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晖,你多荒唐我懒得管,只有一点,你要惹事了,麻烦死在外面,别指望有人保你。你和你爹掏过的保释金,都够买你的命了,但是不够晟康的公关费。我说得够清楚吗?”
他骤然松手,康子晖软绵绵滑到地上。
又朝经理伸手,接过了刚通的齐卓电话。
齐卓反应过来是谁,裤子都差点穿反了,连忙赔笑:“斯总,您今天怎么想起来来玩,不提前说一声啊,我给您清场啊,您稍稍等我一下,马上到——”
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在场人大气都不敢出,经理也猜不透斯珩下一步在哪发疯,谁知道他忽然转身,眼神淡冷地落在桌角处。
“你要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那道蜷起来的身影缓缓抻直,从地上爬起来,素净的小脸上挂了彩,但是平静中还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目光不闪不避。
男人虽然喜怒不写在脸上,但是经理也是人精,瞟一眼都能看出来,斯珩气得不轻,看到女人的一瞬间,甚至需要转过视线,不看她,才能平复心情。
庄静檀也不废话,直接走过去,被斯珩一把拽走了。
“我靠……人事部的呢,给我找过来!”
等斯珩走了,经理才意识到什么,头痛道。
*
雁明山在燕城东郊,Revuelto的引擎响声随着山路攀升。
夜漆黑到了极点,车内一片死寂,地势逐渐升高,山路两边的树林快速掠过,视野内的世界像宇宙落下的一片极深灰烬,白昼此刻离得最远。
庄静檀一句话也没说,两只手纠缠在一块把玩。
他就是想把她在这抛尸,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知道这种在权力中浸泡惯了的的人在乎什么。或者说男人都在乎的,自尊、骄傲、面子,在社交世界中建立的威望绝对不能被打破。
斯珩不是傻子,猜也能猜到大概。
她总不能再装自己是迷路进去的吧?
一直开过了一处大弯,通往山顶的路更加清晰,主驾驶座的男人不声不响地加了油门,一路开到了底,又在终点处猛地踩了刹车,直接熄火。
他靠在座位上,整个人陷落在黑暗里。
“你要不说点……”
庄静檀没忍住,开了口,又被斯珩直接打断。
“你最好别说话,我怕我忍不住掐死你。”
“……”
“庄静音,我知道你一直在骗人,但是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在乎。”
斯珩的声音放得很轻,在狭小的车内空间内像轻烟般弥散。
“我现在知道了,你跟康子晖有仇,对吗?”
“……”
斯珩黑眸无声滑过来,在耐心告罄前,看到她食指向内,乖乖指了指自己的嘴。
意思是,你让我闭嘴的。
车窗外的月光走到正合适的位置,几缕月色跃入窗内,照得她白皙面上青紫痕迹更重。
斯珩目光变深,抬手不轻不重掰过她的下巴:“说话。”
她在他身边,却时刻等着跟另一个男人会面,甚至自己想办法也要无孔不入地钻进危险的地方——
这种背叛已经超过了斯珩的底线。
但是他更生气的是,在发觉这件事的第一秒,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好,很好。
从前他们的缘分浅淡到就是一缕丝线,一桩交易,这个人总有一天会慢慢淡出他的生活。
没什么留住的必要,也没什么留住的借口。
可现在,她欠他的。
再浅的感情,一旦跟背叛挂钩,就像皮肤里长出溃烂伤口,无法忽视,总要等到清理干净,长愈合了,两不相欠后再谈离开。
这种阴暗到让他觉得自己可笑的心理,使怒火烧得更加旺盛。
如果不是要跟庄静檀算账,他会连夜把华禹这种窑子连根拔掉,让齐卓亲眼看着。
“对。”
庄静檀点头。
她也无声松了口气。
没叫她庄静檀,一切还好办。
“很久以前吧,在一次宴会上,我不记得哪次了,但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上次你带我去了你家,我才知道,康子晖是你的堂兄弟。”
庄静檀声音越讲越沾点沉重。
“你找他报仇的方式就是这样吗?”
斯珩一瞬间几乎被气笑了,他忍着才没掐着她脖子让她清醒一点。
“跟他共处一室?我晚来一点的话,你打算怎么做呢?我请问你,庄小姐。”
“不是啊,我是失误了……”
庄静檀又带了点哭腔。
“庄静音,”
斯珩忽然俯身压过来,眉眼冷极,大掌触上她细腻柔嫩的脖颈。
“你现在掉一滴眼泪,就等着在这里做一次。”
他现在已经能清楚分辨出她什么时候在撒谎了。
庄静檀立马把哭腔缩回去。
把头往旁边一扭,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语速极快。
“斯珩,你是人,你有自己的情绪,我也有,你这么多天不回来,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一个人待着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容易做错决定,你这辈子没做错过决定吗?你敢打包票吗?!你要看我这么不顺眼,你现在掐死我,来。”
斯珩冷笑:“你以为我不想吗?”
他气到掌心正要微微收紧,就见庄静檀从裤兜里艰难地摸索,最后掏出了什么。
“掐死我之前,这个!”
庄静檀没好气地把东西甩他那里。
一枚麻花锤纹的银戒滚到地上。
“我打了半天的,你不是嫌我对你不上心吗?我找了地方手工做的,你看我手都被划烂了!你除了吼我,给点臭钱,还会干什么?行,这么想让我死,就让我带着伤痕永眠雁明山吧,我看这里就是我最好的归宿。”
说完,庄静檀眼睛一闭,任人宰割。
斯珩被她这种无耻的样子气到头都有点发晕,他这辈子赔再多钱都没体会过这秒的心情。
刚刚就应该直接开回家的,可以随时转换战场,比在这里对峙好一万倍。
“行。”
斯珩收回手,重新靠回座椅,冷哼一声:“庄静音,你能说会道,我原来没发现你辩论能力这么强,庄总庄夫人想必也没想到过,他们乖女儿这么牙尖舌利。”
庄静檀静默了几秒,才意识到这里应该弹起来,于是立刻反击回去。
“说我就说我,说我爸妈干嘛?!”
“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斯珩眯着黑眸看她,忽然轻笑:“庄静音,我没记错的话,庄夫人写过关于你的日记,你身上应该有颗痣,在右腿内侧,对吗?”
庄静檀愣了一秒,人被定住似得。
“给我看看。不然我还以为,你跟谁灵魂互换了呢。”
斯珩慢条斯理道,想起什么似得,微笑着随口提了一嘴。
“要不是你妹妹早早去世了,我这猜想其实都有点道理,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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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
第35章
【三十五】
车里的静寂持续了很久,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庄静檀看着他,半晌,勾唇笑了,很清淡的笑意,跟最开始斯珩见她时一样。
但那双眼睛已经彻底不同了。
没有闪避,没有怯懦,没有恐惧。毫不掩饰的直白狡猾,以至于有几分天然的攻击性,眼睛变成锐利的剑尖,不用试验也知道,会轻易刺破那些不可违逆命令的外层。
“斯珩,”
她微微俯身,把长裤往小腿处拉高几分,露出小半截线条漂亮的小腿,踩在储物箱上,歪头看着他。
“我有没有痣,有几颗,你不清楚吗?还是说,您年龄成熟了,视力也……嗯?”
庄静檀伸出右手,在眼前晃了下示意。
斯珩黑眸落在她小腿上,视线明显一顿。
“斯总,我对你的公事不感兴趣,不过,你是不是新投资了影视圈什么的,看了些换脸的电影?”
她把裤子一把捋下来,笑语吟吟地凑过去,凑到离斯珩极近的位置,淡雅的一张脸上漾出生动懒散的笑意。
“你要不试试看,我这张脸皮揭不揭得下——”
尾音骤然消失。
这距离于他来说太过方便了,不做点什么,太浪费。
斯珩捏住她下巴,吻住她柔软又喋喋不休的唇,舌尖抵进齿关,很快变成一个索取进攻意味极浓的深吻。
车内很快只剩下暧昧的声响。
窗外,浓黑的深夜下起淋漓的冬雨来。
等这个漫长的吻终于结束,斯珩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油门踩到底飙了出去,车轮卷过细小的水花,将山一点点甩在身后。
他已经没耐心开回市里了,火毕竟还是没有烧光理智,斯珩记得通往一套东郊闲置别墅的近路,这时候路况不算好,但毕竟不会堵车,最后不到半小时开进独栋别墅的铁门。
银灰色revuelto甩尾停在主栋门口,连车库都懒得进了,斯珩关门下车,绕到副驾驶俯身,看着没动静的人,微微笑了下:“大小姐,要我请你吗?”
“雨太大了。”
庄静檀无辜地抬眸,耸耸肩:“我想等小一点再说,你看你都淋湿了。”
他淋雨她喜欢看,打算多看两秒,就算现在僵持一点,她也不在意。
斯珩在雨里,她在车里。
谁占优势一眼可见。
没想到斯珩的手臂忽然探进来,横过腰际,穿过膝窝,将她整个人轻松捞抱在怀中,迈开长腿朝屋里走去。
“哎——”
庄静檀只短促地发了一声音,很快就决定闭上嘴省点力气了。
斯珩又不会听她的。
短短几步路,待在男人结实温热的怀抱里,庄静檀心头一颤,不由得把头往里缩了缩:
这雨,好大。
奇异的是,她也确实能隔着胸膛听见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跟雨声一样存在感极强。
到了门檐下,斯珩把她放下来。
没办法,门要验指纹。
庄静檀抬头看了眼屋檐下滑落的雨滴,虽然冬雨刺骨的冷,但她总觉得比雪要舒服点,雨点砸落在地上,至少能洗净灰尘。
哒。
门解锁的声音。
下一秒,斯珩扣过她手腕,将她一把拉进屋,不由分说地把她压在门板上,掌心一路向下,握住她的腰肢贴向自己,在黑暗中凶狠地吻住她。
两个人都湿漉漉的。
衣物上的水滴很快聚在脚下,汇成一小滩水渍。
斯珩只穿着西装衬衫,湿透的布料贴着男人宽阔结实的肩线,隐约透出肌理分明的线条,水迹从脊线一路滑下,收在紧实的腰间。
庄静檀的手抓皱了他的衬衫,最后落在斯珩腰上,不经意摸到了皮带,陡然清醒了一瞬。
“等等……那个,”
庄静檀用尽全力暂停,推住斯珩胸膛,喘息着说完:“你这里,有吗?”
斯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庄静檀低头在牛仔裤兜里开始摸索,最后献宝似的摸出来一片,微笑着递给他:“没事,我这有。”
斯珩眸色幽深,目光在她面上梭巡,下颌紧了紧。
好,她在气他这一项,真是有本事。
斯珩抬手,解开黑色西裤上皮带金属扣,慢腾腾地抽出来,黑眸盯牢她,轻声道:“行。你来。”
庄静檀舌尖下意识舔舔嘴唇,小声问:“你确定吗?”
她就这一个,等下他发挥不好再浪费了,到时候无能狂怒把气撒到她身上她去哪里说理啊?
再怎么说,庄静檀还是有合约精神的,眼看着斯珩脸色有变,想起今晚还没过去的这茬,她立马低头,乖巧道:“我来。”
能屈能伸方显女儿本色。
她的动作笨拙,凉又潮的指尖总会不小心刮蹭到,庄静檀自然能感觉到变化,她都能听清斯珩呼吸都变了,很快他失去了耐心。
“得了。”
斯珩忽然握住她的手,声线暗哑低沉,似笑非笑。
“现在没有空看你演戏了,宝宝。”
她人被斯珩抱起来,两条腿被迫缠住他。
门板变成海浪中的一个锚点。
感应夜灯幽幽散发着光晕,屋内很快没有别的声响,只有暧昧的声息。
斯珩显然很熟悉这样的掌控位。
在庄静檀神色难耐地狠咬在他肩头时,斯珩才抬手抚她长发,蛊惑般地低语:“求我。”
“……随便。”
庄静檀咬牙挤出两个字,尔后唇边又扯出一丝冷笑。
“你有本事别——”
斯珩在兴头上,才不会被几句话惹怒,反倒越看她越可爱,手臂一松力,低头寻她唇,高挺的鼻梁亲昵蹭蹭她的,耐心吻住,把几个字低低渡过去:“没本事。”
光影是好东西,很简洁。
庄静檀在大脑有些昏沉时,余光落在一旁的墙上他们身影上时,这样想。
再复杂炙热的欲望投在墙上,也只是黑白勾勒的线条而已。一笔,两笔,结束。
最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斯珩才肯结束,那一刻冲刷地她大脑一片空白。
雨散云收时,庄静檀被他带去浴室洗澡,她伏在他肩上,像只难得收了尖爪的猫科动物,忽然低声问。
“你今天为什么帮我?”
*
凌晨五点半,Kiv Pub。
施亦均同学的常驻地,他哥们是老板,碍于工作压力,和来自母亲兄长的双重压迫,他现在都不敢常来了,今天好容易熬夜办完事,本着猝死也要死在酒桌上的崇高梦想,在Kiv撞上了贵客。
于是精神焕发,喊老板留一块三楼vip区,把瓜子零食都点了一遍,最后将人请到了位置里,眼睛发亮:“珩哥,你出差回来也没说一声?怎么,遇到不高兴的事了吗?”
好兄弟是什么,就是苦的时候听听你更苦的经历。
斯珩今天穿了件裁剪做工极优的深灰色衬衫,贵气优雅,且鬼气森森。
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
他没理施亦均,左手把玩着一枚银戒,戴了卸卸了戴。
“怎……么了?”
施亦均终于意识到不对,也注意到这个花纹银戒,看出来这是斯珩新收的玩意儿了,在犹豫要不要带似得。
“怎么样?”
斯珩忽然头也不抬地问,语气懒然。
施亦均心里打了个鼓,最后还是开了口:“珩哥,你这个货哪里收的啊?看成色,很……很不错,哈哈……哎,吕总做这个起家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