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你怎么还不睡？”林季野打着哈欠起床上厕所，发现林季原正站在窗户边背对着他。
那窗户大开着，倾泻进来的月光如同薄纱一样照在褐色的地板上。
林季原回头看了林季野一眼, 见他不是梦游的模样后, 点了点头：“在想事。你先睡吧。”
“不会是在想莫姐吧？”林季野脱口而出。
林季原笑了一声。
冷笑声。
笑得林季野头皮发麻，觉得屋里头跟冰窖似的，他连忙假装打哈欠：
“没说完呢, 我是说你肯定是在想莫姐明天早饭做什么。我好困啊。哥你也早点睡啊。三十三了都, 熬夜会变老。”
随着林季野进了房间, 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能听到人身体内缓慢而有节奏的心跳声, 能听到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
也能听到那些细碎的, 刻意放缓的脚步声。
林季原成为异能者后，除了拥有觉醒的异能外，身体的五感也变得格外灵敏。
更能洞悉到附近其他低级异能者的动向。
他摩挲着手指, 目光转向旁边的院落, 那里正有一群不知道死活的“老鼠”，试图伤害他的雇主。
林季原想到这个词。
“喂，你们几个这边，我这边。”
为首的黑影是一个瘦瘦巴巴的中年男人。
他朝身后紧跟着他的四个人小声说道。
“切记动作要轻，声音要小。先把人杀了，再找吃的。免得他们发现我们乱叫再把别人引来。”男人继续说道。
有人迟疑了：“于浩, 他们一家又有老人又有孩子的, 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
中年男人的目光阴鸷极了，浑浊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
“镇上几十号人, 就她们家东西最多。抢一次够我们吃好几个月。来时候我就说过了，不想干就滚。回山上待着去。”
“就是就是。”猴子捂着手笑着附和。
这几个人都是镇上原来的幸存者，跟猴子算是一丘之貉，平时坏事没少干。
就算莫斐这群人不找他们麻烦，他们留在这里也会被其他幸存者寻仇。
猴子跑掉后他们也没有在镇上多留，一块跑了。
但因为没有交通工具，他们没跑多远，一直在镇外的山洞里寄居。
饿了就啃树皮，渴了就喝树汁。
有时候运气好可以抓到几只老鼠吃。
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每天都缩在山洞里等死，太阳落山后就是他们的行动时间。
他们的主要行动，就是在山脚下的公路和小道上找有没有单独建的房屋。
试图去那些房屋里找到吃的和工具。
可那些房子早就被人翻了没有十遍也有七八遍。
房屋附近还长满了各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异植物。
那些诡异植物仿佛生来就以索人性命为乐，长着锋利如刀的叶片，比手指还长的尖刺，带毒的汁液。
这几个人又不敢再往其他方向走。
村庄里的诡异植物更多，而其他地方不是有杀人柳就是有一群一群的变异田鼠，他们去了根本没命活。
没办法，他们只得又来到河西镇外围转悠。
不转悠不知道，一转悠就闻到了让人走不动道的香味。
肉香、水果香、米饭香。所有的味道在饥饿的人面前被无限放大。
一句富贵险中求就让这五个人一齐决定晚上来干一票。
刚才迟疑那人的肚子饿得响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在其他人警惕和指责的目光中，那人咬咬牙：“行！”
于浩让几个人稍安勿躁，他沿着门缝往里面插进一支点燃的香。
这是天灾前于浩根据公厕上的小广告，找一些不法分子买的迷药。
已经用过几支，眼下这已经是最后一支。
“可别让我失望啊。”于浩盯着那支香暗暗道。
五人在门口约莫等了20分钟后，撬开锁捂住口鼻溜了进去。
“莫斐那女人留给我。”猴子低声说道。
几人都知道猴子和莫斐有过节，纷纷点头，一人定了一个目标，拿起刀就朝一楼的几个房间走去。
因为天气热，莫斐一家人在各自房间睡觉时都没有关门，好让空气流通些。
于浩作为领头的，带着一人朝宋宜和莫志诚的房间摸去。
因为他们离开得早，并不清楚莫斐一家人的实力。以为他们一家人都是靠林季原狐假虎威，并没有把莫斐她们放在心上。在他们眼里，这一家人里就莫志诚是个男人，看着还有点战斗力。如果迷香没有迷晕莫志诚，可能还得费点功夫结果他。
这么想着，于浩一刀扎到床头上。却发现扎到的只是一个绵软的枕头。
他还没来得及惊讶就听另外两个房间的人跑出来：“怎么没人啊？”
他们刚聚到一块就听莫斐那个房间里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一股不知道从哪来的怪力将猴子弹飞出来，重重地弹到墙上。
猴子口吐鲜血，身上多处拳击伤和割伤，翻着白眼，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随着莫斐打着手电筒从房间里走出来，一个红点精准地照射在猴子的眉心，狭小的空间里响起机械的喊声：
【已锁定入侵者，现在倒计时十秒，如十秒后未离开，将对入侵者进行生命清洗。
十、九、八……】
莫斐笑眯眯地把手电筒的光照在猴子的身上：“又见面了。”当空间法则开启时，她可以选择播放警告音也可以选择不播放，这时候她选择了放出来。
猴子惊恐地看着莫斐，他想跑可是根本动不了。他想向同伴求助，可是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知道这个正在播报倒计时的机械声来自哪里。不知道什么是生命清洗。
但他知道他完了，他一定完了。
他好悔啊。
为什么会觉得莫斐只是一个依靠男人的女人？
为什么会觉得莫斐一家最软弱可欺？
“猴子……”于浩翕动嘴唇，喊了一句猴子的名字。
与此同时，机械声已经发出“一”的音节。
莫斐也不知道什么叫生命清洗，但她下意识地转身捂住了嘉年嘉月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有点紧张或者兴奋，莫斐捂住儿女眼睛的手微微发抖。
两个孩子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到猴子的身体在顷刻间分崩离析，化作一片极细的血雾，直至消失不见。
空气中只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就这点味道，只要开门让风吹一个小时，也就消散了。
可猴子这个人，却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房间里那冰冷的机械声也随之一起消失。
莫志诚和宋宜看呆了。尤其是宋宜拍着胸口说：
“还好白天我推你的时候这玩意没发挥作用，不然我是不是也成这样了。”
莫斐先是惊讶，随后是喜悦。
好厉害的空间法则！
有了这个法则，她就算是夜不闭户都不怕了，更可以保护身边的家人。
就是这范围实在是小了些，仅在她身边20平方米的范围内起作用。看来还是要哦快点研究出升级保卫范围的方法。
“妈妈，他们四个人怎么办？”莫嘉年用手指着于浩几个人。
于浩几人还沉浸在猴子离奇死亡的震惊中，突然被点到名后，二话不说就拿起手里的武器朝着莫斐几人扑了过来。
于浩留了个心眼，其他三个人扑过去时他站在后面只是走了两步，并没有真的动手。
果不其然，红点投放到这三个人身上，大厅里又响起了刚才的机械音。
这几人听到倒计时到九时，有一个人二话不说打开门就跑了出去，另外两个还傻愣愣地和莫嘉年变出来的触手交手。
九秒中的时间里，其中一个被触手当胸穿透。然后和另一个人一起在九秒后化为血雾。
而远远跑出去的那个人却还活着。
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了，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于浩看傻了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
莫斐没搭理他，而是对着家人温和地说：“你们先去睡吧。嘉年记得把手洗干净。”
莫嘉年的触手还没有变回去，他不甘心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妈，让我来。”
“小孩子不睡饱会长不高。你听话。”莫斐抬眸。
“走吧哥。”莫嘉月扯了扯莫嘉年。
家人都回到屋里关上门后，莫斐叹了口气：“想让我放过你？”
“求求您了姑奶奶，我给您当牛做马！”
“这倒不用。”莫斐背着手说道。
于浩大喜过望：“谢谢姑奶奶，那我这就滚！”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屋外爬去。
“不行啊。我可是听到了。”莫斐踩住了于浩的后背。
她的听力出乎寻常的好，哪怕这些人刚才的声音细如蚊蝇，她也是听得分毫不差。
“放心吧，不会太痛苦。”莫斐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于浩。
结果完后她还从空间里取出来一个天灾前就已经充满电的扫地机器人，让机器人把地面清洗干净。
月色正好，莫斐拖着于浩的一只腿朝门口拿。
隔着一堵墙，林季原的声音传过来：“半夜锻炼身体？”
他心想这画面似曾相识，当时在莫斐的别墅里，她也是这样拖着那些人的双腿准备去抛尸。
没想到这样的情境一个多月后又出现了。
“保镖队长，你这样看戏要扣工资的。”
莫斐擦了把汗，从空间里取出个板车来。
人类和动物的区别之一就是，人类会造工具还会使用工具。
莫斐把于浩的尸体拖上板车，轻轻松松地就往前推去。
“你还真是空间异能者。”林季原对莫斐在他面前如此旁若无人有些意外。
“在古井下面的时候你不是都看到了。”莫斐没好气地说。
“那你也有可能是水系异能者。而且我感知不到你的异能登记。”
林季原边说着边走出自家院子，他接过了莫斐手里的手推车：“杀人不是你这么杀的。”
他看着莫斐双手都是血，没来由有些难受，洁癖犯了。
“反正我杀鸡是这么杀的。那就麻烦你了，丢到垃圾堆里烧了吧。我还得去睡个回笼觉。”
莫斐停住脚步，朝林季原挥了挥手。
这一夜过后，天上乌云密布，突然下起了一场雨。
从5月到8月以来，这是白市的第一场雨。
第47章 下雨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让定好的去岩溪村的搜村计划暂时搁浅。
一开始还只是细雨霏霏，浅尝辄止。
片刻后便由小雨转成中雨，又转成瓢泼大雨。
天空中乌云席卷, 看着根本没有散去的架势。
老天就像被捅了个窟窿，又像是觉得欠了这么久的雨量，现在要一次性补回来一般。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把所有能盛东西的器具摆到街上。
锅碗瓢盆, 杯子盒子, 带点弧度的瓦片都利用起来。绝对不放过任何一点储水的机会。
谁也不敢保证这场雨能下多久，万一下了这次雨，下次又是几个月后呢, 那可真是搞死人了。
男人们都脱光了衣服在雨里头跑, 把这场雨当做天然的淋浴。
他们跑累了就躺在地上张开嘴, 让雨水不停地往嘴巴里灌, 直到喝得肚子都圆滚滚起来才罢休。
女人就拘谨多了, 穿着衣服在雨里洗着枯黄打结满是油污的头发。
又拿木盆接了水，打算端回家里好好洗个澡。
丁昊在的那些日子她们连喝的水都成问题。莫斐来了以后虽然她们能去古井打水了，但古井水量也有限, 她们哪里舍得又水洗头洗脸。头发脏得不成样子就剪掉, 脸脏了就找一块布蘸上一点点废水把实在脏污的地方擦一擦，求个心理安慰。
这种对雨水的渴望，不是经历了几个月极度高温的人是不会懂的。
他们眼看着亲人因为热射病死去，眼看着田地荒芜粮食腐烂，目睹这个世界从繁荣走向衰败。
莫志诚坐在屋檐下的躺椅里头，手里摇着一把蒲扇。
他面前摆着一张象棋桌, 对面站着的是莫嘉年。
“怎么象棋都不会下？回头我去批评你妈。来来来, 我教你，马走日, 象走田。”
莫志诚找不到人和他下棋，对着外孙子一通教学。
莫嘉年确实没下过象棋，读书认字后他的时间不是留给作业和自学，就是用来做家务和照顾妹妹了。
“这有什么难的……”莫嘉年把那些象棋认了一遍，低着头说。
“好小子。认不认得上面的字啊，外公教你。”莫志诚好为人师地拿起一个车，“这个念ju。”
莫嘉年认真地听着外公把每一个棋的作用和走法都说了一遍，一边听一边点头。
“可以开始了。”莫嘉年听完后坐了下来。
“行行行，在实战中我再慢慢教你。下象棋是要讲究战术的。”
莫志诚只当外孙子没耐心，满不在乎地说道。
一开始莫嘉年果然连输三把，乐得莫志诚前俯后仰。
宋宜在一旁骂他欺负小孩子，老不知羞，莫志诚还要和她辩解。
可三把过后，眉头紧锁的人就变成了莫志诚。
宋宜站到一边不住地笑，给外孙子鼓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