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候后,结束了。
唢呐老师和哭丧人离开后,戴梦得像一朵枯萎的花,疲乏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感慨道:“终于可以透口气了。”
“还没结束。”我拿出从陈素罗口袋里找来的打火机,扔给戴梦得,“衣服脱了,去拿个盆,把你身上衣服烧掉。”
戴梦得去厨房找来一个盆,把寿衣脱了扔盆里。火苗迅速窜起,印照着戴梦得稚气未脱的脸。
我和陈素罗翻遍整个房间,终于找到了跟骨灰盒相似的盒子,把寿衣燃烧的灰烬倒进盒子里,戴梦得闷声吐出一口气:“好无聊,不想玩了。”
陈素罗和我互看一眼,想笑不敢笑。
戴梦得没等到我俩的回应,将刚才的意思重复了一遍:“你们两个大人,真的好无聊。”
“还有更无聊的。”陈素罗把我推到戴梦得跟前,“贾脱口,你来说。”
“呃,那个。”我组织了一下语言,“葬礼结束后,我和陈素罗为你……为您安排了跨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还有投胎和出生的环节。”
戴梦得听得一愣一愣的。
“免费的。”我补充到。
“两位大哥,我不死了行不行?”看来,戴梦得不怎么感兴趣,“求放过。”
“不行,我俩这个好人必须当到底。”我拍着戴梦得的肩膀,鼓励他,“你要对我们有信心,跟我俩玩,保证你无忧无虑,乐观又自信。”
“我马上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不想玩的这么幼稚。”
“幼稚吗?”我摊手耸肩,问陈素罗,“我们俩安排的[重生治疗法]幼稚吗?”
陈素罗没有回答我,而是跟戴梦得解释:“你要相信我们,[重生治疗法]后,你会脱胎换骨,看淡人生。”
“我不信。”戴梦得摇头。
“不信试试。”我用激将法,“你不会不敢试吧?”
“我是不感兴趣。”激将法没用,戴梦得说,“我觉得浪费时间。”
我小步挪到陈素罗跟前,压低嗓子:“小舅子,怎么办?他不配合。”
陈素罗压低嗓子回我:“不用管他,你提前把道具准备好,由不得他。”
“对,到时候啥都准备好了,他不演也得演。”我握紧拳头,望着高出我三个脑袋的陈素罗,信心满满地说,“加油,拯救戴梦得。”
“两位大神,嘀咕好了吗?”戴梦得催促道,“该吃饭了。”
“把盒子埋了再吃饭。”我把盒子塞到戴梦得手里,“选个风水宝地,挑个吉时,下葬吧。”
戴梦得抱住盒子,突然安静下来,他仿佛陷入沉思,脸色也沉了下来:“我想……把它放在妈妈墓旁。”
陈素罗点头:“好,我去开车。”
永和墓地。
戴梦得把我俩支开:“我想单独跟妈妈待会。”
我俩识趣的回到了车里,等待着戴梦得。
半个小时后,戴梦得双眼又红又肿,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走,带你去吃饭。”我和陈素罗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但我俩知道,戴梦得有了我俩的陪伴,不是那么孤独了。
我们去附近饭馆胡吃海喝了一顿,撑得头晕眼花。
出了饭馆,戴梦得主动跟我俩挥手再见:“拜拜了。”
陈素罗拍掉他的手:“还不是说拜拜的时候。”
“走,回家。”我拉着戴梦得,“回你家。”
戴梦得嫌弃到无力说话,嘴里发出模糊的词语:“救命。”
回到戴梦得的别墅,我和陈素罗开始为接下来的“重生治疗法”做准备。
考虑到在网上买孟婆服肯定来不及,最快的顺丰也要明天,让陈素罗在家陪着戴梦得,我去了一趟服装批发市场。
第15章 戴梦得喝孟婆汤
开车半个小时,来到了服装批发市场,我询问了保安大叔,很快便找到批发古装的商家。
她们没有专门卖孟婆服的,不过给我推荐了一款用来装扮老奶奶的服装,还有配套的帽子和假发。
我对着镜子比划一番,还真像那么回事。
又给陈素罗搞了一块大白布当衣服,再搞一块红布条当舌头,陈素罗的角色是白无常。
付了钱后,我火急火燎赶回戴梦得的大别墅。
推门而入,看到陈素罗光着上半身,在做健身操,满头汗珠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模样挺撩人。
我的目光跟随着他滴落的汗珠,从太阳穴,滑到坚毅的下颚线,又顺着下颚线滑到他修长的脖颈……那颗汗珠,滑呀滑呀滑,最终停留在他的胸膛上。
我来不及闭眼睛,好奇又有些贪婪的打量着他,将他健硕结实的胸膛和手臂肌肉看了个清清楚楚。
终于理解了,男人为什么喜欢看身材火辣的小姐姐。原来,美色是如此的让人心旷神怡。
“贾脱口,你愣那里干什么?”不知何时,陈素罗走到了我跟前,用食指狠狠敲了我的脑袋,“你是不是在想鬼屋遇到的赵小时?”
我回过神来,揉了揉被敲痛的脑袋,不爽的怼他:“在想你行不行!”
“不行,你眼里心里嘴里只能有我姐一人。”陈素罗转个身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去喊沙发上的戴梦得,“戴梦得,醒一醒。”
戴梦得抱着胳膊,蜷缩在沙发上,睡得又深又沉。
陈素罗喊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靠近戴梦得,感觉他整个人被悲伤笼罩。
一行眼泪,从他眼角缓缓滑落,他的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妈妈,妈妈。”
真的不忍心喊醒他。
“让他再睡会吧,只有睡着了,他才能见到他想见的人。”我转身走向厨房,“我去煮点绿豆或者红豆,当做孟婆汤。”
“好。”陈素罗把声音放的很低,生怕吵醒戴梦得。
日落西山,夜幕慢慢笼罩整座小城。
我和陈素罗开始换上各自的行头,拿出在灯具店买来的幻彩灯,他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一会发红一会发绿,恐怖片的感觉立马来了,吓得我俩谁也不敢看谁。
一切准备就绪,戴梦得还在睡,陈素罗喊醒他。戴梦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被陈素罗带领着在客厅饶了好几圈,绕到了我这里。
我装作老态龙钟,然后动作不咋麻溜的给戴梦得盛了一碗孟婆汤,把嗓音压成老奶奶的腔调:“奈何桥头雨纷纷,幽冥路上忆凡尘,望乡台前三生过,孟婆有汤梦惊魂。”
我念叨过后,陈素罗开始了:“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八味孟婆伤心泪。”
“来,喝了它。”我递给戴梦得,“喝了它,忘记所有人所有事,重新投胎做人。”
戴梦得无动于衷。
陈素罗这个急性子,嫌戴梦得磨叽,从我手里夺走碗,亲自喂戴梦得:“喝了孟婆汤,早喝早投胎。”
戴梦得被迫喝了一小口,哇一声吐了出来:“烫。”
“让孟婆给你吹吹。”陈素罗把碗递给我。
吹啊吹,等汤凉一些后,戴梦得还是不想喝。
主角不配合,我拿出煽情戏码来助攻:“梦得,假如你母亲有机会跟你说话,你觉得她会说什么?”
戴梦得听到母亲二字,麻木的表情瞬间悲伤起来。
“你妈妈会说,梦得,你就使劲颓废?使劲丧?”
“不!”戴梦得有些激动,“妈妈那么爱我,她希望我快乐,希望我健康,希望我照顾好自己!”
“那你不爱你妈妈?”我问。
“爱!”戴梦得的情绪有些激动,双眼颤动着泪光。
“那你为什么做的都是你妈妈不喜欢的事情?”
“……”戴梦得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一只手握紧拳头,一只手伸出来,“孟婆,拿来你的汤!”
戴梦得就着他的眼泪一饮而尽,他喝的不止是孟婆汤,还有那些让他放不下的过往。
温热的汤水混着冰冷的眼泪,入了戴梦得的喉。
他抹去眼泪,声音有些暗哑:“昨日的我已经死去,从这刻起,我,戴梦得,重新出生。”
啪啪啪,我和陈素罗鼓起掌来。
接下来的两天,戴梦得跟着我和陈素罗跑了两天的步,他的脚步越来越轻快,眼神越来越明朗。
晚上,我那丧尽天良的姐妹陈艾罗,扛着行李从云南旅游回来了。
他弟跟迎接大神似的,下午两点就开始让我准备饭菜,说是要为他姐接风洗尘。
幸好有戴梦得在厨房帮忙,不然我连刷一会短视频的闲空都没有。
五点钟的时候,姐妹还没到,陈素罗监督我举哑铃,戴梦得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的发着呆。
突然。
“我有事想跟你俩说。”戴梦得站起身。
我和陈素罗看向他,心情有些忐忑。
“我,认真想了很久。”戴梦得很平静的说着,“我想出家。”
“出家?”
“出家?”
我和陈素罗不约而同重复了戴梦得最后两个字。
“对。”戴梦得淡然点头,表情异常平静。
“为什么会想到出家?”我和陈素罗,再次不约而同问道。
“人生短短几十年,我想活得更加自在一些。”戴梦得望着窗外的下弦月。
“你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吗?”陈素罗又问,“不会后悔吗?”
“不后悔。”戴梦得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个看淡生死的灵魂。
陈素罗问:“你会去哪里?”
“东北,辽宁海城大悲寺。”戴梦得说道,“我想去那里发心出家,那里青砖灰瓦,三面环山,前面有一个大水库,那里持不捉金钱戒,日中一食。”
“日中一食?”我确认道,“就是一天一顿饭?受得了吗?你一个大小伙子?”
“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一句话,说的很对。人饥饿的时候,只有一个烦恼,一旦吃饱,就有无数个烦恼。”
这些比较哲学的道理,说是那么说,一旦实施起来,需要强大耐力和骨子里的认同来支撑,戴梦得才十八岁,生了修行的道心,会不会只是一时兴起?
我有些不信任的问他:“你可要想好了,当和尚可不能娶媳妇了。”
第16章 他想跟我拜把子
戴梦得没有继续解释,只是云淡风轻的说着:“我心意已定,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我和陈素罗只能沉默,或许,对他来说,清净之地是最好的归宿。
“我想把一部分财产赠与你们。”戴梦得眼神里全是感恩与真诚,“剩下的一部分,捐给山区需要帮助的人和患病儿童。”
这简直是天降馅饼,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我还是第一时间拒绝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非亲非故,而且也不缺衣少食,把钱用来帮助那些更需要的人们吧。”
“我姐夫说的对。”一直喊我贾脱口的陈素罗,突然改了口,他看我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认可和赞赏,“姐夫,抽个时间,咱俩结拜兄弟,就算有一天你和我姐成不了夫妻,咱俩依然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结拜?老弟,咱俩想到一块去了,我也觉得你这人当兄弟不错。”
“那好,抽个时间,咱俩拜把子。”陈素罗搂着我的肩膀,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很大可能成不了我姐夫,那就成为我的兄弟吧!”
“我也觉得我成不了你姐夫。”说完这句话,觉得有些不妥,我忙解释,“因为我不配,我这样的男人,怎么能配得上你姐呢。”
“咳。”戴梦得打断了我俩的对话,握了我和陈素罗的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我双手合十,半开玩笑的说:“等你过了考验期,正式剃度,我们就要喊你师父了。”
“脱口哥,素罗哥,如果没有你们,我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戴梦得热情的拥抱陈素罗后,要过来抱我。
我眼疾脚快,麻溜的后退一步,戴梦得抱了个空。他不死心,又过来抱我,我往下一蹲,戴梦得再次抱住了空气。
戴梦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不知所措的我,我看着一脸懵的陈素罗。
陈素罗很大度的说:“没事,抱吧,我姐不介意你抱男的,我也不介意。”
“咳……”你们不介意,我介意。
我正愁怎么接招,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太好了,救星来了。
我那丧尽天良的姐妹回来了。
姐妹看到我,先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感慨着云南七日游把她给晒黑了。
“黑了也不影响你的美貌和魅力。”我假惺惺夸道,“这小脸还是那么俊。”
姐妹面对我的夸赞无动于衷,吧啦吧啦给我讲着云南七日游的糟心事和趣事,吧啦完了,才想起来问候我:“亲爱的,我弟这几天没虐你吧?”
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弟一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呵呵呵。”
“你这呵呵呵啥意思?”
陈素罗走了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姐,我和姐夫相处很愉快,姐夫为了能配得上你,自愿跟我学健身和厨艺,哦对,还有按摩,姐夫,你快给我姐露一手,让她瞧瞧。”
“哈哈哈。”姐妹笑得跟听了相声似的,“我这几天风吹日晒的有些头疼,先给大小姐我按按头吧。”
“好。”我对着姐妹的脑袋一顿乱抓,姐妹的马尾辫乱成了鸡窝头。
一旁观战的戴梦得,忍不住笑起来:“脱口哥,等会也给我挠挠。”
“脱口……哥?”姐妹略显疑惑的看向我。
我赶紧跟姐妹使眼色:“对啊,他喊我哥有什么问题吗,他个头比我高,但年龄可没我大。”
姐妹心领神会:“哦哦,对对。”
差点露出马脚。
陈素罗看我把他姐的头发抓得惨不忍睹,开始指挥我:“姐夫,给我姐按摩按摩肩膀。”
“好嘞。”我像个跑腿的,答应的很爽快。
抓住姐妹的直角肩,还没开始捏,姐妹就抖着肩膀笑:“痒,痒,我不按了不按了。”
我只好停下来,对陈素罗耸耸肩:“可不是我偷懒,是你姐享不了这个福。”
“开饭。”陈素罗打了个响指,“看看我教出来的大厨怎么样?”
姐妹面对满满一桌美味,觉得不可思议,她是知道的,我只会做番茄炒蛋和蛋炒西红柿,看到如此丰盛的饭菜,姐妹对我竖起大拇指:“脱口,牛!”
“牛的是你弟!”我似笑非笑,把姐妹的大拇指转了一个方向对准陈素罗,“你弟教的好。”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是个陌生号码:小净,我知道错了,我们见一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