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凶。放血槽做得细致,刃尖也是。像给走末路的人用的,想要一刀刺穿不满意的命运。”
斯珩的语气很轻,是难得放松又懒洋洋的姿态。
庄静檀是可以顺口开句不痛不痒玩笑的,但她目光很轻微的闪烁,什么也没说。
“我一直在想,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不太乖,跟你在一起,心外科会是我最终的归宿。但是放你走,我也不愿意。看到你想走,我希望你想都不要想。”
斯珩讲得也坦诚
“这样说,你可能不会高兴。但郑裕洺说的人不是你,所以我不会有杀了他的冲动,但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
庄静檀沉默了几秒。
“我说过的话,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景区中心已经关闭,他们停在离锦明湖最近的地方,周围空空荡荡,只有天边的明月柔和清凉,月色是唯一光源。
视线被削弱,听觉也就敏感起来。
她在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时,听见斯珩静静开口。
“庄静檀,我想,我能做你对抗命运的共犯。”
车内的空间寂静到极点。
直到一声咔嚓——
庄静檀把橘子糖不小心咬碎了。
她吞下糖果碎片,凝视着斯珩眼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就不用说的。
庄静檀忽而倾身过去,右手扣住他后颈,一个直白的吻。
直白但不莽撞,舌尖在齿间试探着触碰,很快被反客为主。
吻有丝丝缕缕清甜的果香味。
车门紧闭,S680后座空间很宽敞,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双腿跨坐在他身上,两人在吻得难舍难分之际,斯珩嗓音微哑地问。
“想我么?”
庄静檀抬手,指腹碰着男人锋利的喉结,低声应了一句。
斯珩在黑暗中轻笑,膝盖忽地往上颠了下,声线低沉地蛊惑她。
……确实有吸引力。
庄静檀也不客气,带着凉意的手贴住,挑衅之意明显:“要看你撑不撑得住了。”
皮带落在地上。
她听见斯珩的呼吸声骤然重了许多,庄静檀眉头一挑,胜负欲莫名的上来了。
她脚下甚至还扔了个正在偷偷计时的手机。
最近她的工作量恢复到原来一半,指腹薄茧明显。
他手搭在庄静檀腿上,骤然收紧,胸膛的起伏极明显,微微昂起的头颈拉出屈服的线条。
庄静檀没伺候过人,动作不免有失轻重,但车内的气温一路飙升,外头月光高洁。
没多久,斯珩扣紧她小臂,低声叫了停。
热气在空中流淌,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车内本来是宽敞的,此刻却又显得如此狭小。
庄静檀发现斯珩恶习难改,有时候非要让她开口才肯继续,她被吊到半空,最后神情严肃地轻斥,脸颊蔓延晕红,尾音不自觉地飘:“斯珩!说了我来,说话不算……数啊?”
可爱的要死。
斯珩被她逗得唇角微勾,戴着银戒的左手摸她脸颊,吻住她下唇。
她穿着柔软又薄的羊毛衫,他把她往上推了两分,从善如流地。水滴状的钻石掉在掌心,他爱不释手。
“宝宝。”
斯珩又用只有她听得见的声音低声喊她,紧紧扣住她的腰。
“舒服吗?”
庄静檀没回答。
斯珩动作暧昧又斯文,将她逼到角落,贴着她耳际温声提醒。
“感觉到了么?”
不远处的湖水仿佛灌注到他们身上,直到最后翻涌到岸上爆发的那刻。
庄静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斯珩揽住腰,
她累得有点懒得动,便任他去了。
斯珩适应了夜间光线的眼睛,能看清所有细节,
月光从车窗温柔投注进来,斯珩看得失神。
五感仿佛都一点一点变成幻觉。
庄静檀手搭在男人肌理分明的背脊上,指尖重重陷入,她的意识很轻微的涣散,明明没人掐住她的呼吸,但空气好像被挤压一样,稀薄至极,需要她急促地喘息才能得到。
这辆承载着许多情意的深黑轿车,仿佛已沉入湖底,被温柔无声的湖水包裹。
在一道白光闪过时,庄静檀有一种错觉。
她被美好的死亡卷过的错觉。
于是她将这种感觉过渡给了他,通过印在肩头的极深牙印。
雨散云收后,庄静檀重新认识到斯珩的缜密。
——他甚至在后备箱放衣服。
她的那套甚至还未拆封。
换完以后,她歇了好久,靠着车前盖抽烟。
月色笼盖着湖面,像梦一样的光线。
“庄静檀,”
斯珩收拾好车里,开了车门,手搭在车门上笑吟吟地问她。
“喝水吗?”
庄静檀扭头看他,神色宁静。
她身上披着黑色西装,带着很淡的木质檀香味。
从没有那么一刻,她发现人会有这样清晰的上帝视角。
她的视线落下,看着他指间那枚戒指。
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对有的人来说是起点,对有的人来说是终点。
非常好的寓意。
如果她像斯珩期待的那样,够坦诚,够脚踏实地,够勇敢地面对有两个人的未来,那么这一刻她该有许多话跟他说。
她知道谁在帮庄静音了。
她知道那个委托中数字的意义了,看来那天是场普通又不普通的宴会。
她要找的人都被上天送到了眼前。
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好,要点水。”
最后,庄静檀只是微微笑了笑,这样说。
她还是更愿意,一个人走入密不透风的命运之林,这样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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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
春夏之交后,空气褪去了最后一丝凉意,夏天轻盈梦幻地降临了。
像一场朦胧完美的长镜头,教人回想起来,有幻觉般不真实的体验。
最大的改变,是庄静檀认真谈起恋爱来。
她大方地接受爱意,很多人都讲她好命。
斯珩从不掩饰偏爱,有时出长差放不下,也要把她带在身边。庄静檀一开始不太会花他的钱,拿卡只刷些小额,两个月下来六位数都不到,斯珩忙到月底翻一翻账单,被一笔笔恩格尔系数极高的账单搞的哭笑不得。
艺术品拍卖会上的玉石珠宝、古玩名画她也会去看,但从不主动出手。斯珩抽空把她带到私人贵宾室,找了艺术品资产管理人,手把手地教庄静檀花钱。
庄静檀刚开始想拒绝,但他只是握住她的手,攥在掌心,温温然笑一笑:“我赚钱就是拿来花的,而且你的选择也很重要。如果它未来涨了价,就算是WIN-WIN。”
斯珩的winwin,大概是指他赢两次。
她沉默一瞬,也不再推拒,照单全收了。
他思虑周全,给她买不动产也会专门抽出时间去看,看完找她来签字。盛夏七月,又送她一辆Pagani ZondaF,是为了纪念一位f1车手的限量版。全碳纤维车身,配上凶悍的发动机,他确定她会喜欢。
庄静檀也不是文盲,扫眼合同欲言又止。之前每次买大件在她名下,斯珩都会说是之前车队投资收益不错,但是再不错也禁不住这么花。
别的不说,要是以后感情有个意外,他再破产了——
斯珩知道她在想什么,干脆连借口都不找了,把其他人支出去,抬手捏了捏她的脸,戏谑道:“庄小姐,光靠你,要花到破产应该得费点力气。”
他的语气,坦然到有几分无耻。
“你这行径蛮昏君的。”
庄静檀如实道。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口,他堆叠起来的这些保障,更像是一种未雨绸缪。
预防未来生变。
斯珩面上笑意淡了些,静了片刻,黑眸望进她眼里,贵宾室吊灯映出他深然的眸。
他没说话,庄静檀干脆挑明了。
她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你是怕以后的自己变心吗?”
斯珩可以说很多漂亮话,但最终还是没有,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未来的我自己。”
顿了顿,他盯着庄静檀,声音放轻了两分:“我希望你拥有得足够多,多到能跟瞬息万变的未来抗衡。”
庄静檀垂着眼睛,想了会儿,笑了:“好吧,按你说的来。”
夏天一向漫长,斯珩工作恋爱两不误,还在顺手收集能把停职的郑裕洺送进监狱的证据,把时间算是利用到了极致。
庄静檀偶尔会接些订单,在工作室里待到深夜,斯珩公事结束得早,会提前过去,在旁边安静等着她结束。
她需要足够的运动量,所以经常去燕城周边爬山,后来闲下来的时候,还抽空带了个徒步团,团员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年人,她一天能上下两趟,跟装了永动机一样,力气多的使不完,斯珩会在山下等着她。回家以后,她去冲澡,斯珩在厨房做饭。她口味偏南方,讲究食材本味,斯珩闲时请了大厨,跟着学了几次,他融会贯通得很快,把庄静檀喂到满足不是问题。
庄静檀在新买的别墅后院种了两棵桃树树苗,虽然有自动灌溉系统,但她会每天去研究它们的生长状况。还送了他两把新的刀,都是收藏级别的复杂工艺。
七月底,斯珩休假,他们一起看了几场音乐剧和歌剧,其中一场还是熟脸演的:施亦均的堂姐施聆,十七岁出去读戏剧,现在二十八了,跟着剧团全球巡演。
庄静檀在纽约时就看过她,喜欢她,还专门带了海报,在结束后的sd时要到了施聆签名的一句台词,并且在一张签完后,贴心地递上了第二张,食指拐向身边的男人,以为施聆顿住是犹豫,又双手合十笑眼弯弯地拜托:“不好意思,还有家属——”
斯珩眉头一挑,眼眸垂下,唇角不受控制地弯起。
施聆自然认识斯珩,她笑一笑,大笔一挥,给斯珩签下另一句。
这晚,庄静檀拉着他散了很久的步。
夏夜的晚上花香浓郁,十点半后街上人烟稀少,月色与路灯的光源混合在一道,她脚步轻快,展开斯珩那张欣赏。
施聆签的是原创剧目中的台词,这次是首演。
——噢,这使人万劫不复的傲慢!
“施聆的字好美。”
庄静檀感慨。
斯珩双手落在黑色长裤兜里,懒散勾唇:“庄小檀,你夸别人的时候倒不吝啬。”
“我夸你也不吝啬啊,前天是谁少拿了人家零点七个点,黑着脸回来进行了庄氏心理辅导三个小时的?”
庄静檀歪了歪头,反问。
斯珩被她逗得失笑,趁四下没人,揽过她的腰俯身吻下去,唇舌温柔地卷掠。
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所有细节都完满地像设计好的榫卯,有很多个瞬间——譬如她说要给他开私人演唱会,用昂贵的音响唱粤语专场,点的时候失误了,把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唱了两遍,倚在墙上看她的瞬间,斯珩忽然有种错觉,好像他们已经这样在一起了很久,上辈子就是这样,于是约定好下辈子继续如此,并且,永远不会厌烦。
他们在床上愈发契合,花样繁多,她有足够好的体力和兴致跟他一起疯。
有一次,斯珩出国没带她,两人分开了七八天,他回来时是深夜,风尘仆仆地进门,庄静檀竟然在门口睡眼惺忪地迎他。
门板虽然硌着硬,但用起来也不错。
周围人长着眼睛就能发现,斯珩整个人简直活出了顺风顺水顺财神的得意,他做了两次晟康在海外业务的切割抛售决定,都踩在了最精准的点上,避免了巨大的损失,盈利的部分比去年也多七个百分点。
在没有庄静檀的场合,他依然如故,恰到好处的无懈可击。
施亦均私下跟他聚了几次,感慨说小庄真是你的晴雨表,我都能推断出来你俩什么时候吵架、什么时候和好。
斯珩晃一晃酒杯,淡然的欠揍:“是吗?我不记得我们吵过架。”
施亦均摁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忍住揍他的冲动,但又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下:“对了,她之前好像是在查庄家破产的事,你知道吗?这个你没插手帮她?”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她是庄静檀的事,对于大部分人来讲,她依然是庄静音,有人撑腰了,想调查也很正常。
庄家败落的原因其实也很清晰,资金链断裂,加上背靠的大树一夜间倒台,抄小路拿官方合作项目这条路被堵死了。
庄母家里底子不差,在庄父入狱前,早已逃出了国。
斯珩最清楚。
他也跟她谈过,她对庄家的事到底怎么想,就算庄静檀改变想法,对经商感兴趣了,想要庄氏东山再起,他也会把事情摆在台面上认真考虑,但庄静檀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并不想在这事上多费精力的样子。
施亦均的话问到这,斯珩神色清冷,只说了句。
“我知道。”
她下午去打高尔夫了,斯珩本来打算去找人,但是会议缠身,他忙到晚上八点多,斯懿又得了空,叫他出来喝咖啡。对他的时间管理能力提出了高度赞扬,又代转达了斯鹤年对他身体健康的担忧。
知道她爱满嘴跑火车,等她说完了,斯珩才笑了笑,指一下桌上燕麦拿铁:“你最近这么忙?在外面太麻烦了,有空来家里喝,新买了咖啡机。”
“斯珩。”
斯懿忽然笑眯眯地问。
“你喜欢……不,选择小庄的理由,我可以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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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静檀是最纯粹、执着、可爱的人类。
全地球这么觉得的,大概只有斯珩一个人。
斯黎就觉得,没有比庄静檀更他妈神经的傻x。
他这几个月被庄静檀折磨得够可以。
她的记忆力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对数据敏感性极高,并且对他如何插手了晟康的一些事务,非常清楚。
刚开始斯黎以为是她从斯珩那里知道的。
结果发现,她是插着空趁斯珩每一个最忙碌的节点下手,各种歪门邪道的路子都有,甚至会莫名得知他的位置信息,斯黎在跟管以灏见完面,能看见她隔着玻璃出现在会所外,对着自己微笑招手。
庄静檀说我们谈谈吧,却总在斯黎阴沉着脸答应后,不问问题,让他自己开口。
斯黎冷笑,说你不就仗着斯珩狐假虎威吗?怎么,你不敢去他面前揭发我吗?
“说实话吧,我对你想上位的细节不感兴趣。他也不需要我来告诉,他不是早知道了吗?不往外闹大,就是要维持你们家的和谐。但你背刺斯珩这件事,如果被记者知道了,应该会很精彩,至少,姓管的会因为商业间谍罪进去,对吧?”