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桐至也被吓得不轻，因为要防备着柳长书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的骚话，车速放低了很多，等到磨蹭回自己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
柳长书下了车，在院子里伸了伸懒腰，抬眼观察着谭家的小别墅。
小别墅的风格和自己家一点都不一样，不管是院子里的装饰还是花草，都更雅致了些，一眼看去，都能看出一种沉淀了很久、被时间慢慢打磨出的内蕴来。
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的存在着。
谭桐志泊完车，扯着柳长书进了门，进门后却见客厅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
正在打扫客厅的保姆见谭桐至回来，忙过来小声道：“姑爷刚才来了，大小姐和他吵了一架，气着了，放话说要离婚，这会儿亲家太太也来了，都在楼上呢。”
谭桐至又问：“那我爸呢？”
保姆点点头，“也在。”
“完了完了完了。”谭桐至啪叽一声把手扣到脑门上，嘴里一叠声的嚷着，“老爷子都回来了，看来这是要动真格的啊？”
“老爷子？”柳长书最近对这三个字很是敏感，问：“你爷爷啊？”
谭桐至被问的一愣，好一会儿才道：“我、爸。”
“哦哦哦。”柳长书恍然大悟。
【看来这小坛子是个老来子啊！】
柳长书还在感慨，就被谭桐至拖着，直往楼上奔去。
二楼和柳家一样，也是男女主人的地盘，此时，朝南的小客厅里，几个人正围坐在沙发上，嘴里不停的说着什么。
坐在窗户边的满身书香味的中年太太，一眼就看到了谭桐至，眼神中带了些温度，朝他招招手，“小至回来了？”
“妈。”谭桐至叫了对方一声，拉着柳长书走了过去，又挨个叫其他人，“爸，姐，姐夫，叔叔，阿姨，小外甥。”
谭桐至叫完了人，又介绍柳长书给大家，“这是我的好朋友长书，我专门拉来陪我的。”
谭母注意到他话语中用了一个“拉”字，又见自己儿子紧扣着那孩子的手腕不放，隐晦的瞪了他一眼，才对柳长书道：“好孩子，我们家小至是个不懂事的，还请你多担待。”
“阿姨说哪里的话，小至他挺好的。”柳长书也客气道。
客气完，他又去看那沙发上的谭父，但见他穿着一身家常衣服，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年纪却和自己老爸差不多，哪里算得上“老爷子”了，十分莫名其妙。
这时，沙发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站起身来，身上的白衬衫皱巴巴的，脸上还有没刮干净的胡茬，看起来有些落拓。
他看着谭桐至乌青的眼窝，有些愧疚的道：“小至，对不起，昨天我出手重了些。”
经过大半天的发酵，谭桐至眼窝里的淤青更明显了，青里面透着淡淡的紫红色，看起来十分可怖。
柳长书用力抿了抿唇。
【感情你也知道啊？那可是眼睛，是眼睛！你这姐夫当的可真够格的，一送送小舅子这么大俩礼，真够可以的。】
听到熟悉的心声，谭桐至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同时，从心底最深处竟浮起一丝淡淡的委屈来。
在场的几人，有几个明显一愣，全都朝柳长书看了过去，其中就包括所有谭家人，以及……那个姐夫。
姐夫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指责了一通，愣了一下，更加愧疚了，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只拍了拍谭桐至的肩膀，“总之，是姐夫不对住你，行了，先坐吧。”
谭桐至也不说话，直接往沙发前走了过去，手里还不忘拉着柳长书。
柳长书心里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啊啊啊，小坛子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干嘛要害我？】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不要参加别人的家庭会议，吃饭睡觉打游戏它不香吗？我到底干嘛过来啊？】
【难道是来代替小坛子承接姐夫爱的小拳拳的吗？】
他这边哇啦哇啦的叫着，完全没注意到沙发上有几个人脸色紧绷，还有些憋不住笑的样子。
最后还是谭父开口解了围，“小至啊，带你朋友转转。”
谭桐至怕柳长书答应，抢着道：“不了，这里挺热闹的，我们待一会。”
这话一出，坐在谭父谭母对面的一对亲家，脸倏的一下子黑了。
柳长书看着众人脸上略显尴尬的神色，看了身边的谭桐至一眼。
【好家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才？你怎能把“看热闹”三个字表现的这么光明正大？真的，你现在在我心里，气场至少有两米八！】
【不过，你就不怕亲家太太跳起来打你膝盖吗？】
听到柳长书心声的姐夫一下子低下了头，脸涨的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谭姐姐看了他的逑啵冷哼一声，抱着手臂，往旁边挪了挪，离这人远了些。
柳长书光顾着心里吐槽，一个没注意，就被谭桐至在肩膀上重重一拍，差点被拍到了沙发里面，吓得他猛的跳了起来，“我坐外面我坐外面，大家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说着，他就往外走，在小客厅的一角，找了一个小小的沙发，窝了进去。
谭桐至想了想，也拖了个小沙发，和柳长书凑一堆去了。
他俩倒是没事了，大沙发上的几人之间却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尴尬。
最后还是谭姐姐最先开了口，“家里的东西莫名其妙都被人换了，你们非说是我偷偷贴补了娘家，这事我不认。”
她环视众人一眼，“要我看，这事既然说不清，不如就报警，省得来回扯皮。”
姐夫侧过身子，朝自己妻子看了眼，“桐华，我没有那意思，东西丢了就丢了，我们以后再置办就行了，一家子人，说什么外道话？”
柳长书怀里抱着一个胖乎乎的抱枕，正扯着上面的流苏玩，闻言看了姐夫一眼，又低下了头。
【怪不得谭姐姐要离婚，这姐夫人品怎么样且不说，这和稀泥的态度就不对。】
【现在两方都为这事杠上了，那这事就非得弄个清楚明白不可。不弄明白，难道要谭姐姐一直背着一个污点生活吗？】
【这姐夫，啧啧，糊涂蛋一个！】
第21章 谁是贼
谭姐姐, 也是就谭桐华，她用力的眨了眨眼，把眼底里那股不知什么时候弥漫出来的水汽彻底蒸发掉, 又嫌弃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开了口。
“秦晓哲, 既然你认为一家人不该说两家话, 那东西丢都丢了, 总要找个去处，不如你把这事认下来吧！”
“我……”秦姐夫顿时一噎。
【唉，这倒是个好主意，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自己痛不如让别人痛, 谭姐姐是个明白人！】
【姐夫要真是个男子汉, 就自己把这锅背起来！】
【主动背锅可是个好习惯, 不见还延年益寿呢！】
“桐华，你这孩子。”亲家太太看了谭桐华一眼, 心疼自己的儿子道：“晓哲只是那么一说，你生那么大气做什么？依我看，这事真真假假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 得一条心。”
说完, 亲家太太朝谭母看了过去，“亲家，你是说吧？”
谭母淡淡的瞥了对方一眼, 只不说话。
【俗话说老猫房上睡, 一辈传一辈。看这老太太行事说话，再看秦姐夫行事说话, 这分明就是家传。】
【既然一家人一条心，为什么又要分个亲疏里外，丢东西就找儿媳妇的茬，怎么不说是自己的锅？自己儿子的锅？自己老公的锅？】
【而且我记得这事是因为小三设套才引起的吧，那秦姐夫是不是有了花花心肠，在外面养了相好的，这才招了贼？】
这话一出，谭家的几个人都盯着秦晓哲看了过去。
秦晓哲被众人看得面皮发红，只觉得身上压力剧增，鼻尖上噌的冒出一层冷汗来。
他慌忙举起一只手来，朝着谭桐华发誓，“……我可以发誓，我真的洁身自好，没有二心，桐华你相信我。”
谭桐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只不说话。
见此，秦晓哲更加急了。
【刀子不插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怎么样，被人冤枉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
柳长书皮了这么一句，心里又道：
【不过你们一家人真是迂腐的厉害，既然都查不出问题来，为什么还要死磕？向外发展一下不好吗？】
【为什么非得在鸡蛋里挑骨头，眼皮上找虱子？闲的慌啊？】
听到这一句，秦晓哲的眼睛立马亮了，就是谭桐华也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朝着角落里的小沙发看了过去。
小沙发旁边有个小圆几，是为了阅读的时候方便放书的。
这会儿，那两人把上面的书推到了一边，柳长书正拿着个小巧的核桃夹子夹着核桃，咔嚓咔嚓声不绝于耳。
他每夹一个，谭桐至就把碎了的核桃外皮剥下来，把核桃仁放在一起，都堆出一个小堆来。
秦晓哲看看柳长书，再看看谭桐至，想着柳长书到底不熟，于是问起了自己的小舅子，“小至，你年轻，脑子转的快，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办？”
谭桐至这会儿刚抓了一大把核桃仁放进嘴里，撑得脸颊鼓鼓的，正眯着眼嚼呢，听姐夫叫他，转头朝对方看了过去。
柳长书鄙视的看了身边这家秋一眼。
【活该了吧？我辛辛苦苦夹的核桃被你一拱嘴给吃完了，当自己是二师兄呢？】
又幸灾乐祸的想道：
【你姐夫叫你了，看你怎么说话？】
谭桐至嘴里嗯嗯两声，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可这核桃仁又不稀粥，哪那么容易咽下去，越急越慢，越慢越急。
【这姐夫也是的，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啊，专挑小舅子吃东西的时候问问题，是故意的呢？还是故意的呢？】
秦晓哲问话的时候还真没想到这一出，正想让小舅子慢慢吃，胳膊上就是一痛，转头一看，就见谭桐华的手刚刚收了回去。
忍不住心里一阵窃喜，脸上也堆起了些笑意。
自从为了藏品失窃的事大吵了一架，谭桐华已经好久没给自己半个好脸色了。
这会儿她肯掐自己，是不是代表心里已经原谅自己了？
一边想着，一边朝谭桐华那边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
【嘶！看我的牙疼！这个姐夫的情商已经没救了！】
【多大点事呀，不就是掐了你一把吗？瞧你那一脸的荡漾，都快能荡起双桨了，真是没眼看！】
秦晓哲顿时老脸一红，尴尬的恨不得原地消失。
谭桐华看了对方的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谭父谭母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有对面坐着的秦父秦母两个亲家，皆都是一脸茫然，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这秦姐夫家里的财力也不错，安保肯定还可以，一般的小贼进不去。】
【那没有外贼，家里的东西是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偷换的呢？】
【那就肯定是有家贼了。】
【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个小贼做下的，竟闹出如此大阵仗来？】
话音落下，沙发上能听到心声的几个人，包括角落里的谭桐至，全都竖起了耳朵。
只有不明所以的秦家老两口，尚在状况之外，还在同谭桐华絮叨着。
谭桐华却没有那个听他们唠叨的心思，找了个借口站起身来，走到了一边。
【呀呀呀，阿哈，看我抓出了什么？】
【啧啧……好大的一条狐狸尾巴！果然是你！】
什么狐狸尾巴？是谁？
等待的众人都伸长了脖子，静静的期待的看着柳长书。
【话说，谭姐姐有个小姑子，历来这小姑子都是难伺弄的人物，秦家的这个，更甚！】
【秦小姑子，哦，她的真名叫李三妞。】
不对呀？小姑子分明是叫秦晓彤，怎么会叫李三妞呢？
谭桐华诧异的看看秦父秦母，再看看秦晓哲，就见秦晓哲脸上也都是茫然之色。
谭母见自己女儿就在旁边，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急，仔细听下去。
【这李三妞不是秦家亲生的孩子，是抱养来的，还是抱养的秦太太亲妹妹的孩子。】
听了这话，秦晓哲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爸妈，嘴唇动了动，又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了口，“晓彤……她不是我的亲生妹妹，是吗？”
秦母看了眼秦父，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我就问她是不是我的亲妹妹，她是……抱养来的，是吗？”
见儿子坚持要问，秦母无奈点了点头。
“晓彤是你姨妈的女儿，那时候她家孩子多，咱们家只有你一个，太孤单了些，我就想着抱过来，给你作个伴。”
“不过，这话多少年没人提起，你是怎么想起来的？”她又问。
秦晓哲摇摇头，“忘了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会儿想了起来，问问。”
秦母笑了，“那时候你还小，才两三岁，估计是记不得了，你妹妹刚来咱们家的时候，小小的，只有一团，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
【姑娘大了，心也大了！一家子糊涂蛋，愣是没看出来半点端倪，活该被人偷家。】
这话是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饶是秦晓哲再不想相信，一颗心也是猛的往下一沉。
谭桐华看着失魂落魄的丈夫，再想想泼到自己身上的脏水，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再不看他。
“这……这……晓彤她很乖的。”秦晓哲干巴巴的反驳了这么一句，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秦母以为儿子是在跟自己说话，笑着颌首，“你妹妹她从小就乖巧，学习成绩又好，从小都跟在你屁股后面，吵着嚷着要和你上一个学校。”
秦父也道：“你孩子都有了，那丫头还在读书，你是哥哥，劝劝她，早点找个男朋友结婚，别拖拖拉拉了。”
【这话可就傻了，人家李三妞一门心思只想着从你家捞钱。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就是人家鱼塘里能口吐金币的肥鱼，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男朋友能有钱香吗？】
这话说的太不客气了！
可里面也道出一个令人心寒的事实，那就是秦小姑子有问题，而且是有大问题。
谭桐至看看自己身边的柳长书，有些听不明白，这秦家也不是没钱，女儿也是富养着长大的，怎么还能一门心思想着捞钱呢？
这不合逻辑呀！
他不明白，可在场能听到心声的几位，都是心里有数了。
【要说这李三妞，以前确实也是挺乖的一个小孩，可是坏就坏在她有一帮子的亲姐妹。】
【秦家富贵，她的亲姐妹却是出身平常。同样的出身，不同的境遇和结局，是个人都会嫉妒。“凭啥你就飞上枝头做凤凰去了，而我们就要辛辛苦苦的做地上淤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