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春花灿烂——却佛【完结】
时间:2024-03-29 23:05:51

  林向雪掰起手指算了算,“那他还有一年半就毕业了,要读研吗?”
  明灿微怔,“我不清楚。”
  他们认识也不过三个多月,印象中一次都没有聊过关于过去又或者是未来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他们也知道,以他们这种萍水相逢的关系,有些事不需要说的那么多。
  简单一点。
  说不定会更加自由。
  也更加快乐。
  越往冬里走,天气愈发的冷起来,明灿关门的时间也随之往前挪了些,一般五点过点就关门上楼了。
  距离春节还剩下十来天。
  她开始准备着过年。
  第一次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独自过年,她虽不至于感到孤独,但有那么些时刻也会觉得要是多个人就好了,至少这样买东西的时候能有个人问一下,往前她都是问薛可。
  但薛可最近不知道又是怎么回事,自那天给她发了一个跨年的视频以后彻底的消失了,朋友圈也不发,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她问了几句。
  没人回。
  与薛可一起从她生活里消失的还有岑树,听谢彪说是放寒假去了深圳,他继父家里,等过完年应该会回来,也是,自他爷爷去世,他在这里其实没有什么亲人了。
  到腊月二十八的傍晚。
  花店结束营业。
  明灿倒不是想多开一天挣一天的钱,她只是单纯不知道关了门以后有什么事情好做的,索性把门开着。
  第二天上午。
  她吃完早饭开始做清洁。
  先把楼下全部打扫了一遍,地拖干净,该收的收该擦的擦,弄完以后上楼,忙活半天有点热,她先进厨房倒了杯水喝完,又走进房间,准备把羽绒服脱下来。
  手机就放在羽绒服口袋。
  拿出来。
  顺便打开想要去看一眼时间。
  硕大的数字下方,是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通知,几乎将下方的屏幕全部占满,消息齐刷刷的,内容是空前的统一——
  武汉封城。
  武汉?
  她记得叶涵清就在武汉。
  什么情况?
  明灿有一阵没怎么关注新闻,压根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赶紧对着消息点进去,往下看,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许多。
  不明肺炎病毒肆虐,专家已确定人传人现象,截止目前该病毒已造成多人死亡,自2020年1月23日10时起,武汉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恢复时间另行通知。
  她第一反应是给叶涵清发消息,【涵姐,我看到新闻了,你那边现在什么情况,还好吗?】
  半个小时后。
  叶涵清回了消息。
  叶涵清:【我们这已经全部封了,路上都是车,不让出去。】
  叶涵清:【孩子放假送回婆婆家了,家里只有我和我老公两个人,小区群里已经炸了,说什么的都有。】
  叶涵清:【北京现在怎么样?】
  明灿才反应起来她都没告诉叶涵清自己辞职离开北京的消息,想了想说:【我来云南了。】
  叶涵清:【过年出去旅游啊。】
  明灿:【嗯。】
  明灿:【这边目前还没什么消息。】
  叶涵清:【我感觉这事应该是有点严重,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备点口罩酒精,没事尽量少出门。】
  明灿:【好的。】
  明灿:【你现在能出门吗?】
  叶涵清:【看群里的意思是不让出,我们学校前几天有人传过消息,说是有病毒,我跟着出门买年货的时候备了一点,家里也有没用完的,暂时问题不大。】
  明灿:【你注意安全。】
  叶涵清:【嗯,谢灿灿关心。】
  明灿和叶涵清聊完还是很惊慌,她不确定现在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加上她所处的环境也不算熟悉,她不敢想,如果病毒蔓延开来,有天这里也和武汉一样封城的话,那时候她应该怎么办。
  退出来。
  她找到岑树的头像。
  明灿:【看新闻了吗?】
  明灿:【深圳现在怎么样了?】
  令人意外的是。
  消息刚发出去收到对面回复。
  岑树:【看了。】
  岑树:【还好。】
  明灿:【你最近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岑树:【嗯。】
  过了几秒钟。
  对面又发了一条消息。
  岑树:【你那边呢?】
  明灿:【目前没听到什么风声。】
  岑树:【好。】
  明灿:【不用担心。】
  明灿:【我有事的话会找Gerald的。】
  发完。
  屏幕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她等了又等,也没有看见新的消息,终于,页面恢复正常,对面发了过来一个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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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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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
  除夕夜。
  明灿吃着自己亲手包的白菜猪肉饺子,在春晚的背景声里刷着新闻,官方又通报了最新的死亡数据,比起前一天翻了好几番,显然事态不容乐观,她看着突然没了胃口,取而代之的是对于未知的慌张。
  她意识到。
  事情要开始变了。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明灿陆续收到了以前同学同事群发的新年祝福,她礼貌性地回过去,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群发一条,想了下还是算了,又不认识几个人,就别麻烦了。
  十一点多。
  薛可发来消息。
  薛可:【灿灿新年快乐!】
  明灿:【新年快乐。】
  明灿:【你最近出什么事了?消息都不回。】
  薛可:【没什么事,工作太忙了。】
  明灿:【四川现在情况怎么样?你那片有确认的吗?】
  薛可:【我在北京呢。】
  薛可:【没回去。】
  明灿:【和你妈吵架了?】
  薛可:【bingo.】
  明灿很少劝人,她现下也没打算劝,只回:【那你一个人在北京好好照顾自己,注意防护,没事少去人多的地方,少出门。】
  薛可:【难得你给我打这么多字。】
  薛可:【知道啦。】
  明灿:……
  她平时打字还不多吗?
  是没见过更少的。
  明灿说的那个人就是岑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深圳怎么样,那天她听谢彪的意思好像也是他第一次在深圳过来,以前他爷爷在的时候,他很少会去深圳。
  她能理解。
  就像她也从来没去过她爸的新家。
  明灿从消息列表找到那个尘封许久的群,打开,里面有许多条消息,她设置了免打扰,一条都没有看过,粗略瞟一眼,基本上都是她爸发的,偶尔会有几条其他人的消息。
  最近的消息是一个小时前。
  明志新:【小朗,爸在楼下等你放烟花。】
  明志新:【顺便拿个打火机。】
  明志新:【动作麻利点。】
  朗:【马上。】
  朗:【我妈让你给她拍个视频。】
  清风徐徐:【玩完早点回来。】
  清风徐徐:【别把衣服烧着了。】
  明志新:【好的老婆。】
  很和睦。
  只是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明灿忽然想到了鲁迅的那一句话——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打断她思绪的是耳边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她低下头,看见屏幕上出现一串似曾相识的号码。
  “喂。”
  她按下接通键。
  对面没有出声。
  过分安静。
  明灿把手机从右边换到左边,数字在增加,她确定电话是在通话中的,“你有事吗?”
  对面回:“外面在放烟花。”
  明灿:“嗯?”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的背景噪音变大,紧接着,她听见嗖的一声,然后是烟花爆炸开的声音,霹雳哗啦的,这声音从她的耳朵冲进她的脑海里,令她片刻晃神。
  这烟花分明远在千里之外。
  却仿佛开在她的眼前。
  很好。
  不是烟花很好,是有人记得在除夕夜邀请她一起看烟花,有人记得她,很好。
  明灿:“我听见了。”
  岑树:“嗯。”
  后面的时间里谁都没有再开口,也没有挂掉电话,他们安静地感受着这场烟火,直到烟火落幕,新年的钟声缓缓敲响,几乎同时,对着电话那边说了一声新年快乐。
  半晌。
  明灿再次出声:“早点睡吧,晚安。”
  岑树应声:“晚安。”
  他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干净,清澈,捎带着遥远的气息。
  明灿不禁有些留恋,但还是说:“我先挂了。”
  岑树:“好。”
  电话挂掉,岑树站了会把手机放在桌上,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出一根,想了想,没有点燃。
  暗夜无边。
  无边且漫长。
  少年安静地站在书房的窗前,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来自于窗外时不时会腾起的烟火,短暂绽放,又迅速熄灭,灿烂不过数秒,他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他和爸妈一起在二楼天台放烟花,火星掉落在树梢上,壮观又美好。
  他在二年级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画面。
  火树银花。
  但这个时候。
  他已经没有爸妈了。
  酗酒。
  争吵。
  暴力。
  哭嚎。
  ……
  这些加在一起构成了他儿时的记忆。
  有许多个闭上眼的时刻,他都能看见那个浑身酒气面目狰狞的男人,看见桌子被掀翻,酒瓶哗啦碎成一地,看见他大力扬起的手臂,和他身前泪流满面眼眶青紫的女人。
  还有墙边角落。
  那个弱小而不知所措的自己。
  事情变化在一个寂静无声的春夜,那天是他五岁的生日,为了庆祝,家里来了很多人,他妈送了他新的火车玩具,他很喜欢,从蛋糕的时候开始玩,一直到睡觉了也拿着没有撒手。
  男人又喝多了。
  跟死猪一样躺在床上。
  他一个人睡在床尾的小床上,偶尔睁开眼睛,偷看一眼他的火车,不知道是偷看的第多少次,他感受到后面床上出现动静,他立刻闭眼,他不敢动,动了容易会挨打。
  从脚步声。
  他判断出来是一个女人。
  于是他偷偷睁开眼睛,他看见女人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大包背在身上,他意识到什么,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光脚站在床边。
  “妈。”
  女人回头,声音有些慌乱,“阿树,你怎么醒了?”
  他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你要走了吗?”
  女人没回答,弯下腰像往常一样摸着他的头,“我们阿树是好孩子,妈知道,乖,去睡觉好不好?”
  他不动,“你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女人开始哭,“妈也想。”她的声音蕴含着恐惧和无奈,“你爸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的,阿树……”
  他伸手摸上她的脸,“不要哭,你会吵醒他的。”
  女人听完却哭的更厉害了,她不敢哭出声音,拼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妈得走了,对不起,阿树。”
  他松开手,“你还会回来吗?”
  女人哭着摇了摇头。
  他紧紧地看向她,接着对她露出个笑,“再见妈妈。”
  在这之后。
  又发生了什么。
  是酒醒以后发现妻子逃离真相的男人的震怒,是幼小孩童无妄承受的滔天怒火,是掰折的手臂,粉碎的希望,是疼痛却不曾落泪的眼,是安静接受这一切的麻木与清醒。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厚厚的检查单匆忙来到病房,说的却不止是他的手臂,他似乎听见在说他的眼睛,后来他被带走做了好多的检查,他全部答不上来,他的脑子一直在反复播放着一些画面,他看见那双亮起来会吞噬掉他的眼睛,还有被从窗户扔下去摔成零件的火车玩具。
  火车开走了。
  永远不会再回来。
  大年初一,按照习俗要出门拜年。
  六点钟。
  书房的门被敲响。
  “阿树。”
  庞筝推门进来,见他在窗边站着,走近问:“昨晚上又没睡吗?”
  岑树转头,“有点吵。”
  庞筝知道他有失眠的毛病,之前有次,她收拾房间的时候看见垃圾桶里有吃完被扔掉的铝箔,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他一起生活,也是近几年才有了走动,知道了也没敢问,这个孩子,她从那天起就知道和一般人不一样。
  她管不了。
  也没有资格去管。
  庞筝在心里叹口气,“我打算带着小盼和你庄叔叔回趟他老家,给长辈们拜年,你是跟我们一起去还是自己在这休息会补个觉?”
  岑树:“你们去吧。”
  庞筝听到回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无奈,他和这个家里的人一直都不亲近,不参与任何活动,连吃饭的时候都是不会出声的,安静到毫无存在感。
  “那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冰箱有吃的,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要是嫌麻烦的话你就点外卖。”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今年的压岁钱。”
  岑树摇头,“我有钱。”
  庞筝没理会,强行把红包塞在了他手里,“应该给你的,拿着吧,妈的一片心意。”
  岑树低头看着手上烫金的红包。
  沉默片刻。
  开口,“爷爷走了。”
  庞筝霎时愣住。
  庞筝当年能和岑正英结婚很大缘故是因为岑光和,她是他上学的时候资助过的学生,奈何家庭条件太差,早逝的父亲,重病的母亲,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她最后还是选择了辍学去打工补贴家用。
  后来再碰见是在家具批发市场,她帮人看店,那个时候她二十出头,长得有几分姿色,但迫于她这个家庭负担,一个说亲的都没有,她就是在这个时候正式认识了岑正英,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互相看对了眼。
  在此之前。
  她也听人讲过一些关于他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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