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占木的女儿。”秦长老说,“你妈妈是巫士,占木便是巫士的通用名字。”
“所以她其实姓……”
“姓卓,她叫卓俪,你是跟你妈妈姓的。”
“这世界上真的有巫术?”祁桑表示质疑。
“当然没有,”秦长老笑笑,“这只不过是从前部落迷信的一种说法,占木是闽安族人,闽安族信巫,奉大巫为神,而神的代理者便是巫士。”
祁桑尚可凭此推测了。
“也就是说,辛黎花实际上是从闽安族带来的。”
他在撰写论文时,的确有见过关于此的资料,“占木有关于种植八瓣花的具体方法?”
“这我不清楚,我是在山谷里见过八瓣花,只是,数量极少,很稀罕。但要说她有秘诀,我看也不见得,如果真有,山谷里恐怕遍地都是八瓣花了。”
山谷里的辛黎花与外边的不一样,花型大,颜色呈深蓝色,六瓣的居多。
八瓣的确少见。
物以稀为贵,这样想来,他们找占木也不奇怪了。
她拿走了重要的花种,并且只她一人知晓种植方法,难怪有人眼红。
万事都绕不开一个“利”字。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秘方’。占木自然没办法给他们,他们就打主意到了卓娅头上。”
一切都说通了。
“就为了这样……”
却要害石耳丢掉性命,害占木不得不远走。
卓娅在不知不觉间已攥紧了拳头,泪水又在打转。
而她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其实,覃勒、旬邑……一众人也都因此丧命。
祁桑也是在当晚偷偷找了秦长老才知道其余的一切,其中也包括占木的消息。
——占木已经去世,是长期的抑郁伤心导致。
秦长老嘱咐他不要告诉卓娅。
他答应了。
往事如云,他们尚有未来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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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有十章左右完结了~
第24章
回去时,卓娅在门口等他,灰色的长袖长裤,穿得单薄。
她坐在低矮的门槛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头靠在膝盖处,撇向另一边。
虽然已至春日,夜晚还是微凉,祁桑把夹克脱下来,手触到卓娅肩膀之时,才看清楚了她脸,像是哭过,鼻头整个都是红红的。
“怎么坐这儿?”他有点担心,毕竟今晚的事应该对她冲击不小。
“你去哪儿了?”卓娅问,声音有些哑。
祁桑在她右侧坐下,顺势搂她,“找秦长老确认些事情……冷不冷?”
卓娅靠着他肩膀摇摇头没说话。
她也不动,头乖乖地靠着,也不知道眸子看向何处。
静默良久,搂住卓娅的那只手都感到了凉意。
他搓搓她手臂,还是怕她着凉,问她:“要不要进去躺着?”
怀里的人有了反应,缓缓抬起头,往他身上的黑短袖睇了一眼后道:“好。”
祁桑扶她起身,进门后把大门锁好拉着她进去。
余光里带到那棵枇杷树时,才发现上头结的枇杷不知什么时候如此繁盛了。
“过两天,枇杷可以吃了。”他说。
卓娅显然对这事提不起兴趣,她随意回嗯,未作他言。
房间里的灯出来时就没灭,两人进去时,祁桑把灯开关按低一档,切成暖光。
“洗过澡了吗?”
卓娅衣服换过,所以他判断是这样的。
“嗯。”
“那躺下睡吧。”祁桑看着她躺下,盖好她身上被子。
“睡吧。”他说。
卓娅没回应,只是紧盯着他,她的瞳仁乌黑,具体在想什么,让人很难捉摸。
“怎么了?”他问。
与此同时,他手被卓娅拉住。
他虽不明所以,却还是把被子往里推了下,在床沿坐下来。
“嗯?”他觉得卓娅有话要说,于是又试探一遍。
“阿祁。”
“我在的。”
卓娅只是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却没有接下来的话语,手仍拉着不松开。
他略微俯身,用另一只手将她脸旁的碎发别于耳后。
“哪里不舒服吗?”
卓娅那只手放开他了,换另一只手拉着祁桑贴着自己脸的手。
“你可不可以不走?”
祁桑笑,“我不走,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不是,”她头歪着,“我是说,你现在留下来。”
“好。”他答应,“我就在这里陪你,哪儿不去,你睡吧。”
卓娅犹豫了下。
祁桑看她依旧没打算要睡的样子,又问:“睡不着吗?”
“嗯,睡不着,脑子里很乱。”她坦白地说,随后松开祁桑手,坐了起来。
“那我陪你说说话。”
“好。”
虽然如此说,可卓娅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扣着手指,神色默然。
祁桑陪着她沉默。
过半晌,她才开口,“你说,占木是个怎么样的人?”
提到这个名字,祁桑明显慌了一下,幸未被卓娅察觉。
他回答:“我不清楚,但我觉得,她应该很坚强。”
“坚强?”
“是啊,我想你这一点应该是像她的。”
卓娅笑了,“可能吧……我从来没想过,她会是我妈妈……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坚强的人,不管到哪里,都会过得很好的。”
“会不会有一天,她回来找我?”
祁桑突然想到秦长老告诉他占木已经去世的事实。
看着卓娅期待的眼神,他还是点点头,“会的,会有那一天的,我陪你等。”
听到这句话,卓娅开心了些,脸上的表情没再那么沉重。
“嗯,”她说,“所以,辛黎花,我要替占木守住。”
“好。”
话说完,祁桑揉她脑袋,起身要走。
“阿祁。”卓娅叫住他。
他回头。
“你去哪里?”
“我去洗澡,你睡不着的话我一会儿再过来陪你。”
祁桑走出门,突然发觉卓娅今天特别没有安全感,生怕他走掉。
“好。”卓娅说。
门合上之后,他叹口气上了楼梯。
再下来时,卓娅房间里的灯已经灭了,只有床头一盏壁灯昏昏暗暗的,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想看看她睡的安稳与否。
卓娅阂着眼,呼吸沉沉。
祁桑想起先前和卓娅在一块的那段时日。
他一早便从布苏口中知道她是孤儿,可她在他面前,却从来没表现出一丝要怨天尤人的意思,反而顽强得像颗从墙缝里钻出来的小草,他那么无趣,她却总是凑上来,用最明媚的笑容看待他。
或许,就是这样,他不知不觉动了心。
他俯下身子,在她额上轻盈盈地落下一吻。
随后起身,要给她关上壁灯。
床上的人不知什么醒了。
他回头时才注意到。
两个人都低声说话。
“阿祁,抱抱我。”
祁桑又把壁灯打开,坐到床沿伸手。
卓娅却摇摇头,“我是说,躺下抱抱我。”
昏昧的房间,安静的气氛。
祁桑微懵了下,还是照做。
原本他只打算躺在被子外边,和她隔开距离,她却抻开被子和他一起盖上。
卓娅主动钻进他怀里。
呼吸带出的风顺着睡衣空隙钻进来,祁桑觉得胸口有些麻。
他原本靠坐着,但姿势过于别扭,于是陪她躺下。
床上两个枕头,二人却只枕了一个。
“真好。”卓娅嗅着他气味,懒懒说了句。
“刚刚不是睡着了吗?”祁桑问。
“你进来的时候我听见开房门的声音了。”
祁桑才知道是自己把她吵醒。
“抱歉。”
卓娅嗤笑一声,“你记得吗?第一次见面……不,是第二次,那天,你跟我说了两次抱歉,包括后来,你也一直喜欢对我说抱歉。”
“有吗?”
“有。”
“你记得这么清楚。”他捏捏她下巴。
卓娅看着他,“嗯,你的一切我都记得很清楚。”
祁桑心咯噔一下,对视的瞬间,他不自禁靠近她。
直到呼吸越来越重。
二人唇舌相接,情难自抑。
卓娅整个人贴着他,像只性格温和的小猫,身后的手像找不到倚靠点,一直在缠弄他的发丝。
体内的荷尔蒙在刹那间迅速生长,不断作祟。
祁桑一手搂着她,一手贴着她背脊往自己处靠近,她的背很薄,手掌覆上去只觉得柔弱不堪,更激发保护欲,于是吻得更深更用力。
或许是不适。
几秒后,怀里的人“唔唔”两声。
“阿祁。”卓娅唤。
祁桑松开她,他眼里还氤氲着未尽的欲色。
直到听到她说:“我喘不过气了。”
这句话像是一剂镇定剂,他方冷静下来,和她拉开距离。
他拉开被子,偏头说:“我回去了。”
可要命的是,她不放过,在身后抱住他,说:“不要。”
原想推开,可反应不及,他唇已被她覆上。
她笨拙地缠他舌尖。一瞬之间,像是一根火柴划过磷皮,火光四射。
他重新反客为主,灼热的鼻息再也按捺不住。
怀里的人越来越软,他的吻也控制不了地往下探。
接近、再接近……
他神智突然清醒。
卓娅脸绯红,脖颈下方纽扣开了好几颗,就连声音也变了一个调,问:“怎么了?”
祁桑坐起来,给卓娅把被子向上扯了扯,自己向外挪了下身子,生怕再有碰触就无法挽回。
“卓卓,你还小。”
他总怕伤害了她。
“我不小了。”卓娅在被窝里轻轻扯他衣角,“已经是可以结婚的年纪。”
是啊,他都忘了,她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初次相遇到现在,竟过了两年。
他脱口而出,“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这样说,不知道会不会吓着她,所以他只是在探问,眼神扫视她,观察她的反应。
说真的,以前,他没想过要结婚这件事,只是,遇到了卓娅,他很想保护她,想一生都和她厮守。
“好。”被窝里,闷闷地传来一声。
祁桑有些诧异,“你说什么?”
卓娅把被子往下拉,让自己发音更清楚,“我说,好,我们结婚。”
很草率的求婚,很快速的接受。
“这样你就答应了?”
卓娅呆呆看他,“不行吗?”
倒也不是……
祁桑觉得她可爱,“行。”
“阿祁,那我们快点结婚好不好?”卓娅说。
“这么着急?”祁桑稍稍平复,搂她入怀。
“嗯,很着急,“她说,“我要把你困在我身边,一刻也不许逃走。”
“好,我永远也不逃。”
卓娅手环抱着他腰,听完他回答先是看了他一眼,又倾身抬头亲他,一顿一顿,像小鸡啄米,盘桓在他唇周,一会儿之后,才柔柔软软地探入。
祁桑感觉呼吸又变重,忙向外靠。
卓娅不解,“你不要吗?”她手往下,“你有……”
“我想,卓卓,”祁桑把她手拉上来握在自己手心里,“等我们结婚。”
他要对她负责,而不是轻而易举地要了她。
其实,他的病总让他害怕,虽说当时医生告诉他复发的可能性不大,但不管有多少可能,总归还是有。
他想确定好一切,再许她一生。
“好吧。”卓娅抿抿嘴。
“我回去睡。”祁桑说。
卓娅却一把把他抱住,“不要,你就在这儿陪我。”
祁桑为难,生理反应没法调剂。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他实话实说。
怀里的人却坏笑,手肘撑在他胸膛,“那就看看你的定力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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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桑:这样我真的会憋死………………
第25章
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并渐渐变得更耀眼时,屋内依旧昏暗,也没传出任何声响。
布苏在门外敲了许久的门,电话也打了无数个,均无人应答,最后只得悻悻作罢,只身离开。
他走的时候恰遇见张大娘丢垃圾回来。
张大娘问卓娅情况怎么样,布苏为宽她心,答还行,大娘叹声气说那就好,随后又沉默,而身子却不动,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布苏见她双手不断摩挲,也大概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问:“您是不是还在担心花地的事儿?”
张大娘眼睛放亮,连连答是。
她说:“昨天我就是想找祁小哥问问,可谁知道小娅偏碰上了那样的事。”
“没事儿大娘,”布苏说,“一会儿祁桑来园里我跟他说一声,你家花地的事儿我也知道,也不难,您别太担心。”
张大娘的家庭情况,镇上人基本都知道,大家知晓她不容易,也都对她格外照顾。
“诶诶!”张大娘点头,“那就好。”
“那我先走了大娘。”布苏跟她告别,前往种植园。
种植园四周为透明玻璃墙,里头分成多个隔间,有两三个隔间空着还没启用,而进门的第一个隔间是专门研究山谷里的那批辛黎花的。
隔间门上贴有白纸,上头写着8X,意思是八瓣辛黎花。
手写体,祁桑写的,为了和外头的那批作区分,也起到防范作用。
起码,至今无其他人知道种植园主要是作什么用途。
他开门走进去,带上刚刚在大门口架子上拿下来的手套。
如今正到了花朵开.苞的时候,需要格外精心。
本科他学的是植物科学与技术专业,硕士攻读专业也基本是向这个方向选定的。
说起来,他开始时并不喜欢这个专业,到现在,也只是不讨厌罢了。
至于为什么能坚持下来,一方面是为了羌颐,一方面则是因为祁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