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慢慢喝汤的何商禄接收到老婆的指示，含糊着唔了一声。
这反而让顾堇堇更加不好意思起来：“您也不用这么客气，换作是谁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乐意帮忙的。”
这话其实说得周到，但是礼貌之余，也显得带了点生分。以前这孩子面对着他们是有紧张，但更多是赤诚以待，尚霓倒真不希望她和他们就这么生分。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到底现在她和儿子关系不比从前了。
想到这里尚霓就对何勉很有意见，打眼角剜了他一眼，却在看向顾堇堇的时候，又朝她露出了慈爱的笑脸。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何勉想起了另一位变脸大师，不同的人，他还是同样遭受黑脸的那一个，偏他也只能受着，且生不出怨言。
饭后尚霓本还想拉着顾堇堇逛会儿街给她买礼物的，顾堇堇借着自己有事推掉了。
“我还要去趟车行，可能没办法和您逛街了。”顾堇堇说。
“我没什么要买的，不如车行逛逛。”何勉说，“一起。”
尚霓稍有遗憾，但转念一想便又笑了起来：“那正好让司机送你们过去。”
不等顾堇堇再说出推辞，何勉就先一步答应下来，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把车开出来。
这次何勉终于得以和顾堇堇一同坐在第二排，他看着她微微抿起的唇，心里有点叹息。
“其实他们都很喜欢你。”何勉低声说，“很多事是我没处理好……抱歉。”
顾堇堇有点意外何勉会这样说，这让她有点释然，也有点不高兴――如果他早能发觉这一点的话，他们并不会变成这样。
不过关于这一点，顾堇堇心里清楚，并不能草率地把错全怪在他头上。如果她可以更坦然一点，早点和他说清楚自己介意的事，也不会总是容易感到难过，在感情里越来越迷失了自己。
万幸，她正在一点点地把自己喜欢的样子找回来。
“没什么。”顾堇堇是以对何勉说，“我已经不在意了。”
何勉却不能不在意，撑着座椅向她的方向凑近了些：“不行，你得继续在意着，这样我所体会和在努力的一切才会有意义。”
他的眼神很认真，可说出来的话却霸道得像是在耍无赖，顾堇堇正有些失笑，却见何勉突然皱起了眉，一手在两个座椅中间的空隙里划拉了一下。
商务车的中间一排座椅一般是给老板和贵宾坐的，都是单独的座位，中间的过道可以通人，因此留了不少空隙，独立座位原本是很舒适的，但隔着这样的距离，总是少了些亲密。
“干脆在中间划一道银河算了。”何勉嘟囔着说。
“什么？”顾堇堇没太听清。
“没事。”何勉清了清嗓，“家用车买SUV就很好。”
SUV通过性比较好，载人储物空间都比较大，的确更符合家庭使用，顾堇堇已经确定了自己要买的车型，也通过工作室的商务部和车行联系过，只等着现场再确认一下就可以交定金了。
才刚到车行没多久，顾堇堇接到了周晓慧打来的视频，问她有没有吃过饭，顾堇堇见她像是在车上的样子，便问了她这是要去哪。
周晓慧笑了笑说：“好久也没出去玩了，左右今天不怎么忙，我跟你爸上翎市转转，顺便给你带点东西。”
“今天都忙完了没啊？”顾鸿也凑过来，脸上堆着笑，“要是没事晚上咱们一块吃大餐，爸请客。”
顾堇堇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来翎市玩只是父母的托辞，他们其实是怕自己今天跟何勉父母一起吃饭心里有负担，才特地跑过来的。
她感觉鼻子有点酸，脸上的笑容却甜甜地漾了开：“工作都忙完了，在这边看车的，我把定位发给你们，待会儿咱们在车行汇合。”
“好嘞。”周晓慧和顾鸿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挂掉电话，顾堇堇当即做了一个决定，跟接待自己的销售说：“不是说这款有现车吗？麻烦帮我准备一个小仪式，今天我就提车。”
直到现在，顾鸿和周晓慧都还不知道顾堇堇打算自己出钱给他们买车的事。他们这样珍视她，她也要给他们准备一个惊喜。
销售见她这么干脆，自然是乐见其成，拍着胸脯跟她说包在自己身上，这就招呼着同事开始准备。
顾堇堇神情兴奋，幸福感几乎要满溢出来，但等她稍稍平静一些，看向何勉时，便有了几分犹豫，似乎是有些不知怎么处理他的存在。
何勉被她的犹豫刺痛了一下。
他不由得想起，之前顾堇堇在用心规划和自己的约会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充满幸福期待，但她期待的久别重逢之喜，却被自己那时无法回归日常的落差打碎了。
想到这里，何勉抿了抿唇说：“仪式当然是要记录下来，等会我给你们录像。”
顾堇堇想说车行会帮忙拍的，但看到何勉眼里隐忍不发的涩意，拒绝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
何勉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并且给自己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他的理由。
他指了指车，对销售说：“还有现车么？我也买一辆。”
第45章 服软
周晓慧和顾鸿坐着出租车，拎着行李箱才刚到车行，就被迎面洒下的礼花给弄懵了。
一路云里雾里地被女儿牵着走到交车处，看着那辆束着代表礼物的大红礼花的锃亮新车，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两个人的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飚了出来。
顾堇堇的眼睛也湿了，但她的笑容更甚，颊边梨涡深深陷落，一手推着一个，示意他们上车：“爸爸来开，妈你坐副驾驶，我坐后面，咱们开车回去。”
顾鸿仰头按着湿润的眼角，嗔怪里带着难掩的激动喜悦：“等会儿我缓缓，你这姑娘真是的，跟你老爸整这一出……”
周晓慧虽然笑着，也是哽咽不已：“我们在家里哪里用得着两辆车……你留着自己开好了。”
“我可开不来这样的大家伙。”顾堇堇笑着把钥匙递过去，撒娇似的又拍了拍两个人的手臂，“快上车，我还等着回去拆箱看看你们都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呢。”
顾鸿好不容易才算是给一把老泪给咽了回去，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好，上车。”
三个人鱼贯上了车，顾鸿爱不释手地摸索了一会儿才发动了车子，伴随着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幸福温馨也在车内升温。
顾堇堇示意顾鸿放下车窗，三人一并对着镜头挥了挥手。何勉戴着口罩，镜头后的一双眼睛情绪有几分复杂。
他本应该是在离她更近的位置，骄傲地向所有人昭示拥有，甚至于向所有人炫耀――在这个充满索取的社会，她却这样不吝为珍视的人付出，我的女孩多优秀。
可现在，他只能做个见证者而已。
目送着一家三口离开，何勉并没有立时走，而是花了些时间，在车行把提车VOLG做了出来。以往的点滴记录都是顾堇堇在做，所以他做得不是很顺手，但他有着寻常难有的耐心，精心地选取了精彩片段，还配上了温馨的背景音乐，转发给了顾堇堇。
回去的路上频频刷新着朋友圈，也不知刷了多少次，才终于看到了顾堇堇更新的提车动态，何勉第一时间霸占了评论区的首赞首评。
不知为何，在她的朋友圈看到这条动态时，他甚至比之前自己提了超跑还要觉得高兴。
然而高兴也只是短暂的，一回到家，何勉就遭到了父母的盯视。
尚霓也从顾堇堇的朋友圈看到了她的提车动态，转头就跟何商禄说了，这下子差点没给何商禄这位叱咤风云的总裁给整破防。
他殷勤经营生意，悉心培养何勉从小学赛车，花销何止千万之数，儿子对生意不肯用心也就罢了，车换了一辆又一辆，也没见他想起孝敬自己。儿子不懂反哺，有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女朋友还能互补一下，结果倒好，他还把人给弄丢了。
何商禄现在算是清楚了，顾堇堇并不会是轻易让人为难的女孩子，上回两个人在酒会上开小会，八成又是何勉不想应付场面自己躲懒的。
想到这里，何商禄的语气便有些不悦，冷冷扫他一眼道：“回来了？”
尚霓则是走到他身旁问：“你跟堇堇一起去的车行，有没有碰到她父母？”
何勉拨了拨头发：“碰见了，不过没说什么话……我还有点事，先上楼了。”
何勉竟有点怕自己亲妈的进一步盘问，随口终止了对话，大步流星地回了自己房间。
胡桃木的置物架上，正中间放着一款用纸板做成的汽车模型，上面还精心地用颜料做了涂装。他拥有的汽车模型不计其数，但就这一件是最特别的，因为这是顾堇堇送他的第一件礼物，可以说是定情信物一样的存在。
何勉小心翼翼地把车模从置物架上取下来，放在掌间摩挲了很久。
往事一幕一幕，像是酸甜各半的酒，在心底越酿越醇，然而这酒却并不能助眠，只会越品越让人更加难以入睡。
心里清楚她现在正沉浸在和家人提车的喜悦里，不应该贸然打扰，所以只好在夜深人静时，独酌一杯真正的酒来消解。
从前并不能理解酒精这种口味辛辣、又会麻痹神经的东西到底好在哪，如今倒也会需要这样的些许麻痹，来捱过漫长而难眠的夜晚。
酒意朦胧间，微信闪了一下，顾堇堇发来一条新消息。
何勉看着系统提示，还以为是自己醉酒而生出的错觉，打开确认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拨了视频过去。
顾堇堇的脸很快出现在了屏幕里，白皙的脸素净而带着些许湿润光泽，看起来是刚洗漱过，有着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纯净。
顾堇堇眨了眨眼，看着何勉颊边不自然的红晕和微带迷蒙的眼睛，轻声问：“你喝酒了？”
“一点点。”何勉给她展示了自己杯里的些许酒液，“还不至于立刻醉倒在你面前。”
因为知道何勉轻易是不喝酒的，发觉他在独酌，顾堇堇便感觉有些抱歉。她今天的确是太兴奋了，直到跟爸妈分开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下午就那样把何勉丢在车行有点不太合适。
“今天还没谢过你的，VLOG剪的很好。”顾堇堇说，“我直接就拿来用了呢。”
“顾PD都这么说了，看来我还是有那么点天赋的。”何勉笑了笑。
他的笑容因为微醺而显得有些朦胧不真切，眉眼都被深沉夜色染了些寂寥。然而些许的情绪只是在他眼角眉梢一闪而逝，他仰着头，把酒杯里所剩无几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以一个非常随性的姿态仰面倒了下去。
何勉把摄像头切换到后置，对着周围的环境扫了一圈：“猜猜我在哪儿？”
顾堇堇辨认了一下，在看到角落里堆着的、颇有些岁月感的旧头盔时便认了出来：“你这是在阁楼？”
“没错。”何勉笑着把摄像头切回来，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垫，“这里适合怀旧。”
床垫上的天蓝色床单也还是之前顾堇堇从家里带的，她辨认出来后，人便愣住了。她真的没想到，何勉竟然把床具都给拖了回去。
何勉看到她怔忡的样子，又是仰头笑了一下，轻轻地把手机放到了枕边。
“知道你是今天高兴，顾不得许多，但是轻轻一挥手就把我扔在车行，这笔账我可没忘了。”何勉说，“罚你不许挂电话，就这样睡吧。”
这是要和她连着麦睡觉么？这样的惩罚简直太暧昧了，亏他说得出口。
顾堇堇看着屏幕那端白白的天花板，失笑道：“你这是在跟我耍赖吗？”
“只对你耍赖。”何勉说。
他这样直白的承认反而让她没法去接，不由得暗暗撅起了嘴。
何勉没能听到她的回应，不由得喟了一声。
夜很静谧，这样的叹息便格外明显。顾堇堇不知为何，心下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她侧身躺下，也把手机放在一边，放松着心绪，坦诚地就如闲谈一样地问何勉说：“何勉，你觉得经历了这许多，我们就算重新在一起，真的还能回到从前的亲密无间么？现在你后悔说分手，以后你也可能会后悔这样挽回，信任一旦打破，很难再恢复如初了呢。”
何勉因为饮了酒，思绪有些乱，听完她的话也没有特地去思考，只是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分手是一句违心的话，挽回是真的，这怎么能混为一谈？再说了，以前又不是没闹过别扭，再有别扭也没什么，一起解决就是。”
顾堇堇轻哼了一声：“所以你的解决方式就是等我服软？还真是过分啊。”
何勉哂了哂，片刻后诱哄似的低声说：“其实我也有回应的，你仔细想想。”
顾堇堇皱了皱眉，仔细想也没想起他有什么回应：“有吗？难道不是每次都顺坡下驴？”
“……”何勉停顿片刻，又是叹了一声，“你确定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顾堇堇不大确定：“应该吧……我真的没有相关记忆，别不是你凭空捏造？”
“没有。”何勉笃定地否认，声音蓦地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暧昧沙哑，“只不过……你总认为那是欺负你。”
顾堇堇恍了恍神，反应过来后脸整个涨红了，手脚都不由自主地在被窝里蜷缩起来。脑海里面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许多的亲密，别扭后重新和好的时候，何勉会比以往更霸道一些，让人觉得难以招架，像极了对她报复，而他把这当做对她服软的回应。
何勉所谓的服软，他……他居然是硬着服的！
顾堇堇感觉又被欺负了一下，嗔他的声音都带了颤：“何勉！”
何勉微哑着嗓子应了：“我在。”
“你……我……”一向伶俐的顾堇堇无语伦次起来。
何勉感觉整个身体都被酒精灼地滚烫，难耐地曲了下腿，他并不敢多逗她，缓缓地做了几个深呼吸，抑住对她的想念渴望，倾注了所有温存地说：“你不要怕我。你不想要的，我不会强迫，但如果你有想要向我索取的，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给。”
静谧的夜里，开诚布公的话沉稳地落在耳际，像是某种温柔而笃定的承诺。
顾堇堇心下一动，忍不住又轻轻唤了他一声：“何勉……”
何勉闭上眼睛，含着笑应：“嗯……晚安。”
充满柔情的语调像是有着什么魔力，心里翻涌的一切都慢慢地平复下来。顾堇堇也合上长睫，轻声道了句晚安。
呢喃落在耳边，在深沉的秋夜里，温暖到能让人把骤降的气温都忽略。
一夜好眠。
第46章 游园
接连几日顾堇堇都在忙碌中渡过，周晓慧和顾鸿给她带的吃的于是派上了大用场。猪肚糯米、卤排骨还有藕夹都是现成的，只需要热一热就可以吃，再配上牛奶或者豆浆，正餐就解决了，简单也不失营养。
何勉这天练完车就直奔驰测工作室，本意是想接顾堇堇一起吃饭，顺便带她改善伙食，结果顾堇堇说她还要加班，没心思出去玩，他只好到附近的饭店打包了两样菜给她带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