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锦衣公子身边的小厮见沈菱歌上前询问,生怕她有什么企图,护在那公子身前,“哪里来的无礼女子……”
“复林,不可无礼。”锦衣公子将小厮挡回身后,又对沈菱歌笑道,“姑娘慧眼识珠,此物确是青瓷无疑。”
“能在此时订到青瓷,当真是好福气。家父病重,想一睹青瓷真容。只可惜古玉斋那边早就一扫而空,沈家铺子那边也只能接些预订单。敢问公子是在何处购得?小女子也想去碰碰运气。”沈菱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是真的一般。
站在旁边的余时安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不,还配合地露出了伤感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姑娘运气不错,那铺子名唤雅藏轩,听闻是才联络了沈家瓷窑那边购进了一批。”锦衣公子说着,便咳了起来,“咳咳咳……”
“公子,天寒,老爷若是知道你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必会责怪小的。”
瞧见这公子咳得面颊发红,这才注意到这公子身形瘦弱,似是久病之人。与余时安相视一眼,还是决定直言相告,“公子,实不相瞒,你买的青瓷,是假的。”
“啊?”那公子咳得身子倾斜,还捂着嘴,一脸的疑惑抬眼看向沈菱歌。
“我们去雅藏轩,一切便可知晓。”
话音一落,沈菱歌二人便在那锦衣公子小厮的引领下到了雅藏轩。
老板一见那锦衣公子回来,脸色一暗,又一瞧身边还有两个面生的男女,接着一脸堆笑,“公子,怎得去而复返?”
话不多说,沈菱歌直接从那锦衣公子手中拿过瓷瓶,放在老板的柜台之上,“退钱吧老板,这根本不是青瓷。”
“你……你胡说什么!”老板大惊失色,下意识将那瓷瓶向自己怀中拉了拉,“再胡说,我便报官抓你!”
“好啊!你报官啊!我只怕你报了这官,你这间铺子也不必开下去了。”这天底下,还有谁比沈菱歌更有资格判断青瓷的真假,因此她说得掷地有声。
“啪!”
那老板居然将桌上的瓷瓶直接朝着沈菱歌所在狠狠一摔,余时安赶忙将沈菱歌朝自己怀中扯过。
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顶,生怕那瓷器伤到她分毫。
瓷器落地,碎片四散溅开,飞过他的手臂,划出一道口子。
另一边锦衣男子倒是稳重,并没有露出半分慌张之色。
瓷瓶摔碎,引来了不少人开始围观。
这老板死不认错,还当场向她扔去瓷瓶,怎让人不心中生怒,这怒意让她忘记了自己竟在余时安怀中。
却见她从拽开余时安的手,蹲下拾起瓷片,大步走到那老板面前,“青瓷的釉色是通过反复上釉,高温烧制而成。青色浑然天成,光泽透亮。你瞧瞧你这是什么东西!”
听着她的话语,余时安与那锦衣公子,也从地上拾起碎片,细细察看。
那老板见沈菱歌是个行家,在她的逼问下不敢作声。
那瓷片可见青色紧紧是涂在了瓷器内外,又加了层提亮的涂料,恍然一瞧确实逼真,可这哪能骗得过她呢?
“说不出来了吧!”沈菱歌将瓷片掷到他那柜台上,“退钱,不然,你可真要上公堂了。”
事已至此,这老板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乖乖认怂,退了银两。
事情圆满解决,四人便离开了这雅藏轩。
“多谢二位相助,还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出了店铺,锦衣公子便客气地问道。
“小女子名唤葛灵,这位是我的夫婿安时。”沈菱歌笑得温婉,丝毫不见刚刚那凶悍的气势。
余时安听了她这随口起的名字,立马知晓了她的用意,顺着她的话说道:“有缘相见,幸会幸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秦闻笙,今日二位相助。不知可否赏面,容在下请二位于醉香舫一叙,以报二位相助之恩?”
说罢,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见状,沈菱歌又道:“秦公子还是好生歇息,我们也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不必言谢,告辞。”
“二位,咳咳咳……”那公子好不容易喘息过来,“纵然二位乃是仗义出手,可有恩不报,在下心中难安。这样,今晚在下依旧会在醉香舫设宴,来与不来,二位可自行决断。”
第20章
画舫遇险
告别了秦闻笙,二人也觉在外逗留太久,准备先行回客栈中,待山道修缮完毕后即刻返程。
“醉香舫,今晚你会去吗?”
回客栈的路上,余时安问道。
“不去了,总感觉不太平。”沈菱歌今日这眉心跳得厉害,心中不安的情绪逐渐蔓延。
“既是觉得不妥,你又何必去管那秦公子之事?”余时安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
闻言,沈菱歌抬眼望向他,“雅藏轩那老板谎称瓷器来自于沈家瓷器行,此事事关沈家的清誉。若无人制止,他日更多人上当受骗,这罪责最终还不是沈家来背。”
随即又叹口气,一脸惋惜地撇了一眼余时安,“打理一家铺子,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手。人才凋敝,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人才凋敝”四字,刻意加重了些语气。
而那余时安怎不知沈菱歌的用意,便不接话,反而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都怪我平日里只知享乐,如今娘子正值用人之际,偏帮不上。”
面对这浮夸的演技,沈菱歌内心早已翻上了无数个白眼。
倏忽间,有一人从她身边经过,她看向余时安之际,不小心看见了经过那人脸上的那一团黑痦子。
这样明显的标记,她怎么会忘。
此人应是在古玉斋碰见,曾提及户部的那人。
正想着,脚步便随着那人而去。
余时安瞧她严正以待的模样,也没多说,随着她一同走着。
两人且走且停,跟着那人七拐八拐地走入一个小巷中。
巷中背阴,与街上的繁华截然不同,背后总是渗着一股股凉意。
待那人站定后,他们两人悄悄藏起身形,借着身旁的竹筐掩住衣摆。
“白大人请放心,那位大人……”带痦子的那人说到此处,还向周遭张望一阵。
望过来时,沈菱歌赶忙向里躲了躲,感觉到一阵温暖,驱散了小巷中的阴寒。
她这才发现,这向里躲一躲正是靠在了余时安的怀中,但眼下的情势,她也不敢乱动。
余时安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女子,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容,心中也是一阵喜悦。
“那位大人一个时辰后会准时到达醉香舫与您见面。”
“好,辛苦你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朝中百官她也不甚了解,因此听得白大人三字也不敢妄下判断。
直到这位白大人出声,沈菱歌才能确定他就是白丛山,
“是是是。”带痦子的人又道,“那位大人原瞧着沈家这次多半是撑不下去了,瓷窑还不是囊中之物。哪成想会节外生枝。”
闻言,沈菱歌终于知道今日这眉心何以跳个不停。
沈家当真是被朝中之人盯上,若真是如此,她想要保住瓷窑,还得诸多谋划才行。
“好了,这些晚上再说,此处也不是说话之地。”白丛山并不想与那人详谈此事,两人交代清楚后,便自行散去。
待风平浪静,躲在暗处的沈菱歌二人才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竹屑起了身。
沈菱歌沉思着,不发一言。
可余时安已猜出她心中的计较,“还是不要去为好。此事牵连甚广……”
“可,若是不知一二,瓷窑、沈家的一切会如何?”轻声呢喃,似是在问余时安,又似是在问自己。
“就算你去了,一样可能什么也打听不到,甚至有性命之忧。”余时安拉着她的胳膊想要阻止她这一危险的想法。
然而沈菱歌却是如同铁了心一般,“事关沈家,我不得不去。”
她掰开余时安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若我今日回不来了,你自寻出路吧!”
接着没再理会余时安,她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自己先到客栈唤来寅礼送她前去醉香舫。
醉香舫在郊野湖上,天气寒冷,湖面上结着薄冰。站在岸上,靠近舫边还能听见碎冰相撞的声响。
醉香舫共有两层,全舫设有六个厢房。厢房之间距离甚远,也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而二层靠近湖心的那处厢房无论是风景以及保密程度,都是极好的。
下了马车,天色已暗,沈菱歌驻足岸边,那湖面舫上华灯初上,与倒影交相呼应。
若说她何来这般胆量,也只能说是艺高人胆大,毕竟危难时刻,还有系统可用。
与此同时,舫上的侍女已然注意到有生人到访。
随即便走上前来,虽是恭恭敬敬,可面上仍是一脸的傲慢,“这位姑娘可有预订吗?”
“秦闻笙,秦公子。”沈菱歌吐出这个名字后,那侍女脸色一变,就连恭恭敬敬都多了几分真诚。
“这边请。”侍女引着沈菱歌至二楼厢房中。
临水而行、湖风拂过,引来阵阵寒意。
一路上除了来往忙碌的侍从,再不见其他客人。
“请稍候,秦公子先前有些不适,正在他处休息,姑娘请稍候,奴婢这就派人去通传。”那侍女将水果与茶水摆上了桌子。
“无妨,秦公子不必着急,身子要紧。”沈菱歌看向她目光温和无波,然心内如何跌宕只有她自己知晓。
“是,奴婢会代为通传。”说罢,侍女便退了出去。
她自然是不能安静地坐在此处等候秦闻笙到来,于是起身行至门口,见走廊上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在舫外她推测,白大人一伙人应是在二楼最里间的厢房中。
既是如此,她便按照自己的想法向里走去。行至中间的厢房,她还是悄悄向内撇了一眼,以作确认。
不是。
那便继续向前行去……
稍稍靠近一些,便可听见白丛山的声音,“大人,请放心,下官已计划好了,沈家瓷窑明年必然能拿下。”
听得此声,沈菱歌惊得心跳漏了半拍,向四下望去,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然而走廊一边是厢房,而另一边是湖水。
“系统系统!”
【宿主请说。】
“有没有可以隐身的道具啊?”
无处藏身的沈菱歌只好求助于系统,不然等下过来一人,她不就直接暴露,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有,不过该道具只可维持五分钟的隐身,冷却时间为一年,宿主是否兑换?】
“五分钟就五分钟吧!”
若不是只有五分钟,她恐怕便要坐进这厢房中听个究竟了。
然时间短暂,她只好抱着能听多少听多少的心态,躲开厢房内的人视线可及的地方,以防万一。
“瓷窑之事可先放放。现下圣上看见青瓷也是喜爱有加,但你需明白,一家独大,终归不利。”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沈菱歌应是从未见过此人。通过白丛山对他的态度来看,想必是官职高过与他。
难道是户部尚书?
不对,若是户部尚书,该是白丛山的直属上司,又何必要在小巷那里交换消息,神神秘秘地约在这么一个画舫上。
那这个大人会是谁呢?
“瓷窑不要了?那郁家瓷窑?”白丛山不依不挠地追问。
“白大人。”这大人言语颇具威严,喝令白丛山继续说下去,“你越界了。”
接着厢房内陷入沉寂,没人再出声。
只有湖水荡漾,撞击船板的声响……
于此沈菱歌借着自己尚有时间,向厢房靠了靠,轻轻推开窗户。
迎面而坐的是白丛山没错,而面对着她的,是一个身形魁梧,黑发中隐约可见几根银丝。看起来应有五十余岁。
除了这二人,还有两个男子。一人看侧面,像是古玉斋的张老板,另一人,便是面上带痦子那人。
这样瞧来,唯一让她不明的,便是只留有背影之人的身份了。
“谁把窗户开开了,若是冻着大人,且拿你们问罪!”那白丛山因是这对着沈菱歌这边,见窗户打开,便知会那带痦子之人前去关窗。
那人得了命令也不敢多言,忙凑了过来。
虽说沈菱歌现有金手指在身,可是本能地瞅见那人过俩,还是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
窗户关上。
为免他人起疑,沈菱歌也不敢再次开窗窥探在内之人,只能继续偷听他们谈话。
“听闻余员外郎与白大人关系亲厚,而他的亲弟弟如今入赘了沈家。不知我们这盘棋,他知道多少呢?”那大人说话高深莫测,闻之生畏。
“哎呦!大人!”白丛山连忙起身跪在桌旁,“大人,下官与余员外郎仅是点头之交,哪敢泄漏半分。而且,好像他嫌他弟弟硬要入赘,与之已断绝关系。”
“哦?”
“葛姑娘!”
“……”
这一声响起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沈菱歌意识到情况不妙,低头一瞧,自己已暴露人前,急急向秦闻笙方向走去。
仅仅是刚与秦闻笙擦身,那厢房门已打开,房中人追了出来。
沈菱歌哪敢回头,若是叫白丛山认出来,岂不是连累沈家。
“你先走,这里我来应付。”
就在两人交汇而过时,秦闻笙应是也瞧出不妥,且对沈菱歌道,语气似是不紧不慢,泰然自若。
这样危机时刻,沈菱歌哪还顾得上其他,得了秦闻笙的话,忙不迭地撒腿就跑。
“站住!”
她早被这场面惊得心脏狂跳,哪里还听得见身后在说些什么,只能感觉船板在晃动,不知是否是她带起的摇晃。
当她跑到二楼栏杆处,准备下楼梯时,画舫似乎是遭到了巨大的撞击。
这撞击使得她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前扑去,撞上到腰部的栏杆,从画舫之上“咚”地跌了下去,她还想垂死挣扎,想要伸手拉住栏杆,偏偏下坠力度太大,手臂蹭着船边的木钉,划出长长一道口子。
终究坠入水中,溅起水花。
第21章
死里逃生
在落入水中的那一瞬,后背被薄冰碰得生疼。
还尚未将这疼痛缓解,周身的水迅速涌进她的口鼻,一种窒息感传来,危险的警告攻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想要挣扎,可是越是挣扎,越是感觉离那水面的光亮越来越远……
是啊,她不会游泳……
“系统!”
周遭的水不仅仅像要侵入她的鼻腔,更是像要侵入她的全身,令她无法呼吸,令她的意识已出现了模糊。
【宿主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