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多尔济在宫里人缘好,又铁定是要做额驸的人了,都愿意给他行个方便,侍卫和太监们就去太子府的门房处等着了。
“大阿哥没事。”
看苏玳这样,巴勒多尔济就有些心疼,“他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弘晖几个世子爷下手比八旗勋贵狠,觉罗氏的人根本打不过,被他们打了两个重伤的。大阿哥身上只是些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
要巴勒多尔济说,大阿哥这样根本不必抬回来,他自己就能走路。
但大阿哥嚷嚷着说脚被打伤了,非要被抬着去御前。
皇上看见大阿哥一头一身的血也唬了一跳,忙让太医来瞧,听太医说大阿哥不甚要紧时,皇上还是不大高兴的。
大阿哥那个样子,也确实是挺吓人的。皇上不放心,才叫他领着侍卫和太监将大阿哥给抬回来了。
苏玳问:“太子爷呢?”
巴勒多尔济道:“太子爷还在宫里。当时御前对质,皇上没有偏向觉罗氏的人。那几个八旗勋贵家的子弟也不敢闹得太过分。我送大阿哥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大阿哥与几位小爷是闭门思过。”
也不知道妹妹对户部还银的事知道多少。巴勒多尔济也不想苏玳太过担心。大阿哥行事高调些,却也是有分寸的,这些事,大阿哥都会处理好的。
巴勒多尔济也不好越过大阿哥和妹妹说这些朝政上的事。
苏玳却听懂了。
他们打了人,还是打群架,还打出重伤的人来了,康熙也没有重罚,只是让他们回去闭门思过,甚至连个期限都没有,摆明了就是偏袒。
可这样的偏袒,就真的是好吗?
苏玳看向巴勒多尔济,她的哥哥又高了许多,更英俊好看了,是个成熟稳重的小伙子了。
她说:“哥哥的婚事,真的定了?”
巴勒多尔济见妹妹没有多问朝中事,也放松了些,说:“皇上圣旨赐婚已下,自然是定了的。”
苏玳说:“哥哥真的不要再想一想吗?”
康熙赐婚,许婚的是雍亲王府的格格。
将来她的嫂嫂,就是胤G的女儿。
太子被废后,最终的得胜者,是胤G,历史上的雍正皇帝。
康熙指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弘就和她说了,雍王府的格格与巴勒多尔济成婚的时候,会册封格格为郡主。原本是县主的,但格外加恩,因此提升了品级。
雍亲王的差事办砸了,是八旗勋贵故意为之。
康熙要把差事完成,又要让雍亲王全身而退,本着抬举太子的心思,就把太子放在这一滩浑水里去了。
太子要办好差事,还要把雍亲王捞出来,弘自然也搅和在里头的。
他们若是为雍亲王做了嫁衣裳,若在这里,还是胤G登基呢?
那他们怎么办?哥哥怎么办?
前任太子与新帝,那自然是势不两立的。
历史上胤G待太子也不见得多好,弘在郑各庄待着,与圈禁也没什么两样。
他这样聪慧拔尖的人,怎能受得了那样的磋磨?不叫他一展所长,不叫他做些事情,一味的将他关起来,只怕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痛苦。
巴勒多尔济不知苏玳心中这些担忧,他笑起来:“不必想了。这桩婚事,皇上已同意了。太子爷和大阿哥也觉得甚好。雍亲王也觉着好。行大定前阿爸与额娘也会来京的。”
“不瞒妹妹,雍王府格格私下瞧过我了。大阿哥也带着我悄悄瞧过她了。她很好。”
本来说这些很不合规矩的,但为了让苏玳放心,巴勒多尔济还是如实说了。
巴勒多尔济跟苏玳不一样,他又不知道历史上的那些事。
雍王府的那位格格,苏玳也是见过的,是很漂亮知礼的姑娘,和巴勒多尔济也很是般配。
其实这桩婚事是门当户对的。
就是苏玳知道将来的历史,也没法说什么。
巴勒多尔济走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苏玳:“别害怕。也别担心。更不必生气。有什么就和大阿哥说,大阿哥很是把你放在心上的。”
妹妹自入京成婚,发生这许多的事,他最是了解自己的妹妹了。妹妹最期望的就是在草原上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哪怕是成婚了,也要无事才好。
大阿哥这里,并非是她的期望。
但大阿哥跟他发过誓,一定会对妹妹好的。
巴勒多尔济也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混出头来,也能让妹妹依靠自己。
等苏玳再进屋时,差点跟站那儿的弘撞上了。
弘早就收拾干净了,正敏捷的蹿上了榻。
――苏玳和巴勒多尔济在外头说话,他不放心,搁屋里偷听呢。
兄妹俩说话,外头奴才们不敢偷听,福春福夏守着,旁人不敢接近,也就是这位爷敢站屋里头听了。
苏玳瞧他确实行动利索,没有受什么大伤,可见哥哥是没骗她的。
弘在榻上斜倚着,望着苏玳笑,还叫小福晋过来挨着他坐。
弘说:“放心吧。四叔对这个女婿可是很满意的。你哥哥如今是个抢手的人,爷也跟四叔说了,这往后,只有善待你哥哥的份儿。可不兴欺负他的。”
“况且,你哥哥的为人,福晋比爷清楚,你哥哥可是不会叫自己吃亏的性子。”
苏玳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她甚少有这样倔强的时候。
弘就见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小福晋不笑的模样,干净的像是草原上刚冒出的新芽。
苏玳说:“爷对雍亲王,就这么放心吗?”
要不是弘试探过,知道小福晋不是如他一般重生的人,这个眼神,就真让弘误会了。
好似小福晋知道四叔将来会做皇帝,知道他会被圈禁。
弘知道这不可能,他更不打算说这些。
他叫小福晋不来,弘只好起身,慢悠悠的走到小福晋身边,满屋子的奴才早就退出去了,弘霸道的将人圈在怀里。
他用鼻尖蹭了蹭小福晋的额头:“不放心。爷对谁都不放心。”
“但雍亲王,他目下很得用。你哥哥也能做恒亲王的女婿,但恒亲王不得用。福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弘好好洗过了,衣裳也都里里外外的换过了,但贴的这样近,苏玳还是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他身上沾染了太多别人的鲜血,哪怕洗干净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也还是有些味道。
这位爷又不爱用什么熏香之类的,身上永远干净清爽,乍然有味道,就十分明显。
苏玳却没躲,弘的路太难,就算是太子长子,想要走上皇帝的位置,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趟过多少血路。
她也不是第一次闻见血腥味了。
头一次是他自己的,这一次是别人的。
她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发现好像没有。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可又不讨厌这个味道在弘的身上出现。
他让她觉得危机感重重,偏偏又总有那么一份莫名其妙的安心。
手又被他攥着被迫放在他的腰上。
他似乎更喜欢去床榻上抱着睡,这会儿却将就她站在这儿,两个人有点不合时宜的相拥。
苏玳说:“爷送来的那些东西,有许多是连皇后都用不得的。只怕是如今宫里的皇太后那儿都没有。爷给了妾,妾也只能叫人好好收着,放在库房里吃灰。”
她如今的私库充盈得很,在弘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正院的库房都快让她放满了。
几乎都是弘给的东西。皇庄田地,店铺奴仆,金银首饰,她现在妥妥一整个大富婆。
她悄悄打听过,就算是弘晖那几个世子爷,也没有她的身家丰厚。
弘笑了:“吃灰就吃灰。又不是永不见天日了。给了你,迟早有一天你能用得上。”
“爷和你说啊,玛嬷的东西还有好多呢。这院里的库房不够,暂且没搬过来。回头爷慢慢给你。这回搬家,爷悄悄往你的单子里添了许多好玩意儿,如今的东西是不成了。但太皇太后那会儿留下来不少好物件。爷拿了些能给你的东西。”
“再多的搬出来就是违禁了。回头等你有了身份,爷再送你。”
苏玳吃惊:“太皇太后的?”
苏玳知道这些东西好得很,却没想到竟是已经过世的孝庄太皇太后的东西。
那位老祖宗,她怕是见不上了。
“是啊。”弘笑道,“太皇太后的东西多得很。当初玛法大婚,太皇太后就给了玛嬷许多东西。后来阿玛大婚,太皇太后也给了很多赏赐。后来赶上爷了,太皇太后便说,将来爷大婚,也要给爷的福晋多多的赏赐。只不过未等到爷大婚,太皇太后就去了。”
太皇太后的东西都在私库里。太皇太后去的时候,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皇太子。
与皇上说了,将她私库里的东西尽数给了皇太子。
弘说:“阿玛心疼爷,就将东西转手都给了爷。现就都在爷的手里,只不过有些东西不好拿出来,反正将来住回宫里,也都还是爷与你的。”
屋里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弘十分放松,话语随意,一点也不觉得自个儿说的话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苏玳问:“太皇太后没有给皇上留么?”
“留了啊。”弘笑眯眯地,“可皇上私库里的东西,将来迟早不也都是爷的么。”
所以这回趁着搬家,弘就往苏玳这里添了许多的东西。他手紧得很,谁哪里都没给,只给了他的小福晋。
“这东西都是不好过了明路的,才悄悄给你。本来爷就够招人嫉妒的了。要不然爷肯定要大张旗鼓送你的。”
苏玳生怕他大张旗鼓的搞事:“这样就好了。爷做得对。”
“那你还不过来陪爷躺会儿。”
弘直接打横抱起小福晋,“爷身上还有伤呢。你就叫爷陪你站着。”
把小福晋放到床榻上,弘撩起衣裳给小福晋看,指望着小福晋看见他身上的伤了,再心疼他几句。
他就不爱瞧小福晋方才那样。太疏远了些。
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打群架,弘下了狠手,弘晖几个也没留情,甚至还把十五十六十七阿哥都搅和进来了,十七阿哥年纪也不大,也就比十八阿哥大两三岁。
也不知道谁把他带出来的。他也不能打架,就在旁边给哥哥侄儿加油呐喊。
那边的人也狠,但终归不敢伤了皇子皇孙们。
弘身上有些皮肉伤,但都不重,比那回挨打是好多了。
他身上这么折腾,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怎么糙着过的,瞧他身上总有几处暗伤,疤痕很淡很轻,是用了药压住的。
不仔细瞧不出来。
苏玳也是和他这么亲近了,才看见的。
苏玳轻轻上手碰了碰,一股子药味混合着血腥味,这位爷打架不留手,抹药倒是不闹脾气,配合得很。
弘把她的手攥住了,就要往滚烫的心口贴,苏玳暗着眸光看他:“为什么就打起来了?”
弘看懂她的目光了:“不是爷主动挑事的。”
“是他们辱骂太子在先。”弘打架占足了便宜,打成那个样子,他解恨得很,所以这会儿说起来也并不生气。
太子接了这个差事,他们更是不满。
几家跳得高,借着先前被逼死的老人家的事儿说,说着说着,就辱骂太子。
太子活不长了,这事儿谁都知道。
他们也不敢指名道姓的骂,但弘就在跟前,他们指桑骂槐,含沙射影,这就惹恼了弘。
弘倒是存心想要挑点事的,谁知他们就撞上来了,弘这火气上来,就心满意足的打了一场架。
事情闹到康熙那里,不过挨一顿骂,闭门思过几日,连个期限都没有,能有什么事呢?
那几户人家,因为辱骂太子,寻衅皇孙,被狠狠的罚了。
康熙不但不偏袒,还勒令月前就将银子还了。
弘抬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几家子弟不成器,袭的爵位降了两级,八旗勋贵里有人顶不住压力了,另外几家势弱的,已经去户部找雍亲王还银子了。
他是伤的不重,弘晖几个也伤的不重,但打架打得狠,几个人都是一头一身的血,倒是很唬人的。
哪怕太医诊治看过了,康熙也是一百个不放心,都叫抬回去了。
这倒是正中弘下怀,他还怕闹得不严重的,既然玛法助了他一臂之力,他就这么欣欣然被抬回来了。
见着的人,都被皇长孙那毫无声息的模样给吓着了。
也就是小福晋,他不想吓着小福晋,才给她看他生龙活虎的模样。
苏玳想到,如此一来,这位爷就和八旗勋贵结下深仇了。
康熙想削弱旗权,不只是他,从皇太极开始,到乾隆那会儿,都一直在做这件事。
收拢皇权,削弱旗权,这事儿说起来不容易,做起来更难。
这和削弱繁衍百年的世家大族不同,这八旗勋贵,那祖上都是实打实的有军功的。
哪怕传下来的子孙没以前那么厉害了,但八旗里头,还是讲究抱团的。
打断骨头连着筋,是到了康熙这一代,顺治帝才有了自己稍微做主选继承人的权力。
康熙这才多少年呢,剿灭准噶尔的时候还在用八旗的兵力,这就想削弱旗权了?
他自己很难做到。
他又不想亲自去做,不想和八旗闹僵。
就把这事儿丢给太子了。
反正太子是个工具人嘛,不用白不用。
立皇太子,汉人们高兴,八旗勋贵可不高兴。反正太子不可能和八旗勋贵和平共处,互相立场不同,也不可能感化在一起。
康熙更不可能让皇太子去收拢旗权,拉拢八旗。
那就干脆把皇太子当枪使,得罪八旗勋贵的事,全让皇太子干了。
一成恨也是恨,十成恨也是恨,无所谓了。
苏玳狠狠收紧抓着弘胳膊的手:“爷送我回草原吧。”
被休也好,被弃也好,她又还没有和弘在一起,这时候想个法子分开,好像可以做到。
“嗯?”
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悟出来,恶狠狠的把苏玳压住,恨不得狠狠抽她一顿:“你怕了?”
怕了就不陪他一起了?
苏玳膝盖都被他莽撞的动作撞疼了,她忍着疼说:“爷总是这样。”
弘总是这样头铁。怎么不怕?换谁不怕?
第27章 027
他总是这样?总是哪样?
追问小福晋,小福晋又不肯说了。
弘瞧她那别别扭扭的模样,心里又怜又气。
“你这是在报复爷吧?”报复他先前说要送她回草原的话。
一直以为小福晋都忘记了,却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呢。
苏玳说:“妾才不是小心眼的人。”弘不提,苏玳早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