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愣了下,“找我有什么事?”
“卓哥刚才过来,说给你找了几部谈恋爱的电影,让你观察观察,找找灵感。”郑渔知道她对演戏有多上心,赶紧应下来,想让她今晚就看看。
张青寒接过A4纸,诧异:“这是几部?”
这么大一张纸,宋体小四单倍行距的列了整整两面!
她的嘴抽了抽,“难怪……”
“嗯?”
难怪房睿卓看着不像个感情丰富的,结果情歌写的那么好,说不定一多半都灵感都来自于这里面。
她还真是要感谢他倾囊相助了。
“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就看。”
郑渔松了口气,比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寒姐,我相信你可以的……”
张青寒:“……”
实不相瞒,她现在对喜欢这两个字有生理性过敏,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回到房间,她洗完澡后躺到床上,认命的拿出那张纸,满脸生无可恋的打开投影,检索并播放。
因为第二天的拍摄是在晚上,所以张青寒看了一个通宵,窗外天亮的时候,她黑眼圈浓密的像个大熊猫,倒头就睡下了。
梦里都是男主人公深情地说:“当我决定和你度过下半辈子时,我希望我的下半生赶快开始。”
她站在男主人公身旁恶寒的抖了抖,质问女主:“你相信他的鬼话吗?!下半生!你知道男人的话三天都可能变质吗?”
下一幕,又是女人坐在男人对面,说:“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望向我的目光。”
围观的张青寒:“Fuck!你到底是在说什么目光。”
诸如此类,她睡得浑浑噩噩,醒来像是打了一场仗,中午在房间里吃着外卖又看了一部电影,下午研读剧本,晚上去片场前,她的身体沉重。
五千多毫升的血液里流淌着十部爱情电影。
她看这些电影时,注意力总盯着荧幕里那些男人女人的目光,或深情的、悲伤的、欲言又止的,她对着镜子模仿,总有东施效颦的别扭。
所以当她走到片场,房睿卓拍着她肩膀N瑟的说“我推荐的电影有用吧”时,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尊重。
单身男歌手――人类最伟大的幻想家。
*
热闹、躁动的小城酒吧里,女人拉开门,清浅的酒香飘来,驻场歌手嗓音悠扬沙哑,唱着低沉的民谣。
三三两两的人群坐在一处,她穿过圆桌,走到吧台,不太熟悉的望向酒单,点了其中一个看起来很烈的酒。
她想尝尝,放纵肆意的人生。
结果接过酒,她戏谑的发现,这是杯果酒,大概还没菠萝啤的密度高。
她失笑,放下酒杯,木然地望向窗外。
视线漫不经心,脑海里想的是她偶遇过的那个男人。
她不知道她在想他什么,只是男人的身影总是猝不及防闯进来,女人挽了下脸边的头发,想借着这个动作打断对男人的思念,跟着她看到脑海里的男人推门进来。
他扫过这间慢节奏的酒吧,将视线定在了角落这个圆桌。
她的对面还有个空位,意识到这点,她腿上的手攥起了裙摆。
果然,男人点完酒,径直朝她这里走来。
女人清晰的听到自己心脏的鼓点,她希冀歌手的音乐盖住了一切。
男人坐到了她对面,朝她笑了下,干净、阳光。
女人呐呐,迟疑地点点头。
两人都没有开口,酒吧的音乐轻柔缓慢的飘着,角落里的男女偶尔看看对方,笑笑,又移开视线,直到歌曲结束,他们也散场离开。
然而,张青寒与房睿卓隔着小圆桌,她望向他的眼神特写镜头,cut了快一晚上。
房睿卓都忍不住感慨:“电影没有用的话,人呢?从小这么大,你不会真的就没喜欢过一个人吧。”
张青寒蹙眉,下意识想到了记忆里那个哥哥。
她对赵貉开过玩笑,那个哥哥算是她的理想型。
她这样想着,演完,看了镜头的房睿卓与导演沉默。
导演:“喜欢,是喜欢,不是怀念!”
张青寒:“……”
喜欢……
再次站到镜头下,望着对面的房睿卓,不知为何,她脑海里陡然跳出昨夜朦胧月色下,赵貉捧起她的脸吻下来的场景。
他的唇就停在那里。
寒冷的潭水打湿了他脸庞,细碎的额前黑发湿漉漉,滴了水珠落在他脸上。
他那句话后是她的本该拒绝。
她立在那里没动。
她只是望着他。
“Cut!Cut!Cut!”
导演激动的声音喊起,突然把张青寒从浸透了她的冰冷里拉出来。
导演雀跃地说:“张青寒,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刚才的眼神就很好!”
张青寒愕然。
她奇怪地看导演,又不确定地问房睿卓:“我刚才的眼神……就有感情了?”
“对。”房睿卓意外,但也笑的满意,“你缺的那种感情,有了。”
张青寒:“?”
缺的是什么感情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就有了!
“喜欢。”房睿卓端起面前的酒杯,如释重负的喝了一口,“你刚才看向我的眼神里,有喜欢。”
“而且是彷徨不自知的喜欢。”
“和我的女主很像。”他举起酒杯,“敬彷徨。”
张青寒:“……我确定你在讲一个恐怖故事。”
房睿卓莞尔:“是有些恐怖哦。”
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后,并不总是伴随着激动、愉悦、开心,更多的是纠结、挣扎,随后变得小心、卑微,亦得亦失,这些情绪哪个都糟糕透了。
“恐怖电影里总有尖叫、逃跑、死亡等元素。”
“嗯?”
张青寒:“喜欢他,我该先尖叫,逃跑,还是死了算了。”
房睿卓挑眉:“不如先问问那个人?”
“你会和死神讨论什么死法更体面吗?”
房睿卓:“……”
“算了,我先问问他吧。”张青寒拿出手机说道。
第68章 交往
68.
房睿卓挑眉, 倒是没想到张青寒这么坦然。
跟着,他看见女人又放下了手机,轻笑一声, 打了个响指道:“看,纠结, 挣扎,恐怖恋爱开始了。”
张青寒:“……你别咒我, 恋不恋的还不一定。”
这么说着,手机塞回口袋的举动像在打脸。
房睿卓看着她笑的高深莫测。
张青寒选择闭嘴, 避谶。
结束拍摄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张青寒卸了妆往外走,熟悉的路口却没看到等她的黑色轿车。
郑渔在另一头朝她摆手,“寒姐, 我们走吧。”
“……好。”
回到酒店,后知后觉的想起赵貉已经消失一天了,想要打电话问一问, 发现时间不早便作罢了。
第二天醒来,她拨了电话过去。
那边响了好一会,赵貉低沉的声音才传过来。
“青寒。”他说。
声音似乎有些哑, 声调依旧柔软,她之前怎么没发现, 他同她说话时, 已经很久没有以前称呼“张小姐”时的刻板和威严了。
张青寒:“你的腿怎么样了?”
毕竟那日的寒潭是因为他跳的, 而他的腿根本经不起那样的折腾。
“还好。”他言简意赅道。
他这么说话, 张青寒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今天不用来接我, 你休你的假吧。”
“好。”赵貉应了,“……最近几天我就不过去了,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柴明。”
“我能有什么事。”张青寒的情绪像一只飘在空中的白气球,她看着那个气球漏了气在慢慢下沉。
“没什么说的了,我先挂了。”
说完,她就结束了通话,眼睛瞪着还没黑掉的手机,有些发呆。
另一边,赵貉已经飞回了苏南。
蔡氰的脸色非常难看,几次进出赵貉的房间,看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赵貉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只不过一日的疼痛折磨,他便有些消瘦了。
好多年没疼的这么厉害过了,狠起来,两针止疼药打下去都显得无济于事。
“止疼针不能再打了,不管多疼,之后你都自己忍吧。”蔡菁恼怒地说。
赵貉:“好。”
蔡菁忍了又忍,想到昨天看到躺着拉回来的赵貉,话又憋不住跳出来:“你要是想做废人,不用这么舍近求远!”
他这两条腿,本来就脆的跟玻璃似的,平日里都得好好呵护捧着,就怕一个冷风暴雨的给吹碎了,他倒好,自己往寒潭里跳。
赵貉双腿此时疼的都坐不起来,自然也没有理由反驳,只是那双漆黑的眸里,倒是没有一点反思的意图。
蔡菁自然懂他,独断专行,做出的事就没有后悔的,他的话也只当耳旁风了。
他一甩袖子,气得走人了。
只让林业敬来交代,“要是还想走,就乖乖躺着,实在不行就坐轮椅。”
他这么复述完自己老师的话,小心觑着床上的男人。
赵貉轻笑,好似一点不为师父的张狂恼怒,他是第一次见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如此憔悴的躺在床上,心生怜悯,再怎么苏南首富,终究也是个病痛缠身的男人。
谁料他还胡思乱想着,苍白如纸,疲惫和无力感浓烈的男人却是问了:“最快几天能下床?”
林业敬心里吸了口冷气,垂着脑袋半天硬是不敢回答。
赵貉不来了,张青寒觉得她乐得轻松自在,总算能好好的拍戏和游玩。
房睿卓看到她,却是打趣:“怎么情绪这么低沉呢?不应该啊,这么快就到情绪的第三阶段了?”
张青寒眯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
房睿卓无辜地说:“好不好你自己知道。”
张青寒:“……”
十足的恐怖故事。
她生出一种越是用力反抗结果越证明自己确实这样的无力感。
为了转移思绪,她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拍摄里,原本想空闲时间游玩,到了最后也哪都没去。
不知不觉,今晚就是最后一场戏的拍摄了。
*
明日将会离开这个小城的女人再次走进了酒吧,这之间她又和男人偶遇了几次,她几乎以为这是上帝的指示,只是到了最后,两人最近的距离,还是那次酒吧角落的圆桌上。
她的裙摆曾不经意擦过男人光裸的小腿,她几乎是贪婪的将自己的裙摆又不经意擦过他,好像生命的轨道自此相交,此后不管驶向怎样的远方,她会反复想起那个轻柔落下交点的夜晚。
她还是点了那杯淡而无味的果酒。
驻唱歌手依旧在唱着低沉的歌曲,三三两两的人低声交谈,一切都像极了那个夜晚,只不过从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有再出现过。
女人起身离开,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便利贴写着游客们对这个小城最深刻心动的印象。
一张木棕色便利贴覆盖在最上面,风吹过,它隐隐摆动。
“那个粉嫩的舌尖轻舔过Tempt 9的女人。”
字迹清秀漂亮。
桌上,她的Tempt 9只下去了浅浅的一点。
女人定在那里,灵魂在颤抖。
她就是知道,这是那个男人写的。
给隔壁桌子结账的老板路过,瞥见征在那里的女人,感慨道:“写这个的男人挺帅的,就是没想到是个结巴。”
男人朝他要纸,喋喋的话都消减了他的帅气。
女人看着,转身离开。
身后墙上,那张便利贴不见踪影。
隔壁桌离开的人推搡着挤在门口,嬉笑闹着。
女人说:“麻、麻烦、让、让下。”
穿过他们,推门离开。
米黄色的群摆消失在漆黑夜色里。
“Cut!”
导演吆喝了一声,张青寒长松了口气,看着向她祝贺的工作人员,还有些回不来神。
她的戏终于结束了,情绪还陷在MV里。
她没想到这个戏杀伤力会那么大,当初接它的缘由之一就是她只有一句台词,女人是个结巴,根本不需要她怎么演,但万万没想到,这场戏让她感受了与以前工作完全不同的张力。
她也远比她想象的认真,以至于她看着房睿卓走过来,还有些萎靡。
她问:“你怎么写出这首歌的?”
飞机上她听到《口吃》这首歌时,撇了撇嘴,觉得这是首没有水准的口水歌,然而现在,她却为歌里的人神伤。
两个相互暗恋的人,因为口吃错过了这世界上另外一个会欣赏自己灵魂的人。
她的舌尖像是含着一个酸柠檬,灌了水,压不下那点涩然。
房睿卓看她:“很真实,不是吗?”
喜欢并不总是勇敢,喜欢是怯懦。
“你之前演不出来眼神的时候,总暴躁的问我,都成年人了,就不能张嘴说清楚吗?”他笑着瞧她:“现在呢,能张嘴说吗?”
张青寒不语。
他摇头:“表达流畅的人尚且不知道如何诉说内心,更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呢。”
他简单的话,却在张青寒的胸口重重抓了一把。
她抓着手机,大步往外面走了。
那晚没拨出去的电话又停在眼前,她走到路口,就要按下,却看见很久没有出现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老地方。
她愣了下,电话已经拨通。
黑色车门拉开,隔着一条马路,长腿宽肩,高挑如松的赵貉握着手机走过来。
“嗯?”
他温润的声音流淌在电话里。
张青寒抿了抿唇,“赵貉,我有话跟你说。”
“好。”
昏暗里,他走到她的跟前,那张高冷俊美的面孔在手机灯光的映衬下愈发分明,一双漆黑深邃的鹰眸静静注视着她。
她披着夜风的身体发热。
“要不要去星光街?”他问。
张青寒:“……好。”
这是那夜两人分开的小吃街。
坐上车后,他问:“那天的水果好吃吗?”
她连老板递过来的盆子都没接,所以如实道:“不知道。”
赵貉看过来,轻笑。
张青寒回视他。
两人都没说什么,那夜分开的场景又在脑海闪过。
赵貉道:“那我们现在去尝一下。”
张青寒点头。
夜晚十点多的星光街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潮拥挤,烟雾缭绕,各种美食聚在一起飘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