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现在上头的长辈们还在世,一旦等到他爹继承爵位的那天,怕是第一件事就是将二房一家赶出荣府。
没多久,林琦就收到了舅妈感谢的小礼物,看着夹在里头的一封信,打开一看,林琦感到非常的疑惑。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他说完话,贾琏虽然纠结,但还没有改变主意,回去就想通了?
怎么怪怪的,他的地位有那么重要?
想不明白,林琦干脆挑了一天休沐日,邀了贾瑚出来吃酒。
一问才知道怎么回事。
“你倒是心大,这些事都告诉他,不怕他脑子一热跑去二房闹?”林琦笑道。
贾瑚喝了口茶,摇摇头,“琏儿还没那么莽撞,何况,我倒觉得有些事瞒着不太好,像这些事若是瞒着,就容易闹出误会,现在说清楚了,琏儿不就想通了?”
闻言,林琦沉吟片刻,倒觉得有道理,“你说得在理,只不过琏儿好像把他想通的原因扣在了我的脑袋上,舅妈还特意送了我谢礼。”
“不过是些小东西,你留着玩儿吧。”贾瑚笑着道,并不怎么在意。
荣府家大业大,差那点谢礼?
林琦笑着道,“我也没打算跟你客气。”
酒足饭饱,两人出来就分开了。
知道了缘由,林琦便也不再纠结这点小事。
没两天就到了黛玉的抓周礼,这样特殊的日子,就算没有假期,也要请假。
抓周礼开始时,是他娘贾敏抱着进来的。
他这小妹确实聪明,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目标明确的爬过去,抓了笔和书。
主持抓周礼的一箩筐好话,来参加抓周礼的宾客们亦是如此。
抓周礼结束后,宾客们散尽,家里只剩下自家人,林琦找了个机会将黛玉抱在怀里,哄她叫一声哥哥,才满周岁的幼儿还在学说话的阶段,张嘴闭嘴都是阿巴阿巴,其实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家里都喜欢逗弄黛玉,哄她叫人。
次日,林琦照常去当差,现如今他算是常驻吏部,上头的一位郎中快要致仕,陛下私底下跟他透露过,会将他推上去。
算起来,林琦去年才升了员外郎,按照他的资历,就算这位吏部的郎中致仕了,也大有人在接管这个官职。
可谁叫林琦是陛下的心腹呢,不提拔他提拔谁?
转过月,过了初十,陛下准了那位郎中致仕的折子,很快就圣旨钦点了林琦接任空出来的吏部郎中一职。
吏部主官是尚书,置一人,下头设左右侍郎,分别置一人,侍郎之下便设四分部,分别是文选、考功、验封、稽勋四清吏司。
这四个子部,分别置郎中和员外郎各一人,文选、考功设主事二人,验封、稽勋设主事一人。
如此一看,整个吏部的官员似乎很少,但并不是这样。
吏部的郎中、员外郎、主事都远不止一两个,但在编的就只有这个数。
不在编的有很多,有些就是挂个名,并无事迹职权。
很多世家子弟成亲之前,家里为了面上好看,会给他们卷个官,或是主事,或是同知,这些品阶都不算低,可实际上他们都不管事,也不用去衙门上班,只挂个明儿而已,跟那些有实职的主事、同知那是天壤之别,真正比较起来,这些挂名的主事或同知,还远不如京城一个七品的小官儿。
所谓京城七品的小官有很多,最耳熟能详的,就是县丞。
县丞一般来说,只有正八品,但那是在地方上,京官就是比地方上的官地位更高,品阶地位也更高。
像京城的府尹,那是正三品官职,可到了地方上,知府只是个从四品;要知道,京城府衙的副官府丞,那都是正四品的官,比地方上的知府还要高一级。
由此可见,京官地位有多高。
毕竟,这隶属于中枢,天子脚下。
林琦原先是文选清吏司的员外郎,致仕的是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因此林琦是直接空降过来,接管了考功清吏司的郎中一职。
今后他上头就只有吏部的三位堂官,尚书、左侍郎、右侍郎。
熬到这三位堂官致仕,他就能上位。
而现在,尚书大人已经年过五十五,本朝致仕的年龄虽然是七十岁,但大多数官员还没到七十岁就死在任上,有些惜命的会借病致仕,也就是说,他们吏部这位堂官,要么因病致仕,要么就累死在任上,总归也就十来年。
至于上头两位侍郎,都已经四十多岁,运气好活到六十几,运气不好五十多岁就病死得也不少。
而林琦呢?他今年才二十岁,让他在吏部生生熬死几位堂官,起码得二十年吧?
不过林琦觉得,就算陛下有心让他接管吏部,应该也不会让他在这郎中的位置上坐二十年,多半还是会调去其他部门熬资历,积攒经验。
转眼,林琦升官已有月余,这日下衙回府,便听梁雁说宁府新丧,让他明日去吊唁。
“宁府?贾珍没了?”毕竟现在宁府的当家人就是贾珍,至于贾敬,林琦早就忘了这人了。
梁雁闻言一愣,嘴角一抽,“不是他,是他母亲李夫人。”
李夫人?
林琦对荣府的人口熟悉,但宁府的人口就不是很熟了,尤其还是内院的夫人。
“贾珍他娘还在吗?”林琦好像没听人提起过她。
梁雁叹道,“她丈夫就是母亲的堂哥,那位去道观的敬老爷。”
提起出家,林琦立刻就想起来了,恍然道,“是他啊。”
昔年这位贾敬脑子不灵光,居然敢跟着太子谋反,事后托了荣府太老太爷的福,才侥幸逃脱,饶是如此也与仕途绝缘,其父死后,他便整天修道炼丹,沉迷修仙,虽未出家,却也相差不大。
宁府一下子没了两个鼎立门户的男人,年少的贾珍就捡了大便宜,继承了宁府的爵位,虽然爵位也不高,只是个三品威烈将军爵,但在家里作威作福是尽够了。
“李夫人是怎么没的?”林琦随口问道。
梁雁哽了一下,低声道,“产后血崩,没的。”
闻言,林琦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面上因咳嗽而带了几分薄红,“产后?我没记错的话,我娘这位堂哥大了她七八岁,就算这位李夫人比她丈夫小两岁,今年也该四十了吧?”
“四十怎么了?好些年近五十岁的老妇都能生呢。”梁雁眉头微蹙,道。
林琦摇摇头,“我不是说她不能生,我的意思是,她这么大年纪了,已经有了贾珍这继承人,有了身孕也完全可以选择落胎,这样还能多活几年,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再生一个?”
梁雁叹了口气,“有几个女人会选择落掉自己的骨肉呢?”
第142章 林琦35(改)
“算了,人都已经没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林琦摇头道。
说完,林琦起身进了屏风后洗沐更衣,梁雁原本还想说什么,见林琦已经进去洗漱,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次日林琦夫妻与两个弟弟随着父母去宁府吊唁,梁雁跟着贾敏进了内院,林玮、林琼则跟着林琦和林如海去前院上香。
林琼今年已经八岁,自然不能再跟着女眷进内院。
上完香,林琦从屋里出来,走了一圈,也没看见贾敬,按理说作为宁府现如今辈分最高的人,又是新丧之人的丈夫,他理应在场的。
但他不在。
想了想,林琦去找哭得伤心的贾珍。
这贾珍就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林琦都不带理他的,不过今天他有话要问,便忍下了恶心。
“我老爷?”提起自己的亲爹,贾珍表情是说不出的怪异,似怨似恨,最终贾珍低下头,声音嘶哑的道,“我老爷说,他要断绝红尘,让我不要去烦他。”
如此绝情,也是罕见。
林琦面上不显,只轻声劝贾珍想开些,便走开了。
离丧宴开席还有一段时间,林琦不想跟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攀谈,便寻了个借口去荟芳园躲清静去了,哪知路过水榭时,听到亭子里有人说话。
他本想直接离开,却听到了贾琏的声音。
“王小姐,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我无缘,让你家另觅良缘吧。”
林琦脚步顿住,眉头微蹙,四下张望,没看见其他的人,但也不排除像他一样在角落里无意听见的人。
琏儿怎么这么大意,居然私底下单独跟王家那位小姐见面,今天宁府这么多人,若是被人撞见了去,那可是掉进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你说过会娶我的?你言而无信。”王熙凤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贾琏对王熙凤的质问倒是有些理亏,他确实承诺过会娶她。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还未定下婚事,现在我的婚事已定,你我再无可能,忘了我吧。”贾琏说完,也知道今天人多,怕被人撞见,不欲再跟王熙凤纠缠,直接转身离去。
王熙凤没想到贾琏走的这么快,她都来不及拉住。
看着贾琏避之不及的背影,王熙凤气急了,恨恨道,“这个负心之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林琦看着王熙凤气冲冲的离去,摇摇头。
在他看来,王熙凤这话也就是赌气,凭她的家世本事,拿什么让贾琏不好过?
吃完席,下午林琦一家人回了府,告别父母弟弟们,夫妻二人回了折桂院。
先去看了两个孩子,才回了屋说话。
“你说外祖母将宁府李太太的女儿抱回去养着了?”刚坐下喝了杯茶,林琦就听梁雁说起宁府那个出生就丧母的女孩,被荣府老太太史氏抱回去养了。
梁雁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宁府这边虽住着嫡出的两房,但现在长房的和二房的当家太太都已经亡故,贾珍的原配也已经离世,现在的妻子是继室,年纪轻不经事,有没有生养过,哪里能照顾好孩子?外祖母不忍心,就跟宁府珍老爷说了一声,抱了回去养在膝下,聊解膝下空虚。”
林琦闻言叹了口气,“外祖母确实心软。”
说是聊解膝下空虚,老太太膝下是没有儿女,可有孙儿孙女啊,哪里就需要抱别人家的孩子来养了?无非就是担心宁府年轻的尤氏照顾不好,才找了借口抱回来养着的。
不过转而想想,荣府儿孙虽多,但都养在各自的母亲膝下,外祖父前些年继承了爵位,愈发的忙碌,每个月大半时间都住在京郊军营里,老太太的生活难免冷清,养个刚出生的婴儿,虽然闹腾了些吧,但也确实热闹。
闲聊一阵,夫妻俩洗漱歇下了。
过了几日下衙回府,便听梁雁说,外祖母给宁府这位小姐取名为惜春。
荣府的几位小姐,除了长房的嫡女贾珑,和二房的庶长女贾h,二房嫡女因生在大年初一,故而取名元春,后头赵姨娘生了个庶女,便跟着取名叫探春,如今这位从宁府抱来的小姐却随着二房两位小姐取名惜春,这下倒像是过继到荣府来了。
这事儿对于林琦来说,只是一段插曲,转瞬即忘。
过了六月,便听说贾琏的婚事定下了,是他祖母娘家的侄孙女,杜静宜。
婚期就定在年底,因为今年是闰年,下个闰年要等三年,那个时候杜静宜都十八了,更不用提贾琏了,等到下个闰年,贾琏都二十岁了,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二十岁孩子都满地跑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到此结束,哪知贾琏婚事定下没几天,就听说宁府给贾蓉定了王家长房嫡女。
虽然宁府新丧,但现在百日热孝还未过,赶在热孝期间内定亲,是不违背孝道的。
梁雁早就从林琦这里知道了荣府那边这些破事儿,她对王家的印象也不好,听说贾琏改变主意认错服软,听从舅母的安排定下了杜家嫡女,也以为这事儿过去了。
哪知突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作为内宅女眷,这些定亲的消息,自然会更敏锐。
更何况,贾府可是林家的姻亲,关系这样近,消息知道得自然就快。
等林琦从衙门回来,梁雁就赶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林琦,“七哥,你说这王家小姐到底想干什么啊?这是报复琏儿?”
“许是不甘心吧。”在知道贾琏想娶王熙凤后,林琦就派人查过这位王家嫡女,那可真是完全按照王家的方式,充作男儿教养长大的。
王家是武将之家,族中不论男女,都不通诗书,王熙凤即便充作男儿教养,这眼界也很有限。
更何况,王熙凤只是个青春少女,今年不过十四岁,不论是手段还是心性都稚嫩青涩的很。
林琦估计,这王熙凤是被她姑妈画了大饼,忽悠来的。
不然她原先是随父亲待在金陵,怎么就突然一个人上京来了?
上京不久,贾琏正要说亲,她就这么巧撞上了,还被贾琏看上?
巧合太多了,那就不是巧合了。
本来十拿九稳的事,突然出了变故,贾琏和杜家小姐的婚事已定,没有在更改的可能。
王熙凤起先依仗的就是贾琏的钟情,可突然之间贾琏就不见她了,还处处躲避她。
没多久,就听说贾琏定亲的消息,王熙凤哪里还不知道原因?
王熙凤这姑娘好强,输给了杜家小姐,她肯定是不服气的,转而将目标投向贾蓉,一是赌气,二是想气贾琏。
大抵王熙凤觉得,贾琏是没扛过长辈的施压,放弃了她,心里其实还是惦记她的。
不清楚过往旧事的王熙凤,一头栽进了宁府这座大坑。
宁府贾蓉今年才十一岁,王熙凤足足大了他三四岁,等贾蓉长大,王熙凤都成老姑娘了,这招可够狠的。
“她有什么好不甘的?就王家的门第,和贾家那可差远了,琏儿即便不是长房的袭爵人,也不可能娶她的。”梁雁不理解。
林琦耸了耸肩,“其实我也不理解。”
既然没有这个缘分,大大方方的放手,退一步对谁都好,何必这样杀敌一百自损一千?
对,在林琦看来,王熙凤这招纯粹就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贾琏放弃王熙凤的原因,不是因为长辈施压,而是他清楚了长房和二房的过节之后幡然醒悟。
贾琏本就纯粹只看王熙凤的脸,当出现一个跟王熙凤相貌相当,气质却更出众,德行才学都碾压了王熙凤的女子,选谁不是一目了然?
他祖母的娘家,那也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之族,其中以他祖母这支最为出名,家风是出了名的,否则当年太爷爷太奶奶怎么会选定了他祖母为儿媳?还不是因为杜家的教养好?
“现在弄成这样,我就怕影响琏儿的婚事。”梁雁知道林琦跟舅舅家的兄弟关系好,虽然贾琏是附带的,但毕竟是贾瑚的亲弟弟,林琦一向是很照顾贾琏的,他如今在吏部做官,考功清吏司的职责就是考核官员的政绩,林琦作为这一部的长官,权利是很大的。
官员的升迁和罢免,都绕不开林琦这一关。
更不用提林琦背后站着的是当今陛下,谁敢轻易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