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来信,想借住在荣府,怕是真正目的不是借住,而是借势。
贾u喝了口茶,沉默半响,“二哥的意思呢?”
“我这不是跟三弟你商量吗?”贾琏打哈哈。
贾u好笑。
贾琏如今才是荣府的一家之主,只是留表哥在府里住一段时间而已,他完全可以做主。
他之所以请贾u来商议,不过是清楚他那表哥借住只是借口,目的在贾u这里,因此他并不敢擅作主张的将他表哥接来。
贾u并不在意被借势,只要不是仗他的势欺负人,他其实还是很乐意为一些人撑腰的。
“二哥自幼失恃,老爷也不疼你,而我娘毕竟不是你的生母,多少隔了一层,你磕磕绊绊长这么大实在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亲人,弟弟我怎么好阻拦你们兄弟重逢?”贾u笑着道,“咱们家这么大,也不缺表哥一间屋子住,二哥派人去接便是。”
总之,若是对他心怀恶意,或是存心利用,终归落不到好下场的。
他不惧任何人借他的势。
“多谢三弟。”贾琏眼眶都红了。
这样体贴的话,他从未听家里任何人说过。
哪怕是他枕边人,都没有说过这样体贴的话,贾琏如何不感动?
“弟弟院儿里还有事,就不多留了。”贾u笑着告辞。
贾琏起身送贾u出去。
等贾u走了,贾琏才叫来身边的贴身小厮,让他立刻去客栈将张家表哥接来。
至于屋子,他早已经命人将东院的西厢房收拾了出来,就是给张家表哥住的。
虽然也有其他的院子,可那都靠近后院,或是仆役住的群房。
给张家表哥住,那就真是有些羞辱人了。
下午,张家公子被接到了荣府,贾琏领着他去拜见老太太。
贾u正好在这儿陪老太太说话,听外头来报,说贾琏领着表少爷来给老太太请安,不禁将目光投向门口。
只见贾琏领着个跟他年岁差不多的青年进来。
这张家的表少爷同贾琏,还真有三四分相似,比起贾u更像是贾琏的亲兄弟。
老太太也许久不见张家的人,见了故人之子,不禁感慨万千。
闲话了几句,便让贾琏好生招待。
张家表少爷毕竟年纪大了些,不能再内院久待,见过了老太太,便随着贾琏回了东院。
从始至终,只在见礼的时候同贾u说了两句话,没有多余的讨好巴结之意。
甚至,贾u感觉这位张家的表少爷有意的避开了他。
不是怕他,倒像是避嫌。
贾u见此倒是生了几分好感。
他看得出来,这张家表少爷不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避开贾u,只能说明,他没有要借贾u的势做更多的事情。
只是希望能借着贾u的势,得到应有的公平。
而不是因为当年的事,始终被上头打压,出不了头。
这样的人,无疑是很讨人喜欢的。
贾u喜欢这样的人。
他对一个人有好感,体现得非常直接。
回了福祉院,他将自己库房里收藏的一套孤本命人送去东院给张家新来的表少爷。
不出两个时辰,整个荣府都知道东院住着的那位张家表少爷入了侯爷的眼。
贾u虽然给他送了东西,但也没有想过入宫跟皇上说这件事。
他身边有皇帝派来的暗卫守护,他们自己就会主动的将他身边的人事物都告诉皇帝。
虽然这样没什么隐私,可贾u如今坦荡的很,他没什么害怕皇帝知道的。
这些暗卫也挺自觉,有些过于隐私的行为,他们不会追着跟来看。
因此,贾u便也没排斥这些人在暗中护着他。
虽然他的武力,已经不再需要这些人护着。
贾u没在荣府多呆,过了两天,便收拾东西去了林家。
张家表少爷住进荣府之后,便一直在家里读书,偶尔会应邀出去参加诗会。
因为他住在荣府,过去参加诗会他会被人刁难嘲讽,现在都没了。
等到会试放榜,张子耀名列榜首。
当差役来荣府报喜的时候,张子耀眼眶都红了。
他并不是张家嫡系的长子长孙,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是资质出众的天才。
可生不逢时,虽然考中举人,然而一旦入京参加春闱,却屡屡落榜。
他张家嫡系子弟,何曾有过这般待遇?
即便最差的,都能考中进士。
张家嫡系最出色的子弟,却考不过会试?
无非是当年那些官员忌惮太上皇,才不许他张家人出头罢了。
入京时,父亲让他去荣府投亲,不要怕丢人。
他也想硬气一点。
可是他身上肩负的,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前程,而是张家的希望。
出了贡院之后,他迟疑,犹豫,最后还是咬着牙在放榜前将父亲写的信,递去了荣府。
多年没有来往,他也不确定贾琏还认不认张家这门亲。
他也不过是最后一搏罢了。
“表哥,你高中会元,这是大喜事,别哭。”贾琏让人将一早准备好的喜钱撒出去,一边让人将张子耀带进屋洗脸。
待贾琏招待完差役回来,张子耀已经整理好情绪。
“表弟,抱歉,我今天失态了。”张子耀道。
贾琏这几天已经从张子耀这里知道了张家的处境,也明白了张家为什么多年不联系他。
张家这些年无疑一直被打压,当年的政敌,亦或者投太上皇所好的旧臣,都不希望张家出头。
张家也不想连累贾琏,便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后来荣府出了个贾u,张家就更不好联系贾琏了。
怎么?荣府败落的时候他们不联系,荣府出了个福运深厚的贾u,就来联系了?
但凡要点脸,他们都没脸联系贾琏。
可张家沉寂了多年,张子耀的两个哥哥,因被打压屡屡落第。
大哥已经郁郁而终,二哥也病的起不来身。
便是父亲,也是满头华发,全靠祖父当年遗训支撑。
张子耀再怎么想要骨气,也挺不起腰。
张家需要一个新的领头人,他已经是唯一的希望。
贾琏叹了口气。
其实这几天了解了张家的事之后,他的心结也已经解开,并不怨恨舅舅家多年不联系他。
如今他娇妻在侧,还有了儿子。
成为父亲之后,他才明白,有些责任是很沉重的,并且不容逃避。
“麻烦表弟派个人替我向侯爷道谢。”张子耀深吸了口气,“我知道考中会元,全靠我自己的本事,但若没有侯爷那一套书,我怕是也会步哥哥们的后尘。”
他的能力比哥哥们还差了一些都能考中,可想而知,他大哥当年受了多大的屈辱。
张子耀无疑是恨太上皇的,恨他非要点祖父做先义忠亲王的老师,义忠亲王造反他却反而怪罪他祖父,怪追随太子的人。
当年太子的人全都被问罪,反倒是决定造反的太子本人,还被封了个义忠亲王的王爵。
这何其可笑?
既然太上皇连造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都能容忍!
那凭什么要迁怒他祖父?
他祖父何辜?那诸多被砍头的忠臣何辜?
贾u在林家见到贾琏派来的小厮时,还有些懵,待小厮将话带到,他也有些沉默。
张家世代忠良,却遭了这样的大罪。
还有张子耀的哥哥,实在是可惜了。
“回去吧,告诉张公子,他考中会元是他的本事,却与我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个别读者好像不太懂避讳这个旧时代的规矩,给大家科普一下吧。
古代避讳的对象有四类:
一是帝王,对当代帝王及本朝历代皇帝之名进行避讳,属于当时的“国讳”或“公讳”。
二是讳长官,即下属要讳长官本人及其父祖的名讳。甚至一些骄横的官员严令手下及百姓要避其名讳。
三是避圣贤,主要指避至圣先师孔子和亚圣孟子的名讳,有的朝代也避中华民族的始祖黄帝之名,有的还避周公之名,甚至有避老子之名的。
四是避长辈,即避父母和祖父母之名,是全家的“家讳”或“私讳”。与别人交往时应避对方的长辈之讳,否则极为失礼。
像前两章,有位小可爱提出的,男主身边的小厮霁春,要避讳四春的名讳,这其实是无稽之谈。
原著林红玉避讳改名,是因为她姓林,全名与黛玉只差一个字,而她是奴籍,黛玉却是官家小姐,才要改称小红,实际上她的名字,仍然叫林红玉。
以及,在原著,黛玉身边就有个丫鬟叫春纤,宝玉身边也有个丫鬟叫春燕。
由此可见,其实奴婢的名字,是不需要避讳的。
古代要避讳的对象,只有臣属对帝王,下属对长官以及其父祖,读书人对圣贤,以及晚辈对长辈。
第33章 贾u
旺儿回府将贾u的话带到后,张子耀陷入了沉默。
怎么可能与贾u无关呢?
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贾u的嫡亲姑父林如海能三年连升三级,都是皇帝对贾u的爱屋及乌。
他不过是收了贾u送来的一套书,就没有再被上头的人打压。
否则,他天资还不如哥哥们,哥哥都没考中,他怎么能考中会元?
还不都是贾u的缘故?
想必贾u送他一套书的事,都已经传出去了。
以至于那些人,再也不敢打压他,怕的就是得罪贾u。
人人都知道得罪贾u没有好下场。
“三弟一向如此,你不用放在心上。”见张子耀沉默,贾琏劝慰道。
张子耀失笑,“我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哪里能不放在心上?”
虽然贾u说跟他无关,但张子耀却将此恩记在了心里。
见状,贾琏松了口气。
“殿试在即,你好好准备,说不定有希望三元及第。”贾琏笑着道。
乡试的时候,张子耀也是头名解元。
如今春闱已得会元,若是殿试得了头名,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三元及第。
张子耀才能是上上之选,只要不被打压,出头并不难。
如今他已经靠着贾u冲破了压在张家头上的大山,殿试又是当今陛下亲自坐镇,而陛下偏爱贾u更是天下共知。
他殿试被点状元的可能性,非常大。
想到这里,张子耀不免情绪激荡。
见张子耀情绪高涨,贾琏笑了笑,起身告辞,“你好生读书,我就先回去了。”
“表弟慢走。”张子耀将贾琏送出门,回来便认真备考。
殿试考期定在会试放榜一月之后,即四月十五。
开考前这一月,贾u也回过荣府两次,但他没去见过住在东院的张子耀。
殿试开考时,贾u在林府陪黛玉兄妹上学。
林如海要辅佐六部大臣主持殿试,因此并不在家。
大抵要等殿试放榜,才会回来。
放榜那日,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毕竟全天下各地应考的举人都齐聚京城,虽然很多举人会试都落了榜,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留在京城等候殿试结束的跨马游街。
这可是三年一次的盛会,天下学子都盼着自己有跨马游街的一天。
殿试放榜的第二天,才开始举行传胪大典,之后唱名授官,再跨马游街。
黛玉因着林如海整天忙于科举考试,被勾起了好奇心。
又听贾敏说起林如海当年考中探花时的风光无限,便很想看跨马游街。
贾u向来在一些小事上都由着黛玉,想看跨马游街这种小事,他自然不会驳了黛玉的兴致。
派人在正大街的酒楼包下一间雅间,第二天带着姑妈和表弟表妹一起在雅间里观赏新科进士跨马游街的风姿。
贾u因习武的缘故,虽然只有八岁,身量已足有四尺,黛玉和阿宝身量刚过三尺。
因此,贾u站着趴在窗台上就能看清街上的场景,黛玉和阿宝却需要踩着凳子。
贾敏就笑呵呵的站在他们身后看着。
当状元从街尽头打马而来时,随着距离拉近,贾敏不由恍惚了一瞬。
“真像……”
贾u耳聪目明,听到贾敏的呢喃,不禁抬头,“像什么?”
闻声,贾敏看着一身大红状元袍的青年,叹了口气道,“我说今科状元像我一位故人。”
贾u听了看着坐在高头大马上,身穿状元袍的张子耀。
“那是琏二哥的母家表哥,张子耀。”
听了贾u的介绍,贾敏微微一怔,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她说的故人,就是贾琏的生母,张氏。
也就是她大哥贾赦的原配夫人。
那是一位很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可惜被嫁给了他大哥那废物。
以当年张太傅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贾赦那般好色之徒的,奈何太上皇乱点鸳鸯谱,横加干涉一道赐婚,打乱了张太傅为女儿做的一切打算。
贾敏想起上个月贾u说过,张家有位表少爷上门投亲,住进了荣府。
想来就是这位新科状元了。
张家这些年的遭遇,贾敏也是有所耳闻,如今见大嫂的娘家侄儿出息了,也不禁感慨万千。
等新科进士走过去之后,贾u就退了雅间,和贾敏母子三人回了林府。
次日,贾u回荣府,路上听人议论今科进士深受皇恩,当今将昔年张家被查封的旧宅赏给了新科状元,破格授予翰林院侍读一职,品秩正六品。
往届状元都是授予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张子耀被授予的官职略高一级。
这并非前所未有,但也是极罕见的情况。
至少当今陛下登基以来,没有给过任何人这样的特例。
张子耀是第一个。
听到这个消息,贾u倒是为其高兴。
他或许能帮助张子耀不被打压,但科举考试,当今陛下一向严苛,从不会徇私。
张子耀能被破格授予正六品的官职,那只能说明他在殿试时所答的考卷,深得皇帝之心。
到了荣府,贾u直接去了荣庆堂见老太太。
巧的是贾琏和张子耀也在这儿。
张子耀是来辞行的,却不想贾u会在今天回来,正好撞见了。
“侯爷。”张子耀上次见到贾u,还是会试放榜之前,距离现在过去了一月有余。
他对这位小小年纪的侯爷,印象极深。
贾u笑着道,“表哥这是作甚?我和二哥虽非一母所生,但二哥的生母,我也要唤一声母亲。论起来,我也该唤你一声表哥的,一家子亲戚,何须这样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