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构之春——青提汁【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6 23:04:23

  跟着苏缇向外走,车窗降下他就看见的那张熟悉的脸。
  平心而论,陈屿长得是不错,他这个大男人想不出来怎么形容,但他学生时代班上有个人和他很像,气质像。
  温润如玉,眉眼精致,光看外貌是那种学生时期就很受欢迎的人。
  而他有个比较有好感的女生也喜欢他。
  爱屋及乌,相反的情感也会发生投射。
  他对陈屿一直很警惕。
  手上攥着苏缇的包,这样苏缇顾及着怎么样都不会抛下专程来找她的自己。
  “今天你先回去,我跟他一起走。”
  苏缇对陈屿解释着,然后向后望了一眼他。
  他摆摆手,陈屿朝他点点头就算是打招呼。
  “不用这么麻烦,一起上车送你们回去。”
  陈屿是这样建议的。
  苏缇回头看了周扬一眼,摆了摆手,替他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周扬绕过她,答应下来:“好啊,那就麻烦了。”
  他跟陈屿几次“交锋”都是异地隔着屏幕,知道对方这一举是为了解、顺势讨好他这位未来的“大舅哥”。
  反正有专车接送,到时候吃力不讨好的一定也不是他。
  上了车,不用告知地址司机就已经沉默的行驶,轻车熟路。
  周扬想着,可能这样的接送早就成为日常。
  周扬先上了车,坐在两人之间,背挺得直直的,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自在。
  车上开着电台,电台主持人稍带的本地口音听起来格外亲切。
  他听着主持人说着某地某路段因天气而交通堵塞,过了一会两个主持人又一唱一和说起春节如何打算,又吐槽一下加班政策。
  于是就正如电台主持人所说,他们被堵在回家的路上。
  正襟危坐的时间被拉长。
  周扬转过身去看,陈屿同样是带着笑看着他。
  “家里面是做什么的。”
  他有模学样的问话,回忆走亲戚时盘问新来姑爷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嘴脸。
  “生意人,就是做点小买卖。”
  陈屿回答得很中肯。
  “家里面有兄弟姐妹吗?”
  “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
  “真的堵车了,真是不凑巧。”
  苏缇意味不明地横插一句,拉了拉周扬的衣角,想打破这两人之间莫名的硝烟味。
  该来的还是会来,堵车这样的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而陈屿和周扬总会有一场友好的谈话。
  但苏缇没有想到是现在,也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周扬没在管她,继续问:“你这个伤会好吗?”
  有些尖锐。
  飘雪细细碎碎地拍打着窗户,雨刷器“啪嗒啪嗒”地将前窗上沾着的雪渍扫下。
  苏缇伸手去拧周扬腰上的肉,周扬面不改色,依然没有收回说出的话。
  “……是有几率会好,我也会积极配合康复治疗。”
  他听见陈屿如是这样说道。
  车在龟速前进,车上的时间分秒的尴尬逐渐增加。
  周扬不知从哪学的盘问,几乎要把陈屿家底都问出来,而陈屿仍是好脾气的回答。
  后来终于开过堵车的那一段,熟悉的景色在车窗中快速地往回走。
  陈屿脸上挂着难以解读的笑容,连周扬看了都要感叹一句对方仍笑得出来。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虽然打时没有任何歇力,但仍然觉得心里不上不下,不痛快。
  叹了一口气,周扬没在纠结于为难他。
  他目光扫视周围,看到苏缇不长不短的低马尾遮掩下若隐若现的红点,看见车座上粉粉嫩嫩与整个布置不相符的抱枕。
  他迅速撇过眼睛,生怕越看越要气着自己。
  ……其实他还有一个提问的,这个问题与之他之前所有的问题更重要。
  他想问:那么你呢?你之后又能做什么?能保障什么?
  算是他日行一单,没问出口。
  这种问题一旦出口就是比较严肃的,能预见车上本就糟糕的氛围会越发急转而下。
  转眼又想,不问也好。
  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事,这样的问题太过于深入,他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认真到这一环节。
  下车时,他也是比苏缇晚走。
  在关车门时故意耗时久些,陈屿此时透过另一扇窗看向窗外。
  落雪忽明忽暗,有些微光浮在他的脸上。
  陈屿的眼睛宛若无声的潮汐,片刻浮现那些难以参透的情绪,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道了谢,和苏缇并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伸手去问他要包。
  换了一只手将包背得更远离她:“少来我都快背了一路了,你问我要回来,万一我妈说我不知道体贴人怎么办,要在他们面前专门绕几圈,让她们看见了后我再还给你。”
  苏缇笑了笑,撇撇嘴:“随便你。”
  周扬大学调剂到一个不喜欢专业,后来条件符合当了一年的兵,领了些补贴,得到福利换了一个还算热门的专业。
  毕业出来后,仍成为了一位牛马社畜。
  他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大。苏缇就跟着他后面踩着他的脚印,落雪后路有些难走。
  还没有走到家门,土豆便热情地跑来迎接。先是在周扬脚下转了几圈,然后又直立扑到苏缇身上。
  “看来它还认得我,真聪明。”
  苏缇摸了摸土豆的头。
  “那是,也不看土豆的主人是谁。”周扬对于这份夸奖与有荣焉,目光落在土豆身上,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但好像它不大认得你外婆了,都不怎么靠近它。”
  苏缇收敛了笑:“是不是因为药味。”
  土豆往回走,走几步一回头,似要带头让他们回去。
  周扬和苏缇落后几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惹得人心烦。
  他说:“这次回来感觉你外婆虽然精神不错,但是……瘦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屿哥:给大舅哥递烟
  周扬(拒绝):吸烟有害健康
第37章 chapter37
  ◎她在哭◎
  狗狗这样的生物有敏锐的嗅觉和观察力,能够感知到人身上的异样。
  在踏进屋子之前苏缇拂干身上的雪渍,又在门口地垫上跺脚将鞋底粘着的雪水弄干净。
  她外婆最近热衷于织东西,买的各色毛线球滚着散落在沙发上。
  苏缇放下包,把毛线球挨个整理好。
  大门没有关,她和周扬又是对门,那边热闹的气息渲染过来,但没感染到她身上。
  在冷色调的白炽灯下,苏缇开始回忆外婆白发下微笑和蔼的那张脸。
  手上还团着柔软的毛线,轻轻一捏五指便是陷入毛线团中。
  万事万物都是有草蛇灰线的,对于外婆的情状她也不是一无所知。
  抬头便看见电视柜旁的双人照,有些反光,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张照片。
  没有每年拍张全家福记录成长的习惯,这张照片还是她外婆摔伤之前去拍的。
  拍得很普通平常,两个人面向镜头,外婆坐在前面,她站在身后胳膊环在外婆脖子上。
  但拍摄那天的光线很好,窗帘一角被风掀得在空中翻飞,窗格的影子被投得老长成了光与影的分界线,阳光落在身上像是泛着毛边。
  苏缇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门口周扬探个头过来:“快点,都要开饭了,过来帮忙摆碗筷。”
  “这就来。”她这样说着,把毛线球放下。
  绕得紧,毛线球都变成实心,落在沙发上跳了一下。
  吃饭时苏缇好几次借火锅上升的热气去偷看对面的外婆,这一餐吃得食不知味。
  吃过了饭她坐在摇篮椅上发呆。
  往前是沾了雪的景色,没有一丝月色,绒雪撒下一片,仿佛白霜的微光覆盖青石路坑坑洼洼的表面。而往后吴阿姨和外婆窝在沙发上看着热播的年代电视剧。
  声音放得有些大,并不算安静。
  苏缇往后缩了缩身子,陷在柔软的羊毛垫上,只留下脚尖踩着地面。
  晃了晃脚,心里不由自主的排列组合无数种可能,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想着想着她双手插兜,越发缩成一团。
  一股子酸涩翻涌上来,她吸了吸鼻子。
  坐着的摇篮吊椅开始晃动,苏缇转过脸,透过竹编的缝隙看向始作俑者。
  四四方方分割开的小格将周扬的表情分解,他推了推摇篮椅,尾顶部的弹簧发出“吱呀吱呀”的回响。
  苏缇伸长脚去踢他的小腿:“玩够了没有。”
  周扬放过她,折身拿了一个塑料凳坐在她旁边。
  那么一个大高个坐在矮小的塑料椅上,显得格外的弱气。
  苏缇又往外滑出,等到双腿能够踏实地面才算稳稳地摇晃的椅子停下。
  “我看晚上你都没有吃多少东西。”
  “是啊,没有什么胃口,我在想晚一点要怎么开口去问。”
  “咔嚓咔嚓”声响在耳边,苏缇去看,周扬正在嗑瓜子,她伸手要来一抓。
  “直接问的话,会回答你吗?”
  苏缇眼神微微凝重,好一会儿才回答他:“可是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没有原因啊。”
  “不想让你担心。”
  周扬话接得很快。
  ……也是。
  土豆摇着尾巴躺在地板上,露出肚皮让人摸。
  苏缇起身,摇篮吊椅失去重力倾扎,顶部的弹簧开始收缩。
  阳台边角放着几盆精心养护的绿植,顶灯的光便橘红,晕染开来像是笼着一层轻纱,有些静谧。
  回到家中,外婆仍鼓捣着她的毛线。
  苏缇默默地坐在她身旁,好几次将头靠在肩膀上,又被外婆稍微推开。
  “你这样,我的手不好动。”
  苏缇坐直,余光瞟到她手上的半成品,已经依稀看出围巾的雏形。
  她斟酌着自己的字词,想尽量说的自然些,不想显得自己有多么的难过。
  “你是不是……生病了?”
  外婆手下动作停住,没有看她:“老了就容易生病。”
  “为什么不跟我说。”
  外婆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将苏缇搂在怀里,毛毯搭在她肩上也一起搂住。
  人们最初为什么会喜欢相拥?
  是因为从始于婴儿在母体中被环抱的情感伊始。
  因为一种名为安全感的基本需求得到满足。
  那双宽大厚实的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外婆反而说的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完蛋,我们家苏缇怎么办,后来我的第二想法是,终于可以去见你的外公了。”
  “开始接你回来的时候你还那么小,现在一眨眼就长这么大……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等到了那边见到你妈妈,我也可以拍着胸脯、理直气壮地去数落她,我早就憋几十年的话,我要好好说她,怎么能这样当妈的。”
  *
  月亮的光辉被揉碎,漫天的飘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
  陈屿窝在床上,借着床头灯孱弱的光线看书,就在这样的时候他接到了苏缇的电话。
  接通后只能听见清浅的呼吸声,似乎还夹杂着几声微弱的抽泣。
  他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
  感觉她是在……不开心。
  “没有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声音非常平淡,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东西地抚摸着,听不到任何的细节。
  陈屿一手摩挲着烫金漆皮的书封面,书页的边边角角被他不自觉地卷折起。
  “我现在正在读一本书,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好,随便挑一段念念。”
  苏缇回答得很慢很慢,一字一字往外蹦。
  合上较为意识流的书,陈屿没费神再去找,张口就来:“天非常冷,一个乖巧的小女孩赤着脚在街上走,她的旧围裙里兜着许多火柴,她要把这些火柴都卖出去,但是整整一天谁也没有跟她买过一根。冷极了她在墙角坐下,拿出根火柴擦燃,从火柴中冒出的烟雾里渐渐显出个人形,全身泛蓝的精灵对她说可以实现她的三个愿望。”
  苏缇忍着笑打断他,说:“你篡改故事。”
  “安徒生童话?你肯定就听说过了,要说点新奇的。”
  “好,不打断你,你接着讲。”
  “小女孩双手合十许下第一个愿望,想变得暖和一些。精灵手一挥,她面前便燃起了篝火,小女孩靠近,脸被映得红红的,还许下第二个愿望,肚子饿了想吃东西,她想起路过橱窗前闻到的烤肉香味,说想吃烤肉。精灵手一挥,面前就出现了一大盘烤肉,小姑娘大快朵颐。还有第三个愿望,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呢?”
  陈屿停顿了好一会儿,苏缇在等待后才意识到他其实是在问她。
  你的愿望是什么?在困扰什么?他能帮她做些什么?
  这无疑是关心句式的变型。
  苏缇说不了话。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手里用来擦拭眼泪的纸巾捏成一团,手一松就落在底下兜着的垃圾桶里。
  嗓子反酸,她没有开口,生怕被他猜出她在哭。
  苏缇将电话拿远,反手一楼将抱枕拉回怀里,擦干眼眶里的眼泪,吸了吸鼻子想着不能再哭,至少在挂断电话前不能再哭。
  “小女孩吃完烤肉,精灵在她耳边重申,我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
  陈屿耐心的等着。
  像是在哄她,而且是用极其幼稚的方式,但她还是真的吃这一套。
  “什么都能实现。”苏缇反问一句。
  当然,她自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陈屿回答她说:“什么都可以实现。”
  苏缇仰卧在床上,怀里抱着抱枕,房间里没有开灯,天花板上沾着的荧光星星就格外亮。
  她瞪大眼睛去看,心里开始默数星星的个数,从小到大从来就没有数清过。
  每次眼睛酸胀,眨眨眼就不知道数到哪里。
  也像是变相的数羊,很容易犯困。
  苏缇缓了缓说:“你看过一部电影吗,剧中主角母亲死前告诉他,打开家里的一扇门就可以见到她,但只有一次机会。主角潜意识知道是骗人的,却一直希冀是真的,怕是最后一次见母亲,就留着机会从来没有打开。”
  她听着对面一声O@,然后陈屿对她说:“没关系,留着那扇门,留着第三个愿望,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给我听,这个愿望一直有效。”
  “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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