯着我？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怎么拿我开这种玩笑。”
“我们真不知道，你从哪听说的？”大林疑惑的追问道。
“他自己跟我说的。两个月前我刚来北城，他就告诉我了。你们别装了，你们也认识他未婚妻啊，你们忘了？你们求婚那天我也在啊，我什么都看见了。”
“清水，你在说什么？这跟我向展萍求婚有什么关系？”大林看小水一本正经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反倒更狐疑起来。
“我真的看见了。再说，都是老同学，我也替他开心的，你们不必这样。你们当时不是放了结尾恭喜短片吗，他俩还跟你们要伴郎服，那女孩挺漂亮的，杨柳眼光挺不错的。”小水醒了一下鼻子，觉得鼻子里面酸酸的。
“清水说的人...是杨絮吧？”大林转过头去，怀疑的口气问展萍。
展萍刚才还嘴巴张得大大的，现在瞬间惊醒，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就是！杨絮！”
两人同时唉了一声，嘴里啧啧着，不断摇头晃脑起来。
好一阵子过去，大林抬起头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叶清水，你行不行？我不管杨柳是怎么跟你说的，但你不能瞎说啊！那是杨絮！都姓杨，你动动你那个聪明的小脑瓜，你猜，她为什么也姓杨？！”
展萍也跟着起哄：“啧啧啧，我说呢，那天明明是被你和大林骗去影院的，怎么到后面找不着你这个红娘了！敢情儿，你是吃这门子醋了！你不觉得他俩长得贼像么！你就没怀疑他俩有点儿什么家族血缘关系？我第一次见到杨絮，就知道她是杨柳的妹子了！还有比他俩长得更明显的么？”
......
“咱也甭聊了，我怎么越聊越生气！大林，你这就给杨柳打电话，让他赶紧来一趟！这误会大了去了，咱俩作为朋友，可不能不管！”展萍怂恿着大林赶紧去打电话。
小水受了这一连串的智商打击，已经傻了。
是啊，总是杨柳把她变成傻子，而她自己可能也真的是个傻子。
“奇怪，电话打通了，但没人接。”大林举着手机，嘴里唠叨着。
“大周末的，他那店里肯定忙，估计没听见，你再打一遍。”展萍急的一刻也等不及。
“不对，还是没人接。”
“要么你试试打到他办公室座机上，看看人在不在店里？”
“哦，接了！”大林把外放按钮打开，示意展萍一起听电话。
“喂？海丰轮胎。”是一个娇嫩的女孩声音。
“您好，杨柳在吗？”大林大声问道。
“嗯？是大林哥吗？”那女孩问。
“杨絮？你怎么在店里？”大林和展萍面面相觑。
“哦，我哥去外地办事了，过几天才能回来。今天是周末嘛，店里事情多，我肯定要过来帮忙看顾一下。怎么了，大林哥，你有什么事儿？”杨絮讲话跟肖师兄一样，又快又密，一口北城腔。
“哦，你哥去外地了？也没什么急事儿，我刚才打他手机没人接，还以为他在店里呢，就打过来问问。”
“没人接？不能啊，早晨我俩还联系过呢！哦，没事儿，估计是在山里，信号不行。大林哥，你等傍晚再试试，他到了住的地方肯定就有信号了。”
“山里？怎么去山里了？”
“我哥没跟你们说吗？他去金台山了。”
“啊？大冬天J冷的，他去金台山干嘛？出家啊！”大林开了个玩笑，被展萍在身旁狠狠掐了一下。
“嗨，还是追债的事儿，那边有了消息，说那个张老板这两年，每到新年都会去金台山拜菩萨，我哥上山抓人去了。”
“他一个人上山去抓人？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大林说话间语气明显严肃了许多，展萍也拧着眉毛，跟着一道紧张起来。
“嗯...大林哥你和萍姐最近也挺忙的，我哥估计是不想耽误你们的事儿吧。再说消息来的很突然，估计他也来不及跟你们打招呼。不用担心，我哥说有个帮手在那边跟他汇合的。”
“好，我晚上再打他电话问问。”大林不放心的挂了电话。
“还是那个张老板吧？”展萍看大林挂了电话，紧张的追问道。
“嗯，应该是。这人欠的债最多，拖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消息了。唉，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说那边有个人接应，谁呢？他在那边没什么朋友啊...唉，真叫人不放心。”大林已经忘了自己为了什么，打的这通电话，现在脑子里只剩担心了。
“急也没用，你每隔一小时，打他手机看看，说不定就能接了。”展萍安慰着，大林点了点头。
说起来，小水只知道杨柳在北城开店做买卖，却不知道做的到底是什么买卖，现在听着还有债务的事，似乎很复杂。
“大林，谁欠谁的债？”小水终于问起来。
“有个姓张的老板，欠了杨柳爸爸一笔债务，杨柳追了好几年。唉，清水，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大林依旧愁眉不展。
“你说，你把事情从头到尾，都告诉我。”小水睁大了眼睛，她今天知道了许多，她不允许自己继续做傻瓜了。
大林看了看小水，端起水杯在手心转了转，又看了看展萍，长长一口气叹出来：“唉！我也不替他瞒着你了！这些年，杨柳一直在追债。早些年，杨叔叔很有钱，在北城开了好几家轮胎汽修店，颇有规模。但大三那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轮胎制造商告到法院了，说是拖欠了轮胎厂一大笔钱。后来杨叔叔官司打败了，人也病倒了。”
大林喝了口水，继续道：“杨柳那时候本来是打算留学的，结果摊上这档子事也真是倒霉！杨絮当时还在读高中，杨絮的妈妈身体也不好，最后是杨柳站出来，替他们家打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是后来才知道，杨叔叔在外面有很多赊销款，只有全部要回来才能赔得起官司。这些年，杨柳就这么到处跑，要回来不少。有的几千块，有的几万块，有的几十万，居然都被他要回来了，也不知道他都用了什么办法！我听说那些人都很厉害，有些都是出名的老赖了。今年中秋节聚会的时候，他才告诉我，基本上都要回来了，只剩下一个姓张的老板。因为这个姓张的老赖，前几年就躲去了南方，杨柳去他家找了几次，都找不到人影，后来才知道他早就抛妻弃子离婚了。偏偏就他欠的最多，好像有一百多万吧...唉，有时候，我真替杨柳不值！他从小就没怎么享受过父爱，但长大了却因为爸爸的事，把自己的人生都赔进去了！他只要什么都不管，按原计划留学去，现在也不至于被困在那么小小的一个轮胎店里...”
大林又喝了几口水，最后交代了几句：“本来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有几次他被人打了，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是我去派出所接他的，他才告诉我。有些事，吕少峰也不知道，他谁都没告诉。即使展萍，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他的家务事太复杂了，除非他自己讲，我根本讲不清楚。清水，你还想知道什么，你就要自己去问杨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