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康熙第一个怀疑的人,其实是胤|。
万万没想到,是太子。
康熙信任季世文,却更信任自己的太子。
所以在发现这件事后,康熙并未多言,而是选择了按下不提。
同时,继续暗中观察季世文。
季世文根本不知道康熙暗中做法,除了打仗,他脑子一向一根筋。
他与家里人都知道这性子,所以平日除了康熙亲自发问,又或者涉及到边关战事,否则季世文从来都是闭了嘴的蚌壳,谁也别想撬开他的嘴。
所以在发现太子可能谋逆后,季世文尽管之前做主了心理准备,仍旧在少有风吹草动的时候,便出现了应激反应。
然后,就被康熙发现了。
但他不知道。
所以季世文仍旧和之前一样,继续紧盯太子。
康熙观察季世文,因为他的紧迫盯人,竟也不自觉地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太子身上。
但可能滤镜太重,也可能是因为太子在康熙面前演技自然。
康熙并未发现太子的言行有何不对。
反倒是太子,很快就察觉到了康熙的异常。
因为季世文的反应,太子本怀疑自己的谋算被他发现了,曾想过是否要将自己的计划提前。
毕竟谋逆这种事儿,只有皇帝不知情的时候,胜算最大。
太子势力再大,也比不得皇帝。
所以一旦有人发现,唯二的方法就是提前计划,或将知道计划之人杀死。
但康熙这般反应,却让太子误会了。
他的注意力直接从季世文身上,挪到了康熙身上。
因为季世文本就是康熙最信任之人,若康熙怀疑太子,季世文这般反应也不是说不过去。
只是……
太子尽可能减少了所有外出,唯恐让康熙看出丁点儿异样。
原本心底翻腾的打算,自然只能打消。
季世文不知自己无意中,差点儿引动太子提前计划,仍旧一心盯着太子,想将事态控制在尽可能小的范围之内。
但一直到此次塞外之行结束,太子也没任何异常行动。
虽然意外,但季世文仍狠狠松了口气。
塞外之行毕竟是他负责康熙安全,一旦出错,就极可能波及到自己的家人,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但等回了京城,康熙的安全就与他无关了。
季世文也能好好休息一段时日了。
可惜等回到京城,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小九季锦的新婚妻子是谁,便接到了文安侯府送来的婚宴请帖。
他有些茫然:“文安侯府?”
韩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这什么金鱼脑子?淮哥儿族叔林家啊!”
季世文终于反应过来:“那孩子叫如海是吧?”
韩夫人点头。
“定的哪家姑娘?”
“荣国公府。”
“什么?”
季世文傻眼:“怎么是荣国公府?”
若太子真有不臣之心,荣国公府几乎不可能躲得掉。
毕竟太子背后最有权势的,除了赫舍里等满洲大族与爱新觉罗宗室之外,最得力的便是四王八公这些老牌勋贵了。
而其中,贾代善因本事出众,早已是四王八公的领头羊。
贾代善长子贾赦,甚至是太子伴读。
这种时候与荣国府联姻?
季世文咽了咽口水:“到底是淮哥儿族叔,是否应提醒他们?”
韩夫人叹气:“你们不是说了,文安侯府也……”
逃不掉吗?
文安侯也曾是康熙伴读,早年也被他亲手送到了太子身边啊。
都是太子亲信,谁又逃得过?
季世文沉默片刻,叹道:“总要试试……”
但不等季世文想办法与文安侯联系,他便从林淮口中,得知文安侯已经猜到太子谋划的事情。
文安侯毕竟是太子势力,想知道太子打算比旁人更简单。
但……
林淮表情晦暗:“族叔说了,此事他自有打算,让我们不要多管。之后,他甚至刻意减少了与小婿的往来。”
季世文一顿:“他想做什么?”
林淮摇头,他也不知道。
季戈却道:“不管他有什么打算,都要等海哥儿成婚后再说。若你们好奇,且等海哥儿婚后观察便是。”
林淮抬头:“夫人可是有了猜测?”
季戈点点头:“・文安侯不是那种愿意坐以待毙之人,既然提早发现了太子打算,若不想牵连文安侯府乃至于所有林家人,势必会设法破局。”
但破局的办法就那几个……
林淮尚且年轻,并未第一时间想到破局之法。
季世文夫妻却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季戈。
季戈隐晦地冲着二人点了点头。
不久,到了文安侯府独子与荣国公府嫡女的婚礼之日。
这一日,锣鼓喧天,十里红妆。
宾客盈门,皇子驾临。
论阵势,比林淮与季戈成婚那日还要更夸张。
京城众人看足了热闹。
新婚夫妻两人之后出门见客,更引起了不小轰动――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小夫妻感情更好,即便在外需要遵守礼仪,克制言行,彼此对视时也是含情脉脉,让人看得心头发软。
可惜好景不长。
两人新婚刚满一月,文安侯府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文安侯出门会友时不小心坠马,当场昏迷。
第30章 补更
林淮当时正在翰林院取书,乍然得知消息,险些没从梯子上摔下来。
之后,他不敢耽误,立刻找到上司请了假。
上司自是比他更早得到消息,心知林淮如今待在翰林院也没办法静心工作,便干脆准许了他回家。
林淮马不停蹄地回了家。
季戈却不在。
问过家中仆人才知道,季戈在得知消息后便立刻去了文安侯府。
林淮当即掉头,也奔着文安侯府的方向赶了过去。
文安侯府如今一片愁云惨淡。
虽说他们如今仍是侯府,但这侯爵本就只传三代,是因为如今的文安侯早年做了康熙伴读,在擒拿鳌拜之时出了力,之后又展现出了自己的本事,这才幸运多继承了一代侯爵。
可到了林海这代,因与太子年纪相差太大,他没能进入东宫。
自然,也没办法复刻文安侯经历。
若无意外,等到文安侯去后,这侯府的牌匾就要摘下了。
如果文安侯能在去世前得个功劳,或者林海提前在康熙面前露脸,让他记住自己,以后即便不能继承侯爵,许是也能得封一个其他爵位。
但若在此之前,文安侯便没了……
文安侯府上下一想到未来命运,一个个简直比文安侯夫人与林海都要更着急文安侯的伤势。
康熙到底还惦记着这个伴读,特意派了院正来为他看伤。
院正医术高超,很快为文安侯止住了伤势。
但……
院正冲着文安侯夫人与林海母子摇头:“文安侯这一摔,伤到了根基,以后好生将养,许是还有下地的可能。但即便如此,寻常走路便罢,若是想要疾行跑步、骑马射箭等活动,却是万万不行了。”
最重要的是……
“等到文安侯伤愈,腿部许是会留下一些不好的影响。”
文安侯夫人大惊失色:“什么影响?”
院正迟疑着开口:“具体,可以参照七皇子。”
康熙七皇子,出生即带残疾。
若站在原地并看不出什么,但若疾行,便会显出跛足之态。
文安侯夫人眼睛一翻,险些没当场厥过去。
林海及时抱住,将人扶到旁边坐下。
他以为文安侯夫人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忙出声劝慰道:“母亲不必烦忧,父亲遇此大难,能被救回来已是上天保佑,只是行路不便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文安侯夫人却并非为此。
她主要是从文安侯被送回府中便一直提着一颗心脏,如今得知结果,心情一松,这才会险些晕死过去。
只是跛足而已,着实算不得什么。
她缓过来后,挥了挥手:“无事,我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歇会儿就好了。”
林海松了口气。
冷静下来,文安侯夫人才有精力关注其他。
她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儿:“你媳妇呢?怎么没见着人?”
林海小声开口:“堂嫂得知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却因是女客不好入门,我便让夫人在会客厅招待。”
文安侯夫人一听季戈过来,挣扎着要起来。
林海赶紧将人摁住:“敏儿向来进退有度,往日跟着荣国夫人在家也学了不少待客之道,许是还比不得母亲面面俱到,但事急从权,想来堂嫂并不会介意。”
文安侯夫人摇头:“我是担心其他上门的客人。”
季戈既然都到了,文安侯府的其他世交亲友必然也会陆续抵达。
贾敏毕竟是晚辈,有些客人不好出面。
她看了眼面色惨白,满脸是汗的文安侯,叹了口气:“之前也没个确切消息,我不出面他们也能理解,如今院正都已经给出结果了,我不好再不出面。再者,也该让客人们安心才是。”
说着,便让丫鬟搀扶着站了起来。
她正欲让林海照看文安侯,同时留下招待院正。
却听院正开口:“药方老夫已经写好,注意事项也都写在了纸上,侯夫人与公子命人到药房抓药便是。太医院还有许多杂事要处理,老夫便不久留,先行告辞离开了。”
侯夫人当即看向林海:“海儿,还不送人?”
林海起身:“院正大人,小子送你出门。”
院正拱手告辞,与林海一起离开。
亲眼看着院正登上马车,林海才转身准备离开。
却不想一辆马车从远处行驶而来,直接停在了侯府门口。
林海停住脚步看去,竟发现是荣国府长子贾赦。
他赶紧迎了上去。
贾赦尚且年轻,生得一副俊朗风流的模样,很是招人。
但林海与他性情不合,两人关系算不得多好。
贾赦却无这个认知,一见到林海便露出了几分笑容,后又想到文安侯正躺在床上生死不知,这才收敛笑容走到林海面前:“听闻皇上特意派了院正过来,伯父如今可好?”
林海点头:“院正开了药方,已乘车离开。”
这便是脱离危险的意思了。
贾赦露出几分笑容:“我就知道,伯父定然吉人天相!”
虽不喜贾赦做派,但谁不喜欢这话?
林海看向贾赦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两人正准备入府,又听一阵马蹄声传来,转头看去,竟见林淮翻身下马,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海哥儿,族叔如何了?”
相较于贾赦,林海在看到林淮时心情更好。
他拽住林淮的手往里带:“院正看过了,说是以后好生将养就没什么大问题。”
贾赦在旁边看着,行礼问道:“这位郎君生得丰神俊朗,看着又文质彬彬,应当便是今年的状元郎了吧?在下荣国府长子贾赦,久仰。”
林淮正想往里走,闻言立刻转身回礼:“在下林淮,不过侥幸得了状元。”
贾赦还想再拉着林淮说点儿什么,却见林海拉着人直接进了门。
担心得罪了林海,贾赦只得闭嘴跟上。
男子并无太多顾忌,林海直接将两人带去了文安侯的起居室。
文安侯仍在昏睡,面色瞧着也不太妥当。
林淮有些担心:“族叔平日都在京城,今日为何突然去了京郊?我记得他出行都是乘坐马车,今日又为何突然骑马?没听过族叔擅长骑马啊?”
林海叹气:“父亲当年也曾参加科举,只是时运不济,总在考试前与考试中出现问题。考试前摔倒生病,考试时分到臭号或者漏雨房舍都常有,几次之后便干脆放弃了。”
“但科举期间,父亲也认识了不少外地读书人。”
“今日,父亲便是听闻一位友人从两广而来,一刻也等不得,特意骑马出门迎接,谁知……”
林淮恍然,但转头,却并未见到那位友人身影。
他茫然问道:“怎么不见族叔那位友人?”
贾赦本百无聊赖地跟在林海身后,听得林淮问起种种奇异之处,才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如今又听林淮问及文安侯友人,也跟着看向了林海。
林海苦笑解释:“我们也是在父亲出事儿后才知道,父亲那位友人路上遇到了意外,要推迟一日抵达京城。但因通行不便,没能及时告知父亲,这才……”
林淮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旁边的贾赦却一脸的若有所思:“这么巧的吗?”
林淮下意识看向贾赦。
林海心里也是一咯噔,故作淡定问道:“怎么巧了?”
贾赦笑了笑:“我就是觉得奇怪,伯父因那位友人出事儿,他便正巧迟到。伯父出现这种意外,原本对方也有几分责任,若是遇上个不讲理的人家,气头上迁怒了对方,直接打起来也是常有的。”
“但偏偏,他迟到了。”
“就算你们想要迁怒都找不到人,等人明天赶到,你们早已冷静下来,就算见到人也不太可能喊打喊杀。”
“啧!”贾赦摸了把下巴,“多亏啊!”
林海:“……”
林淮:“……”
贾赦注意到两人神色,似是意识到自己想法异于常人,忙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以德报怨的君子,只我是以怨报怨的小人。”
“但这事儿确实奇怪啊!”
“淮哥儿你想,伯父遭遇的意外,会不会是那友人故意算计?”
林海一顿:“你怎么会……”这么想?
但说到一半,林海竟似听进了贾赦之语一般,闭上了嘴巴。
几人在正房说话,季戈则从抵达文安侯府开始,便拉着贾敏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后来其他客人陆续到来,季戈便陪着贾敏一起招待。
一直到文安侯夫人来了,她才歇了下来。
得知文安侯虽然暂时昏迷,但只要好好吃药便没有太大问题,季戈也算松了口气。
即便早料到文安侯做法,季戈也难免担心他失手。
残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文安侯府上下为文安侯受伤一事忙翻了天,并无太多精力招待客人,所以在得知确切消息之后,季戈便与林淮一起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