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厌目光一直放在照片那个笑得青春灿烂的少女,莫名的开心:“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沈知月一愣,连忙否认,“没有……就是觉得好看……”
是挺好看的,只是可惜没有亲眼看到她这般笑。他想。
想着,他就扭过头去,将自己的手机丢到沈知月怀里,“我也要。”
*
时间在每一顿从不重样的晚饭里溜过,这个学期就已经过去了一半,今年冷得早,藏在箱子底下的大一和围巾都被提前翻了出来。
张卿云的话剧因为没有李盛岳的投资,找不到合适的剧本和导演,之前排的剧也过了时,所以她只能在本市找一个演戏培训班教别人演戏。
每天下午四点就下班,因此陪家人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
空出来的时间就帮丈夫和孩子还有老人熨衣服。
沈知月整整被喂胖了二十斤,那些衣服都有些小,张卿云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有余钱给她来新的,说等过年了再买。
“只是袖子有点短而已,没事的妈妈。”
……
周一升旗的时候,田温杲代表高三的班主任上台讲活,一半的稿子都在说高考有多重要,时间有多紧迫,台下有很多同学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也有些同学趁这个时候埋头背单词。
沈知月也在低头背单词,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梁何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扯了扯嘴角,“校长喊你去办公室,你妈也在。”
沈知月“切”了声,不理会地翻着书。
梁何君用鼻子冷哼一声就离开。
过了五分钟,贺云珩直接亲自来找她,眼里是阳光都温暖不了阴寒,“你妈在我办公室。”
沈知月愣住,张卿云为什么会突然来学校找她?梁何君刚刚是什么表情,她怎么知道张卿云来了学校。
种种不安,让她的脚步变得沉重。
今天是陆厌负责巡查,抓那些不参加升旗仪式的同学,他懒得抓人就躲在图书馆里,等结束后拿着一个空白的单子去校长办公室交给贺云珩。
一路上,他听到好几个人嘴里议论着沈知月。
办公室刚被他推开,忽见一只手扬在空中,“啪”的一声,一个响亮又清脆的耳光落在沈知月的脸上。
皙白的脸上,巴掌印尤其明显,她保持着歪脸的动作,愣在原地,两眼倔强地盯着地面。
张卿云将手里的一整沓照片甩在沈知月的脸上,声音响彻整间办公室。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能早恋,不要在外面惹事,你可倒好不是把同学推下楼梯就是把同学们打进医院。”
“你真是长能耐了,趁我不在,还带着李岱州出去打架,你李叔叔要是知道这件事,你看他还会不会让你继续留在他家!”
“我说了,我没有欺负她们,我也没有带李岱州去打架。”张卿云吼她,她也吼回去。
陆厌从未见过如此倔的沈知月,一时不知该如何。
张卿云冷哼一声:“你以前就不学好,到处惹事,导致所有人都不喜欢你,我以为把你接到身边来,你就能改变,可是你呢,越来越过分,还满嘴谎话,人家梁同学都找上门了,你还不承认。”
“你爸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很后悔让我生下你!”
办公室里只有一张桌子,陆厌把名单放下后,正想着要什么跟张卿云解释他和沈知月的事。
沈知月就跟疯了一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她捡起地上的照片,指着里面的梁何君,“因为她们知道我从小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他们觉得我好欺负,他们在我的水杯里放墨水,揪着我的头,把我打到站不起来。”
“我被打怕了,终于学会保护自己,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你凭什么斥责我!”
一听,一旁的张卿云怒火冲天,她是个好面子的艺术家,可偏偏沈知月剥了她的脸面。
她再次扬起手,沈知月双眼通红,也没想过躲了这一巴掌,静静地闭上眼,嘴唇微微扯动,“亏我爸在死之前都没怪你劈腿。”
话音一落,耳边带起一阵风,可意外的是火辣辣的痛感没有再次降临。相反,她被另一股力道甩到一旁。
而那一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陆厌的脸上。
“……”
在所有人错愣之时,沈知月望着近在迟尺的后背,想也没想就拉起陆厌往外逃。
张卿云没有追上去,外腰捡起地上的照片,起身不停地跟贺云珩道歉,“贺校长真是对不起,是我教女无方,给您添麻烦了,我回去一定会让她好好反省。”
田温杲和丁瑜平日里就一直在贺云珩耳边提到沈知月这位学生,理科思维不是一般的好,还替学校拿下很多奖状,平时也很好学,为人处事也很温柔。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贺云珩还处于不可置信当中,他刮了张卿云一眼,“沈知月是个好孩子,成绩好还肯努力,这件事应该存在着什么误会,您回家好好和孩子沟通,不要动手。”
“是是是,校长说的是。”张卿云听到贺云珩这么说,想起之前沈知月说的要去参加比赛,突然慌起来,“还麻烦校长不要开除沈知月。”
贺云珩侧身坐在位置上,叹了口气,“我说了,她是个好孩子。”
“您先回去吧。”
“好好,真是辛苦校长您了。”
“没事。”
沈知月拉着陆厌一路跑到学校后门,门栏已经长满岁月的痕迹,斑驳不已,她甩开陆厌的手,轻松地攀爬上去,再一跃而下。
小的时候虽然张卿云不喜欢她,但从来没有打过她,今天是第一次,她自尊心那么强的人,被当众掀开伤疤,还被自己的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甩她一把掌。
委屈临近极点,她没有回头望就奋力逃离这个魔鬼地方。
陆厌见状也赶忙跳过铁栏,跑在沈知月身后。
“沈知月,你跑慢点!”他吼道。
人在濒临绝望的时候,做想做的事就是结束这一切,沈知月就是如此,她疾跑如风,沿路一直跑到学校之外的一条湖。
鹅软石搭建成的石路再硌脚,她也是提着气一路跑,海浪拍打着巨石,响声刺耳,她已经很决绝。
“沈知月,你停下!”陆厌跟跑了一路,负荷运动激出膝盖的旧伤,可内心的恐惧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奔溃。
万一沈知月真的想不开投湖自尽,他该怎么办,要是他不能救下她又怎么办!
“沈知月!”
恍若铁器劈石的叫声,传到岸对面再回到沈知月的耳里,她晃了晃神。
陆厌就借此机会冲到她身后,来不及喘气就将她拉入怀中。
他没说一句话,只是一寸寸加大手臂的力度,海浪声掺杂着急喘的呼吸,很有安全感。
沈知月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下来,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许久才抬头,用泛着泪花的眼看着同样挨了一把掌的陆厌。
“你都看到了,对吧?”她哽咽道。
陆厌垂眸,“嗯。”
霎时,存于眼角的汪汪潮水滚滚而下,滑过脸颊再掉落到校服上,她暗暗叹了一声,咬着牙问,“所以你跑出来,是要和我提分手的吗?”
他答应保护她是因为她可怜,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她霸道不堪的一幕,应该是想要分手了吧。
陆厌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步子,挡住了最刺眼的光,“沈知月,你不该觉得我会跟你提分手,你应该想着我会不会更加的用心的保护你。”
“为什么?”她问。
陆厌伸手为她擦拭眼泪,“因为提分手是你独有的权利,而保护你是我的义务。”
第四十章
朦胧的月色消失了, 浓墨一样的天上,连一丝星光都不曾出现。
冬风瑟瑟,拍打着窗户, 有几丝还调皮的从窗缝钻进屋里,沈知月是被冷醒的。
混沌的脑海总会浮现白天的那一幕,双眼哭的胀疼,摸索着枕头底下的手机, 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家里其他人应该都睡着了, 每到这时候她才敢去客厅接水喝。
她踩着拖鞋, 下到一楼, 往电视柜那一站就开始接水,因为太过于专注, 丝毫没有听到从楼上下来的脚步声。
李岱州搓了搓干涩的眼睛,赶跑倦意后走到沈知月身后轻轻拍她的肩膀,“你今天怎么了, 晚饭都没吃。”
沈知月一怔,认出李岱州的声音后才稍稍放松, 扭过头,“不饿。”
就在这时,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反抗的声音。
沈知月:“……”
李岱州低声一笑,再抬眸时,借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看清她红肿的脸, 微拧眉头, 伸出手, “你的脸怎么了?”
闻言,沈知月别过脸, 端着水杯离开,“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岱州抢过她手中的杯子,强迫她回沙发上坐着,自己则是一言不发的回到厨房。
涮洗锅碗的声音与打开煤气声前后响起,沈知月往厨房方向望,身穿居家服的少年在那摆弄着忙碌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颗剥好的光滑的鸡蛋走出来。
“我不爱吃鸡蛋。”她淡声。
李岱州目光接触到她的视线,嗤笑一声,“我知道。”
她喝醉的那晚,他就知道她不喜欢吃水煮鸡蛋。
他自然地坐在她的身旁,用手温柔的将她的脸别向自己,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带着鸡蛋在她发肿的脸上滚动。
距离的挨近,让她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在自己的鼻息间流淌,李岱州正怜惜的目视着她发颤的嘴唇,欲魔突然袭击,他咽了咽口水突然俯身。
沈知月一愣,正要推开对方,房间里就倏地出现第三个人的声音。
老太太冲了过来,拉开李岱州之后立马揪起还没反应过来的沈知月。
“啪——”
沈知月还没站稳就挨了重重一巴掌,整个身体再次摔在沙发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可怜你,让你住我的房子,你居然做出这种事!”
老太太一声吼,引来了睡在二楼的李盛岳和张卿云。
李岱州反射弧回归正轨后,急忙挡在沈知月面前,拦着要再次动手的老太太,“奶奶,你误会了!”
老太太将视线恶狠狠地放在沈知月的脸上,“误会?我看她一开始就心思不纯,看着你好骗就想踩着你往上爬,想麻鸡变凤凰。”
“跟她妈一样!”
沈知月咽着口水,低语:“我没有……”
李盛岳察觉到一旁的张卿云脸色不太好,刚要张口安慰,伸手却扑了空。
张卿云极速走到沈知月跟前,拉起她的手拽着她往门外走,“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凭什么赶我走。”她带着哭腔吼道,“我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赶我走!”
“你放开她!”李岱州阴沉着脸,握紧拳头,望着沈知月狼狈的模样,心疼不已,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抵在自己的手腕上,说,“你们要敢赶她走,我今天就死在这。”
老太太的表情从厌恶到惊慌,她上前拉着李岱州的手,带着祈求的语气劝道:“我的好孙子,你这是要干嘛,要逼死我这个白发老人吗?”
李岱州收回视线,双眼通红地看着老太太:“奶奶,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姐呢?”
“她就是个外人。”老太太满鬓白发,颤抖着手覆在李岱州拿着刀的手上,“你说她是你姐,那她刚刚在干什么?”
“她……”
沈知月不想听到后面的话,挣脱束缚后冲到阁楼,粗糙地收拾好东西,再当着所有人的面推门离开。
砰——
李岱州被老太太拦着不让上前,见沈知月下楼,他眉头紧皱,紧绷着脸,黝黑的脸堂更加的阴沉,他甩开老太太的手后快步往外走。
老太太双腿撞到了茶几上,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好孙子跟去追那个不要脸的外人,立马顺势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着。
李盛岳立马跑下楼,扶起老太太,扭头冲着门后那道背影吼道:“奶奶都被你气出病了,你还想去哪!”
李岱州的手刚覆在门把手上,闻言于心不忍地转身。
*
今年的一切似乎比往年来的都要早,才十二月初明城就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
凌晨两点,小城最深处任一片繁闹,冒着热气的火锅和烤鱼桌永远热热闹闹,油烟散闹的烧烤摊还有一群叽叽喳喳的八卦个没完的老妈子。
小圆点雪花偏不喜欢热闹的地方,被风带去另一个方向,公园里的绿树被寒风摧残着,很快就被强行披上雪白的被子。
沈知月坐在滑梯上,瞥见围巾上的雪花才抬头望,鹅毛大雪,轻轻地横飞过来,像一只只银白色的蝴蝶翩翩起舞。
瞬间,无处可去的惆怅感被雪花融化。
她低头给陆厌分享此时的喜悦。
[沈:陆厌,下雪了。]
就在她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不会回复的时候,陆厌给她回个了语音电话。
“怎么还没睡?”他声音低沉,倦意满满。
她伸手接过最大的那片雪花,答非所问地说道:“天气预报有说今天会下雪吗?”
陆厌没在黑暗里,透过玻璃往外望,昏黄的路灯把雪花找的清亮好看,他仔细想了几秒,说:“没有。”
“我听别人说,遇到意外之喜的时候,许愿会特别灵。”
陆厌问:“那你许的什么愿?”
“我想有个家”
小的时候,沈止益住在学校里,张卿云就经常带一群人来家里聊戏,打麻将,沈止月什么都不懂就总被赶出家门,后来,张卿云总会骂沈止益没出息,隔三差五就会吵架,甚至会动手,沈止益心里还是爱着张卿云所以总会憋着气去外面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