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那会儿还瞧过她一眼的,喊了她们表妹。那一眼多温和啊。
赫舍里氏不信大阿哥对赫舍里氏一族没有感情的话。
她要试一试。
结果进了府,大阿哥却未能见到。连她的接风宴,都不知大阿哥来不来。
这嫡福晋乌梁海氏牙尖嘴利的,也不大好糊弄,赫舍里氏却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她听说李固回府,知道大阿哥在外头住进了园子里去,她想跟着去见一见。
赫舍里氏规规矩矩的给苏玳行礼,柔声说:“福晋,妾入府本该是要去拜见爷的。妾听说爷在园子里住着,想着还是要过去见一见。临出门前,家中长辈也叮嘱了,让妾转达几句话给表哥。”
苏玳微微一笑:“爷叫李固回来,也说了几句话。爷只要了衣裳,我给他预备了齐全东西送去。爷也没说要我过去的话。你既进了府,将来自有拜见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
“你要出去,这不合规矩。我也不会让你这时候出去的。”
噶礼的事,赫舍里氏应当还不知道。苏玳也懒得同她说。
嫡福晋还是好啊,一个正妻的身份,就能把侧福晋给压的死死的。她这是来禀告,就给了苏玳依着规矩不让她出门的机会。
苏玳叫李固把弘的话重复说一遍。
李固哪敢掺和呢?
还不是福晋吩咐什么就是什么。
来的时候主子爷就吩咐了,谁也不准去见。他一回来就直接到福晋这儿来,连太子爷和侧妃那儿都没叫去呢。
苏玳等李固说完,才道:“你听见了?爷是有事。等事情妥帖了。自然就回府了。你的话,等爷见你的时候再说吧。”
赫舍里氏不想放弃,还想说些什么。
苏玳便直接问李固道:“爷可有什么话要交代给侧福晋的?”
李固忙道:“回福晋,主子爷并没有话给侧福晋。”
“你回去吧。”苏玳道,“福冬,送侧福晋回吴衡院。”
赫舍里氏的心思太大了,动作也太多。
外头正乱着呢,不能放赫舍里氏出去。她出去了,那就是给弘添乱的。
这个时候,太子府的一举一动都让人盯着,谁也不能给弘添乱。
苏玳特意吩咐了,叫盯紧了门上,不许赫舍里氏擅自出门。
弹劾噶礼的是明折。牵扯出来的一连串的事情,这个也说,那个也说,便在御前形成了群起攻讦大阿哥的局面。
大阿哥在园子里住着不露面,御前却热闹的不得了,似乎人人都咬牙切齿的让康熙彻查噶礼,彻查那个与噶礼和大阿哥都有来往的蒙古人。
就连年纪还小的纶布,都被人盯上了。
也幸而是常泰将儿子保护的好,一等公的府邸没有旨意是不能擅闯的,谁也不能去把纶布从里头抓出来。
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噶礼和大阿哥的身上。
噶礼被召入京。而从他的身上,当真查出了他贪腐的证据。
甚至连他的老母亲都出来告发他,说他为官以权谋私。
这些事外头传遍了,太子府里也都知道了。
东院这边人人都知道,大阿哥被众人群起攻之,已有数日不曾回府了。
李固自那回来了一趟东院,就再没有回过太子府。
太子和雍亲王在朝中为大阿哥说话,为噶礼力争,旁人不敢正面对抗,在康熙跟前却变本加厉的攻讦。
而所有的潮涌起来的争斗,康熙却一言不发。
这暧/昧的态度,更是让人看到了大阿哥垮台的可能。
太子身体不适,却一丝一毫也不敢露出来,生怕他倒下了,那些人会趁机做出更凶狠的事情来。
他得替弘撑着。
这样的局面,令苏玳很担心弘。
她不去园子里看一眼弘,实在是不放心。
预备好了正要出去,却来人报说,吴衡院的侧福晋竟出门去了。
苏玳皱眉:“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盯紧了门上吗?”
朱长忙着就去查,查清楚了回来禀报。
赫舍里氏听见消息,借口说担心家里,叫人送信回去,想见她祖母一面。
口信传回去,他们府上就来了。赫舍里氏的祖母去吴衡院说话。
一行这里打眼叫人看着,一行那里赫舍里氏府上的老福晋叫了心腹嬷嬷来,将赫舍里氏打扮成侍女的模样,跟着吴衡院里伺候的奴才悄悄从角门出去了。
等发现侧福晋不在吴衡院时,赫舍里氏早就出门了。
因是赫舍里氏府上来人,仗着太子这一层关系,底下的奴才们不敢太过分,就叫她们钻了空子,把人带出去了。
赫舍里氏费尽周折去了园子,苏玳倒不想去了。
她回身回屋坐下,吩咐朱长:“将吴衡院里所有伺候的奴才侍女都绑起来。等他们主子回来,再将他们全部换掉。包括侧福晋身边贴身侍候的。带进来的那两个,也一并绑起来。”
“角门上走失了侧福晋,将涉事奴才的名姓都报与侧妃知道,请太子妃和侧妃定夺吧。”
她头发上素净,就一些点缀首饰,全让苏玳自己取下来了。
“你们把东院守好,别的事一概别管了。其余的地方,万不可再出什么差池了。”
福春小心翼翼地问:“主子,那园子那边?”
“不管了。”
苏玳上了榻,她要好好的睡一觉,“人家是出身赫舍里氏的侧福晋,主意大得很。迟早都是要见大阿哥的。迟早都是要侍寝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再去管,我成什么了?”
福春轻声说:“主子别赌气。”
“我没赌气。”苏玳裹着被子道,“我就是想明白了。”
什么安稳,狗屁安稳。没有安稳。
她自己安稳不就好了。
主子都蒙头睡了,福春再多的话也没法劝了。
今儿侧福晋这事,是真的将主子给气着了。
福春从屋里出来,外头见到福夏,俩大丫头心里头很是自责,她们没把东院看好啊。
苏玳睡着,她的四个福却带着朱长,板着脸,将整个东院上上下下都清理了一大遍。
过筛子似的过了好几遍,倒是查出来几样小事,为了杀鸡儆猴,也都给捆了,等主子醒了再发落。
苏玳睡着了,但睡着了也做了好多梦,醒来都记不得了。
再一瞧,天都黑了。屋里一盏灯烛,她叫了人,福春福夏才进门。
“我饿了,弄点吃的来。”睡了这么久,苏玳是真饿了。
福春福夏亲自给苏玳摆膳,瞧这两个丫头,笑得跟两朵花儿似的。
她睡觉的时候,这俩丫头还发愁呢。
苏玳问:“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福春福夏都不说罚人的事,那都是小事,主子一句话就完了。
可这高兴的事儿,必须第一时间给主子知道。
福夏嘴快,笑嘻嘻地道:“主子睡下没多久,侧福晋就叫人给送回来啦。侧妃领着奴才们亲自去瞧的,侧福晋哭得眼睛都肿了。听说是刚进园子还没见着爷,就被人给撵出来了。”
福夏憋到现在才说,说了就觉得心里更痛快了。
第34章 034
苏玳那头把事情报给了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知道,太子妃和太子侧妃这头就去查了。
查出来果然同苏玳所说的情形一致。
瓜尔佳氏如今老实许多,娘家的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太子亲自留了话,雍亲王那边更是不容情的,瓜尔佳氏一族也闹不起什么来。
只能乖乖按着规矩办事了。
太子妃顾念弘L小,她还是想再要个孩子的,虽说年纪大些,但是努努力说不定还会有的。
她不能让太子厌弃她,不能让太子真的不来她这里了,否则她的奢想就无从实现。
原先并不怎样放在眼里的李佳氏成了太子侧妃,还掌了太子府的管家权,这让太子妃很有危机感。
李佳氏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似乖巧懂事,却一点也不好对付。
太子妃只能收敛自己所有的不甘心,不敢再如先前那样轻狂。
她带着弘@侠鲜凳档墓日子,试图与太子重修旧好。
太子敲打她,但也并非不来看弘A恕
为了儿子,有关东院的事,太子妃是一个字不说,也一个事都不管了。
赫舍里氏进府,太子妃心里是琢磨着侧福晋这个身份,东院那边只怕是要闹起来的,她乐得看热闹。
可这赫舍里氏还真不是省油的灯,竟闹出这等事情来。
弘的福晋要处置,太子妃却不想沾惹这件事,也不想得罪赫舍里家里。
太子与赫舍里沾亲带故,这赫舍里氏可也是太子的侄女呢。大阿哥与赫舍里氏是亲上加亲,是妥妥的中表婚,太子妃管不好,也不想管,更不愿意将来落埋怨。
她借口要照顾弘7稚矸κ酰将事情都交给李佳氏去管了。
福夏说:“侧妃将事情查清楚后,就将涉事的奴才都处置了。二门和角门上都换了新的管事。”
李佳氏让身边的大丫鬟过来跟东院的福春福夏交接知会的。
大丫鬟回去后跟李佳氏说了,李佳氏这才晓得苏玳睡了,吴衡院的奴才还没发落。
她这个做正经婆母的,从不管弘院里的事情。
从前在东三所,弘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李佳氏一概不管。
娶了嫡福晋后,李佳氏对苏玳这个媳妇是百分百的满意,就更不管了。
接手了太子府的管家,她答应过太子,会好好看护府中。
她从前是不管,不是不会,自接手后,这太子府的规矩自然比从前更严了。
赫舍里氏刚进府就闹出这么多的事,李佳氏对赫舍里氏的印象就很不好。
这不仅乱了东院的规矩,也乱了太子府的规矩。
赫舍里府上的人李佳氏管不到,可太子府的人,李佳氏还是能管一管的。
苏玳睡着,李佳氏不想劳累了自己的媳妇,这些日子弘不在家,全靠媳妇撑着东院。
如今弘出了这样的事,媳妇是得养足了精神好好应付之后的事,赫舍里氏才进府就在这时候作妖,李佳氏自然是要为媳妇撑腰出头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是了解的,李佳氏知道儿子绝不会喜欢赫舍里氏这样的女子。
若她安分些,弘或许还会顾念一二分是表妹的情意,可这个赫舍里氏性子太轻浮了,弘心里那一二分的顾念,怕是早都没有了。
因而听说赫舍里氏被撵回了府里,李佳氏就带了自己的人,然后带着苏玳身边的福春福夏去了吴衡院,将吴衡院里的奴才都发落了。
包括赫舍里氏身边侍候的奴才。
福夏说:“侧妃说侧福晋身边的奴才太没规矩,遂都发落了。侧妃说,请主子再选了老实规矩的奴才送去侧福晋身边伺候。未免侧福晋身边无人,侧妃将身边的嬷嬷留在了吴衡院,说是要教导侧福晋守规矩,不许再出来了。”
李佳氏怕苏玳误会,还特意让福春福夏转达了自己的意思,苏玳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丫头不必多说:“我知道侧妃的心思。自然不会误会她。”
她是撒手不管了。爱咋咋地。
却没想到往日里最是潇洒的李佳氏出手了。
李佳氏这一手干净利落,如若是她自己,大概也就是这样处置了。
苏玳问:“侧福晋闹了没有?”
福春道:“侧妃处置,侧福晋怎么敢闹呢?原本在园子里,就得了爷叫李固去的一顿训斥。回来正哭呢,遇上侧妃雷厉风行的处置,说她败坏了太子府的规矩,她被吓到了,就不敢闹了,只关在屋子里哭。”
一个小姑娘,身边亲近的奴才都发落了,赫舍里氏又不是多有胆色的人,这会儿也只能哭了。
弘又不给她撑腰,见都不见她,还得罪了太子侧妃,她的正经婆母,这时候还不老实些,再疯下去,就更没了活路了。
苏玳说:“那收拾一下,我去侧妃处请安吧。”
她也是真心实意叫李佳氏额娘的,这个时候,该去致谢。
福春道:“主子,侧妃吩咐了,叫主子不必去。一家人在一处,倒也不必在意这些客套。侧妃还要侍奉太子爷,主子这些时日劳累了,就好好养着,东院还要靠主子守着呢。”
苏玳敏锐道:“太子爷可有说什么?”
福春说:“太子爷无话。”
苏玳追问:“对大阿哥也无话吗?”
“这个,”福春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苏玳心想,是啊,纵然太子有话,那也是对弘说就是了。弘如今住在园子里,太子若有什么事,直接传话去园子就成了,也用不着转个弯要她来转达。
府里这么安静,弘住在外头,太子和太子侧妃素来呵护她,如今有事也不用她出头冲锋陷阵,也不用她去应付筹谋,她只需要好好的养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行了。
就像弘说的,等事情妥帖了,他自然就回来了。
他们还照常过日子就成。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吗?可她心中,却始终不安。好似缺少了什么似的。
想仔细去找,也不知从何找起,更不知失落何方。
福夏见苏玳并无多少兴奋之色,便又说:“侧福晋那边,还不止被撵回来了呢。奴才听朱长说,大阿哥对侧福晋擅自上门的事很恼火。训斥侧福晋后,又派人将陪着侧福晋乔装改扮出来的那个嬷嬷给打了一顿,送回赫舍里府上了。”
“大阿哥还去了府上,将老福晋骂了一顿,闹得府上人仰马翻的,大阿哥才回了园子。这事儿都传开了,侧福晋将赫舍里家的脸都丢尽了。”
福春也知道这事,本不想这时候说的,见福夏喜滋滋的用这个逗福晋高兴。
福春便觉得不妥,叫福夏别说了。福夏神采飞扬的说完,才发觉福晋好像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高兴,福夏忙住了嘴。
也觉得自己忘形了,忙跪下请罪:“奴才失言了。请主子责罚。”
苏玳示意福春将福夏扶起来:“这事又不怪你。罚你做什么。”
那位爷就是这样翻天覆地的性子。
往日若听见这个话,她心里必定嫌弘搞事。
如今听了,却平添担忧。
噶礼事发,外头已经将弘和叛国罪人等同了,说什么的都有,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他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如今又去赫舍里府上大闹一番,连索额图的福晋都骂了一顿,事情传开了,岂不是罪加一等么?
外头的人会怎么说他?康熙又会怎么想他?
外头朱长进上来一个消息。
康熙宣召弘入宫了。
苏玳心口沉甸甸的不安稳,听见这个消息,更是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