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又眯起眼:“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长得还行哦。”
斯珩:…………
他觉得愤怒这种情绪仿佛已经被抽离了,便笑了笑。手掌拖着她的头,把人慢慢放下去,抽开手后又摁下按钮,把床位调起来。
男人身姿修挺的站在床边,干脆地将西装外套脱下扔到地上。
眉头挑了挑,微沉的音色里带着蛊惑。
“你确定吗?”
斯珩的容貌大半从母亲斯懿那里继承来,眉眼深而华美,小时过分漂亮近妖,用长辈的话说,一路好看到手指尖去,应该生成女孩儿才是。
他不喜欢这种评价,随着年岁增长,被手握权力、头脑缜密的成年男性威压肃杀感取代。
气质又如深夜中的海,静中藏着涌动的洋流,一双黑眸认真凝视谁反倒让人瘆得慌。
因为温煦之下,有着绞杀扑食的凶意。
此刻,斯珩却十足地利用了外表的天分。
汹涌的爱欲与恨意仍然搅和在一道,令人如同火烧,但却反过来浇灌出他这一秒的危险与惑意。
病房只留了一盏夜灯,映照出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宽阔肩线一路收进劲实腰内。
庄静檀没有废话,手一伸,直接拉开他衬衫下摆,灵活地探进去,烫热的掌心覆在肌理分明,充满力量起伏的肌肉上,果然如想象一样凉意。
她抬起头来看他,忽然笑了笑,像森林里的野生动物,野性难驯。
庄静檀笑得那么狡黠,然后得意地扬眉,小声开口。
“我知道,你是斯珩。”
*
章宵回到办公室,正打算小睡一会儿,突然接到好友弟弟施亦均的紧急电话。
“喂——”
“章医生,我听说了个消息。”
施小少爷语气缥缈。
“要不……给珩哥那边多备盒速效救心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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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十九】
她明显失去理智,斯珩不打算与她计较。
但庄静檀即使病得神志不清,也浑身带刺似得,手不安分,他忍到临界点上,捉住她手臂将人重新按回床上,音色极低哑:“庄静檀,你适可而止——”
这种程度的威胁,她完全忽略不计,反倒把快结束的输液针一拔,一骨碌爬起来,在升高的床沿处,以跪坐姿势支棱起身子,瞬间比站着的人海拔更高了点。
庄静檀把病号服袖子一捋到手肘,拳头握紧,刷地曲起右手手臂,目光傲慢地微昂下巴:“来比一比。”
锻刀时如果没有足够的力气,锤击阶段就能把人累死。想随心所欲地使用技术,体能是必备的。加上她性格很烂,仇家不少,也要为自我保护做打算。久而久之,肩背手臂力量都上去了,跟安德烈比也不落下风,他们俩经常为工坊未来的发展大吵,安德烈不想商业化,嘴毒得很,她只能以德服人。
但庄静音的诸多兴趣爱好里,没有用得上肱二头的。所以早期准备工作里甚至有减脂减肌这一项,减得她很痛心,也很没安全感。
最近她落得六根清净,又刚好断网,高强度锻炼恢复了一点回来。
现在她视野里的一切如同一场浮动的梦境,还有个名叫斯珩的假想敌站在面前,她记得,他养老虎,是个危险人物。
所以,她有必要展示威慑力量。
可惜忘了病号服是长袖,威慑力顿时减半。
面前的男人站在原地没动,黑眸深不见底,像能吸收一切光源。
他在盯着她。
危险地,沉默地。
令她警觉。
庄静檀被盯得很不爽,眉心皱了皱,右肩幅度细微地向后回拉,手腕一旋,带着腰力的一记后手拳,干脆利落地朝着对面挥了出去,动线快得几乎看不清。
她完全忘了,自己并非身处平地。
一拳挥空,人也要直挺挺摔在地上的,酣畅淋漓的自杀式袭击。
斯珩躲也没躲,拳砸进锁骨上缘也只是闷哼一声,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人从半空捞起。
她伏在他肩头,顺势侧了侧头,冲着他颈窝一口咬了下去。
锐利的刺穿感,还有被温热触碰包裹的触感同时传来。
斯珩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闭上眼,轻声道。
“……庄静檀,你不仅是骗子,还是疯子,是吧?”
庄静檀头埋在他颈窝里,短促地笑了声,又变换位置,双手甚至固定住他颈项处,在男人锋利的喉结上咬了口,力道较上一次轻了点。
她如愿感觉到身下的人浑身僵住,对此次围剿猎物的成果感到很满意,离开时,灵巧的舌尖无意间划过,留下柔软又濡湿的浅浅水痕。
尽管只是极短的瞬间。
砰——
她自认威胁已经足够,身体电量业已耗光,便呈大字型倒入床中心,发出咂摸咂摸嘴,裹着带有淡淡消毒水味的被子,翻了个身,满意入睡。
而被祸害的人,一眼都没再多看她,找回对肢体的控制权后,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斯珩拉开门,门外的人差点掉进来。
面对斯珩面无表情的注视,章宵轻咳了声,拢了拢身上的白大褂:“我路过,你还有什么需要吗?要不要吃饺子?”
章宵,一款控制力极强的八年制医学博士,他用强大的正念劝告自己,眼珠子要保持平视。
尽量不往男人衬衫扣开三颗、衣衫不整的领口和骇人带血的齿痕上瞟。
俗话说得好,能顾哪头算哪头,他顾得上眼,就顾不上嘴了。
邀请斯珩吃饺子,章宵出口就知道说错了。
看斯珩现在这脸色,明显带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气性再大,随着时间推移也就消了,不足为奇。可他的荠菜猪肉饺子一共就二十颗,他女朋友刚送过来还热乎着呢,
这哥到时候要在他饺子上撒气就麻烦了,他没处说理。
毕竟自己幸福了太多,章宵在心里暗暗想,可不敢让斯珩知道他的家属那么体贴,跟男人此刻惨状做出鲜明对比,到时候迁怒于他就不好了。
“还差五分之一没滴完。针被她拔掉了,有空去看看。”
斯珩只扔下这么一句,随即扬长而去。
“好……哎不是,你就穿单衣啊斯总?!”
章宵转头刚要进病房,瞥到地上的大衣,这才想起来回头喊他,可惜人已经走远了。
等水重新挂上,检查了体温,章宵出去时,又接到了施亦均关切问候的电话。
“送药?”
章宵想起刚刚里头动静,□□的色情和暴力元素听上去是占全了,不免抱怨道:“小均,你要有胆你下次自己来送,马上又是集团拨预算的时候了,这尊大佛我惹不起……得,别说,他就算把病房拆了,他也是自己花钱重建,你说是不是?”
*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开始斯珩感情状态滑铁卢的事,只有很小的圈子知情。像施亦均、章宵、明绮这类或主动或被动的知情人,这其中也没有一个是嘴把不住门的,谁也不会乱传斯珩的八卦。
虽然这个八卦消息确实很劲爆——
庄静音的孪生姐妹,把斯珩蒙在鼓里长达半年。
而斯珩知情后,竟然没第一时间把人扫地出门。
年前斯珩进医院,大年三十庄静檀进医院,用施亦均的话说,讲得是老祖宗爱的阴阳调和与对称美感。
庄静檀在医院住了一周,期间斯珩也只去过一次,没进某人病房,带着斯鹤年的体检报告去找了章宵,章宵一边翻一边头脑风暴。
斯鹤年的私人家庭医生,比他水平应该要高多了吧——
想着想着,还是按部就班地把想法说了,最后不经意地带了两句:“对了,小庄恢复的差不多了,回去后多静养就行。”
斯珩跟没听到一样,收回体检报告,淡冷有礼地道谢后离开了。
他一走,章宵迅速在五人群里发了消息通报。
群名叫[夏洛克侦探事务所党支部分部]——
斯筠脑回路不太正常,不过这个群里章家两兄弟、施家两兄弟都不是在乎这些细节的人,再加上这个名字充满着新世纪的前卫感,以斯珩这个年龄,就算看见了也猜不到意思。
他们得出的结论很一致。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整件事从前到后,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斯筠分析,斯珩最近还去总部呢,年初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一场会议都不缺,财经板块上还登了晟康跟力联在争延汇财险的控股,这个计划一开始的主舵人就是斯珩,现在也真算赶到关口了。
把庄静檀的事搁置,他要么是想报复个大的,要么还纠缠在爱与恨的边缘!
斯筠慷慨分析,群里一片寂静。
过了会儿,施亦巍忽然发了张对话截图出来。
——我有个在力延的朋友,来问我斯珩最近是不是感情出事一蹶不振了……怎么回事?
斯筠:……?!我在赚钱不是我!
施亦均:……?!我刚洗完澡不是我!
章明琛:……?!我没发言权啊不是我!
章宵:刚下手术,发生什么了?
就这样,年后第十天,斯珩家里后院起火的消息,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传播起来了。
而事件风暴中心,庄静檀女士大病初愈,没了某人的骚扰,她被送回郊区别墅,第一件事就是爬上爬下拆监控。
她知道有人已经出差了,反正也管不到她。她现在大门内外自由进出,也让阿姨离开了,每天自己在家买菜做饭,偶尔跟明绮打打电话,锻炼看书烤蛋糕睡觉,生活得非常有规律。
每个月的巨额生活费还准时到账了,庄静檀看也没看转进了那张银行卡。
她收到了安德烈的邮件,对方语气带点不情不愿地问她,到底还回不回纽约了。
庄静檀坐在转椅里悠闲啃苹果,面前桌上放着份厚厚一沓A4纸,被一个饼干盒压着,只露出最边角的‘黎’字。
还没想好怎么回邮件,谈行简的电话突然进来了,他问她恢复得如何,想约她吃个晚饭。
闲着也是闲着,庄静檀想也没想地答:“好啊。”
谈行简也没多说,只是在快挂电话时,庄静檀又叫住他。
“那个,你知道我以前做什么的吧?”
她把苹果核扬手扔进房间角落垃圾桶,拿起桌上的小木雕把玩:“你对燕城,熟吗?”
“你说。我能办的,万死不辞。”
谈行简说。
“没那么严重,就是……”
庄静檀挠了挠头:“装备稍微齐全点的,能搞锻造或者打个物件的地方,工作坊可以,工厂角落都行,价格多少都无所谓,我就借两天。”
谈行简低声道:“好,知道了,我会帮你留心。”
挂断电话,她想了想,回了安德烈两个汉字。
——如回。
安德烈迅速发回了邮件。
——?????????
庄静檀透过窗外悠悠望向远方。
经济形势下行,安身之所难找。
能在酒吧储物间睡着的心大斯拉夫人自然不会理解。
最近休养生息期间,她海量阅读了不少通俗小说,无论古代现代,她每次看到被关起来的情节都会下意识换算主角住所面积和方位,朝不朝阳、带不带厨房,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
当然,如果是伤害性质的囚禁,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转了圈手里的美工刀,全神贯注地在小木雕上精雕细琢。
成天跟铁与火打交道不算什么,她还有幸跟在沈珧身边,成天跟各色人类打交道,对危险有着天然警觉性。
能跟斯珩相安无事那么久,另一个侧面也能看出来,她还是很克制的。
不过。
庄静檀仔细想了想,她确实从没觉得他有外界传言里那么可怕。
*
力联集团今年在延汇财险的经营权到期,而第一大股东晟康随时要取而代之的心思非常明显,回收股份和经营权,晟康来势汹汹。
本来开年就在忙着继续跟晟康斡旋,力联的二把手余复泽看准机会,立刻约了一次斯珩的私人会谈,地点在自己的地盘。
余复泽这个人没有背景,纯靠着好用的脑子、灵活敏锐的判断力一路杀到今天,年纪轻轻能做力延高层,自然有点本事在身上。他身上既有江湖老油条的狡猾,底色里又有一点真诚,适当地摊开底线,对大家都有好处。
斯珩现在身处感情漩涡,脑子再清楚,也是难得的薄弱时期了。
不说趁人病要人命,但不趁着这时候,还能等对面斯珩恢复了再谈吗?
他约着斯珩高尔夫,不过斯珩从头到尾没配合他的玩乐行程,在旁边阴凉处坐了半天,最后适时抬腕看表,温声提醒。
“还剩半小时。”
余复泽:……
他赶紧把杆子丢给属下,擦汗笑着过来。
“斯总,您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但是老谈公事太没意思,我就说说如果晟康不咬牙吃下这一块,您后退一步天地能有多——”
斯珩直接打断他,把袖口松松挽上去一些。
“余总,你可能搞错了,我没打算咬牙吃。”
他头也没抬,语气清淡。
“我是需要你们吐。”
余复泽忍俊不禁般哈哈大笑:“斯总这就说笑了,我看我们还是继续打球吧!”
斯珩双手松散交叠,往椅子后靠了靠,黑眸静水流深。
“力联派到延汇驻任的老总高劼,在任期间,他跟鹭城上个月出事的成铄有多少往来,为延汇净利下跌做了多少贡献,你清楚吗?”
余复泽的笑僵在半空。
谈判真正的关键节点从来不需要很久,有时态势的变化只在电光火石间。
余复泽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我清楚。我可以帮忙。”
斯珩微微一笑。
“斯总,谨言慎行。”
余复泽调整了表情,轻松笑道:“这毕竟是我的地盘,您说对吧?”
斯珩极轻地嗤了一声,属于上位者微妙的厌倦和冷意一闪而过。
他最烦人装傻。
于是笑意变淡:“所以呢?这个消息出去,你要操心的就不是延汇了。余总,我不喜欢讲废话,言尽于此。”
……
斯珩离开后,余复泽窝着难受了大半天,最后想起什么,爬起来给施亦巍发了个信息,语气很无奈。
——不是说斯珩最近颓了吗?
过了好久,他才收到施亦巍信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