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前驸马他小叔——咎书【完结】
时间:2024-03-29 17:18:24

  嘉善则色厉内荏地在桌子底下轻踩了一下他的脚,告诉他“大庭广众地,别想着胡来”。
  未免有些绮念继续蔓延下去,嘉善岔开话题道:“明天去拜见完母亲,要不要转道往傅家走一趟?”
  想到傅骁和宋氏送来的“自鸣钟”,嘉善笑着说:“我看舅舅舅母都对你极上心,为表重视,不如我们明天去拜见他们。”
  “还有汝阳姑姑,”嘉善道,“她是我们的媒人。我曾应允她,会去长春观里,与她喝杯水酒。”
  傅家是展岳的外家,又与他这样亲近。在嘉善看来,安国公府以后,迟早都是要交到展泰和张氏手里的。比起安国公府,自然是傅家更值得相交,于是也有意地想和傅家拉进关系。
  展岳静默了少许,轻轻地说:“过几日吧。”
  “这些年,西北那边不太平,多有战事发生。”展岳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嘉善温和的问询目光下,他才重新启唇道,“我外祖父故去以后,西北交到了安定侯手上。去年年尾,安定侯回京述职,曾托都督府同知,辗转见了小舅一面。眼下安定侯还在京里,小舅与我说,他有意向,想和安定侯一同前往西北。”
  “安定侯和傅家,从前有过交情。”展岳微转视线看向嘉善,他道,“安定侯既然抛出了橄榄枝,小舅另约了他明日见面。”
  “当今陛下对傅家并不苛刻,恩准了傅家的男丁从军。外祖父他们,当年是以军功封侯,如今想要把爵位挣回来,自然还要去沙场上拼杀。”展岳说,“我成了亲,亭哥儿也大了。小舅没有什么放心不下。”
  “等这件事敲定了,我们再去拜见小舅不迟。”展岳道。
  亭哥儿是傅骁和宋氏的儿子,今年已有十二岁。听展岳说,傅骁打算随安定侯去西北,嘉善心里不觉有些宽慰。
  傅家虽然经雨打风吹,好在傅家最后的独苗,并没有因此愤世骇俗或者是一蹶不振。
  这世上,有人经历磨难,会一生都为磨难所困,也有的人,一生都在战胜挫折。
  嘉善嘴角一弯,很为傅骁以及傅家的家风感到庆幸,她面上却不显。反倒人五人六地觑了展岳眼,朗声道:“当今陛下是在唤谁?”
  “我今早叫的‘祖母’难道是白叫的,”嘉善戳了戳他的肩头,煞有介事道,“你不是也该同我一般,改口称父皇吗。”
  展岳一愣。
  父亲这个称呼,自从傅时瑜去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宣之于口过了。在他的成长生涯里,母亲、祖母,舅舅舅母,甚至连已逝的外祖父都或多或少占据了席位,唯独父亲是模糊不清地。
  可眼前的嘉善神采飞扬,鼓起的两腮还隐约带着点气鼓鼓,大概是觉得他区别对待,大有他不改口,她就不罢休的意思。
  展岳的身子不由往后头的红木椅上慢吞吞一靠,他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轻声说:“是,父皇。”
  嘉善这才满意,她脸上挂起温雅的微笑。随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她又与展岳贴近了一些。
  她清了清嗓子,覆在展岳耳旁,不自然地小声道:“还有那件事,要和小舅好好解释。”
  “哪件?”展岳狭长的眼睛不紧不慢地眯细了,他饶有兴致地问。
  嘉善的胸膛狠狠地起伏着,知道展岳是装着明白揣糊涂,便暗暗地拽紧展岳的袖子,她道:“你心里清楚。”
  展岳散漫地应了声,明白她说的是昨晚那张白绢喜帕的事儿。
  他道:“小舅帮我时也提心吊胆着,和我说这约莫能算半个欺君之罪。他要是知道并没有欺君,心里恐怕能踏实下来了。”
  “不过,”展岳眉峰轻佻,看着她问,“既然你不是那个意思,当初为何要说……那样的话。”
  那句“短期内无法为你生一儿半女”,终究还是在展岳心里,荡起了一层涟漪。
  嘉善的脊背无端僵硬了片刻,想到上一辈的种种。她的眼角,有一丝不明显的黯淡闪过,她容色不变道:“曾有太医告诉我,我的身子须好好调理,方能有子。”
  “所以,多少会害怕。”嘉善笑望着他,只是那笑意很浅,一看便知没有入心底,她道,“既然你向我提亲,自然要与你说清楚,免得牵连了你。”
  嘉善脸上的神情和煦,她抬眼凝视展岳,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低声道:“如果,我真的无法为你生儿育女。”
  她话音微顿,犹疑不定地问:“你,会不会后悔尚主?”
  说完这句话,嘉善的勇气好似一下被耗尽了。她少见地低下头去,眼睑略垂,眼睫几不可见地颤了几颤,她没有和展岳对视。
  前后两辈子,那个无缘的孩子大概都会成为她心里不可抹平的遗憾。
  嘉善抿紧了嘴唇。
  下一刻,她的下颔,忽然被一双手从下往上地捻起。
  将她下巴微抬以后,那双手改为半捧着她的脸――他五根手指的温度都很高,像是昨晚,她触碰到的某个人的心口热度。
  “不会。”展岳的黑眸平静,隐隐地有股力量,能将嘉善猛地从那些难堪的回忆里拉扯出来。
  他一字一顿道:“有毛病就治。”
  “生不出就算了。”展岳微顿。他的手,小心地碰了碰嘉善的嘴唇,他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父亲。”
  展岳沉默半晌,“我曾经以为,我这辈子,真的不会有孩子。”
  他生长在一个并不健全的家族里,他有父亲,可父亲从来没有教过他,什么是责任。
  见嘉善的表情还一愣一愣,展岳有些笨拙地安慰道:“不要因为这个难过。”
  嘉善忽地笑了。
  她将展岳的指尖,轻柔地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们会治好的。”
  “你会是一个好父亲。”嘉善笑弯了眼睛说,“看得出,阿鲤很喜欢你。证明你平日里是个好叔父。”
  “元康也很喜欢我。”提到弟弟,嘉善的语调难免变轻松了许多,她道,“我未来,也会是位好娘亲。”
  “元康,”展岳斟酌地问了句,“他的眼睛如何了?”
  展岳去宫里迎亲的时候,赵佑泽被宫女牵着,在一旁看着嘉善上了花轿。当时人多口杂,展岳只是按例给了这个小舅子一些厚礼,没能问他“眼睛的感觉怎么样”。
  既然嘉善主动提及,展岳便问了。
  赵佑泽的眼睛目前正在医治,这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双眼若是好了,以他的嫡子出身,想要干涉朝政,是光明正大的作为,大可将治眼睛的事儿过到明路去。
  嘉善和颜悦色道:“渐渐在好转。”
  想到赵佑泽,不禁又要想到那张药方,她忍了忍,还是直言道:“元康的小聪明最多。”
  展岳偏过头看她:“嗯?”
第053章
  展岳的这声“嗯”哼得抑扬顿挫, 音色十分清润。
  嘉善忍不得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和善,瞳孔干净又圆润,那褶皱极深的眼皮上,挂着一丝温柔的弧度。
  嘉善嘴唇微动, 顿了几顿, 最终没将赵佑泽的“功与名”说出来。
  两人经过刚才, 好不容易将距离拉近了点儿。要是告诉他,其实那张方子不是自己求的,而是赵佑泽费尽周折得来的, 展岳没准又要多想。
  当然, 嘉善绝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是被他这张无可挑剔的脸打动了。
  嘉善道:“嗯什么?”
  “像是找我要糖吃一样。”嘉善用不甚高明的手法转移着话题。
  展岳长眉轻挑。
  嘉善望向他, 轻声说:“晚上还要去应酬吗?如果没有,换身常服吧。”
  今日因为要认亲, 展岳和嘉善打扮地都有些庄重。嘉善从不肯在这种事儿上委屈自己, 一回屋就换了个轻简的褙子。
  展岳则因为一直与她谈天谈地,现在还未更衣。
  昨天进门的时候,嘉善就注意到了, 展岳屋子里伺候的侍女并不多。即便是今早帮他着衣的那位叫剑兰的大丫头,和展岳相处起来时, 也不难看出两人的生疏, 以及剑兰的小心谨慎。
  他屋子里的丫头们,想必是不久前才分进来的,主仆都还在适应期。
  思及此,嘉善吩咐剑兰拿了件展岳惯常穿的衣服来, 又将丫头们都遣了出去,大有亲自帮他更衣的意思。
  赵佑泽看不见, 他小时候,嘉善多少会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长乐宫里,常常要去看望他。因此,在照护人的饮食起居方面,嘉善倒不像其他的公主们,那样一窍不通。
  展岳目光一顿,从她的动作里觑到了她的意图,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片刻:“你帮我吗?”
  嘉善说:“是。”
  又指挥他道:“转过身去。”
  展岳抬眸望了望她,方才听话地转过了身。
  他的身影秀颀而健硕,嘉善半弯着腰时,几乎只到他胸前那么高。帮他脱下外衣后,嘉善又令他转了过来,他帮展岳扣好衣襟,只是这件衣裳的衣带却有些难系。本来一个简单的结就能解决,可嘉善来回系了四五次,衣带偏偏还是松的。
  展岳此时,还低着头在目不转睛地看她。
  他吐气如兰,清冷的气息在周身萦绕不去。甚至偶尔,嘉善的发旋还能蹭到展岳那傲然光洁的下颔。
  有点痒,有点麻……还有点酥。
  “我来。”在嘉善尝试第四次为他缠上衣带的时候,展岳终于不急不躁地开了口。
  他手指修长,径直将那衣带从嘉善手里抽了出来,他的声音清亮悦耳:“你说你,不会怎么还逞能。”
  “害我以为我们公主,真的事事儿精通。”展岳精致的眉眼微弯。
  他的手白皙而灵巧,三下五除二地就把衣带系上了一个漂亮的结。
  见嘉善红唇翕动,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展岳又先一步地将食指放在了她的小巧的嘴上。
  展岳的朱唇微勾,他眨了眨眼道:“是我错了。昨晚我就知道,公主并不是天生什么都会。”
  “有些事儿,也得靠别人教。”展岳语气含笑,他一瞬不瞬地瞧着嘉善。
  他长长的睫毛半垂在眼睑下,面孔秀美如玉。
  可这干净的外表里,掩藏的是昨晚一幕幕情|色动人的画面。嘉善赧然,很快明白展岳是在说什么。
  这一次,一张美璧无暇的脸也盖不住嘉善的羞愤了。
  她的眼眸灵动,正打算张嘴,展岳却忽地脚尖一勾,直接将嘉善整个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他一手棺潘的腰,一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发:“不过,你本就不必什么都会。”
  “自有人愿意把你当做珍宝。”展岳道,“知道吗?”
  嘉善被展岳半抱着,脑袋以一个微妙的姿势,轻轻垂靠在他的肩上。两人心口相依,近地能互相听到对方的心跳。
  嘉善发现,展岳的心跳声很强健有力,好像永远都是鲜活炽热地。
  她到底是嫁了怎样的一个人呢?
  嘉善抬眼,顺着他俊美的下颔线条,一点点望向他清晰俊朗的眉目。
  展岳似有所觉,在她望过来时,懒洋洋地亲了一下她侧边脸颊上的浅酒窝。也借着这个动作,他不动声色地吞咽下了,后半句暂时还未说出口的话――
  “如果有谁欺侮你,我也会蛮不讲理地帮你把那人锤成一个烂狗头。
  “知道吗?”
  “你不必知道。”展岳想。
  翌日,嘉善果然与展岳一同去拜见了她那位虽无缘一见,但是大名贯耳的“婆婆”。
  傅时瑜既然嫁到了安国公府,死后自也要是葬在展家。
  嘉善拜祭她的时候,不住地一边在为她庆幸,却也一边在为她可惜。
  傅时瑜只是个妾,按规矩,无法享受与安国公同住一穴的“荣耀”。可也因为这儿,算是给她留了一个百年清净,免得她到了黄泉,还要为琐事纠缠不休。
  给傅时瑜上完香后,展岳的情绪一直不佳,平日里清亮的眸色中难掩幽深。嘉善知道他是记起了往事儿,怕他多想,嘉善上马车前,有意地勾了勾他的手指,笑说:“难得出来一次,带我在京里转转吧。从前总在宫里,没机会见识。”
  “砚清大人身兼五军都督府的职位,想必对京中的布置都很熟悉,让马车绕一圈再回府,好不好?”嘉善笑着问。
  她巧笑倩兮,声调柔和,展岳的神情果然要缓和了一点儿,他嗓音低沉:“好。”
  展岳平日虽然也不常出门,但毕竟是在贵公子圈里长大的。他身边还有朋友,特意研究出了京中的哪条街最热闹,哪条街上好吃的最多。
  展岳对这些即便做不到如数家珍的地步,也能做到心里有数。只是心思转了转,他没带嘉善去京里那较为繁华的几条街,而是吩咐车夫走了一条较为安静的路。
  展岳挑起车帘,指着远方肃穆的一个府邸道:“这是五军都督府,待我休沐结束。你若有要事找我,可一面派人去宫里寻,一面来这儿问候一声。”
  五军都督府兼有天下调兵之权,是个位高权重的地方,修得十分庄严气派,恰与其所属职权相符。
  嘉善上辈子,还真没在五军都督府门前转悠过。她同样没想到,展岳第一个带她来的地方竟然会是这儿,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应和说:“好。”
  展岳于是嘱咐车夫启程,又带她认了几个官爵之地,皆是有头有脸的。例如大理寺、九门提督、京兆府尹、刑部衙门之类……
  不知展岳是存了什么心思,才会带她这一通乱转。
  嘉善一边觉得展岳心思如海,一边又觉得他或许很了解她。身为女儿家,嘉善是不敢去沾染朝政半分的。
  可有赵佑泽的缘故在,有对上一世结局的担忧在,嘉善又不得不分出一点儿心思,在危险的边缘试探。
  上次和父皇直言储君之事,已是僭越。展岳这是看穿了她,想宽慰她的意思吗?
  嘉善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马车再次停下来。
  展岳这回挑起帘子的手,带了几分迟疑。
  他瞳眸幽黑,伸出一指,指道:“这是你的公主府。”
  “要下车看看吗?”展岳话音微顿,方才继续接上。
  嘉善一愣,也从帘子处冒出了颗小脑袋。
  她的公主府修葺得很朴素,远远看上去,还不如百年门庭的安国公府有气势。嘉善平静地笑了笑,心里并没有生起怨怼,她明白,这是父皇爱重她的表现。
  若是皇帝为了一桩公主府劳师动众,只怕那些士林们要有题可做了。
  她刚想说“一起去看看”,却见展岳挑帘的手还动也不动地立在那里,透明的指甲衬着阳光,泛起暗鸦的光泽。
  嘉善愣了愣,沉默片刻。
  公主府于她而言,是个立身之所。她上一世嫁了人后,也只有真正回在公主府里的时候,才有安心踏实的感觉。可她若住进公主府,展岳想来看她,则要通过正路登记在案,连每月宿在她府里的次数,都是要给人报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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