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泽觉得如果现实社会也像他小说里写的，一个眼神就能产生气刃，他这会儿大概已经被何勉给刀死了。
何勉不可能放任顾堇堇相亲不去管，发现势头不对就直接进了饭店，没想到却在这里看到顾堇堇对面坐的男人，竟是和自己玩了二十多年的发小。
那种类似遭遇双重背叛的感觉让何勉颈间青筋暴起，走上前去用食指敲了下桌子，声音沉地像是被冷藏过：“这么巧，你也在这吃饭。”
“啊？啊……”陆嘉泽呆了呆。
陆嘉泽不清楚何勉怎么会在这，但他觉得对方看上去就像是头即将发怒的狮子。而雄狮一般在什么情况下会发怒？无外乎保护族人和领地，以及争夺配偶。
眼下的情况，像极了后者。
陆嘉泽是有点粗线条，但他还不傻，想到何勉分手后的种种失常，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他这怒气是从哪里来，赶紧补了句解释。
“噢，我是陪朋友过来的。”陆嘉泽干笑着说，“是挺巧，呵呵。”
“只是陪朋友？”何勉的眼神在他和他旁边的张彬身上掠过，眸子里都是审度。
“本来就是啊。”陆嘉泽头皮发麻，求助似的看向顾堇堇，“你不也是陪朋友来的么？”
顾堇堇点头，她来这里真的是抱着陪庄晴雪相亲的念头的，对方带的朋友是谁，和她其实关系不大，所以她还并没有觉得哪里异样，只是有点不理解何勉怎么会跟过来要和陆嘉泽打招呼。
庄晴雪倒是显得若有所思。她一开始看到何勉那架势，还以为他是要来砸场子，后面追问的那句，却带了点提防，生怕对方有别的心思似的。
这是有情况啊……庄晴雪暗想。
果不其然，在确认过两个人都没别的意愿后，何勉怒气稍缓，侧过头对顾堇堇说：“吃过饭打电话给我，我顺路带你。”
还没等顾堇堇说出什么，陆嘉泽就先一步道：“那个什么，我们吃完饭还要去看电影来着……”
闻言，张彬和庄晴雪都是神色有些古怪，他们可没听说今天有这个活动，本来打算吃吃喝喝、聊聊天散散步也就各回各处了。
但是陆嘉泽也只能硬着头皮这么说，毕竟他哥很可能已经在过来接人的路上，到时候要是撞一起，那简直就是修罗场。别人的修罗场也就算了，偏偏一边是他哥，一边是他发小，他总得极力避免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何勉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和四人挥了下手就先告辞，到角落里找了个空位坐下，给陆嘉泽发微信。
何勉：[买的哪场电影？]
陆嘉泽：[还没定好。]
陆嘉泽本来是想找个由头把何勉支走，没想到何勉居然有意要去看同一场电影，整个人都凌乱了，饭也顾不上吃，一边草草看着电影票，一边跟自己亲哥发消息，问他到底跟顾堇堇什么情况，让他先给自己透个底，他也好有个数。
结果陆时清只发给他四个字，顺其自然。
陆嘉泽是真的醉了，眼看着都火烧眉毛了，这哪还能顺其自然？
他正暗自心急着，又被张彬在桌底下暗暗踢了一脚，一转头，就对上对方微带无语的眼神。
张彬朝陆嘉泽使了个眼色，又着意地盯了眼他的手机，示意他别总当低头族，这样总归不太好。
陆嘉泽欲哭无泪，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显得这么没礼貌，但是眼看着一场风暴就要来临，他能不提防着吗？
正想着，微信提示又是一响，何勉直接把票都买好，给他发了兑换码。
作者有话要说：
台词出自电影《恋爱的温度》，很生活化的爱情片。
第27章 表态
何勉买的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一场爱情片，影评什么的他没有看，选这场只是因为时间、地点和座位最合适。
电影院就在茶餐厅楼上，他给陆嘉泽出了四张票，自己则买了相邻的一张，让陆嘉泽给他们发票的时候长点心，这样他和顾堇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坐一起观影。
陆嘉泽发觉这下子电影是铁定要看，连忙给陆时清发消息，问他是不是别往这边跑。
然而彼时陆时清已经从医院出发了，顺手就也给自己买了一张电影票。
他在电影院外的等候区坐了大概半个小时，四人组才从餐厅过来。张彬和庄晴雪去柜台处买爆米花和可乐，顾堇堇就和陆嘉泽一起去取票。
陆时清看到他们两个，走上前去挥了下手，陆嘉泽的眼睛于是瞪得前所未有地大，顾堇堇也是有些意外。
稍稍反应过后，顾堇堇也笑着和他挥了下手：“真是巧。”
陆时清也笑，淡淡的，却很笃定：“不巧，在等你。”
“等我？”顾堇堇这下更意外了，眼睛微圆地指了下自己。
陆时清向陆嘉泽的方向挑了下下颌，笑着道：“听这家伙说是陪朋友相亲遇到了你，总觉得该来一趟，不然这关系可能会有些理不清。”
顾堇堇于是又笑起来，问陆嘉泽说：“你生日是什么时候？要是比我小，以后可能就要喊我姐姐了。”
陆嘉泽手一哆嗦，刚取的电影票都差点脱手，迟疑地说：“确定是喊姐姐，不是……别的？”
他到底没能直接问是不是喊嫂子，发小的前女友要是真变成自己嫂子，以后岂不是每天都在修罗场？仅仅只是想象那个场景，陆嘉泽整个人从头到脚就都麻透了。
顾堇堇还以为他是说他比自己大，应该问自己喊妹妹，轻轻耸了耸肩：“真要比我生的早的话，我也只好认了自己是妹妹。”
陆嘉泽只大概记得顾堇堇是在冬天生日，再具体的就不晓得了。但无论是自己喊她妹妹，还是她喊他弟弟，都来得怪异，尤其是再给何勉听到，指不定自己又要挨眼刀，陆嘉泽想到这里就觉得这关系自己还是别理清楚为好。
陆嘉泽于是说：“都差不多大哪用得着分那么清，还跟以前一样喊名字得了。”
顾堇堇笑着点点头，又问陆时清：“你也打算看这场电影的吗？”
陆时清颔首，从外套口袋里取出自己的电影票，他的位置恰巧就在他们后面一排。
已经到了开始检票的时间，张彬和庄晴雪抱了两份观影零食套餐回来，几个人也就一起进了影院。
庄晴雪看到这么一位气质温润的大帅哥突然现身在顾堇堇的身边，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起来，趁着上卫生间的功夫盘问来者何人。
听到她说这位就是给顾堇堇治疗的陆医生，庄晴雪眼睛都放光了，朝顾堇堇胳膊上轻敲了一下：“好啊你，偷偷认识了帅哥，居然一直瞒我到现在！快实话实说，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哪有什么阶段。”顾堇堇让她别乱讲，“你和张先生才是今天的主角，别把重点搞错啦。”
庄晴雪听她提起张彬，倒是没有感觉排斥，不过她对陆嘉泽就有些意见了：“我觉得他人就还好，但是他带的朋友是真的给我感觉很不舒服，吃饭的时候各种玩手机，看起来也很尴尬。你说他是不是看朋友的眼光不太行呀？”
顾堇堇回想起之前何勉的突然闯入，后知后觉地理解是怎么回事：“陆嘉泽大概是因为和何勉太熟了，看到我才会……”
庄晴雪恍然：“他就是何勉的发小，写玄幻小说那个？”
顾堇堇抿唇点点头，庄晴雪嘶了一声，这下倒也理解对方怎么会表现得那么钝。
庄晴雪想到这里，很快想到另外一件事：“你和何勉……”
顾堇堇一时间也没办法简单地把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说清楚，轻轻摇了摇头。庄晴雪从善如流地没有再问，两个人的简短密会也就暂时告一段落。
回到电影院时，灯已经全暗了下来，大荧幕上正在播放着消防逃生提醒。
两个人借着手机的灯光回到位置上，张彬把其中一份零食递给庄晴雪，庄晴雪转手递给顾堇堇，顾堇堇则又转过身，把爆米花举到了后排的陆时清跟前。
陆时清摇了下头表示不用，俯身靠近和她说：“你自己吃就是。”
顾堇堇又把爆米花桶往他跟前递了些：“看电影就是得吃爆米花才有灵魂的。”
陆时清闻言不再推辞，伸手抓了一把爆米花出来，淡而温柔地笑着说：“谢谢，那我就也享受一下灵魂完备地观影。”
顾堇堇也因为他的说法笑起来，半边身子都搭在座椅上，像只猫似的扬着颈子斜身和他闲谈：“陆兄平时喜欢看电影吗？”
“还好。”陆时清笑着说，“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他温柔的笑意被屏幕的荧光映地朦胧而暧昧，让她觉得这个邀约听起来并不那么简单，像极了某种试探。
顾堇堇还没有想清楚该不该应，这时昏暗里传来一声熟悉的低沉男声。
“让让。”
顾堇堇转头，顺着那道熟悉的声音，看到了何勉。
不像其他人在经过时会有意弯一下身，他在狭窄黑暗的过道站得挺直，甚至因为过分挺直而显得僵硬。黑色西服像是要融进昏暗，轮廓分明的脸上表情也是晦暗不明，只有那一双眼眶通红的墨瞳，夺取了视线的所有焦点。
注意到他的存在，其他几人都是一呆，只有张彬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虽然知道何勉是陆嘉泽的朋友，但到底和他没有直接交情，只能悄悄地拉了下陆嘉泽问：“何勉这是什么情况？”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己亲哥和自己发小前女友谈笑风生的时候，被对方抓了个正着，陆嘉泽此刻的大脑，比贴信封用的浆糊还要糊，压根不知道怎么去说明这个情况。
这时电影屏幕一闪，电影片头切了进来，陆嘉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僵着声音提醒：“那什么，电影开始了……”
其他几人这才回神，庄晴雪收了收脚，陆时清慢慢坐直了身体，顾堇堇也转回了身，何勉掠过她，在她左手边的位置坐下，之后没看一眼大屏幕，只是盯着她，把手伸向她跟前。
顾堇堇看到他伸手过来，身子都有些僵了，稍稍地向庄晴雪的方向挪了挪。
何勉并没有和她有什么身体接触，长指下探着，从她怀里抱着的大号圆筒里捻了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奶油爆米花本来应该是很甜的，可何勉只觉得齿间的每一个颗粒都是磨人的。
“就这么排斥我？”
何勉低声问着，声音都被磨得有些沙了。
这样的问句，顾堇堇没法回答，默默把目光转向电影屏幕，不再看他。
何勉也不再说什么，她避开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曾几何时他们一起看电影，她总是习惯靠着他的肩，但现在两个座位之间的那道扶手，俨然已经成为无法越过的界限，连扶手当中放的那杯可乐，看起来也不大顺眼。
何勉拎起可乐喝了一大口，正想放回，这时背后传来陆时清的声音。
“爆米花吃完了。”
“噢。”
顾堇堇应着，斜过身把爆米花举过头顶递去。陆时清探着才刚抓到几颗，手还没有离开圆筒，就见何勉信手一揽，要把爆米花筒往自己跟前拉。
陆时清于是伸出另一只手稳了一下，探着长指又多抓了几颗。
他这样的行为在何勉眼里无异于挑衅，把何勉这头濒临暴怒的狮子惹了个彻底。
何勉直接把可乐往座位上一扣，双手齐上，把爆米花筒从顾堇堇手里拽到自己怀里。
他没有把可乐放回到凹槽里，只是信手放在顺手的地方，转身的时候动作又大，那杯还剩了大半的可乐就倒了下来，饶是顾堇堇动作还算快，拿起可乐杯的时候，外套和裤子也还是湿了一片。
可乐气泡破碎的细微声音都被电影音源掩盖，腿上传来的湿意却是越来越明显。顾堇堇无故被何勉的幼稚行为波及，心里有点生气，可她今天说到底是陪朋友过来，又是在电影院这样的场合，总不好影响别人，就没有发作，默默把可乐放回去。
“我去下洗手间。”
顾堇堇和庄晴雪打过招呼，看也不看何勉，弯着身从另外一端离开。
何勉见状也顾不得自己才刚夺回来的爆米花，把东西放在位置上，匆匆跟了出去。陆时清紧随其后，陆嘉泽看到他们三个人都走了，也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周围的座位都空了，只剩下张彬和庄晴雪两个人面面相觑，又略带尴尬地各自转开了目光。
顾堇堇知道何勉就在身后，可她一点也不想理会，只是低着头往外方向走。
她没开手电筒，黑暗里总是容易视物不清，下台阶的时候差点踏了个空。好在背后有光亮起，是陆时清用手机照亮了脚下。
“当心。”
“谢谢。”
何勉见她走得急，迈着长腿一步跨了两级，要伸手去扶住她，却被她忽略，再听到她和陆时清这样有来有往地对话，心口的火一下子烧得极旺。
前脚才刚踏出影厅，何勉紧接着就对陆时清不客气地发难：“当着我的面还敢撩我女朋友，你是当我死了？”
陆时清不紧不慢地提醒他说：“前女友。”
“我们总归会在一起的，你不可能有机会。”何勉冷嗤一声，“她哪怕失忆了也还会记得我，但你对她就只是没有姓名的路人甲乙丙丁。”
一句话，正中陆时清的隐忧。
的确在顾堇堇失忆后，和她的每一次相处，他都觉得很愉快，对她的好奇和好感越来越多，但他却并不能轻易地正式追求，就是因为两个人之间还横着何勉。
他作为旁观者，太清楚顾堇堇曾经是有多喜欢何勉，这样深刻地喜欢过一个人后，还能把所有感情都投入到自己身上么？他不确定。
他很介意这一点，接连两次和她相处，作出的试探都被何勉打断，就更是介意。
陆时清向来温和，却也不是没有自己的骄傲，如今被何勉这样一激，也难免起了些胜负欲，缓缓把眸光投向顾堇堇：“这样的事，你单方面宣布是无效的，我要听听她的想法。”
他看似是在征求意见，实际上是在等她表态，但顾堇堇面对着这样莫名其妙发生的事态，根本没有态度可表，只觉出疲惫而已。
“我怎么想似乎都是无所谓的。”顾堇堇说，“你们换个没人的地方辩论吧。”
这话一出，两个大男人登时没了话，一左一右地僵立在她身边，抿唇不语。
还怕这两位会打起来，匆匆跟出来的陆嘉泽，不由得暗自道了声牛。早知道人家随便一句话就能拿捏两个，自己这一晚上还瞎忙活什么啊？
这么干站着也不是个事儿，陆嘉泽见话也到了头，干巴巴地说：“额，你们还回去看电影吗？”
顾堇堇摇头表示自己不回去给别人添乱：“我要回家了。”
两个异口同声的声音道：“我送你。”
话音一落，何勉和陆时清又是无声地扫了对方一眼，目光似在交锋。
顾堇堇轻叹了口气：“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