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隽摇着头说道:“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小莫听出连隽话里意有所指,皱着眉看他,无声询问他什么意思。
连隽敛了敛眉,淡淡道:“我的意思是,妇人家女性儿,有时不能完全依着她来,须得强硬一些,对她用些手段,先将她的身子征服再说。女人家家的,心肠最是善变,对她的第一个男人最有感情,不用管她以前对你什么心思,一旦你先别人一步得到她,她一开始也许会埋怨你,可最后还是不得不认命。”
连隽信誓旦旦说完这话,小莫却仍然心存良知,绷着一张脸,沉吟不语。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他实在太爱洛芊姈,爱到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可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还是占据了上风,他做不出毁心爱之人清白的事。
小莫狠狠闭了闭眼,淡淡道:“多谢连兄好意,不过对我来讲,这并非是一个好计策。我爱她,我希望用公平公正,正大光明的手段得到她,而并非是下三滥的手段,我不想让她怨恨我,毁了在她心目中我的形象。”
说到这,小莫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怒气——对连隽的怒气,年轻气盛的他认为,连隽的这个提议,不仅侮辱了洛芊姈,也侮辱了他,既没把洛芊姈的清白当回事,也把他当成了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连隽游历江湖多年,哪能看不出小莫的心思,不过他并没有戳穿,更没有对小莫不识好人心的幼稚行径生气。
年轻人,为爱冲昏头脑可以理解。
他家主子年轻时不也是如此么?好在后来迷途知返,摆了他们一道。
至于小莫,连隽微眯着眼眸瞧着眼前这个俊俏的年轻人,他相信,他终有一天能认识到现实的残酷,从而听从他的意见,成为他所期待的那种人。
鸣翠楼是颐州最高档的酒楼,有钱都不一定能订到位置,因为像这样高档的酒楼,一般都是采取会员制,而像洛之槿和谢覃这样的富商权贵,代表颐州城最大权势和财力的两个人自然是座上宾,会员中的贵宾。
出席宴会的,除了洛之槿与谢覃,还有顾家族长顾子阶。
说是一族的族长,但其实也就是个中年人模样,并非发须皆白的老头子。
顾家在颐州根基十分深厚,扎根在这块土地上已有将近百来年,作为在此地兴旺发达了几百年的乡绅望族,可谓是德高望重。
洛之槿和谢覃原本就因为顾慧娘的缘故得罪了宁如风,这会子将顾子阶请来,也是有请他当做和事佬,调解员的缘故。
第45章 颐州篇㈦
另一则十分重要的事就是, 顾怀贺也是顾家的人,顾怀贺这支算是顾家最有钱有势的一支,现在顾怀贺惹下这滔天的祸事, 顾子阶身为族长,也有出面赔礼道歉之意。
当然不会白日做梦请求宁如风手下留情,顾子阶只希望保住全族罢了。
况且,他心里巴不得顾怀贺被碎尸万段呢。
虽然是顾慧娘搞出的祸患, 顾家也不能完全摘清。
因此呀,因着顾慧娘与顾怀贺同时作妖, 这三家人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只有捆绑轻重程度与否而已。
至于洛之槿与谢覃,他们自知理亏,打宁如风一上桌,他们就一刻不停的找各种理由自罚敬酒。
宁如风明面上礼数也足够周道, 客客气气与他们周旋, 表面上无论谁看了, 都会以为他没有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更猜不到,他其实早在谢覃软禁他的第一天, 就偷偷给远在京城的端木砚清报了信。
……
酒过三巡, 谢覃忽然说到自家的喜事, 只见他因醉酒红着一张脸,对宁如风讨好笑道:“世子殿下,过几日便是我家孙儿满月宴,届时殿下可一定要参加,我家孙儿小小年纪便有殊荣得见殿下真颜, 委实是有大福气。”
宁如风打着哈哈说道:“一定,一定, 这等大喜事,本世子自然光临,也想沾沾喜气。”
顾子阶也适时开口笑道:“殿下去参加谢老弟孙儿的满月宴,可也不要忘了十日后参加在下儿子的婚礼。殿下不要怪在下唠叨,只是如今氛围到了,又赶在谢老弟家中亦有喜事,还请不要只顾着谢老弟家事,忘了在下家中的事。殿下这等身份尊贵,来颐州一趟不容易,在下与家人,平生也估计只有这么一次有幸得见殿下真颜,还望殿下恕罪,饶恕在下的催促。”
宁如风同样笑着应承:“顾兄此话言重,既然是本殿下答应了的事,自然不会轻易不会毁约,顾兄且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洛之槿见他二人喜气洋洋说着话,忽然深深一叹,脸上的表情落寞起来。
谢覃与顾子阶见状,便问:“洛兄,这种喜庆的氛围,您何故叹起气来?”
洛之槿叹道:“你们二人年纪皆比我小,可家中子女却早已成家立业,谢老弟更是,连孙儿都有了,偏我只有两个女儿,小女儿早早离家出走不知所踪,大女儿仍然待字闺中,有生之年,也不知能不能抱到孙儿。”
宁如风面上仍旧笑着,心里也在暗笑,这倒让他意外,他没有想到,洛之槿竟然如此干脆,竟然就在这种场合明摆要提出求亲一事。
想到这,宁如风不动声色扫了眼假装局外人的谢覃和顾子阶,恐怕这两个人事先也得到过洛之槿的信,这是在唱一出双簧呀。
宁如风不由得十分好奇,瞬间来了兴致,他倒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这几人究竟要如何配合,将话题引到提亲一事上。
谢覃身为官僚,演得一手好戏,拍着洛之槿的肩,表情与有同戚,安慰道:“洛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年纪也一大把,不要再操心儿女的婚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姻缘这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有的自然会有,没有的强求也强求不来。芊姈是个好孩子,凭她的才貌品德与家世,颐州城的青年才俊随她挑,总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洛之槿听他如此说,表情愈加落寞,叹道:“这孩子心眼死的很,已经有心上人,可是这个心上人,恐怕未必看得上她。她如今正为这事茶饭不思,忧心不已呢。”
顾子阶的父亲与顾慧娘的父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按辈分也算洛芊姈的舅舅,闻听外甥女害了相思病,忙问:“究竟是哪家的男子让外甥女这样伤神?妹夫你若不好出面,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和外甥女出面。”
话音一落,顾子阶与谢覃的目光齐齐望向洛之槿,眼巴巴望着他,只等他的答复。
然而洛之槿却直勾勾望着宁如风,一言不发望着他。
忽然之间,顾子阶与谢覃好似恍然大悟一般,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宁如风,眼神里有震惊,不解,畏惧,还有那隐隐的期待。
被三双亮堂堂的眼睛直盯着,宁如风就是想忽略也难,叹了口气,稍作沉吟,缓缓说道:“几位的厚爱如风实难却,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诸位也知道我的家世,我的婚事,我是做不了主的。”
洛之槿忍不住出口:“正妃我们不敢想,若是做个侧妃伴殿下左右,我们已经心满意足,臣膝下只有这两个女儿,若是殿下愿意纳小女做侧妃,臣愿将一半家产当做小女嫁妆。”
洛家经营多年,说句富可敌国不为过,宁家虽说也是大富大贵之家,不差钱,可面对洛家这次双手奉上的财富,说不动心是假的。
但宁如风绝非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
“多谢洛庄主好意,只是此事实在事关重大,家中父母双亲还在,此事着实轮不到我做主。”宁如风的表情逐渐为难起来,嗫嚅道:“实不相瞒,像我这种身份,侧妃是要入玉牒,算作平妻。来颐州之前,我曾拜访过圣上,圣上有意让我尚主,所以……此事我的确做不了主……”
所说原先洛之槿还心存幻想,可听到宁如风说恭惠帝也选中他做女婿后,心里的那点小心思登时烟消云散。
他们洛家本就避端木家不及,生怕被他们注意到,若是与公主共侍一夫,先不说公主性子温顺不温顺,会不会欺负他家芊姈,就说后宅几个女人一台戏,总会有点什么摩擦,到时公主向娘家告状,皇家不会拿宁如风这个驸马怎么样,那也只有拿他家芊姈开刀了。
说到这,洛之槿总算歇了提亲的心思。其他两个人也都是少有的人精,见状也自是不敢再多说,只好打着哈哈几句话将此事一笔带过,继续哥俩好喝起酒来。
酒过三巡,几人即将起身离开,洛之槿一心要与宁如风解释扣留他的事,于是偷偷望向一旁的谢覃,示意两人一起向宁如风解释,毕竟这事他谢覃也参与其中。
但谢覃只顾装聋作哑,只当没看见。
洛之槿见一向听自己话的谢覃竟然彻底漠视自己,直觉告诉他不对,于是也暂且按下不提,心里却开始悄悄谋划起来。
宁如风如今仍是住在县衙,于是便与谢覃同乘一辆马车回去。
然而马车刚到县衙,有一辆马车紧随其后也停在县衙门口。
宁如风刚下马车,就看到顾子阶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
宁如风看了旁边的谢覃一眼,谢覃虽仍旧陪着笑,脸上的表情却见怪不怪,好似早就预料到顾子阶的出现。
“殿下!”顾子阶一下马车,便向宁如风快走几步,在距离宁如风只有几步远的时候,扑通一声,五体投地跪在宁如风的面前,口中还呼喊道:“殿下恕罪!祸事皆由顾怀贺一人所做,还请殿下宽恕我顾氏一族。”
有一说一,端木砚清本来也就没想过迁怒顾氏全族。
毕竟顾怀贺此人虽然是个十足渣滓,但到底没对蕙质有过实质性的伤害,端木砚清完全是出于心理洁癖和嫉妒,觉得自己看上的女人竟然差一点落到别的男人,尤其这样猥琐脏污的人手里,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更是替蕙质出气,才要顾怀贺死。
至于顾怀贺本人犯下的罪,只是顺带,是为了在处死顾怀贺时有一个大快人心的借口罢了。
宁如风既然从端木砚清手里接手这件事,自然揣摩有了端木砚清的心理。
因此见顾子阶声泪俱下的为自己求情,倒也心平气和。
“起来吧,有什么事进去说。”
宁如风看都没看顾子阶一眼,就转身进了府。
谢覃见状,偷偷松了口气,吩咐仆人将顾子阶扶起来,忙跟在宁如风身后进了府。
而原本还在哭天抢地求情的顾子阶,一听到这话,立刻转悲为喜。
从地上起来后,一边擦眼泪整理仪容,一边屁颠颠追赶宁如风等人的步伐,脚步急的好似有狗在撵他,走的途中好几次踉跄,要不是旁边有人扶住,差一点就要摔倒。
意识到接下来要谈的事事关重大,谢覃直接将宁如风引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后又屏退左右,等到房间只剩下宁如风、程宋、谢覃与顾子阶四人时,顾子阶再次跪倒在宁如风面前。
宁如风坐在太师椅上,谢覃与程宋各自侍立在他左右。
顾子阶半跪着,上半身直起,对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宁如风拱手求饶道:“世子殿下,臣有一事相告!”
宁如风闻言,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倒是程宋直接说道:“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世子殿下既给你机会,你便要中用些。”
顾子阶陪着笑,连道了几句“是”,才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已经是件陈年往事了。我自幼没了父母,是叔叔婶婶抚养我长大,与如今的洛夫人,还有我的子基兄弟,虽非同胞,却胜似亲生,叔叔婶婶虽非我的亲生父母,却胜似亲生。可惜呀…”
顾子阶顿住,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继续说话时,声音已带了些许哽咽。
“四十多年前,婶婶病逝,没过几个月,叔叔就从外面接回来一名女子,这女子还带着一个儿子,婶婶尸骨未寒,叔叔却要将那女子娶做续弦。”
“那时我虽愤恨不已,可毕竟只是侄子,不好直说什么。倒是我那子基兄弟,眼见着母亲刚刚下葬,孝期都没过,父亲就迫不及待娶小老婆过门,心里恨得不行,加上当时才十几岁,年轻气盛,与叔叔几乎闹得翻天覆地。”
“奈何我那慧娘妹子当时不过牙牙学语的年纪,婶婶没了以后,子基便对这唯一的血亲疼若珠宝。叔叔正是抓住这一点,威胁子基,倘若他不听话,便将慧娘送到远方亲戚家寄养,让他兄妹一辈子不能相见。”
“唉,这可算拿捏住我那子基兄弟的软肋七寸,最终,那女子,连同她的拖油瓶儿子,到底还是进了我顾家的门。”
宁如风听到这才总算听过味来,眯眼问道:“你是说,这顾怀贺不是你们顾家人?”
顾子阶点点头,表情颇有些难为情,嗫嚅道:“不怕世子笑话,这本是桩家丑,我那叔叔又猪油蒙了心,爱屋及乌,一心将那顾怀贺当做亲生儿子,连我那子基兄弟,这个唯一的儿子都要靠后。甚至为了讨那女子欢心,还将顾怀贺的名字加到族谱,并且勒令下面人不许再谈论顾怀贺的身世来历,一心一意将他当做亲生子,久而久之,等到经历过当年那些事的老人都没了后,便甚少有人质疑顾怀贺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