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月听到陆厌归于正常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消气了,心想着:跟小朋友一样发泄一下就自己好了。
“你的裤子我都穿不了,而且已经快四月份了,没那么冷。”
陆厌“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喝了好大一口粥。
沈知月占据茶几的另一角,安静喝粥,她吃的比较少,放下筷子之后就一直静静地看着陆厌,他吃东西很大口但却很优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高贵。
如果他从来没有被抛弃过,他一定不会在意别人不经意间说过的话,也不会总提醒别人别背叛他,没有这些,他一定活的比现在恣意洒脱,敢爱敢恨,坦坦荡荡。
“你的腿受伤了?”沈知月早上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泡脚桶和一些药包。
陆厌放下勺子,靠在沙发上,手心轻轻地揉搓着膝盖,“旧伤。”
沈知月见他没有继续吃的想法,起身收拾垃圾,怕他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就多说了几句。
“你下次再想泡脚,直接把药草包扔进烫水里就行,不用撕开。”
“还有,你越喝酒腿会越疼的。”
沈知月意识到自己话真的有点多了,抬眸想看看陆厌的反应,却意外撞上少年眸底涌着不明笑意的眼神,时间如同静止了,她愣了一会儿才继续收拾,问,“怎么了?”
陆厌摇摇头,扭过头重新把猫抱起来。
沈知月收拾好东西,拎着垃圾走到门后,也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应该是宫鸣珂和傅归远。”陆厌起身说道。
沈知月腾出右手,拉开门的那一刹那看着门外的站着的人,傻愣在原地。
是一位打扮的十分时髦的女人,有着一双和陆厌一样的眼睛,旁边还牵着一个高至她腰间的小男生,黄头发蓝眼珠,五官深邃。
“阿姨,你找谁?”
不止沈知月,门外的女人也同样惊讶在这看到新面孔。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这世上的因果关系好比是一个圆圈,有人会因为一个因而得到一个果,后悔之后也会为这个果重新回来并想改变那个因。
陆厌不知何时走到沈知月身后,见到熟悉不过的面庞,立马扣住沈知月纤细的手腕将少女拉到自己身后。
“你来做什么?”他问。
林墨涵将视线从沈知月身上移到陆厌脸上,“妈妈回来看看你。”
“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陆厌一言不发,拉着沈知月,反手关上门之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沈知月回头看了一眼,洋样子的小孩正仰头撒娇,而女人正朝着他们看。
妈妈?
她就是抛弃陆厌一个人去美国,从此在他心里埋下一根刺的女人,她为什么现在回来?为什么带着另一个孩子回来?
电视剧里,亲生母亲带着同母异父的弟弟回来抢夺家产的戏码瞬间在沈知月的脑海上演。
如果外国孩子比陆厌更讨陆侑之的喜欢,而陆厌变得孤立无援,那该怎么办,他会不会难过?
走出小区后,两人朝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沈知月看着被牵着的手,突然扭头。
“陆厌,我带你去玩吧。”
那天没风,也没有恰到好处的阳光,可不管过了多久在陆厌的心里,那时那刻的沈知月身上是带着光的,她眉眼的笑正给他输入源源不断地温暖,这句话也在他的心里烙下永不磨灭的记号。
*
沈知月把陆厌带到明市南区的一家拳馆。
苏明逸带她来过一次,她觉得很解压,所以她想让陆厌来着释放一下内心。
陆厌单手插着兜,低头看着她。
目光疏离又暗沉,有嘲弄,有审视。
“你平时就玩这些?”
沈知月招架不住他的目光,忽略他的问题,直接拉着他的手腕走进去。
这家拳馆一共有两层,一楼的中央有一个很大的擂台,为偶尔组织的比赛准备的,其余的房间都是供客人练拳发泄的,二楼也有很多房间,沈知月没有去过,不知道里面的设施和用处。
“这的老板人可好了,玩累了还免费给你拿吃的。”沈知月温声。
拳馆老板刚出二楼的休息区出来,伸个懒腰就看到楼下的两位。
“哟,稀客啊。”他吼了一声直接三步作两步从楼上下来,小跑到沈知月面前,张开双臂想抱上去。
少年脸上一沉,挡在沈知月面前,一把推开疯疯癫癫的男人,警告道:“我的人,你逗她试试。”
“哟,你的身边啥时候有女人了?”许风瞥向沈知月打趣道。
“现在。”
陆厌言简意赅地回答,说完就拉着沈知月向二楼走去,隔着布料。
沈知月这才反应过来,侧脸,“你们认识?”
“嗯。”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他以前总缠着我,让我带他玩。”
许风一听,瞪大着双眼连忙解释道:“你别听他瞎说,明明是他求着我带他打比赛。”
陆厌睇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许风无奈道:“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
三个人前前后后地走到二楼写着一的房间,推开门,沈知月看见里面坐着一群流里流气的男生。
男生门齐刷刷地扭头看。
沈知月不自在地往陆厌身后躲。
陆厌则是坦荡地往里一跨,坐在唯一的一张空椅子上,扫了一圈,向沈知月招了招手,并为她腾出一个位置来,“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准备比赛。”
“还不允许看了。”一个男生打趣道,“第一个出现在厌哥身边的女生,还不允许我们看看到底是哪门子神仙了?”
陆厌“啧”了声,扭头看着许风,“多久比赛?”
“中午十二点”
“让你的人陪我练练。”
陆厌随机挑选了肌肉特别发达,看起来动作比较灵活的男生,对他使了眼色,侧头看着沈知月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手机铃声打断。
他拿着手机,出门接听。
不知道电话里面是谁,沈知月只听到陆厌生气地吼了声滚,还说什么,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屋里的人都面面相觑,敛声屏气地做事,沈知月也心不在焉地盯着黑色的门,许风轻轻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你男朋友心理强大的很。”
就在这时,陆厌踢开门,看见放在沈知月肩上的手,彻底沉下脸,神色紧绷,眸若寒冰。
许风吓得哆嗦,赶紧躲到一旁。
陆厌出声:“走了。”
沈知月干脆起身,跟上他。
*
当晚。
沈知月给李岱州送完热牛奶后又和冉竹打了视频电话,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当成故事将给她听,他们又聊了几句共同朋友傅归远,才挂断电话。
她盯着和冉竹的唯一合照,思绪飘得很远。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这时,手机的突然响动,砍断了她的愁绪。
她低眉,瞬间愣了神。
陆厌打来的。
他现在在哪?
是不是如她想的那样,他在自己家受了欺负?
沈知月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陆厌没有说话,只能听到他那头淅淅沥沥的水声,意识到他在洗澡的沈知月脸色一红,扑向柔软的床,放低声音又重复了一句,“喂?”
陆厌依旧没有说话。
但水声已经停了,沈知月耐心地等待着。
陆厌将浴巾包裹下半身,□□着身上走出浴室,随手拿起电视柜上酒店自带的啤酒罐,走到落地窗前。
沈知月听到开易拉罐的声音,立马询问道:“陆厌,你喝酒了,你现在是在家还是……”
陆厌将空了的酒瓶扔在桌上,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沈知月。”
她指尖一顿,“嗯?”
过了几秒。
陆厌抽起烟,呼出的烟雾缭绕在他面前,使他的表情看不分明,“你会背叛我吗?”
这回轮到沈知月不说话,盯着天花板,眼睛久久不眨一下,脑子也一片空白。
欺骗等于背叛吗?
起先她是带着欺骗接近陆厌的,可事实告诉她有些事情必须走向背叛才能完成。
他可是陆厌啊,他自由洒脱,做事毒辣,他总是拿着主导权,有万种让每个背叛他欺骗他的人灰溜溜跑去道歉的方法,他不会问出这种话。
可如今他问了就代表着他在向沈知月示弱,也代表着从这一刻开始,那个无数少女心中高岭之花般的少年,步步走向神坛,缓缓走到她面前,与她平视。
没听到沈知月的回答,陆厌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
但这个笑在沈知月听来,轻散懒慢,存着少有的温柔,独属于陆厌的温柔。
可她没想到这个笑在多年后会成为她的一个噩梦。
“陆厌,如果我背叛你。”她说,“就让我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这句话没有半分假。
陆厌愣了好久,直到火星燃到烟蒂,手指被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他重新抽了一根,漫不经心地说,“沈知月,你要敢背叛我,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第二十六章
运动会开幕式有各个班举牌走方队这一项仪式, 姜莱准备让啦啦队的人跟在举牌的同学身后边摇花环边走。
沈知月和石琳琳的身高在女生当中算是高挑的,排队时被安排在女生队伍的后方,旁边就站着宫鸣珂那几个碎嘴子。
他们看着不远处穿粉色短裙灿烂一笑的女生们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要不是班主任在队伍后面,他们怎么也得比一比谁吹的口哨比较响。
“陆厌。”姜莱是拉拉队队长,她拿着班牌站在队伍前头,朝后面喊了一声, “你长得高,你能帮忙举一下班牌吗?”
沈知月下意识地抬头, 高二三班排队的位置靠近教学楼, 陆厌抽离队伍, 和田温杲一起靠在堤坝上,偶尔会聊几句。
少年身上的校服外套穿得板板正正, 拉链拉到领口,再把下巴埋进去,因为校服是第一次穿, 所以很新,鼻尖还能闻到除洗衣粉味之外新衣服独有的味道。
陆厌闻声望去, 犹豫了几秒才往前走,眼神一瞥就看到偷看他的少女, 下一秒,两人同频扭头别开视线。
“陆厌同学。”姜莱又喊了一句。
他快步走过去,接过班牌后面对队伍而战。
站在队伍前面的一个长相可爱的女生, 也是拉拉队的, 抬头一看见陆厌完美的轮廓就立马红了脸。
石琳琳怼了怼看入神的沈知月, 轻声说道:“你要是去参加拉拉队,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你了。”
“看他一眼我是能少一斤肉吗”沈知月少有的开玩笑。
石琳琳还震惊了几秒。
开幕式正式开始, 从高一开始进场,到高二二班的时候姜莱突然喊了沈知月一声。
“知月,我看高一的都是一男一女一起举班牌,你长得高,要不你和陆厌同学一起举吧。”
话音一落,沈知月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石琳琳推搡着往前走,宫鸣珂那群男生见状纷纷起哄,就这样,本来隔着很长队伍的两人站在了一起。
阳光从东方落下,照射在校园的每一处角落,高昂胸膛的少年和自信满满的少女迎光带着队伍向前走去,忐忑之时都在庆幸能在彼此的青春里画上浓重的一抹彩。
陆厌低瞥了一眼有些紧张地少女,“没想到,你还挺高。”
沈知月怕领导看到他们在聊天,而觉得他们不严肃,她匆匆扫了一眼抓在她上方的因为白而显得青筋明显的手,轻轻说:“你也不赖。”
一听,陆厌笑了声,没有再说话。
校长讲完话后,运动会也算是正式开始,陆厌带着篮球队队员去器械室换衣服,沈知月和石琳琳没有参加任何项目,就跟着志愿者里的领头人左忙忙右跑跑。
在去给同学们领水的时候,听到一群女生在聊八卦。
沈知月听了个大概,说的是其他学校的一个女同学被闺蜜抢走了男朋友,一气之下跑到外面卖的事。
“我听说,她那个闺蜜先前就一直被霸凌,这简直就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
“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卖还专门跑去深山老林里。”
沈知月越听越疑惑,刚想问个究竟,周围的人就突然都涌了上来。
“有人要跳楼!”有人惊呼。
沈知月抬头的瞬间,手里的水瓶哗啦啦地掉。
冉竹怎么会在这?
那些人说的该不会是……
失神半秒后,她拼命往教学楼跑,心脏犹如被一只铁手梱中,让它无法跳动,接着是一阵耳鸣,旁人的一句话她都听不下去,她只知道晚一秒冉竹就会一跃而下。
陆厌正比着赛,运球,跳跃,完美的三分球惹的一阵欢呼。
休息那几秒,余光瞥见了评分老师慌慌张张地往主楼那边跑,宫鸣珂突然吼了一声。
“沈知月怎么跑到阳台上面去了!”
陆厌抬头不到一秒就扯开绑在额头上的护带,疯了似地跑,从人群中挤过之后一口气爬上五楼,看着敞开的铁门,心口一颤,忍着发酸的双腿,咬着牙冲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