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江?”秦长老眼珠转了转,“哦,你家在那儿吧?”他看向祁桑。
“嗯。”
“是种植园的事?”
“不是,倪苓订婚。”布苏夹了个油泡放进碗里,“你让小娅跟我们一块儿呗?”
卓娅一听他说起自己,扬起下巴去看秦长老反应。
秦长老看她一眼,又把眼神转到布苏那,“不行。”
态度坚定,果然……
“昨天那件事还不够怕的?”他继续说。
布苏还打算说些什么,却听见筷子敲击在桌面上的笃声。
是卓娅。
“对了。”她眼睛瞪大。
三个人看向她。
“林shù,昨天我在车里的时候,听到这个名字,我觉得有点耳熟,但又没什么印象。长老你知道吗?”
秦长老神情微变,格外惊讶:“林述?你确定你没听错?”
布苏也放下筷子。
她确信地点点头,“是谁?”
“林述、林述。”秦长老重复两遍,“又是他。”
祁桑也不解。
“是我知道的那个林述?”布苏看向秦长老。
“不会有错,没有第二个人了。”秦长老笃定。
卓娅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意思?”
“还记得和你说过的那场山火吗?”
布苏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的原委和盘托出,而这又和石耳当年的死产生了联系。
“林述就是那个巫灵,害死了石耳,也害了我大哥二哥。但他和闵安族其实没半毛钱关系,就是他利欲熏心,明明当年被占木一家救了,却反而恩将仇报。”
他手里的拳越握越紧。
卓娅才想起来在她八岁那年要带她走的那个男人,似乎也叫“林述”,那时候虽然她还小,可是却记得异常清楚。
后来,秦长老又说了事件所有的来龙去脉。
从话里,几人了解了一切。
原来,在很久之前,羌颐本不是一个如今这样的城镇。
当时的它发达而又繁盛,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镇上各处林立的山。
一切都像是自然界的眷顾——山谷谷壁上天然生长的透白色乳石为人们带来了财富。起初,所有人都异常兴奋与高兴,可有限的乳石终究抵不过人性的无限贪婪。
因为稀有,所以昂贵。
自乳石的价格水涨船高之后,山谷便不再如从前般宁静了,它逐渐伤痕累累,直到有人死在了山谷之中。
自此,追逐乳石的那批人夜夜做梦,他们梦见乳石化作条条幽灵前来“索命”。
但,哪有这种灵异,不过是心底深处的恐惧在吞噬着他们,叫他们一刻不得安宁。
再后来,羌颐便定了只出不进的规矩,同时设了守谷人,负责每隔三年在谷内祭祀以慰神灵。
那些年里,所有人惶惶度日,久而久之,羌颐也闭塞了。
还是占木来了之后,才有了改善。
卓娅听了后甚为唏嘘。
夜晚,她和祁桑又躺在院落的躺椅上。
院子里的花圃边上竖了一盏灯,灯光明黄暖人,这盏灯一直都在,听说是石耳专门找人给占木做的,因为占木怕黑。
“阿祁,你说一个人的人生,如果只想着利益其他就什么也不管的话,真的会幸福吗?”
祁桑抱着胳膊歪头看她:“可能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一样吧。”
卓娅实在难以理解:“我就很简单,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足够喂饱肚子的钱,还有……”
她目光斜向祁桑,暖黄灯光照着他,这张脸和这个人似乎都太完美,刚好满足她所有的遐想。
看她不说话,祁桑转过头问:“什么?”
“能这样一直陪着我的你。”卓娅一字一句说。
“会的。”
“那你呢?”
“我?”祁桑笑了下。
卓娅好像意识到什么,接着就看见祁桑身子微抬起,向她凑过来。
两张椅子本来就挨着,距离迅速逼近。
她闭上眼睛,下一秒便感受到他嘴唇的温度。
祁桑的嘴唇很软,她一下就沦陷进去,手臂不自觉攀上他脖颈。
她的唇周一片酥麻,祁桑起初亲得柔和,舌尖轻轻舔舐她,随后却长驱直入,完全地、深入地与她的搅在一起,不给她一丝丝想主动进攻的机会。
这个吻持续了几分钟,最后祁桑在她下唇处吮吸了几秒才离开。
“我也希望永远陪着你。”他接着答。
卓娅被他亲的喘息声都重了,脸红得像颗苹果。
“我怎么觉得你不像是第一次恋爱。”她小声嘟囔。
但还是被听清。
“怎么了?”
她看一眼,视线却忍不住地向他的嘴唇投去。
第一次恋爱的人怎么这么会接吻?
但她还是说不出口这话,只好点点自己嘴巴,“就这个啊……你好会……”
越说越小声。
祁桑微愣,随后就懂了,他噗嗤一笑,“知不知道,遇见喜欢的人是会无师自通的。”
“……”
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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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快乐宝子们~
新的一年都会顺遂平安~
第27章
好一段时间,卓娅都跟着祁桑和布苏忙前忙后,由于种植园的工作也没法离人,两头都得兼顾到,几个人每天像是车轱辘似的连轴地转。
夙兴夜寐、通宵达旦,想是这样来形容也不为过。
所幸的是,园里花都陆陆续续开了,山上的除害工作也进行得异常顺利,起初打药时倒还有些族人们犹犹豫豫地不太放心,后面见到有了成效也都积极配合。
转眼之间,匆匆半月余过去,到了该启程去平江的日子。
屋内澄澈通明,木格子窗栅透进阳光,几束落在床边,祁桑正在收拾东西,而一旁桌前椅子上,卓娅则坐着抻脑袋看他。
“怎么了?干嘛一直盯着我?”祁桑笑着问。
她不说话,嘴角扯了下,视线却一直放在那行李箱上,好像巴不得把自己也装进那小小的箱子里,和他们一块儿走。
过一会儿,她问:“一个礼拜就回来了吧?”
“差不多,事办完了的话,提前一点儿也有可能。”
祁桑东西不多,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都没塞满,他直起身子环顾了下,接着才弯腰扯上拉链。
“那个博览会非去不可吗?”卓娅看他收拾得差不多,也站起来。
这一次祁桑和布苏去平江,参加倪苓的订婚礼是次要,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参加‘濒危花博览会’,听说花博会上会展出世界各类的稀有濒危花品——辛黎花也在名录中。
“怎么了?”祁桑帮她揉开皱起的眉心。
卓娅摇摇头,“没有,我就是不放心。感觉你状态不太好。”
这段时间,祁桑瘦了一些,脸色也差。
“可能是没休息好,不要紧。”
“要不你跟布苏说一声,让他一个人去得了?”她问。
祁桑笑笑,一面拉着行李箱,一面牵她出房间,说:“我在你眼里这么脆弱?”
“不是……”
“没事的,”他打断,“把事都做成了我才能安心。”
卓娅叹气,“你就是只顾别人不顾自己。”
为了给辛黎花除害,祁桑每日天擦亮时就起来配药。她有时要给他帮忙,他都不让,说这是精细活,怕她会累。
而配完药后也不能闲下来,他还得跟着族人们去山头打药。辛黎花花叶小,而这药只能打花叶,不能打上花心,有些人粗枝大叶,他就只能盯着。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楼梯上一前一后地传出脚步,走到一半,二人一齐听见大门外门铃响起。
“我不是顾别人,我是顾着你。”祁桑在她身后说。
卓娅率先下楼梯,回头道:“你最好是。”
她打开大门,赫赫然一辆黑色SUV进入视线。
布苏正等在门外,跟她打声招呼后去看走在后面的祁桑,“都收拾好了?”
“好了。”祁桑回。他到门口时轻拉了拉卓娅手,才走到后备箱处放箱子。
“你们俩吵架了?”布苏看两个人气氛奇怪,问卓娅。
“没吵架,”卓娅答,表情却很忧心,“就是我怕他参加那个交流会会累着,你不觉得他最近状态很差吗?”
布苏往后看一眼,摸下鼻子说:“有吗?我看没有吧。”
“……”
“好了好了,别担心了,我看着呢。”
祁桑合上后备箱,看两个人正窃窃私语。“在说什么呢?”
“没事儿,”布苏立马耸耸肩,“走呗。”
“我走了?”
“嗯。”
“进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二人简单告别,卓娅便看着汽车远去。
*
车上,白色烟雾飘出窗外,迅速消散。
“真不准备说?”布苏问。
“嗯,做完检查再看吧,不想让她担心,她最近碰到的事太多了。”
祁桑手伸向窗外,弹掉烟灰又收回来,顿了好几秒才放在嘴边又向内吸了一口,烟雾从鼻腔溢出,再次消失不见。
他很少抽烟,所以抽得很缓。
“但我觉得她好像猜到了点。”
布苏把在门外的对话说给祁桑听。
汽车进入隧道,烟燃至一半,突然在烟头上冒出火红的光。
“你没露馅吧?”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祁桑放下心,又靠回椅背。
他清了下嗓子,好像也抽不下去了,索性掐灭手里香烟。
“如果说我这次真……”
“呸!”布苏知道他要说什么,强行制止他说下去,“别在这里说屁话。”
“我说认真的。”
车外反光镜里照着他侧脸,清晰的下颌线连着修长的脖颈,锁骨也清晰可见,只是,有些憔悴。
他继续说:“帮我照顾她。”
“滚!”布苏厉声,仿佛想靠音量制止住他这种荒谬的想法,“门儿都没有,别想这种美事。”
祁桑笑了,再没说话,只是直视着车前窗。
一路南行,车里放着柔和的轻音乐,二人始终静默着,各有所想。
中途经过一个服务站,祁桑提出要下车透会气。布苏打了转向,拐进停车场。
“吃点东西?”
布苏回嗯。
小小的餐厅里,人不算多,这是家卖便餐的店,有一对情侣在吧台点餐。祁桑和布苏排在他们后边。
情侣双方年纪看着和他们差不多,女生个子不高,声音尖细,站在男生旁边问:“一会儿去了你父母家要做些什么啊?”
原来是去见家长。
男生说:“你什么都不用做呀,都有我呢。”
女生仰起脸一笑甜甜地说了句好。
后来二人又窃窃私语了会,待服务员替他们结算后离开。
祁桑和布苏随意地点了两份猪脚饭,选了靠门的一个位置坐下。
“联系上杨述了吗?”祁桑问。
卓娅被绑架那件事发生以后,他们便一致决定要主动找到杨述。
既然是以“利”为初,那也可以以“利”作结。
园内的八瓣花种植有了起色,他们打算用它来做谈判的筹码。
其实一开始,羌颐全族将这样的濒危花种圈于一隅本就不是件正确的事。
从长久来考虑,将花种与种植技术普惠于世才是最好的。
所以,来平江参加花博会也不只是一个借口,如果能获取花种的保护,那么所有事都会变得顺利很多。
“没,”布苏摇头,“但你真的要把花种给他?”
“放心吧,就算真给了他也没用。”祁桑淡然自若。
“什么意思?”
“你知道为什么这种花之前只在闵安族才有吗?”
布苏目不转睛看他。
祁桑抿口水,“土质,每个地方的土质都不同。就连山谷的土和山上的也不一样,我看过了,辛黎花的生长条件苛刻,因为花叶小,所以要确保花心长大的话,土就得能护住根,这也就是为什么它这么畏寒。而闵安之前所在的沂源土质呈弱酸性,有利于根系生长。”
布苏听完了然,羌颐就在沂源邻边,土质自然接近。
“可是我问过了,沂源种辛黎花的人很少啊。”
辛黎花的资料在网络上并不多,他也是四处打听才能得知一星半点。
“因为它是掠夺性花种。”祁桑说得不紧不慢,“它没办法和其他花同种,而且,闵安族人之所以会种这种花,也只是觉得用它能治病。”
“治什么病?”
祁桑摇摇头,“没得到什么资料。但也不重要,反正,我已经联系过濒危花保护协会了,也申请了把羌颐作为保护基地,协会的人过段时间会去羌颐实地勘察,一旦确定了,他想把花种带出去强行种植就是违法的。”
布苏不忍皱了眉,“你是什么时候……”
他没想过,祁桑已经把所有事都想周全了。
祁桑也没接话,只抿嘴一笑,与此同时,点的餐也送上了桌。
二人吃完再次启程上路。
到平江时,天色已然变调,远处粉紫色的晚霞缭乱作一团,地平线处尽是林立的高楼,其中最显著的那幢,透明玻璃上正跳跃着异色的光点。
车子便在那幢楼附近拐进停车场,路上祁桑打了通电话,二人下车时,便迎上来一个胡青微重、头发半白的高个子男人。
男人一身褐色西装,只是里头露出的深蓝色领带有些皱巴,像是没有特地打理过。他望着车牌的眼睛定了一定,随后开口。
“杨述。”
布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祁桑伸手答声:“你好,祁桑。”
杨述回握了握手,又和布苏互道了招呼。
布苏俨然明白祁桑打算做什么,到会场门口时先行离开。
祁桑和杨述则进了大厅一楼侧边的一间休息室。
休息室虽用来接待与会人员,此时几乎却都进了会场,人并不多,稀稀拉拉地分别坐开各自谈天。
两人找了一处相对僻静处坐下。
由于目的明确,所以寒暄类的开场白并未存在。
“花种呢?”杨述问。
祁桑不紧不慢,从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置于桌上。
杨述的眼神明显亮了,“是你电话里说培育改良过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