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穿书来的她自然是不知此处是何地,但通过原主的记忆,她搜寻到了一些信息。
琅华行宫,自古便是皇家所有。
她怎么会在这?
想到这里,她猛然反应过来,随即眼前便是在马车上,余时安中箭跌落马车的画面。
“时安!”沈菱歌也不知现在哪里来的力气,掀开被子,便下了床榻。
脚刚刚落在冰凉的地板上,双腿酸软,又跌坐在地上。
这一幕,又让她想起那满世界的猩红,她已经将手伸到了极限,可仍然握不住他的手,眼睁睁地见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时安,你在哪?”
她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的心头那样无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着,喘不过起来。
“时安,时安!”她叫得撕心裂肺,声音中透着绝望与恐慌,泪水肆意横流。
她多希望余时安能够像以前那样,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为她摆平一切。
在无数次绝境中,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来。
拉着她,抱住她,在她的耳边说一句,“菱歌,我在。”
一旁的侍女看见她这般模样,吓得惊慌不已,赶忙蹲下,想将她扶上床榻。
“菱歌!”迷糊中的那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泪痕犹在,沈菱歌顺着声音望去。
一阵脚步急促传来,一道身影快速闪到她的身边,伸手便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并顺势将她抱回床榻。
“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坐到地上做什么?”
也是此刻,沈菱歌才看清,这次冲到她身边的不再是余时安,而是那羸弱公子,秦闻笙。
“秦公子?”沈菱歌靠着床框,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秦闻笙的身上,他的眉眼依旧俊美无匹,却不似之前那样无神虚弱,多了一分温柔和沉稳。
不仅如此,其中,还透着一丝丝难以掩饰的贵气。
不禁意间,沈菱歌才注意到秦闻笙还握着自己的手。她赶忙抽了出来,擦去了自己满脸的泪水。
可泪水却仍像止不住一般汹涌而下,那声“菱歌”并非是出自余时安之口,满面的失望之色尽数落入秦闻笙的眼中。
哽咽中,她紧咬牙关忍住一波又一波的泪水,让自己又了短暂的空隙可以自我欺骗一般问出这个问题,“多谢秦公子相救,请问,我夫君余时安可安好?”
闻言,秦闻笙垂下了头,就好似不忍心看到她这样伤心欲绝的神情,犹豫多时,他还是开口道:“沈老板节哀。”
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还是像千万把刀子一齐捅进了她的心口。
她闭上了眼,手捂住此时狼狈的面容。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菱歌,哪怕是他们逃离追杀坠湖逃生。沈菱歌总是那个睿智冷静,陷中求生的人。
可如今,见她在自己面前泣不成声,他却不知该如何才好。
“沈老板千万珍重,余相公也不希望沈老板因此伤了身子。”
“秦公子且让菱歌单独待会。”沈菱歌的语气平静无波,但能听出,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沈菱歌已然下了逐客令,秦闻笙也无可奈何,只好起身,对着榻旁站着的侍女使了眼色,命她们务必照看好沈菱歌。
侍女连忙行礼称是。
听着秦闻笙的脚步声渐远,沈菱歌终于毋需在压抑自己心中的痛苦。
太短了,他们虽是相处了一些时日,但大部分的时间却是试探。
被她改写后的原书剧情,竟是余时安先行离去吗?
深夜的宫殿静得吓人,而寝殿内的嚎啕大哭声久久不绝。
天色昏暗,她不顾侍女的阻拦,赤着脚披着单薄的衣衫,踏过重重帷帐,冲到了宫殿之外。
迎着晚风,衣袂飘飘,长发飞扬。
她仰起头,摘掉头上的纱布。看着夜空上方那轮渐渐西沉的弯月,喃喃道:“你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吗?”
被包裹多日的伤口比他处更为敏感,虽然已经结痂,但一触着风,仍令她一哆嗦。
神情凝重,沈菱歌双眸闪烁这点点泪光,仿佛陷在回忆当中,嘴角微勾,露出浅笑,“我想你了。”
黎明即起,朝阳初升,天地间充斥着淡淡晨雾,清澈而温柔。
“在利州的海边,也是这样的朝阳。你向我飞奔而来,怎么朝阳还是朝阳,而你却不见了呢?”
噙着的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滚烫的感觉又添了几分悲痛之意。
她身后站着的,一件彩绣腾云祥纹天香绢的外衣,从那身着锦衣华服公子的手中滑落。
侍女赶忙躬身拾起衣衫时,那公子已是甩袖而去,不禁为那仍沉浸在那金黄光芒中丝毫未觉的女子捏了把汗。
清晨寒风吹了许久,身子还虚弱的沈菱歌又这样病了几日。
也正是这一日,帷帐外传来了一阵骚动,像是几个女子正在争吵。
在这样的吵闹声中,沈菱歌清醒了过来。
这次醒来后,她的浑身依旧没什么力气,但头脑仍是清晰了不少。
可一想起,余时安已然离世,她甚至希望自己可以一睡不醒好了。
“我当是什么妖物,敢情陛下在此处藏了一个病美人啊!”
她醒了,但仍旧躺着,而“陛下”这两个字在这一瞬,冲击着她的大脑。
虽早些时日,沈菱歌已隐隐有些感觉秦闻笙便是当今圣上,可当自己亲耳听见时,仍是震惊不已。
“其实,在下身世倒是与沈老板相似。只不过在下父母去得早,那时在下年幼,只能将家业委托给父亲生前好友……可惜在下身子不行,不如沈老板雷霆手段,撑起家业。稍有不慎,便遭人暗杀。”
当日秦闻笙所言,不正是当今圣上的经历。
可她却是半分也没有想到。
“琴妃娘娘,陛下交代过,任何人不能打扰沈姑娘休息的。”沈菱歌的侍女小菊小心谨慎地提醒道。这几日,她是亲眼看见陛下是如何照料这位来路不明的姑娘。
这并非是她觉最神奇之处,反倒是,这姑娘心中似乎是牵挂着另一人。
每当陛下听到她的低声呢喃,都会愤然离去。
但是,没过几个时辰又回到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
只不过,每当这时,她都被撵了出去,以至于陛下说了什么全没听清。
她可以肯定若是这个姑娘出了什么差池,她一定会陪葬。
所以她不得不拦……
“你该知道,太后最忌讳这种民间的妖女魅惑君上。本宫不过是来先行瞧瞧……”琴妃给自己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头伙同另外的宫人将小菊拉住。
自己走近床榻,上下打量着躺在那里的沈菱歌。
“娘娘!”小菊不知道琴妃会对沈菱歌做什么,慌张地又唤上一声。
接着就被琴妃的丫鬟捂住了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累,先写这么多,明天补完3000字。爱你们哦~~
第54章
陛下,那晚,你不会自称为朕……
榻上人眉目俏丽,脸色的苍白反而中和了些她原本的凌厉,更多了几分柔美。
额头上的伤已经愈合,只是那结得痂看着可怖。
“如果她便这么病死了,你以为如何?”琴妃说着,那只涂着蔻丹的手伸向了沈菱歌的脖子。
感受到身前浓郁的脂粉香,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吓得琴妃身子向后踉跄,尖叫了一声。
许是发现整个殿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她,琴妃连忙站了起来,维持住她的凤仪。
不知何时,沈菱歌已从榻上坐起,斜倚着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观赏。
可这些让琴妃更觉羞辱,“混账!果然是城府极深的狐媚子!早早醒来不来参拜本宫,居然故意装睡刻意吓唬,令本宫出糗。”
“来人!给本宫把她拖下来打!”
似是骂了两句还不解气,还要让她受些皮肉之苦才甘心。
得了命令,琴妃随行的宫人便冲上前来。
“慢着!”沈菱歌声音不高,可语气颇具威严,宫人们愣在原地,又看向怒气渐渐升起的琴妃。
“娘娘,你与我先前并无愁怨。之所以这般恼怒,特来羞辱可是因为陛下?”
众人呆楞的间隙,沈菱歌继续说道,语气不咸不淡,风平无波,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凤眸微眯,琴妃面色又怒转为探究,这个女子三言两语便让她哑口无言。
若她说不是,但确如沈菱歌所说,两人本无恩怨,那她来此一趟,更是毫无理据;
若她说是,后宫最忌嫔妃争风吃醋,更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妒忌,故而哪怕行为再怎么猖狂都好,又怎能直接承认了。
其实,沈菱歌的本意也不是想为难琴妃,随即又说道:“无论是与不是,娘娘不必来我这找茬。我也不会成为娘娘的阻碍。”
“当真?”琴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病美人这里,有种不想与她多言的感觉。
甚至好像多说一句,多做一件事,自的想法便会立刻被她窥探干净。
“我没必要骗娘娘。”沈菱歌一如既往的坦然,倒让盯着她的琴妃莫名的尴尬了起来。
“行,本宫姑且信你一次,若是事情并非如你所说,本宫定然不会放过你。”琴妃语落之时又不自觉地带起了她往日的嚣张与挑衅。
“走!”
她一声令下,寝殿内的侍女纷纷跟了出去。也只剩下了小菊与沈菱歌二人。
待其他人一走,小菊震惊不已,她从没见过琴妃只是因为一个女子的话便直接离开。
而这个女子,还是陛下极为宠爱的女子。
“姑娘,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小菊自从来到琅华行宫伺候以来,看到的沈菱歌不是昏睡过去,便是哭得失去理智。
哪里想到她这么有本事。
沈菱歌只是浅浅地一笑,又问道:“陛下何时过来?”
一听见沈菱歌问起陛下,小菊脸上立马笑开了花,“陛下平时下朝便会过来,这会子应该是快了。”
平时?
沉了口气,沈菱歌在这字里行间品出了些奇怪的意味,可她也没有接话,反而道:“这里有能换的衣服吗?”
之前自己情绪失控倒也罢了,现在清醒了过来,总不能那么失礼。
而小菊显然误会了沈菱歌的意图,兴高采烈地为她挑选衣衫。
只见着小菊拿了一大叠衣裙,各色俱齐,远远瞧见便可知面料极佳。
她虽已清醒,可身子却乏得厉害,心知小菊的想法,可又无力阻止。
直到小菊将她扶到镜前坐下,她又随口说了句,“随便绾个发髻便罢。”
也不知小菊有没有听见,拿着玉蓖在她头上梳着。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脸愈发瘦削了,本就白皙的面容,也没有半分血色,就连原本红润的嘴唇也没了颜色。
在看到额头的疤痕,不自觉地又触动了情肠。
轻轻咬了咬唇瓣,才将那涌起的伤怀压了下去,“我昏迷了多久?”
“断断续续已经快一个月了……”
一个月?
竟然才一个月?
每一次清醒对她来说都像是漫长的煎熬,可这样的日子,居然才过了一个月……
“姑娘,你打扮起来真好看!”小菊凑在沈菱歌边上,看着铜镜中的她,不禁叹道。
铜镜中的女子再瞧不见那病弱之色,乌发被绾成了飞仙髻,上面插着一支及肩的流苏发钗身着粉色罗裙。
脸如美玉,眉如远山。
柳眉杏目、唇若点樱,肤若凝脂。
她气质高贵出尘,清丽的眉目中凝结着散不去的哀思。
这个小菊竟在她愣神之际,将她如此细致的打扮。
也就在此时,有人从殿外缓步走来。他穿着华服,身姿挺拔。五官精致完美无瑕,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是蕴含着浩瀚星辰。他嘴角噙着淡笑,举手投足间流露着王者风范。
目光落到那镜中美人时变得温柔而缱绻。
见美人视线与自己相触,连忙心虚地掩饰掉自己眸中的情意,仅仅留下了关心以及难以遮掩的喜悦,“菱……沈老板,你看上去,好了不少。”
“多谢陛下关心。”沈菱歌缓缓起身,转过身来面向秦闻笙,微微施礼。
眼见如此,秦闻笙原本的温情荡然无存,只剩得冷冽之色。
他看向小菊,不怒自威。
小菊吓得腾地一下跪在了地上。
一见如此情状,沈菱歌心下明了,帝王毕竟是帝王,与民间所见截然不同。
随即扯出笑意道:“这是怎么了?”
瞧沈菱歌这样问道,秦闻笙也藏起不悦,索性也不再有丝毫的掩饰,温言说着,“菱歌何时看出朕的身份?”
微微摇头,沈菱歌答道:“陛下从未想隐瞒,又何必问菱歌何时看出呢?”
“哦?此话怎讲?”秦闻笙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近她,随后便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陛下若是有意隐瞒,也应是将菱歌安排在其他住所。偏偏是在这皇家别院的琅华行宫,又是这九重帷帐,雕栏玉砌,又如何看不出呢?”沈菱歌自然是没有将琴妃来的事情道出,毕竟琴妃也只是来了一遭。
因着身子虚弱,站了一会便觉得脚步有些虚浮,人有些不稳。
见状,秦闻笙才站起扶住沈菱歌,而沈菱歌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自己扶着桌角坐了下来。
这个动作令秦闻笙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转头看向她,“若还是觉得不舒服,不如先回榻上休息一下。”
“陛下,时安被葬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沈菱歌抬眸,语气平静却又坚持。
没有见着他的墓穴,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余时安已经死了。
反而,秦闻笙没有说话,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此时他究竟是何想法。
侍女小菊,更是不敢抬头,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你想去?”许久,秦闻笙终于出声,声音低沉,听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嗯。”沈菱歌应了一声,眼睛直视前方,目光中带着一抹倔强和执拗。
聪慧如她又怎会听不出秦闻笙语气中夹杂的不耐,可站在她的立场上,她要去见她的夫君,并无任何不妥。
“好,那朕便带你去。”秦闻笙终究是松了口,应允了她。
就这样,他们二人一同坐上马车,行径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
他和她对面而坐,两人都不说话,只有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吱呀声和偶尔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已近正午时,马车才停下。
复林伸手让秦闻笙借力走下马车,再见复林也不像从前书童的模样,反倒是英姿飒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