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来了!”两个伙计上去迎人,“掌柜一家都在后院儿等着,江公子这边请。”
穿过大堂路过后厨,江玉阳瞧见在洗菜切鱼的秋氏与秋霞母女。
“晚辈叨扰了。”
“哪儿啊,快去院里坐吧!”
“好。”到了屋檐下,江玉阳一眼便注意到倚在太师椅上闭眼假寐的秋铃。
一旁的秋老爹正翻看什么,大约是账本。
而秋山则在院子中间搭着简易的灶。
也是秋山转身去搬大锅时,不经意瞄到江玉阳。
他眼神中含怒,似毫不在意江玉阳般扭头朝秋老爹说:“爹,那家伙来了。”
声量不大,但秋老爹听见了抬头瞧他,眼中带笑也带有几分疏远。
“来了,快坐。”
“多谢秋伯父。”江玉阳刚在秋铃身边落座。
秋老爹便推醒了秋铃,“去后厨瞧瞧你娘她们可准备好了。”
“哦,晓得了。”秋铃揉着眼起身。
绕过江玉阳后,才忽地回头讶异道:“你真的来了!”
“咳咳--”
秋铃扭头瞄了眼秋老爹,呵呵笑着小跑去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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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墙的长桌上摆放着一个平底大竹筐,秋霞正往里摆放好切洗好的菜。
有豌豆苗、莴笋叶、莴笋条、菠菜、山药块、土豆片、煎豆腐块儿……摆满整整一大筐。
最重要的是主菜,鱼片!
秋氏将四条大鱼切片后装入四个大盘,又敲了十颗鸡蛋搅匀,挨个儿倒在四盘鱼片上。
熄火的灶台上,大锅的番茄浓汤香味浓郁。
“娘,二姐,我把菜端过去,你们端锅当心烫啊!”
秋氏秋霞还来不及出声阻止,秋铃就已经端起竹筐出了后厨。
“来了来了!”
江玉阳闻声看向她,同时起身快步上前从秋铃手中接过竹筐。
她也不跟江玉阳客气,“放那边桌上,待会儿吃完鱼再烫菜。”
秋氏母女正好抬着大锅出来。
秋山没好气地冲江玉阳说:“还不去帮忙。”
对方一声不吭地过去端了大锅。
“放上去,当心别把锅里的汤撒出来了!”
瞧秋山把作为客人的江玉阳当伙计使唤,秋铃不解地拍拍他手臂,“大哥,江公子怎么你了?”
“你别管。坐在这儿。”
“哦。”秋铃乖乖地坐回秋老爹身边,瞧秋氏和秋霞也围着大锅坐下,她偏头瞅和秋山一人端两盘鱼来的江玉阳。
锅下的柴火烧得正旺,锅里的番茄浓汤咕噜咕噜地煮开。
时机正好!秋铃冲秋山说:“可以放鱼片了。”
“小馋鬼,这就给你煮鱼片。”
秋山捧着盘子,秋霞用漏勺去舀鱼片下锅。
“咦,蘸料还没拿出来。”秋铃放下碗筷留下句“我马上回来!”便直奔后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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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板上是切成段的葱香菜、折耳根、小芹菜,旁边的盘子里是剁碎的蒜蓉、辣酱、花椒面,齐了!
全部放进托盘,秋铃又拿了醋酱油香油。
刚端起托盘。
“好巧!”
“玄东哥哥!”秋铃面对来人甜甜笑着,“来得正好,和我们一起吃鱼片火锅吧。”
明明是他先开口,秋铃眼里却只看得见黄玄东。
但吴渊哲的不满还没出口,注意力就被秋铃说的鱼片火锅勾了去。
“吴公子也请。”秋铃双手一空,托盘就到了黄玄东手中。她立即让开路,“哥哥先走!”
“服了,我先走吧。不跟你们耗在这儿了。”吴渊哲无奈地大步流星从两人中间经过。
一下子增加到八人。
秋铃庆幸让秋山把最大的圆桌中间切空,若是四方桌哪坐得下八人。
帮每人调好各自口味的蘸料后,秋铃第一个从锅里夹起煮熟的鱼片,在碗里蘸上料汁就往嘴里送。
“都吃啊,我脸上有啥?”
这话一出口,四盘鱼转眼只剩个盘底。
“我再去切两条鱼,你们吃菜。”秋氏放下碗筷端走盘子。
竹筐里的每样菜秋铃都放了多半。
可惜其他人不一定吃得了麻辣锅,秋铃往碗里加了勺辣酱,拿起筷子继续埋头苦吃。
这还是自穿越后吃的第一顿火锅。
没想到挺合大家口味,那下次可以多准备几种口味的锅底。
今儿的午饭吃得早了些,秋铃捂着圆滚滚的肚皮头一歪,就靠在秋霞肩上,“吃得好饱!”
“当着客人的面儿端庄些。”
话这么说,秋霞却宠溺地提醒:“待会儿别忘了喝药。”
两人闲谈的功夫,秋氏和秋山将桌面清空。
秋霞端来了茶水,和秋铃的一碗药。
~
就在秋铃喝药的间隙。
秋老爹忽地开口:“听闻江公子还是独身?”
“咳咳--”秋铃咳得药汁儿从嘴角流出来也顾不上擦,“爹!”
秋霞不动声色地用手帕擦小妹嘴角。
江玉阳对上秋铃震惊的眼神,后面向秋老爹点头道:“是,晚辈独身一人。”
“好。那江公子可有婚约在身?”
“晚辈不曾有过婚约。”
前些日子秋山哭着带回脸色惨白的秋铃,秋老爹当场急白了头发。
得知秋铃为了救兄姐与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周旋,又为了救江玉阳被刺伤。
更麻烦的是,秋铃被江玉阳看到了身子!
话是秋山所说,事情他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那自家小女儿是遭了罪又吃了大亏!
好在秋铃在山匪窝的事儿没传出去,但她的清白也没了。便是旁人不知晓,他们一家与江玉阳心里门儿清。
此事江玉阳必须要给秋铃一个交待!
听秋氏提起过他,家住王城,只有位分家的长兄。家中关系简单,秋铃嫁过去免去被公婆说教了。
江玉阳生得芝兰玉树,性子虽冷了些。倒也和秋铃活泼的性子互补。
想到此,秋老爹注视江玉阳的眼神添了几分满意。
“铃儿的事你怎么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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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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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秋铃不解地瞄了眼面色严肃的秋老爹,又瞟向微微蹙眉的江玉阳。
“关我什么是啊?”
秋霞拉住妹妹的手,“听爹怎么说,你不要插嘴。”
明明提到她却不让她问问?
江玉阳跟她能有什么事儿?
左思右想,秋铃百思不得其解。
爹问江玉阳怎么考虑自己的事,难道是指在山匪窝自己推开他被刺伤的事!
她与江玉阳鲜少有交集,除了这件事之外没别的了。
是了,一定是这件事。
不过自己的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再说当时是秋铃自愿推开江玉阳,被刺伤也是意外。
和江玉阳又没有关系。
没想到秋老爹竟然以为自己是为江玉阳才被刺伤,要找人家麻烦!
该不会还要讹他吧?
家里如今又不缺银子,干嘛闹这一出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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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会儿的功夫,秋铃脸上不停变换的表情,比天上的云还善变。
倒无人注意到,全都盯着江玉阳呢。
此时他唇微张,几度欲言又止。
秋铃见状试图打圆场,“你们不是要帮大人整理文书吗?够你们忙的了。”
她话外之音是提醒他们都赶紧走。
可秋老爹闻言拧眉,先前对江玉阳难得有了几分满意,此时化为乌有。不悦道:“江公子莫不是瞧不起我秋家小门小户。”
“晚辈绝无此意!”
“那江公子何故不开口?”秋老爹冷哼了声,端起已冷的茶给自己降火。
若不是他瞧过小女儿肩膀,才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有话不说的性子实在惹人恼。
“晚辈愿听从伯父的安排。”
话音刚落,秋老爹方才还瞪着江玉阳的眼神瞬间露出喜色。“话可是你说的。”
江玉阳注视睁着一双无辜大眼的秋铃,眼中无限柔和。
听她刚才的话,看来她还不知家人的意思。
正是犹豫这点,江玉阳才未立即应下。
“不是,你们在说什么?”
如今江玉阳已经点头,自家女儿便能抱住清白不必吃亏了。
秋老爹看向小女儿,“是你与江公子的亲事。”
“什么!”
“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爹!”秋铃急得起身凑到秋老爹身边坐下直摇头,“什么亲事啊?你们别跟我开玩笑了。”
秋霞感叹妹妹年纪还小就被迫成亲。
便对那江玉阳没了好脸色,但如今秋铃也不好说别的亲事。
她只好劝:“这样的事情怎么会随便拿来开玩笑。铃儿,你忘了吗?”
秋铃不满地咬住下唇。
“你在山上被刺伤,是江公子—他替你,替你拔刀。”秋霞终是说不出口。
“女儿家的清白声誉至关重要。”
有些懂了,但不是很懂。秋铃茫然地凝视秋霞。
“事情已经发生,你就接受现实。”
不过是被江玉阳看到肩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她还成天穿着吊带在水塘边晒太阳呢!
秋铃抱住秋老爹的手臂拼命晃悠,“爹,我不!”
“胡闹。这是你说不就能解决的事情吗?”向来纵容小女儿的秋老爹此刻板着脸推开秋铃的手。
“此事由不得你。”
秋氏回来瞧见小女儿眼里含泪、委屈巴巴的模样就心疼。
做娘的怎么看不出来秋铃对江玉阳无意,奈何事情发生了,秋铃不要江玉阳便罢了,往后他们的事儿传出去就糟了。
思及此,秋氏到秋铃身边搂住她安慰:“家里人都是为你好。”
黄玄东不忍见秋铃伤心至此。
可他官位低微,如何在江玉阳面前开得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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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渊哲全程不言不语,倒明白了黄玄东的那句“不懂秋铃。”。
国内年轻男女均在18左右便成婚。
但秋铃才16,还是贪玩的年纪。
这般妙龄却要与男子成亲,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看得出来江玉阳对秋铃有意,但两人身份过于悬殊,秋铃即使愿嫁,也无法成为江玉阳的正妻。
想必江玉阳也是心知肚明。
同意,也只是同意娶一位侧室罢了。
只是可怜了秋铃,往后不知要与多少女子分丈夫的怜爱。
还得远离亲人,受了委屈也无人能倾诉。
虽与秋铃相识不久,但吴渊哲也见不得小姑娘不情不愿地上花轿。
他盯着秋铃哭红的眼,欲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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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为我好!”秋铃挣脱了秋氏孤身站到边上,“我不同意。”
知晓江玉阳是被迫同意,秋铃也不怪他。“江公子家住王城,爹娘真舍得让我去那么远吗?”
不等家人开口,秋铃又反驳:“他说没有婚约爹娘就信吗?”
“这--”
“万一他家中早有妻儿呢!”
“若我到了王城后过得不好呢!”
一顿输出后秋铃眼含歉意地瞄了眼江玉阳,“爹娘根本就没有替我考虑!”
秋氏同丈夫愁眉苦脸的,“可是--”
“没有可是。”秋铃猜到秋氏要提清白,便大步走向江玉阳。
被秋铃指着鼻子的情形,江玉阳怎么也没想到。
“那件事情你敢说出去,我就让你出不了这个门!”背对家人的秋铃朝他挤眼。
江玉阳注视秋铃片刻,点头道:“我不会多言。”
秋铃松口气地转身,“爹娘听到了吧!江公子不是长舌之人,吴公子和大人更不是。”
说完她自信满满地双手叉腰。
“况且是我帮大人抓了那群山匪,若他们食言,大人自会替我做主!”
黄玄东朝秋老爹郑重点头,“正如秋铃所说。”
“可他--”
秋铃一改强势的态度,笑眯眯地凑到秋氏身边撒娇,“娘,知县大人都发话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被秋铃如此信任,吴渊哲心里乐开了花。
早晚要说,不如现在说清。
便对秋老爹几人笑道:“今日来叨扰,其实是有件事要告知。”
“什么事啊?”秋铃从秋氏怀里探出头,望向吴渊哲。
“我与江玉阳来林镇是为了公事。如今办妥,便要尽快回王城复命了。”
这么突然?
虽然晓得他们会离开,没想到这么快。
这突来的变故令秋家人都回不过神来。
秋老爹瞅瞅正气凛然的黄玄东,便改口:“就请两位公子不要忘了今天的话。”
“晚辈自不敢忘,请伯父放心。”
逼婚来得突然,也去得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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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铃本人更像没事儿人似的追上几人要送。
她笑眼盈盈,眼中还泛红,却全然不在意。仿佛方才大哭的人不是她。
“玉阳!”
出了秋家渔馆大门,秋铃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我那时的话你别当真。”
他自是未放在心上。
明白那是她为了摆脱亲事找的说辞,当不得真。
“我明白。”
“我就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谢谢你玉阳,以后你来我做烤鱼给你不收钱。”
“噗--”
被江玉阳冷眼一扫,吴渊哲捂住嘴。
正准备向他挥手告别时。
“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秋铃毫不犹豫地点头,“你想去哪儿?”
目睹江玉阳与秋铃渐行渐远的背影,黄玄东心中苦涩。
“别盯着不放了,走吧!”
“我回县衙。”
“走啊,兄弟陪你再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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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他会来跨河大桥,一路无言,秋铃趴在石栏上扭头问:“你想说什么?”
江玉阳侧头看向秋铃,默默朝她伸出手。
“什么?”
他摊开手,一通体碧绿飘雪的玉佩静躺在手心。
“好美啊!”秋铃直直盯着那块玉佩舍不得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