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是认为,三娘是无需负责的女人,就甘愿凑上去贪一口。
江雾转话问:“那神秘人是如何将消息给若锦的?”
“飞镖传信。”
“信件可还在?”
“你得去问若锦,一直都她在保管的。”
江雾了然,他不相信若锦所说的,自己没有杀死袁姯,因为后者的确死了。
但他相信赵如霜已经死了,只因再查南方,得来的消息与神秘人给的一致。
江雾自动将那位神秘人,归为帮助她的这一方势力。
那个人知道赵如霜的死,也知道金车雇主在利用赵如霜重病来欺骗、逼迫赵虎行凶,他想阻止赵虎一错再错。
但消息无疑给的太晚了。
和江雾最初推测的一样,这人无法阻止人们的死亡,却能控制画中时间,带她来审判日。
也许那一日,这人也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未能及时阻止赵虎。
江雾说:“所以你找郭钟子,找杨兆博做了那么多,又是斧头,又是换锁的,是为了转移嫌疑?”
赵虎颔首。
“斧头是我让郭钟子去买的,但他后来找了杨兆博,想白拿我的银子。”
江雾问:“他被人保释出大理寺牢狱,来骗我去三娘死的房间,是你保释的?你为什么要故意将嫌疑转到我的身上?”
赵虎微愣,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解释说:“我从未保释过郭钟子,也从没让他去骗你。你是江统领的妹妹,我知道他疼爱你,他还对我有恩,怎会对你下手?”
“我所说的转移嫌疑,并不是转移到你的身上,而是转在郭钟子和杨兆博身上。”
江雾诧异。
这和杨兆博说的并不同。
而且,郭钟子确实被人保释出来欺骗她过。否则她不会在三娘死的房间,被当做凶手。
除非……
这个人并非他们中的任何人,他多方周旋,利用了郭钟子在牢里,消息不与外互通的这一点,掩人耳目,颠倒黑白,故意创造出‘赵虎操控一切’的假象来。
所以杨兆博才以为,都是赵虎做的。
实则还有第四个人。
不过,这只是江雾的一种大胆推断,毕竟她不清楚,是不是赵虎在说谎。
江雾并不否认自己的推断。
她跟在江时困身后看的办案札记告诉她,所有的正确结果,都是经过无数次的错误推理得来的。
她保持着两种怀疑推断。
第一是他们之间存在第四个人操控,就连赵虎也都是被算计的。第二是赵虎在说谎,带着这两个可疑点,继续追问赵虎:
“你是怎么杀三娘的,我并不记得你会作画。”
“什么画?”赵虎说:“我只是找了杨兆博藏在房间里的斧头,用它杀了三娘。而后就跑了。”
江雾蹙眉,“你不知道地板上的血画?”
“不知。”
江雾险些就要否定赵虎在说谎的这一点。
因为她想到江若锦说的,袁姯当时没有死,是有人将她重新拖了回去杀掉。
……或许在三娘死后,有人进入过房间,砍了她的四肢,挖出双眼,作出那些画。
当然,这是她第一次死的时候。
第二次死,她脖子被斧头砍断,赵虎逃走,三娘还没有到被砍下四肢的这一步。
因为江雾来的太早,那个人没有时间。
只来得及在尸体上留下字。
这不可能没有关联的,或许这就是同一个人,毕竟江雾牢记:这是连环案,必定是同一人所为。
那么由这些她只能推断出,在赵虎和杨兆博等人之间,的确存在第四个人在操纵一切。
这第四个人,就是凶手。
江雾默默地推导这些。
都是她的猜想,除了江若锦亲眼所见袁姯的死,她是证人,其余的并无证据可以直接表明,三娘的死还有另一人存在操控。
她需要一个关键有力的证据,既能否定掉赵虎在说谎的这一点,又能证明的确有第四人存在。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着急,不如最初那么紧迫。因她手中已经有了东西,而且……那个在帮助她的人,应该不会在她没找出真相的时候,让她来到属于自己的审判日。
她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去推理找出真相,减少错误推论的次数。
江雾把赵虎的罪状写好,拿去给他画押。
江雾将他画押过后的状纸仔细收好,想到什么,试探性的问:“是谁将你绑来这里的?”
能否直接通过他的口中,问出那个帮助她的人?
赵虎摇摇头,“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里。难道不是江统领已经知道真相,暂时没空派你来审问吗?”
江雾没回答。
她走到书桌前,重新那些画。
如她所料,起初那几幅模糊不清的画,在她经历过之后,都变得清晰起来。
最新的画,是她坐在瞎子院落的大树下的,她在雪里教训江瀛的,还有,谢辞卿偷亲她的……
每一幅画上的她,一如既往的都很清晰,其余相对模糊,好像……那画上所有人和物,都只是江雾的陪衬。
包括天地之色,江山河川。
她一个小小女子,这些怎会是她的陪衬呢?
江雾想不通,看不明白,所有的推理都没有证据去支持。
她有些累,还急切的想见到谢辞卿。
江雾把所有的画都收起来,抱在怀里,等着审判日的过去。
可是这一次,江雾却没有像上回一样,一个审判日过了很久。
她醒来的时候,是在谢辞卿所住的客房里。
她趴在他的书桌上睡着了,两只藕臂下枕着的,是她带来的画和赵虎的状纸。
客房里很冷清,烛火摇曳着,四下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江雾听见‘哗啦’的水声。
是从屏风后面传出来的。
江雾起身,往屏风走去。
画着梅兰竹菊的屏风轻微透明,依稀可见后面的人影,些许熟悉。
江雾边走边喊:“谢辞卿?”
没人回答。
江雾走到了屏风旁,想要就过去看,想起后面是浴桶。
客房是谢辞卿住的,水声是在洗浴,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他们虽然是夫妻,但最亲密的事不过也就是他亲她的那几回。
她到底是高门闺中养出来的女子,要这么去看谢辞卿洗澡,她总觉得脸热。
可是,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罪印,他是不是和她一样都来自更早的时间,那个操控画帮助她的人就是他?
江雾不敢光明正大的去看,两只小爪子把在了屏风边缘,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去看。
水汽氤氲,袅袅上升,朦朦胧胧间,她看见谢辞卿的裸背。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样‘坦诚’的看他。
他脱了衣裳,并不是江雾所以为的那般,没有自护能力总被人欺负的文弱,反而便是脊背都显得力量勃发,像一头野兽,很有力量感。
江雾的脸颊燥热无比,她眨眨眼,尽力忽视这种羞臊紧张,视线下移落在他的腰间。
那儿光洁,并无任何印记。
他和她不一样。
他不是。
江雾失望得就要叹气,忽然听见谢辞卿道:“娘子,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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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血中花
谢辞卿靠坐在浴桶内,微侧脸过来,眼尾含笑,静静地凝视江雾。
水汽将他原本润白如玉的面庞氲得微红,脖颈处有水珠顺着他的肌肤滴落,而后没入锁骨窝内。
江雾瞧见他侧过身子时,起伏的胸肌轮廓,上头水珠盈盈,似汗水般暧昧。
她把住屏风的两只小爪紧了紧,心跳加快,“没什么……”
“我忘了拿皂角,能烦请娘子替我拿一拿吗?”
“哦,好。”
时辰太晚,江雾还有许多话想问谢辞卿,让下人进来送反而会耽误她。
她从柜子里找到皂角,绕过屏风走向谢辞卿。
只是,看见距离他越来越近,近到江雾可以看见他袒露出的肩膀,因他呼吸而上下起伏,她忽然顿住脚步。
她难不成就要这么上前去,看他……
听得身后脚步声突然凝滞,谢辞卿再度侧脸过来望她,笑盈盈道:“娘子,怎么了?”
江雾不怎么自在的别开头,将东西给他递过去,说:“你伸手来拿。”
谢辞卿笑了笑,温和的脸庞在水雾缭绕中不大清楚,他轻轻探出浴桶,上半个身子都出了来,往江雾那边倾斜。
江雾听见水声,一抬眼就看见他赤/裸的胸膛。
他双手撑在浴桶边缘,弯头从下面仰头去看江雾,“娘子,你是不是害羞了?”
江雾看着他精壮的上半身,下半身被浴桶和水雾笼罩,她忙移开眼,把皂角扔到他怀里去。
“我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快些洗,我有话要问你。”
谢辞卿颔首,回了浴桶内。
他背对着江雾捋水在身上,对她说:“娘子先出去吧,我很快就来。”
江雾最后看了眼他光洁的后腰,确认并没有和自己一样的罪印,才迈步绕出屏风。
身后的脚步声远去,谢辞卿的笑容一寸寸敛起,他凤眼下的温和也跟此刻的水雾一般,散得干干净净。
他周身透着逼人的寒,如刃般凌冽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处。
那儿有个不大不小的伤口,像被锋利的铁钩或是铁锹给刮擦出来的,正往外冒出小小的血珠。
谢辞卿不久后从浴桶出来,披上月白的外衫,将手腕处的伤给遮好,绕出屏风。
他走向坐在书桌旁边的江雾,从她身后抱住她,闷声笑道:“不是对书墨并不感兴趣吗,娘子怎么这么晚,还在看这些画?”
江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着摆在跟前的那些画。
都是她从审判日带来的,还是模糊的,她没有经历过的画。
江雾的手按在他抱她的手上,将他给拉开,“我在想,这些画分明是你的画风,你却说不记得。是不是你忘了?其实这就是你画的呢?”
谢辞卿看了眼自己被她给拨开的手。
在她身后,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眼底光色晦暗。
“我作过的画,怎会忘记呢?娘子说有话要问,便是这个吗?”
谢辞卿的眼尾又蔓出笑色,柔和似春,他微低头,将下巴抵在江雾的肩膀上。
距离很近,他嗅到她身上的香味儿,抿抿唇,不漏痕迹的悄悄凑近了她一些。
江雾说:“真的不是你画的吗?”
“娘子,画风与笔迹,都是可以被模仿的。”
江雾垂眸沉思。
还没思索出什么头绪来,谢辞卿再次开口:“娘子,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江雾侧头,对上谢辞卿的双眼。
此时他的下巴就枕在她肩膀上,呼出的热气源源不断洒在她颈侧,很热,很痒,她禁不住颤了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挨得太近,她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此刻,她觉得谢辞卿的双眼比往日的每一刻都要漆黑,深邃,像这无边的冬夜,让人一脚踩空便再也找不到方向。
江雾莫名的打了个寒噤。
她有些不镇静的移开目光,把画收拾起来,尽量平稳地说:“也许是我想多了。”
他没有罪印,跟她不是来自同一个时间的人。
他又能知道什么呢?
是她太急切了,草木皆兵。
谢辞卿却按住了她叠画的手,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可我觉得,娘子还有话想说。”
江雾感到他手上的冰凉,两道好看的秀眉蹙起。
她试图挣开他的手,却发觉他力道很大,且还在暗暗收紧,她根本脱不开。
她看着他,桌台上的烛光落在他脸上,温黄色的火光,将他本就柔和的五官映照得更为温柔,毫无攻击性。
可她就是觉得,他嘴角无时无刻上翘的弧度,眼尾饱含的笑色都透着压迫。
江雾盯着他漆黑深邃的眼,与他对视片刻,她被拽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中。
是在抓江若锦的船只上,在看见西春园的吵闹时的那种熟悉感。
眼前这让她感到沉闷压迫的谢辞卿,她好像也在哪儿见过。
那个谢辞卿,他不温柔,不天真,更不单纯。
至于他的性子究竟如何,她忘了,只是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告诉她,他很危险。他曾让她拼尽全力的逃脱过。
江雾被这没由来却很强烈的恐惧感给惊到,心脏骤缩,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烛台。
蜡烛倒下,点燃了江雾的画。
“快扑火!”江雾着急得回过神来,看见被烧到的是那些她还没经历过的模糊画卷,情急得下意识就伸手去拍火。
“我来。”
谢辞卿将她拉开,抓起旁边的稀墨,直接洒了上去。
火瞬间熄灭。
江雾看着这一幕,有什么东西从记忆里一闪而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被谢辞卿开口打断:“太晚了,娘子,我送你回房吧?”
江雾仰头望着他,“我什么时候来找你的?”
谢辞卿好笑地摇头,作了个鬼脸逗她,与方才那让她感到恐慌的判若两人。
“我也不知,正沐浴呢听见你来了。”
“你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我?”
江雾跟随他出门,外面下起了雪,谢辞卿为她撑伞,陪她往闺房的方向去,“自然,我听过关于你的所有声音,也全部都记得。”
江雾没答。
只觉得他这话像有多惦记她似的。
谢辞卿送江雾到了闺房,却迟迟没离开。
江雾打算歇了,见他一手拿着合起来的伞,还站在一边,古怪道:“你还不回去么?”
谢辞卿嗯了两声,低着头,红着脸,慢吞吞地问:“我能亲你一下再走吗?”
江雾站在原地,没等拒绝,见谢辞卿已经放下伞向她走来。
她见他低头,就要吻过来。
江雾连忙后缩,想要躲避,被谢辞卿一手捧住脸颊,低头吻了下来。
他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给圈在怀中,用力极大,不给她退后的余地。
江雾感到他冰凉柔软的唇,轻轻覆盖在自己之上。她微睁眼,却见谢辞卿也睁着眼睛亲她。
他的眼神很诡异,似热似冷,似狼似虎。盯着她时,像潜伏在夜里的凶兽在盯住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