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树正在外面的沙发上坐着,他什么都没干,只安静地看着布帘,等待是漫长的,至少于他而言,格外漫长。
刁远的时候掐的很准。
还差两分钟。
他摘下手套抬头,“好了,你起来看看。”
明灿坐起来,纹身的地方还略有点疼,保鲜膜包着,看着不是很清晰,不过看着应该是挺还原的,衣服放下来,她说:“辛苦远哥了。”
刁远摆摆手,“客气。”
明灿听他说完了一些纹身后的注意事项,下床穿鞋,顺便问:“这里有洗手间吗?”
刁远正在收拾东西,“外面。”
明灿说了声谢谢,走到门口掀开布帘,正好对上岑树的视线,她怔了怔,很快笑起来,指了指他边上洗手间的门,接着转身快步往门里去了。
刁远在她后面一会出来,他直接一屁股坐到岑树的旁边,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打开,一根烟抽出来放进嘴里,又抽出一根往边上一伸,“来一根?”
岑树摇头。
刁远说:“大重九都不抽?”
岑树:“不抽。”
刁远把手上的烟塞了回去,打火机拿出来,随口说:“女朋友不让啊?”
岑树:“不是。”
说完。
明灿正好出来。
岑树余光瞥见她的身影,立刻站起来,一只手往旁边伸过去把她的手牵住,接着看向刁远,“远哥,多少钱?”
刁远点烟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收你三百。”
岑树拿出手机扫了下桌上的码,快速按了几下,合上,又装进口袋,“钱付过去了,谢谢远哥。”
刁远刚把烟点燃,“行,下回再来。”
他吸了口烟,吐出来,笑容满面的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牵着手出了门,随着背影逐渐变远,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脑海里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应该……
不至于吧。
刁远想着猛吸了几口烟,没抽完,直接按熄扔进了烟灰缸里。
明灿对于她走后店内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只是沉浸在拥有了一个新纹身的喜悦里,这是四月的最后一天,也从这天开始,她正式的与过去的自己做了一个了结。
断裂的树干会长出新的枝芽。
绝望也会开出花朵。
而春天。
永远不会消逝。
夏天和五月一起到来。
立夏后不久。
岑树收到辅导员发的返校通知。
明灿也于同一时间在网上看到了相关的新闻,云南各大高校陆续发了安排返校的公告,明大按院系分批返校,岑树的返校时间在五月的下下周一,即便她早有预料,看到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不舍,不过她的心里也很清楚,这是她必须面对的分别。
他的生活里不是只有她。
也不能只有她。
窗台上的郁金香渐渐凋谢,橙色越变越少,到最后连一丝也无,这也意味着分别的时刻要来了。
明灿像过去的很多天的夜里一样躺在岑树的怀里,她纹身的结痂已经脱落,郁金香在她的肋骨上悄然绽放,不分白天黑夜,也不论春夏秋冬,永远盛开。
次日下午。
花店提前关了门。
明灿买了和岑树同一趟列车到建水的票,为此还提前一天和他一起去做了个核酸,中午在赵冬林那儿吃了份饺子,回来收拾东西,从金湖西路站坐一点半发车的公交前往车站,正好提前一个小时到达。
她上次来这还是去年秋天。
和他从昆明回来。
而这次。
是送他离开。
疫情下的车站检查的比从来要严格,虽然进站的人不多,但每一个人都有工作人员仔细核对健康码和核酸证明才允许进去,听见喇叭通知检票,两人前后刷身份证检票进站,跟着人流往站台走,没多会找到了对应的车厢。
“阿树。”
明灿停下来,主动踮脚揽上他的脖子,“上车吧。”
岑树双手拥着她的腰,力气很大,并没有给她想要松手后退的机会,声音饱含不舍,“再抱一会。”
明灿把脑袋埋进他的肩头,“嗯。”
行色匆匆的人们从他们身边经过,大多拖着行李,也有人怀里抱着小孩,有想要抽烟的中年男人刚把口罩摘下来便被一旁站着的工作人员看见制止,直言目前疫情形势严峻,公众场合要注意多加防护。
“开往昆明南方向的C560次列车就要开车了,请您抓紧时间上车,上车后请往车厢里面走,不要停留在车厢门口,送亲友的同志请您站在白色安全线以内……”
广播正在反复播放这段话。
临近发车点。
站在车厢门口的工作人员催促着下面的人上车。
“列车马上就要开了,尽量跑快点,还有你俩,别抱着了赶紧上车,再不抓紧点赶不上了。”
岑树这才松开手,“灿灿。”
明灿应了一声,笑着说:“一路顺风。”
岑树眼神不舍地望着她,片刻过后,温声说:“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明灿嗯一声,“你也是。”
岑树声音很轻,“那我走了。”
她没有说拜拜。
他也没有。
只是转过身进了车厢。
明灿看着岑树经过了一扇扇窗,到后面靠窗的座位上坐下来,列车门正好在此时关闭,没一会,车缓缓开动,她看着那车窗里逐渐拉近的亲切脸庞,笑着挥动起她的手。
直到列车远去,视线里只剩下空荡的轨道,她才终于把手放下来,与此同时,嘴角的笑意也一并落了下来。
回去的公交车上。
明灿在靠窗的后排坐着听歌。
耳机里温柔的女声反复循环,她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个春天的傍晚,他第一次亲吻她的那个傍晚,嘴角不自觉上扬,等到公交终于到站,她踏着广播的声音下了车,顺便把这首歌分享到了朋友圈里。
My Heart Will Go On.
无论去往何方。
我心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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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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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日渐炎热。
日子也愈发无聊了起来。
明灿原以为岑树会和从前一样每到周五便回来一趟,然而疫情之下,很多事情悄然之中早已发生了变化,各地大学都在实行封闭式管理,轻易不允出校,自那天起,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了,日常的沟通基本都在微信。
明灿:【你在干嘛呀?】
岑树:【上课。】
岑树:【你呢?】
明灿:【在想你。】
岑树:【小猫抱抱.gif】
明灿看着屏幕的表情包突然心酸,撇了下嘴,手指在键盘上飞速地敲起来,【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
岑树:【还没通知。】
岑树:【可能会推迟。】
明灿:【……】
明灿:【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
明灿:【小猫叹气.jpg】
屏幕上几乎立刻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显示,没多会,对话框里弹出来两个字。
岑树:【快了。】
几个小时以后。
傍晚时分。
明灿正在微信上和客人沟通买花的事,按客人的要求拍了个花的实拍视频过去,刚打了几个字,余光里瞥见一道人影进来,她立刻转身,“欢迎……”
话说一半。
直接楞在了原地。
这是……
她在做梦吧。
“灿灿。”
岑树已经笑着张开了手臂。
明灿回神,瞬间露出一个更为灿烂的笑容,下一刻朝他扑了过去,她扑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的眼前,“你怎么回来了?”
岑树感受着那股直奔向他的力量,用力地拥紧了怀中的人,他低着头,把整个脑袋都靠在她的身上,贴在她耳旁说:“我很想你。”
明灿闻言心头一颤,“我也是。”
那个在车站未完成的拥抱在此刻得以延续,他们用尽全力将对方拥进自己的怀里,似乎也想让对方就这样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说不清到底是谁先开始,只知道后来他们拥吻着一路往上,走过狭窄陡峭的楼梯,也走过晚风摇曳的过道,最后一起跌入了傍晚绚烂到令人沉醉的夕阳里。
表达思念的方式有很多种,以文字,或以言语,又或者以我几近残败此刻却愈发滚烫的躯体和历经破碎过后复又颤抖的灵魂,以我奔腾的血液和跳动的心脏,还有那浸湿我眼眶的泪水。
以此来告诉你。
我很想你。
“阿树。”
“嗯。”
“你怎么出来的?”
“请假。”
“理由呢?”
“复查。”
自从岑树回学校以后,明灿便格外关注起了日历,今天是周三,她记得很清楚,他下午只有一节课。
突然一波浪潮侵袭而来。
她不禁颤了颤。
明灿下意识用力地握紧了当下她唯一能抓到的那只手,待意识稍为清明,艰难动了动唇,“那你明天要什么时候去医院?”
回答她的是又一波更为猛烈的浪潮。
急促而汹涌。
似乎是故意的。
“嗯……”
一波未平。
而一波又起。
“阿树。”
她呼喊着他。
是亲昵。
又或是其他什么。
岑树正顺着她的肌肤一路往上,于腰侧肋骨处短暂停留,他亲吻着那被郁金香覆盖住的伤疤,动作缓慢而温柔,再往上,吻过她微张的唇,也吻过她眼角的湿润,最后停留在她的眉心。
“不去医院。”
“我要和你在一起。”
“一直。”
“在一起。”
明灿的意识全然泯灭,已经无力去思考或回应任何的话语,只能听着他说,甚至于连他具体说了什么,她都未能听得真切。
他好像是说了要和她在一起。
嗯。
在一起。
在一起挺好的。
她很乐意。
或许是因为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很快又到分别的时刻。
岑树买的最晚一班八点半到昆明站的车票,考虑到时间比较晚了如果明灿和他一起去车站再独自回来会不安全,这次他没有让她送到车站,只是一起慢步走到了公交站台。
明灿等车的时候有种很强的不真实感,她有些不太能记起来过去这一天一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不太知道她什么时候睡过去,又在什么时间醒来。
花店没有开门。
全部的时间。
她都与他待在一起。
朝夕相对。
昼夜不分。
有那么一些瞬间她觉得她很疯狂,她疯狂地迷恋着一个人的气息,迷恋他的拥抱和亲吻,迷恋他全身各处任何的一个地方,他全部的一切,她都想要拥有。
或许她原本就是疯狂的。
只是如今才发现而已。
所幸为时不晚。
现在的她有大把的时间。
用来爱他。
公交车在七点十分准时到站开门,似乎分别的场景总是相似,不舍地放手,不舍地拥抱,最后不舍地上车。
直到车开远。
失去踪迹。
被留下的人才终于舍的离开。
明灿回去以后便直接在床上躺了下来,房间内还未来得及收拾,空气里弥漫着糜乱又闷热的气息,她滚了一圈,侧身看着窗台上只剩绿色叶子的玻璃瓶,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最后的对话。
“我走啦。”
“嗯。”
“下次再见。”
“再见。”
下次是什么时间?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已经开始期待了。
明灿躺了会才开始收拾房间,被单枕套全部更换新的,窗户打开通风,顺便找了把剪刀把郁金香开谢过后的茎叶尽数修剪掉了,这样可以保存更多的养分,为明年复花做准备。
她当时种花球的时候特意做过功课,水培只能开一年,土培开花的年份会相对长些,保守两到三年,所以她才选择了土培。
忙完洗了个澡。
她靠在床上给岑树发了个微信。
明灿:【到哪啦?】
岑树:【马上到玉溪。】
明灿:【好的。】
明灿:【有点困。】
岑树:【你困了先睡吧。】
岑树:【不用等我。】
明灿:【没事。】
明灿:【我等你到了再睡。】
明灿:【小猫乖巧.jpg】
岑树回了个他最近经常会发的那个小猫抱抱的表情包过来,是从明灿这里顺过去的,很明显他应该是用的很顺手了。
明灿忽然生了好玩的心思,【送你一些新的。】
发完她把以前收藏的表情包一页一页的都往下翻了一遍,看见可爱的或者有趣的便点一下,她每点一下,屏幕上便弹出一个新的表情,到后面直接被她刷屏了。
岑树就看着屏幕不停的自动往上。
一个接一个。
跳得他眼睛都快要花了。
明灿还在不停的点,嘴角咧着,直到她一个眼花没看清,把一张有机会一起睡觉的猫咪表情点了出去。
笑容瞬间凝固。
反应半秒。
她迅速长按点了撤回。
明灿看着屏幕上多出来的你撤回了一条消息,心里不禁感叹,还好她反应的快,要不然被他看见了那多尴尬,正想着,看见对面沉寂了许多的黑白头像后面跟出来一条消息。
岑树:【好。】
明灿:……
他说的眼神不好是骗人的吧。
明灿尴尬到抱着手机在床上来回滚了好几圈,看着屏幕上明明很简单却极具杀伤力的一个字,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最后索性选择了装瞎,手机扔在一旁,闭上了眼睛。
岑树到学校的时候已是凌晨,寝室早已关门了,好在楼下门卫大爷和他是老乡,平时比较好说话,加上他以前有事没事还会给大爷分两包烟,半夜被吵醒倒也没说什么,开了锁便让他上去了。
室友都还没睡。
见他推门进来纷纷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