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循着莫志诚的目光看去，只见道路两旁的那条大河，如今已经干涸到露出大面积的浅滩, 能看到底下的层层淤泥。
不少五颜六色的垃圾和干死的鱼虾，甚至还有两条小渔船都一起陷在淤泥里发烂发臭，看不到半点生机。
“外公, 那是人吗？”莫嘉年的视力极好, 他指着河边陷坑里的人问道。
车里不知道是谁“嗯”了一声。
河道里的人影应该是以前在河里溺水后没有打捞上来的尸体。
如今河水水位骤降，以前掉进这河里的东西都显露出形迹来。
整条河岸线边上，原本葱郁茂盛的植被早就枯萎了。
只是总有些东西反其道行之, 在这60多度的气温中反而还郁郁葱葱地越长越盛。
例如前边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
它的树干看起来比百年的榕树还粗两倍, 枝丫疯长, 遮蔽了上下十几米的范围。
也挡住了林季原和莫斐他们前进的路。它仿佛在蓄势待发一般, 抽动着柳条, 准备无差别地攻击靠近的一切生物。
“嗬，这树别说鲁智深了，起码得一百零八个梁山好汉来了才能拿下。”林季野在车里叫唤。
“和我们学校大礼堂旁边那棵梧桐树有得一拼。”蓝成荫说道。
提起学校, 彭远目光里有浓浓的悲伤：“不知道那些老师同学都怎么样了。”
之前气温到达50度以后, 学校已经彻底停课，改为线上教学。
能买到票回家的同学都回去了，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觉得回家麻烦一直留在学校里。
林季野没走是在等他哥来接他。
蓝成荫是因为他爸妈在国外，彭远是因为家人都在交通很不便的深山老家。
两边的家长不知道是信任林季野，还是信任林季野他哥林季原，都叮嘱孩子要好好跟着林家兄弟, 不要到处乱跑, 也不要担心他们。
后来学校里出现诡异地缝，没过一周, 那时候被定义为“异食癖”的丧尸开始出现，见人就扑就咬，一连死伤十几个人才被赶来的保安抓住。这些人都被紧急送去了医院。但还有一部分只受了轻伤的同学没人管，他们都只涂了点碘酒就回各自宿舍了。
后来学校想把留校的同学都集中放到学校的大礼堂去。
每天定点发放冰水和盒饭，还可以搞一台发电机集中供应空调。
当时彭远和蓝成荫都想去，被林季野拉住了。
在宿管老师一间寝室一间寝室开门查房的时候，他们都躲在了床底下。
等老师走了才出来。
得亏是他们没去。
就在那些人转移进大礼堂的当晚，里头就有几个学生变成了丧尸。
行动极快，见人就咬。
最后只有靠近礼堂几个出口的老师和学生逃了出来，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回头把礼堂的大门锁死。
于是乎几百号丧尸在校区里浩浩荡荡地游走。
活人尚且怕高温，但这些丧尸在成为丧尸的那一刻，身躯就不会腐败，更不惧怕高温。
他们从白天到黑夜，在三十几度到五六十度的气温下漫无目的地寻找活人。
林季原是在宿舍一楼的水房找到林季野他们几个的。
当时宿管老师查完楼就把一楼大门上了锁，自己也去了大礼堂。
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林季原破开锁，发现四处都是腐臭腥腻的气味，好在林季野他们几个靠水房的存水还有之前囤的饼干活了下来。
“这世道是这样的。”许久，林季野说了一声。这世道能活下来就像买刮刮乐。区别只在于别人中5块、10块，你能不能中个几百几千甚至头等大奖。
林季原早在看到大柳树的时候就选择调转车头，开上了另一条泥巴路。莫斐咬咬牙，紧跟其后，一路尘土飞扬，颠簸得人屁股都痛起来。有好几次莫斐都觉得车速太快要翻了，她又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车身。
两辆汽车一路疾驰，终于在临近中午前开进一辆小镇。
路面温度过高再加上高速行驶，轮胎的散热很困难，才开了一个小时，车胎已经有爆胎的迹象了。
更何况马上到中午，气温会逐渐升到最高，不管是车还是人都需要休息。
莫斐猛打了一把方向盘，瞥了一眼路口的牌子——河西镇。他们白市共有86个镇，11个街道。这个河西镇是离市区较近的一个。过了这个镇子再开半小时就能看到市区。
莫斐本以为林季原会往偏僻的地方去，没想到看他这样子还想进城？不过莫斐没说什么，依然跟在林季原的车后头开了过去。找个保镖不容易，在确定安全之前，保镖去哪她们一家人就去哪。
如果林季原脑子瓦特了，非要去九死一生的地方，那就拜拜。
林季原不知道莫斐在想什么，他把停到了镇子的汽车站进站口，却没有急着下车，只是摇下窗户朝莫斐的方向挥了挥白色的毛巾。
上车前他们约定过暗号，挥舞白色毛巾是代表先别下车，情况不明的意思。
莫斐摇下车窗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又马上把车窗关紧。
“妈妈，这是什么地方？”莫嘉年和莫嘉月扒在车窗边异口同声地问道。
“河西镇的汽车站，就在河西镇的入口处。镇子上的人会在这坐班车去村里。不过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人。”莫斐一边打开车载冰箱一边说道，“爸妈，给你们两瓶水。”
“斐斐，小林他们几个好像要下去啊？会不会有危险？”宋宜透过车窗看到前面那辆黑色的房车里，他们几个年轻人似乎是在拿武器。
莫斐点头：“没事妈。林季原不是个普通人。他们先下去探路。如果这里没什么危险的话，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了。要出发也是晚上。”晚上虽然黑灯瞎火的，但是气温下降，车子可以保持全速前进，不怕有爆胎的危险。
“你们别担心。月月，你们给外公外婆讲讲故事吧？好不好？就讲上次你们给我说的青蛙王子还有莴苣姑娘的故事。”莫斐含笑朝后车厢说道，说话归说话，她的余光却始终注意着四面八方，脚也一直悬空在油门上。时刻准备着跑路。
这边车厢里在听莫嘉月讲故事，一家人好像是出来郊游一般，另一辆车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这里有情况。你们带好武器，我先下车，你们随后。”林季原有条不紊地说。
等几人都点点头后，林季原从座位下抽出一把有半个手臂那么长的长刀来。
汽车站两边是几个门面，门面上边是五层楼高的自建民房。这些地方都紧紧闭着门。唯独汽车站是大门敞开的。汽车站进站口的水泥路面上，能清楚看到几排已经干涸的血迹还有拖行的痕迹。
不用想都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穿戴好防晒装备的林季原缓缓向前，捡起路边的半块砖头朝里头丢了过去。
砖头撞击地面发出声响，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步伐不一的脚步声还有含含糊糊的嘶吼声。
“真有丧尸？”林季野很兴奋，“老哥，你分我一只。”
彭远和蓝成荫握紧了手里的刀，隐约都觉得刺激又兴奋。
他们一路从白云大学拼杀出来，林季原为他们解决了绝大多数的麻烦。他们三个这一个多月里跟着林季原不停训练，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实战，今天可算是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四人在进站口大厅的入口处站成一排。眨眼的功夫，几个穿着车站员工制服的丧尸就冲了出来。
其中一个大约是车站的安保人员，手里还拿着一根不知道还有没有电的电棍。
他们不是脖子被咬出一个豁口，就是耳朵、鼻子被咬没了，还有断了只手，断了只脚，却还在地上爬行。
其中一头女丧尸的嘴里，还在嚼着什么东西，像是手指头又像是眼珠子。
想来这些工作人员生前在这里工作，变成丧尸后也游荡在这里舍不得离开。
一旦有人闯进来想躲阴凉，或者找吃食，就会成为他们的盘中餐。
在看到林季原他们几个后，这群丧尸就像猫闻到猫薄荷一般，近乎疯狂地冲了过来。
林季原眼神冷漠，不等丧尸近身就先持刀冲了过去，犹如玩切水果游戏一般手起刀落。
林季野早就在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砍丧尸的画面，学着他哥的样子在丧尸群里钻来钻去，又借助旁边的桌椅板凳和丧尸玩起捉迷藏，灵活得像一头泥鳅。
彭、蓝两人开始还不敢使力气，下死手，在丧尸眼看就要贴脸咬人后，终于狠心一刀砍了过去。
……
20分钟后，林季野热情地敲响了莫斐的车窗：“莫姐，你直接把车开到大厅前面吧，和我哥的车停一块。叔叔阿姨，你们放心，里面安全了。”
他一边说一边擦了擦满头的汗。
“季野哥哥。”两娃听声辨人，哪怕林季野浑身裹得严严实实，他们还是认出来了，礼貌地叫道。
“哎！”林季野笑眯眯地应了，然后又一溜烟地跑回大厅里去。
“季野这孩子又活泼又阳光，还挺有礼貌的。”莫志诚看着林季野的背影，“你知道这孩子学什么专业的不？”
“你管人家学什么专业。现在学打丧尸专业，热不死专业。”宋宜对于丈夫突如其来的问题，很是无语。
以前女儿刚上大学的时候，莫志诚就是这样，见到一个年轻男孩子就要问问什么大学什么专业，仿佛给莫斐物色对象一样。
也不想想女儿现在都30岁了还带两个孩子，林季野可才24岁。
“是是是，我也下去打丧尸。我的钓鱼竿给我带上了吗？到时候我对着丧尸就甩一竿，一竿一个。”
莫志诚马上回嘴。
莫斐随口应道：“带着呢。”
空间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放着，她哪记得带没带。大不了到时候拿根木杆子和棉线，给她爸做条原始鱼竿。
“外公好厉害。”莫嘉月是莫志诚的忠实粉丝，立马给莫志诚鼓掌。
“月月你别信你外公的。他还钓丧尸呢，以前天天去钓鱼也没见钓上来几条。”
一家人说话间，莫斐已经把车停在大厅前，然后领着一家人朝里走。
河西镇是个两千多人的小镇子，虽然离市区近也没发展起来，这里的汽车站还是二十多年前建的，改造过几次，但一直没有扩建。大厅的售票区、安检区、小卖部加上候车室加起来都只有三百多平米，一眼就能望到头。
那几头解决掉的丧尸都被他们几个拖进了保安室里堆在一起。
实在是死状惨烈，不能让嘉年嘉月两个小孩子看到。
关爱祖国花朵，人人有责。
对此，莫斐是很感激的。
她从背包里取出几个压缩毯子展开铺在地上，好让家里人坐着躺着休息，又给了林季野他们两个。
“晚上出发。”林季原从小卖部里走出来对着莫斐说道。他两手空空，看样子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找到。
车站小卖部的存货本来就不多，想来早就在限购那会就叫人买空了。
就算是还有点存货也是车站内部人员一人分一份。
但凡有用的都拿走，哪里还能留给他们这群后来者。
“你们先休息会。等下我给你们发工资。”
莫斐打开后备箱，取了一些食材，又拎着大铁锅和一个便携燃气灶走进大厅。
听到发工资三个字，本来累如死狗的林季野三人立马睁开眼睛。
莫斐承诺过的工资可不就是三餐吗！
三人立即用十二万分虔诚的眼神看着准备做饭的莫斐，觉得她身上充满了食堂阿姨才有的圣光。
“莫姐莫姐，要不要帮你打下手？”
林季野吞了吞口水。
今天出来得很急，早上一人就啃了一包干脆面。
现在喉咙里冒烟，胃里冒水，早就饿得不行了。
蓝成荫和彭远也狂点头，表示他们一个会洗菜，一个会切菜。
“不用，我做饭不喜欢被人看。免得被偷师。再说你们几个刚才都辛苦了，怎么能再麻烦你们。”
莫斐笑着说，就差直接说婉拒了哈。
林季野他们几个还想坚持帮忙，却听到林季原冷冷地说：“闲得慌就站门口巡逻去。”
几人这才偃旗息鼓。
莫斐拎着一堆东西就进了空空荡荡的小卖部，还把帘子扯了下来。
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大厅里的吊扇在林季原异能的催动下开始转悠起来，送来一阵来之不易的风。
一群人奔波这么久都觉得累了，开始还相互说几句话，熟悉一下，没过一会说话声都消失不见，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随后林季原便坐到了大厅入口的位置，他手边放着刀，耳边听着四周的动静，开始闭目养神。
考虑到天气炎热，莫斐做的都是解暑的开胃菜。
她手起刀落，先做了一道凉拌黄瓜条，凉拌牛肉，又做了一大锅鸡丝凉面。
劲道的凉面搭配上咸香的鸡丝、爽脆的黄瓜丝，光是闻着就叫人开胃解腻，只想不管不顾先吃上两大碗再说。
这些做完不到半小时的功夫。
“开饭了！”莫斐安保区的那张大桌子搬了过来，把菜和面都摆了上去，又放了一堆一次性碗筷让他们自取。
“你过去吃吧，我在这守一会。”
莫斐端着自己那份走到大厅入口处。
其实她是想把林季原支开，好去车里混水摸鱼拿几瓶雪碧下来。
“嗯。”林季原瞟了一眼莫斐碗里的凉面和牛肉，喉咙轻微地往下动了动，。
莫斐见他走了，连忙朝俩娃招手：“来帮我拿下喝的。”
一顿饭吃得每个人都非常满意。
尤其是林季原他们四个人，不仅一人吃了三碗面，还喝了一瓶冰雪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