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开口,一只小手抚上他的脸颊,将他侧过去的脸掰回来,让他与自己对视。
那双晶亮的鹿眼里,是温峋不敢触碰的情绪,他垂着眸,浑身紧绷,压低了声音:“许星!”
“温峋,你告诉我,”许星不躲不避,眸光紧紧锁着他,“四年前,你将手机交给我的时候,看了我很久。在那天,那个时刻,你其实是想吻我的,对不对?”
她这些年来,太执着于那个眼神了。
那个眼神里包含了太多的感情,甚至承载着他不敢外露的情绪,她无数次梦到自己回到那个时刻,梦到他即将亲吻下来。
所以那个眼神是关键,是他所有情绪的出口。
温峋冷着脸,漆黑冰冷的瞳是明晃晃的拒绝:“没有。”
“你骗人。”许星不相信他说的话,倔强地看着他。
“那时候看你,只是见你太好骗了,想让你安心,没别的意思,你想多了。”他声音沉冷,一本正经说着胡话。
如果他知道自己回不去,就算是死,也不会表露一丝一毫的情绪,更不会让她捕捉到。
许星抿着唇不说话,却不让他走,就这么倔强地和他对峙。
陆妍和陆超的尸体已经撞进裹尸袋,远处传来引擎声,应该是在河岸边收尾的队员回来了。
周围的特警也上前提示:“两位,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先回去再说吧。”
温峋还没说话,许星已经应下来:“好。”末了,握住温峋手腕的手紧了紧,她软着声音说,“你抱我。”
温峋眉心狠狠拧起。
他不能抱她,起码在这一刻不能。
“我脚崴了,走不了路。刚才在地上摔了一下,后背磕在了石头上面,我……”
“你他妈脑子被猪拱了是不是?!”温峋骤然变色,本就冷硬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用比让她闭嘴时更凶的语气说,“我问你疼不疼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一点点?都他妈磕在石头上了还是一点点?!”
“你怎么不把你这脑袋磕个血窟窿出来再和我说疼?!脚崴了?”他像是怒极了,猝然爆喝,“你自己说说,这才几天,你他妈又扭伤了?!这双腿脚不想要了是不是?!不想要趁早给老子砍了!”
话音刚落,树林里响起一阵激烈的鸟鸣声,随后是疯狂振翅的声音。
一大堆鸟雀扇着翅膀纷纷逃离树林,似乎下一秒刚刚咆哮的人就能把它们捉来炖汤吃了。
正在轻点东西的士兵们也被温峋这声怒吼震得狠狠打了个哆嗦,心底发怵,一时间全都停在原地不动。
只有许星,不仅不气恼他的暴脾气,还弯起的唇角,一双鹿眼微微上挑,泛着狡黠的光,慢吞吞开口。
“小腿也没力气,陆超一直开枪打我,子弹就擦着我的脚跟。手臂,差一点就被他打中了。”
温峋脸色一白,凶恶的神情立马变得慌乱,再次握着她的肩膀左看右看:“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人是感觉不到痛的,他是不是打中你了,你没感觉到?这会儿呢?有没有哪儿疼?”
许星看着他,心想,你不是挺凶吗?这会儿怎么这么怕了?
她唇角抿开一个小小的弧度,握住他慌乱寻找她伤口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背疼,脚疼,腿疼,脖子也疼。我全身都是汗,风一吹,好冷。”
她在他掌心蹭了蹭,她的脸颊被夜风吹得发冷,未干的血液蹭在他掌心,眼睛弯弯的:“走不动路了,要温峋哥哥抱着回家。”
温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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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又亲他一下
温峋一双黑眸紧紧凝着她,掌心里是娇嫩柔软的脸颊,被风吹得冰凉。
他双唇紧抿,一点一点抽回了自己的手。女孩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淡下去,唯独那双眼睛还倔强地等着他的回答。
视线相撞,一人挣扎着后退,一人执着地等待。
夜风倏忽间变得温柔,像丝丝缕缕的细线,将两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许久之后,男人长长出了一口气,在她面前败下阵来,认命地朝着她靠近。一手扶住她的肩背,一手自她膝弯下穿过,双臂稍稍用力,将她轻轻松松抱起。
察觉到他的妥协,许星弯唇一笑,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颈,盈盈眸光落在他侧脸上。
“温峋,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就是舍不得我受一点伤。”她像知晓一切的上帝,毫无顾忌点出他的底线,“我才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点感情。”
“闭嘴!”男人下颌线绷紧,冰冷无情地打断她。
抱着她在红蓝交错的警灯里,一步步走向安全的地方,身后是簌簌作响的树林和沉默端枪的战士。
女孩的头发被夜风轻轻撩起,一双晶亮的眸子在夜风里熠熠生辉。她借力撑起身子,又快又轻地在温峋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也不管他脸色有多糟糕,直接趴在他肩上。
温峋脚步顿住,抱着她的手猛然收紧,整个人好似被冻住了,全身都硬邦邦的。
“许星!”他咬牙切齿,“你他妈再敢做多余的事,立马滚下去!”
许星在他肩上点头:“嗯,不做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就不信,他能一直坚持到底。
温峋抱着她回到车上,许星以为他会跟着一起上来坐在她身边,却不想,放下她的一瞬,他便转身离开。
许星神色一慌,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衣摆:“温峋,你去哪儿?”
他现在不应该上车,仔细察看她身上的伤,然后喋喋不休说一堆有的没的,警告她没有下次吗?
她都伤成这样了,他怎么舍得离开?
就因为她太突然,太直球,所以他要避开?
男人背对着她,肩背绷得很紧,眼睑下垂,视线落在她抓住他衣摆的手上。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队里有医疗员, 我去找他们过来给你看伤口。”
许星不让他走:“你不行吗?”
“不行。”他冷硬拒绝,掰开她最后一根手指,大步离去。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许星紧紧抿着唇,莫名地有些难过。
她知道他在怕什么,但其实,她不怕的。
今天她不也好好的吗?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哭的小姑娘了,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不会让他再一次经历曾经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力感。
医疗员很快过来,帮许星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
可能是一晚没睡,再加上几次惊险逃脱,这会儿安全了,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困意缓缓袭来,许星靠在后座,缓缓闭上眼睛。
大概半小时后,车子回到村里。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因为天气好,远处的天空已经透了点金黄色的光芒。
朝阳藏在群山背后,隐隐约约要刺破云层。
村子里随处可见一身劲装,持枪站立的公安,特警人员。而他们面前,是半夜想要出逃的男女老少,全都乖乖抱头蹲在地上。
车子停下,枭狼大队长率先下车。随后,温峋也跟着他从后座上下来。
见到他的一刻,村民们瞬间激动了。怨毒,愤恨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饮血啖肉。
陆超的老婆更是狠狠朝他啐了一口口水,双目赤红,声音尖锐:“叛徒!”
有了一个带头,之后的人纷纷效仿,一时间,一声又高过一声的“叛徒”此起彼伏。
武警们端着枪,厉声呵斥:“都老实点!”
温峋嗤笑一声,冷冷地看着这群拿他撒泼的人:“叛徒?老子能在这儿呆三年,就是为了把你们这帮垃圾一网打尽!”
陆超老婆这会儿脑子倒是转得飞快,惊疑不定地看着温峋:“你什么意思?!”
枭狼大队长走到温峋身边,和他并肩,站得笔直,沉着声音,一字一句:“意思就是他是个兵!老子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兵!”
一锤定音,跪在地上的一群人瞬间变了脸色,又惧又怕。
大队长正让人清点抓捕的人数,后面突然传来医疗兵急促的声音:“队长!我们刚救回来的人质突然发高烧了,需要……”
医疗兵话还没说完,队长感觉自己身边猛地刮过一阵小旋风,转头一看,他最优秀的兵已经没了。
大队长:“……”
果然,爱情就像一阵风。
温峋想都没想,一下扑到车门边上,把医疗员一下掀开,大半个身子钻进后座,伸手去探许星额头的温度。
“星星?”他小声叫她,嗓音带着些微的抖。
她的额头很烫,刚刚被风吹得苍白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脸蛋也烧得发烫。
他好像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了手,眉心紧紧拧着,脸色已经有些慌乱。
迅速将人从车里抱出来,头也不回地往陆超家里走。
挪动间,许星被烧得混沌的脑子迷迷糊糊醒来,模糊的视线里是一截绷得很紧的下巴,下颌线条锋利流畅,很漂亮。
她软软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很哑:“温峋……”
“我在呢,怎么了?”
“难受……”
温峋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脚步变得更快,几乎要跑起来,她听见他嗓音里的慌乱:“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儿输完液,退了烧就好了。”
她的头很痛,眼睛也很痛,昏沉沉的“嗯”了声,在他怀里睡去。
她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了,被冷风一吹,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女警给她换衣服的时候,看见她白皙单薄后背上整片整片的青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重的伤,刚才在车上硬是一声都没吭,这得有多能忍?
她小心翼翼用湿毛巾给许星擦了身上的汗,给她上了药,才给她穿上衣服,开始打退烧药。
等她退出去刚好看见温峋靠墙站着,一双长腿微微曲起。他垂着头,额前碎发略长,挡住了他张扬的眉骨。朝阳从远方升起,金色的微光落在他头发,脸颊,胸前,温暖又迷人。
男人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咔嚓咔嚓地用力嚼着,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
门被打开的一瞬,他猛地转头,视线都不曾在女警身上停留,径直看向屋里沉睡着的女孩。
“她怎么样了?”
声音很沉,很低,心疼又焦急。
女警轻叹一声,说:“烧到了40度,背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只是破了个皮,过两天就能好。脚上的扭伤也不严重,多养两天就能下地了。”
她看着男人紧绷的身体,死死抿住的双唇,又说:“这姑娘也太能忍了,刚刚在车上硬是一句不舒服都没说。”
温峋心尖发颤,声带也跟着颤抖:“我知道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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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是我亲了你,我对你负责一辈子
他走到床边,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漆黑视线落在许星通红的脸上。
女孩紧紧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小巧的鼻尖挺翘,唇瓣被烧得有些干燥。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水,又去找了根棉签,蘸了水,轻轻抹在她的唇瓣上。她紧闭的唇间慢慢溢出一点水渍。
温峋握着棉签的手突然停住,手指微微用力,细微的“喀嚓”声响起,棉签在他指间断裂。
他突然重重呼出一口气,举着的手臂颓然垂下,好似累极了般撑在膝盖上。
一次性塑料杯在他手里变形,杯子里的水受重力挤压,争先恐后地溢出来,乱七八糟洒在地上,形成一滩小水洼。
房间里很安静,不多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自责万分的声音:“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
再怎么样,怎么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车上呢?她又不认识其他人,别人也不能像他一样时刻关注着她的身体状况,她还什么都不肯说。
他疼得鼻尖泛酸。
水杯和棉签被他丢到一边,微凉的指尖抚上她通红的脸颊,带着些微哑意:“怎么这么傻?身上疼都不说,自己发烧没注意到吗?”
他自言自语,没有人回他。
许久之后,一声长长的叹息自他唇间溢出:“你那么好,哥哥不能害了你啊。”
许星一直到半夜三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好渴,想喝水。然而刚一动,发现有人牵着她的手。
下意识看过去,便看到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视线上移,发现他靠在椅子上,打着盹。
只一眼,她便笑了出来,一眨不眨盯着他打盹。
这一晚,他应该也是累极了,要不然怎么能坐在椅子上都能睡着。
房间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的鼻梁照得更加挺拔,眼窝陷进头发的阴影里,显得更加立体,唇线微微抿着,紧绷的下颌线放松,是一副毫不设防的模样。
和她之前画过的每一张画都不太一样。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温峋立马醒来,一眼便对上她亮晶晶的眸子。
怔愣一下之后,他急促询问:“怎么样了?烧退了吗?还难不难受?身上疼不疼?”
许星摇头,整个人都往床边移了移,将他的手背贴在自己脸上:“你别担心,没那么难受了。烧也好像退了,不信你试试。”
说着将他的手背放在自己额头上。
手背上的温度似乎已经正常了,温峋稍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立马抽回自己的手,横眉冷对:“医疗人员我都给你叫边上了,不舒服你不会说?!自己发烧了没感觉到?你他妈一天天的……”
“温峋,我好渴,想喝水。”
教训人的话说到一半,骤然被打断,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两秒后,温峋抹了一把脸,从椅子上站起来:“我他妈就是欠你的!”
许星咧嘴一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问:“那你可以欠我一辈子吗?”
那背影突然停住,而后又继续去给她倒水,不多时低低沉沉的嗓音传来:“不可以。老子不负责你的一辈子。”
“你都亲我了。”
“嘭”的一声,温峋把杯子猛地磕在桌上:“许星!”
“好吧好吧……”因为发烧,她的声音还哑着,说话间瓮声瓮气的,“是我亲了你,我对你负责一辈子。”
音落,她听见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似乎是对她无奈极了。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你他妈……”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对上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狠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你现在还在生病,老子不和你废话。”他走到床边,将水杯递给她,硬邦邦开口,“喝了,睡觉。”
许星瞧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水杯,咕嘟咕嘟几下喝完里面的水。
粉嫩的唇瓣被水色滋润,变得有些粉嘟嘟的,喝得太急,有水滴聚集在唇边,她下意识伸出软软的舌尖,将唇边水渍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