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筝见徐涛上下打量着她,脸上难得带了些许娇羞:
“好看吗?”她问的有些腼腆。
“还行。”
虽然有些新鲜,但毕竟王筝不是徐涛的菜,他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王筝有些失落,不过她还是强撑着笑容,递给了徐涛一瓶酒。
徐涛接过来,就着瓶口喝了一口。那酒和他之前喝过的酒都不一样,味道甘甜中带着辛辣,顺着昏黄的灯光看去,瓶中的酒液还微微带着些黄。
“这是什么?”徐涛又来了兴致,晃荡着瓶子问道。
“这是国外的,洋酒。你觉得怎么样?”王筝歪着头问他。
洋酒?这东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吧!
徐涛将酒瓶子又晃了晃,又喝了两口。又辣又甜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去,仿佛将整个人的身体也点燃了。
就着昏黄的光,他擦了一下嘴角,笑了:“不赖。王筝,你真是变了啊!之前头一次见你,哪里知道你这么会。”
知道我会了,然后呢?相亲的时候,你就能多看我一眼了?
王筝想要这么问,但是她也明白,问也问不出个结果,反而让自己更不高兴。
她聪明的回避了这个问题,顺着徐涛说:
“你要是愿意,我每次都陪你来。”
这话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试探。
不过,这一次,徐涛并没有回避她的试探。他对着王筝,露出了一个轻薄的笑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不着痕迹的,搂住了她的肩。
*
那天晚上似乎过得很快。
徐涛玩的十分尽兴,一直到所有人都散了,他才意犹未尽的从地下室钻了出来,手里头还拿着王筝给的那瓶酒。
他走路有些踉跄。王筝非常有颜色的走在了他身边,胳膊缠绕住了他的。
“你喝醉了,怎么办?你还能回家吗?”
“回家?”徐涛已经喝的有些酒气熏天了,“我……我不回家。我才不……不去见那个……黄脸婆,母夜叉……”
不知何时,曾经也算是浓情蜜意的钟媛已经在他的心中变了一个模样。因为她的怀孕,他不敢随意动她。但对她的排斥和厌恶,从这些称呼中可见一斑。
王筝没有喝多少,一边半撑着他的身体,一边往前走着。】
“那你不回去,她不会着急吗?”
“她……她现在有好衣服穿,有钱花就是最大的。哪里管我?她只管她自己,还有她家里那些人,她那个弟弟……”
徐涛说到后头,口齿都已经有些不清晰了。
他想到了这些烦心事,突然,右手一丢,已经空了的酒瓶如流星一般撞向了不远处的墙上,撞得玻璃渣子四溅开来。
王筝被吓了一跳,徐涛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在已经沉寂下来的夜中,显得更加尖锐。
王筝手摸了一下胸口,眨了眨眼,安抚说:
“行,行,涛哥,你要是不想回去,咱们就不回去。”
徐涛却叹了口气:“不回去,能去哪呢?”
他其实心中也明白。既然已经结了婚,那即使外面玩的再开,最后,还不是要回到那个牢笼一样的家里。
心中这样想着,耳边那个轻柔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我带你去,好吗?”
徐涛回头,那几乎已没什么光亮的黑暗中,女孩的笑容,似乎从未如此的好看过。
第68章 闹起来
过了一个周末,等再次回去上课的时候,钟钰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什么?安宁姐,你说许璐娜退学了?”
安宁正在整理行李,听到钟钰这么问,头抬起来:
“我也是听黄大强说的。他毕竟跟庄玉成熟悉一些,消息应该是比较准确吧!”
“我还听说,那天的事儿,王老师本来是让许璐娜给你道歉的。说是要是道了歉,你又原谅了她,就算小惩大诫了。可是她却硬梗着脖子不肯道歉,不仅如此,回到咱们厂里,就找了领导说要退学。”
说到这里,安宁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她估计是太有恃无恐了。毕竟家庭好,找的对象好,工作安排的也好。不像咱们,有这么个机会都珍惜的不行,她……可能是不在乎吧!”
确实是不在乎。
钟钰心想,作为这个世界既定的女主,就算没有了学习班这么一个资源又有什么呢?总还是能从别的地方轻易的补回来。
两个人说着话,不多时,从外头进来了一个生面孔的女人。说也是学习班的,被安排到了这里住。
新人都搬进来了,看来,许璐娜是不会回来了。
钟钰和安宁不再闲聊什么,自己忙起自己的事来。
第二日的课堂上,果然听到了王老师正式宣布许璐娜退出学习班。
没了许璐娜,王筝也似乎老实了许多。
她不再成天在钟钰面前找不痛快,相反的,经常一下课就没了人影,一直到快熄灯的时候才会回来。钟钰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不在她跟前晃,自然也是好的。
一个星期的时间眨眼便过去。
周六上午,钟钰在家里头领着两个孩子认字的时候,突然被厂里的汤大姐找上了门。
“哎呀钟钰,你跟你对象不在咱们厂大院里住,那还真是有点不方便。”
汤大姐是特地来找钟钰的,路上走得快,走出了一脑门子汗。进了屋就舀起大缸里的凉水喝。
“大姐,你这么急着过来,有啥事吗?”钟钰问道。
“嗨,我还不是怕你吃完饭就出门了。”
汤大姐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紧跟钟钰说:
“明天就是咱们厂出布的日子,你早上来大院门口,咱们一起过去。不过,这个事儿你可别跟别人说啊,现在这布出的不多了,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出。要是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好了。”
钟钰自然连连称是。
汤大姐又喝了两口凉水,又认真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的又走了。
她前脚刚出去,后脚张家婶子就上了门。
“呦,钟钰,那不是你们厂子里的人吗?她来干啥,给你送东西来了?”
张家婶子开门见山的道。
钟钰一见到她就知道她心里头想的啥,脸上带着笑,嘴上却严的很:
“也没啥,就是厂里的大姐,来看看我家虎子和小芳。”
“嘁,两个孩子有啥可看的……”
张家婶子嘴里嘟囔,又问:“钟钰,你们厂里是不是又有啥福利发了?”
那棉纺厂可是大厂,平日里针头线脑的估计没少发。张家婶子平日里也会做些缝补的小活计,要是能捞着什么零碎的,那不也是好么。
“您多想了,厂里最近效益也一般,能发些什么呢?”
钟钰说完这句,就继续低头给虎子和小芳念书去了。
张家婶子见钟钰不再搭理她,心里头不满却又不好说什么,扭扭哒哒的出去了。
*
第二天早上,钟钰将虎子和小芳让谢珉山带着,自己则拿了块包东西的布,独自出了门。
到了大院儿门口,几个婶子大姐都已经到了。
汤大姐看到钟钰,连忙招呼她过来。
“得了,人齐了,咱们赶紧走。”
要是人多了,看到她们几个站在门口,绷不齐会想到什么来。
钟钰跟着汤大姐她们几个就往院外走。她们钻进小胡同,不知道走了多远,一直到胡同都快没有路了,转过一个弯儿,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大块空地。
两棵歪脖子大榆树种在空地的边缘,榆树底下,已经站了不老少人,看上去,得有二十来个。
人群中有个婶子发现了汤大姐她们,连忙举手吆喝她们过来。待看到钟钰也站在她们中间时,那个婶子笑着说:
“呦,咋还有个生面孔嘞。”
汤大姐拉过钟钰:“这是俺们厂的生产标兵,比赛冠军,俺们厂里头,就没有比她手更巧的!钟钰,来认认人儿,这个是二厂粗纱车间的蒋大姐,她不常来咱们院儿,你不认得她。”
钟钰笑着叫人。
蒋大姐上下的打量了好几眼,突然将汤大姐拉到一边咬耳朵:
“这个姑娘,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和你们副厂长儿子……”
汤大姐连忙捂住她的嘴:“这种话好在人家面前说吗?我看你也是昏头了!”
蒋大姐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再抬眼看钟钰时,是越瞅越好看:
“这姑娘真俊,许了人家吗?”
“早就嫁人了。不过,嫁过去之后就当了人便宜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汤大姐也不好多说很多,连忙又说,“别说了,我们出门子就够晚了。怎么现在还没开始?”
蒋大姐连番的说:“可不是么!到现在车都没开过来,也不知今天为啥这么晚!”
人群之中,也有不少人察觉出来晚了,不住的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不过呀,声音都不大,想来是怕声音大了,影响不好。
钟钰倒是不知道的。
她跟着其他几个婶子站在人群里头,一双水漾漾的眼睛不住周围看着,瞧着,心里头好奇的很。
这些人里,除了她跟着一起来的婶子们,也有几个认识的婶子大叔。不过,年轻的小姑娘那是一个都没有,这可能也就像夏叔之前说的,本来是公开的事儿转了地下,那些新来的就不知道了。
只是,这些人似乎也就是图多扯几块布,省点布票和钱。毕竟那些布都是残次布,又不能出去卖,那为什么不能低价处理给厂里的人呢?
处理完后,厂里回收了成本,职工拿到布,这不也是一桩好事吗?
为啥让夏叔形容的,跟做贼似的?
钟钰不明白,就只得和其他人一样站在那里等啊等。
又等了一会儿,等得周围人都要等不下去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衣服、带着眼镜儿的五十来岁男人。
那个男人见这么多人,挥了挥手,大声说:
“今天没了,大家别等了!”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什么?不等了?今天就白等了吗?”
“老许,你可得说说,怎么今天就没了?”
“这几个月每个月的布都在减少,今天干脆没了?不行,你得给大伙儿一个说法!”
“就是啊!咱们厂每天生产那么多布,不可能一块儿残次布都拿不出来啊!老许啊,你们是不是把布偷偷给卖了!”
那个叫老许的男人似乎跟眼前这些老员工都熟,听到大家伙儿的质疑也只是摇了摇手:
“你们这话就害良心了。我给卖了,我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还守仓库吗?今天是真没了,等也没用,我话就带到这儿,大家伙啊散了吧!”
可是他虽然话这么说,底下那些人哪里是善罢甘休的,纷纷围了上去要说法。老许跟另外一个年轻人给围到了空地中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钟钰看着眼前的叔叔婶子们一个个神情激动,也不好也凑上去,便走到了空地的外围站着。
然而她站着站着就觉得有些不对。
里面的人越说越激动,情绪有点太激动了。而被围在正中间的老许和另外一个年轻人明显双拳不敌四手,别说是从人群中挤出来,就连说话的余地都要没有了。
人不断的推搡着咒骂着,挤成了一团,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要出事。
钟钰见人群越挤越紧,突然灵机一动。
她走到一旁停靠着的自行车处,用力一推,好几辆自行车东倒西歪的倒了下去,发出巨大的声响。
所有人都回头看了过去,而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
“民兵队来了!快跑啊!”
民兵队来可不算是好事,毕竟棉纺厂分布是私下里的事,要是让人给抓进去,就算不追究,那也是惹了一身骚不是。
于是,刚刚还群情激昂的人群登时慌作了一团。
逃跑的逃跑,推自行车的推自行车,再也没有人关注老许和他的跟班儿了。
逃跑期间,老许让一个人给推倒在地,瓶底儿厚的眼镜从脸上飞了出去。他眼神儿不好,只得双手在地上摸着眼镜儿,躲闪不及,手让逃跑的人们给踩了好几脚。
正在又痛又瞎的当儿,突然一只纤细的手将他给搀扶了起来。
随后,另外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一个东西递给他。老许一摸是眼镜儿,连忙戴在了脸上。
他抬起头,满眼都是感激:
“真是谢谢你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脸儿生,漂亮,看上去令人无端的生出不少亲近的感觉。
*
钟钰早上走的时候,谢珉山领着两个孩子刚刚吃完了饭。
本来以为她起码要到中午才回来,没想到,不到一个小时她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人。
“岷山哥。”
钟钰走进了门,见到谢珉山正领着两个孩子扎马步,便说:
“许叔手伤了,你帮我来看看。”
谢珉山虽然还不太知道,这个不认识的“许叔”到底是什么来头,但也立即停下了动作过来帮忙。
索性许叔虽然让人踩了好几脚,身上的骨头似乎都没事,就只是在跌倒的时候脚扭到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钟钰家里头备了点跌打油,便拿出来递给了老许。老许想要推辞,也让她给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